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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临喜难自禁,站起来负手回来踱步,滔滔不绝:“前次长公主那边也曾送过一位美姬,一入宫便封良使,只侍奉天子一夜,次日又升少使。宫中又有一宫女曹伟能,不过一良家子。天子幸之,不过旬月,便封美人……宜主姿容绝俗,舞伎超凡,一旦入宫,天子恩宠指日可待。哈哈哈!”
赵临喋喋不休,而宜主却低头一言不发。赵临只当女儿过于惊喜,一时回不过神,不疑有他,只顾背着手乐呵,不时叮嘱一两句入宫注意事项。
末了,赵临很正式地行了个礼:“宜主,我赵氏之兴,就拜托你了。”
直到这时,宜主才动了一下,两手平措至左胸,右腿后屈,屈膝、垂首,行了个大礼:“宜主谢阿翁多年照应。”
赵临直身抚须,生受这一记大礼,感叹之余,也深为自己的眼力而得意。一时起念,居然捡了个宝,真是赚到了——然而,他并未看到,宜主始终垂首的脸色与眼神。
赵临刚离开,好奇宝宝宜人就跑进来:“阿姊,阿翁说什么了?我看他离去时那样子,象是上回厨娘阿嬷捡到半枚玉镯那样开心。”
宜主慢慢抬起脸,那煞白的脸色与绝望的眼神把宜人吓了一跳:“那姊,你怎么了?脸那么白,眼神好吓人……”
“小妹……我要被送入宫了。”
“啊……”
对公主府任何一个歌(舞)姬而言,直送入宫绝对是一件梦寐以求的事。换成别的歌姬,怕早已高兴得满屋子乱转了。然而没人比宜人更清楚,阿姊的心思。
“阿姊……”宜人伏在姊姊的膝上,抬起头,亮晶晶的大眼里满是忧伤。
星光透户而入,铺满一地白霜。
不知过了多久,相互依偎的姊妹才动了一下,宜人的声音幽幽响起:“阿姊,我知道他为何没来。”
“为何?”
“方才那尊客与主母席间对话,我去添食,隐约听到他们说起‘富平侯出使夜郎,要派多少期门郎护从才好’之语。”
“他又要出使了。”宜主喃喃道,“夜郞啊,就是近几个月来闹腾得很厉害的那地方么?听说很远的……”
“是啊,这一去,怕又是经年……等他回来,再来府上宴饮,怕已见不到阿姊了。”
宜主没有说话,脑海里不断回闪一幕幕景象:
……黑暗的地道里,她在前面走,虽然看不到后面的他,但那均匀的呼吸,却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那地道,好短啊……
……她被诱入石府,关入禁室,陷入绝望之际,厚门轰然踢开,那个人影一步步走近……黑暗的禁室里什么都看不清,只有那双温暖的眼睛分外明亮……
……赏心亭上,梅林之下,肩并着肩,吃着半袋煨蚕豆……梅花吹落,心花绽放。
“勇气!”
毫无征兆,宜主突然大声说出这两个字,把宜人吓一跳。
“阿姊,什么勇气?”
“他说的,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必须要有——勇气!”这一刻,宜主的双眼闪闪发亮,仿佛天上的星辰。
宜人看得呆了,喃喃道:“阿姊,你……”
宜主眼里的绝望已换成充满兴奋的希望,她盯住小妹:“有听到他们说何时出使么?”
“好象是六月初二。”
“好,还有三天,可以用月信为由推搪。”宜主这一刻仿佛智慧女神附体,“我记得,玉奴妹子的兄长,就是期门郎吧。希望这一次,她的兄长也在出使之列。”
宜人初时听呆了,但渐渐的也跟着兴奋起来:“阿姊要逃出府,跟随富平侯出使么?啊!真是太有趣了!”
宜主站起,走出房门,来到中庭,仰起脸,眸光与星光相映成辉。蓦然回首,对宜人灿然一笑:“夜郎的星空,一定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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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麻烦的选择()
“所以,你就真的逃出府,混进期门郎里了。”
张放说这话时,宜主已经换然一新,一袭僮仆打扮,与张放同乘一车,正坐对面。好一个俏书僮,与“主人”相比,少了几分英气,却多了几分俊俏。如此情形,若让于恬看见,必击膝大笑“长安第一美男子终于易主矣!”
宜主怯生生道:“是,奴是让玉奴帮忙,找到她的兄长,说有一个表亲得罪游侠儿,被四下搜杀,请他帮忙将表亲挟带出长安即可……”
张放府上也有家姬,自然知道这家姬跟家奴性质一样,出府不受限制。不过逃奴的罪名不小,按大汉的律法,逃奴一旦被发现,将被处以刖刑(斩足)。怎都看不出,这怯生生的少女,竟有如此胆量。
张放淡淡道:“这期门郎倒也有几分胆量,敢私挟不明人士混入使节团……想必你也使了不少金帛吧?”
宜主低下头,不敢说话,模样儿楚楚可怜。
张放已经得到韩重的禀报,那胆肥的期门郎已被拿下,正等候处理。想必此人肚肠都要悔青,本以为挟带出城就行,没想到被“表亲”赖上,硬跟出几百里,最后被带队的给事期门(期门郎副官)发觉……
“你这样逃出来,就不怕连累妹妹么?”
“奴也有想过,不过主母人很好,应该不会对小妹怎样的。”宜主说这话时,头垂得更低了。
张放玩味地看着眼前的少女,这舞姬出身的女孩子心思不简单啊。她一定料到阳阿公主弄明白她的去向后,必有顾忌,不会对她的妹妹不利。想来也是,阳阿公主一旦得知这舞姬是逃奔自己,那么在弄清楚自己对此女及此事的态度前,必不会做出绝事。能想到这一层,大胆做出决断并行动,这女孩果然不简单。张放唯一不明白的是,是什么原因促使她用这样激烈的方式出逃。
听到张放的疑问,宜主飞快抬头,旋又低下,轻声道:“上次与君侯一起的尊客又来了……之后,主母让阿翁传话,要我入宫……”
一听“与君侯一起的尊客又来了”,都不用听下面的内容,张放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一瞬间,脸色凝重。幸好宜主低着头,否则怕是要吓坏。
张放先前把事情看得比较简单,就是一痴情少女逃奔。以他与阳阿公主的关系,这事很容易摆平,甚至不用他出面,一封书信足矣。万没料到,居然跟“尊客”有关。
天子点名要的人,阳阿公主进献天子的人,居然“跟”自己跑了!这叫什么事?天子若知晓内情,会怎么想?别说是一国至尊,就算是普通男子也不能忍吧?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事能让一对好朋友翻脸,这种事必定是其一。
这个时候,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立刻把宜主送回去,请阳阿公主帮忙掩饰。如此,可将事态扼杀在萌芽,消弭一场莫名危机。只需付出一个貌似很小的代价——辜负一个少女。
短短几个呼吸,张放脑海里已百转千回,将此事的方方面面,利害关系,危机后果,都想了个明白通透。现在,他必须做出一个选择,或者轻松,或者麻烦。
“入宫不好么?”张放摸着下巴,盯住宜主,“你冒这么大的风险,值得么?”
宜主心头砰砰直跳,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了,过了一会,慢慢抬起,眼睛闪亮,红唇轻启:“有人曾告诉奴奴,要改变命运,只需要一样——勇气!”
张放直视宜主,少女尽管害羞,眼神躲闪,但依然努力仰着脸、咬着唇、挺着胸,不做回避。
张放忽尔一笑,身体慢慢向后靠在车厢壁上:“看来,要做一个麻烦的选择了。”
麻烦?宜主一听这话,脸刷地白了。
张放紧接着来了一句:“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宜主刚悬起的心顿时落下,欢喜得心都要炸了,双掌交叠按地(车板),以额触掌背:“宜主拜谢君侯。”
“这是使节队伍,不能有女子,你要始终做僮仆打扮。”
“宜主明白……”
“还有,你既入我门,以后也不能再叫‘宜主’了。”
“是,请君侯……主人赐名。”宜主满脸欢喜,丝毫不知张放要她改名的深意。
张放想了想,正要随口说一个名,车厢传来笃笃叩击。张放欲言而止,扬声问:“何事?”
韩重的声音传来:“那个期门郎向赵给事喊冤,被看押的彪解一拳打昏,彪解请示,要怎么处理?”
张放正想说什么,目光掠过宜主写满哀求的脸庞,又把话生生吞回,苦笑摇头,说了一句宜主完全听不懂的话:“好好的a(轻松)不选,今天净选b(麻烦)。把那个期门郞提来。”
“主人……”
“你先下去,不要让他看到你。”张放见宜主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笑了笑,“放心,不会杀他。”
很快,期门郎被提来,嘴里塞着石枚,双手被绑,满面惊恐,面容虽有些变形,仍可看出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当他惊恐的目光与张放那深邃的眸子一触,眼神渐渐恍惚……
韩重与彪解一起将期门郎提起,缓慢放进车里,向公子顿首致意,放下车帘。
半个时辰后,神情萎顿的期门郎再次被提下车。
张放对彪解道:“这个人交给你看管,谁也不许接近。每隔一天,就把他提来。”
“诺。”
“韩重。”
韩重躬身:“公子请吩咐。”
张放闭了闭眼,睁开时眼神坚定:“我要修书一封,你亲自跑一趟,亲手交给阳阿公主。”
“遵命!”
“主人……”远处传来一声大呼,一骑飞快接近,却被殿后的几个期门郎骑士拦下。
韩重喜道:“公子,是刘枫来了。”
张放修长的双眉一耸:“唤他过来。”
韩重飞快奔去,确认了刘枫的身份,期门郎这才放行。
少倾,车帘一动,刘枫稳稳跪坐于车内,顿首禀报:“主人,事情已办妥。”
张放击辕而笑:“很好,此事一成,这次出使已成功一半。剩下的,就看陈立如何配合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雷霆手段()
当张放的使节队伍还在跋山涉水时,新任牂柯太守陈立已到位,并且,干出一桩震动西陲的大事。
陈立到达牂柯郡后,立刻命惹事的夜郎王兴停止和其他部族间的征伐。可惜这位夜郎王并没有把这位新任太守放在眼里。
陈立见状立刻向朝廷上书请求诛杀夜郎王兴,不知道是由于通讯问题还是别的原因,未得到回复。
眼看朝廷的批示迟迟不到,陈立决定不再等下去,只带属吏几十人到属县巡视,到了夜郎王兴的郡国一处叫且兰亭的地方后,召见夜郎王兴。
夜郎王兴心想这是我的地盘,你能把我怎样?带着这样的心理,兴有持无恐率领几千人前往且兰亭。新太守不过才带几十人来,他却带了几千人,不用说,这是示威来着。
新太守没有出来接见,只派人传召兴入庐一晤。
夜郎王兴一方面很不满陈立的态度,一方面又暗爽,认为新太守定是被自己这强大阵容镇住了。于是,一番商议之后,兴带着他的属邑长帅几十人入庐,拜见陈立。
结果一进入庐,陈立严厉斥责夜郎王兴不遵守大汉号令,戕害地方,历数其罪,一摔杯,埋伏的刀斧手齐出,直接把夜郎王兴给咔嚓了。
没错,硬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当着对方几十个小弟的面,外面还有几千打手的情形下,把对方老大枭首了。
擒贼擒王,陈立彪悍。
同来属邑长帅几十人见状,震怖异常,纷纷伏地请罪:“将军诛无状,为民除害是也。”
如果夜郎王兴听到,估计无头尸体会气得从地上跳起这泥马是什么小弟?老子尸骨还没寒呢,就怂成这样?真是踏马的瞎眼了……
陈立令人拿着夜郎王兴的人头在各部族面前展示了一番,那几千号人一见领头的被诛杀,纷纷弃械投降。
如果之前夜郎王兴的无头尸体气得跳起,此时只能无力倒下。
消息传来,闹得比较欢实的另外两位句町王禹、漏卧侯俞十分震怖,赶忙带着好吃好喝的来慰劳陈立一行,表示臣服。
陈立的雷霆手段,带着浓浓的大汉烈风。前有傅介子,后有班定远,那股子虎穴掏心的勇烈果毅,睥睨捭阖,如出一辙。这时的大汉豪士,就是这样的自信。
深谙兵法的陈立最明白雷霆一击,事了拂衣的要诣,震慑一批,安抚一批,然后在诸夷心有余悸没反应过来时,迅速撤离。事后证明他果断撤离很明智。被杀掉的夜郎王兴的儿子务邪纠集数千蛮士,直扑且兰亭,结果扑空,陈立刚走一天……
夜郎王兴死,继位者便是其子务邪。继位奏疏于一个月后送抵且兰城太守府案头,其内容为:经部落“释比”(巫师)占卜,继位吉日定于十一月初八,也就是两个月后。同时提出两个请求,一是请朝廷颁发敕书金册,二是请太守出席仪式。
应当说,这两个要求都很正常,尤其是后一个要求但那是在正常情况下而言,眼下你刚砍了人家老子,你再上门贺喜没错,人家倒是欢喜了,送上门来了嘛。
陈立表示呵呵,随口打发来人走路,既不说去,也不说不去。之后,询问驿使:“使节一行到了何处?”
答曰:“已入巴郡。”
陈立抚须点头:“甚好,那么,快到了。”
夜郎王兴之死,的确震慑了句町、漏卧、毋敛、谈指、出丹等西夷诸国,牂柯乱局为之一肃。然而,表面看似乎是弹压下去了,嗅觉敏锐的人却能感受到那暗流汹涌。
九月末,就在这一片令人不安的沉寂气氛中,张放的使节团抵达牂柯郡治且兰。
陈立率牂柯长史、都尉诸官员百余人,浩浩荡荡,出迎三十里。
这是张放与陈立第三次相见,这一次,他们要共同完成一场决定西南命运的行动。
陈立先是循例说了一番诸如“水陆千里,舟车劳顿,君侯一路辛苦”之类的客套话,最后笑问:“这牂柯,君侯感觉如何?”
张放放眼望去,虽已深秋,依然满目青翠,山青水碧,江水长流,笑道:“只有一个感觉深秋的西南,比起西域,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啊!”
当长长的使节车马仪仗进入且兰城时,这座一向行人稀少的边陲小城,居然挤满了四乡八寨赶来看热闹的夷人,熙熙攘攘,比过节还热闹。这可让维持秩序的寺衙佐吏与巡丁叫苦不迭,几乎喊哑嗓子跑断腿。
陈立的车驾与张放并列,拱手笑道:“君侯当真是声望远播。立当初赴任入城时,这欢迎的人群,不足今日之十一。”
张放从街边、屋顶、垅上、树梢那一张张好奇的脸上扫过,淡笑摇头:“欢迎么?我倒觉得像是被围观。”
陈立错愕。
张放哈哈大笑:“放姑妄言之,元昂姑妄听之。”
陈立释然而笑。
二人对话之时,张放的车驾窗帘微微掀开一角,露出宜主半张俏脸及好奇双眼。西夷人那或梳椎发,或披散小辫,或戴着圆竹笠,穿露膝短衣的奇特造形,不停地冲击着长安少女那颗好奇的心。
拥挤的人群中,一个戴着圆竹笠,下半脸裹着青巾的人,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张放的身影,透出一股毫不掩饰的恨意。
正与陈立谈笑生风的张放似有所觉,面孔转向这边。竹笠人立即压低笠檐,过了一会,再抬起,张放的身影已看不见,却见到窗边那半张俏脸。
竹笠人定定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