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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骏向哨骑打了个迎上前截停的手势,扭头问奚奴:“你做了什么?”
奚奴只回答了半句:“我受雇于摘星城执事陶晟……”便再说不出话,身体慢慢软倒。
韩骏原本无所谓的神情一下变了,目光闪动,蓦然大声道:“宗巴、木库(向导),你们送奚奴回营地,把情况禀报公子。”
宗巴边下马与木库扶起奚奴,边抬头道:“那你们呢?”
韩骏拔刀出鞘,向康居来骑的方向一指:“我倒要看看,康居人敢不敢踏过我们的尸体追击!”(。)
第三百一十章 【摘星变摘桃】()
还是昨天那条道,但道上已经没了韩骏与两名骑卫。附近有很明显的马蹄印与人的杂乱脚印。
骑卫四散,寻找踪迹。
张放拉下面罩,脸色比天色还阴沉。他身边的护卫少了个韩骏,但多了个奚奴。尽管这个乌孙百长的脸色还带着腊黄,但比起昨天要好很多。他的伤势就是后背中了三箭,不过因为穿了内甲,加上冬季厚袄,康居人的弓箭也比不得汉弓,所以入肉不深。主要就是疼痛与流血,造成体力下降,经过及时救治与体息,好了大半。
不过此时奚奴的脸色也是众人里最难看的——韩骏三人失踪了,只为了掩护他安全离开。如此局面,叫他怎能安寝?
“君侯,在林子里找到一支箭,是羽林制式箭。”
张放接过骑卫呈上的箭矢细看,箭镞没有血迹,箭杆也没有破损,尾羽有些发皱,这应该是一支没有击中目标的箭矢。
张放让骑卫用同样的弓与箭,估摸着方位向林子模拟发射。反复几遍之后,确认是从北面一块坡地的岩石旁射出。结合宗巴、奚奴等人的描述,应该是韩骏和一名骑卫上前与康居人交涉,别一名骑卫隐于高坡岩石后策应。结果双方发生冲突,这骑卫射了几箭,有击中的,有射偏的。情形大致如此。
“虽然找不到人,但现场没有血迹,也没有尸体,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彪解上前禀报搜索结果,“门下认为,韩小哥与两个骑卫被康居人生俘的可能性最大。”
张放看了一眼宗巴,点点头,认可这个结论:“阿舍与二骑卫俱是汉人,还是汉军骑士,康居人但凡有点眼力见,也是不敢对他们怎样。这也是阿舍叫宗巴先走的原因。既然如此,咱们快马加鞭,这就去会会康居人吧!”
越接近康居,情况越清晰,尤其在救下奚奴之后,从他嘴里得到了比乌孙商人更多更详细的情报。
现在的摘星城格局正如张放当初所构想的那样,城分三界。东北城区,是以陶晟、阿里穆为首的代表张放势力派。西门城区,是以贝色、开牟父子为主的辖区。南门这一片,则是屠墨的势力范围。宫城核心区,三家按月值星共管。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一切还算好,但问题是,随着摘星城渐成气候,有人眼热了。谁呢?康居国师乌陀、迭利部小王抱阗。乌陀是大巫师,他在康居的身份,仅次于国王,但他话说的份量,有时更在国王之上。为了摘星城正常有序的发展,三家约定,每年年底,共同出资,向国王、国师进献厚礼,同时也没忘了送迭利部一份。
刚开始还算相安无事,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心不足蛇吞象”,摘星城的繁荣,渐渐引起多方垂涎。康居王任塞的耳边,开始有各种各样的吹风。乌陀对摘星城的索取更加贪婪。而抱阗的迭利部经过两年休养,也稍微恢复一些元气,虽然不敢向犀月部叫板,但与乌陀沆瀣一气,充当急先锋还是很称职的。
于是,要求分一杯羹甚至重新切蛋糕的声音越来越大。三家当然不肯干,齐心合心对抗,过程中没少冲突。甚至还出现抱阗指使一些小部落冒充沙盗马贼,突袭摘星城,造成不小损失,动摇了摘星城的人气及商人信心。
幸好,屠墨、贝色也不是吃素的,一个出军队,一个出情报,联手将抢掠出逃的小部落连根拔起,被抢去的人口及财货也如数收缴。这才挽回了摘星城的声誉。
三年里,这样的事及类似事件发生过好几起,而且康居上层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最后,三家也有些吃不住劲了,同意切出几块蛋糕。不过,不是动原有的奶酪,而是动新奶油层——外城。
按照张放当年的规划,摘星城必须扩建,在当初郅支所建的木楼一带,重新圈一个外城。这是一个相当浩大的工程,刚开始三家都没实力搞这个,不过为长远计,共同出资把一些基础设施打好。比如挖好深壕,打好城基,不时将一些石料从山里运到城下,加工打磨……果然,当各种硬件准备得差不多时,摘星城也迎来了繁荣。
于是,加筑外城的工程就此展开。同时,三家也与康居各贵族阶层谈判,目的有二:一是争取各位贵人出钱出力,外城建成后,利益均沾。二是争取减免“上贡”,尽可能省下钱使在刀刃上。
结果半好半坏,好的方面,是国王任塞及大部分贵族,包括迭利部都同意免除上贡。坏的方面,国师乌陀太贪婪了,这家伙,上贡也要,地盘也要,而且还是要最好最大一份……
当时奚奴说到这段时,莫说扈从们暴跳,就连轻易不动气的张放都攥紧拳头。他没见过乌陀,但他知道当年灭郅支之战时,这家伙充当了什么角色。大巫师么?很好,咱对付巫师恰好有几招散手。
奚奴原本是乌孙的百长,两年前护卫乌孙左大监出使康居。左大监在卑阗城完成出使任务后,旋即造访摘星城,并将自己带来的货物及康居王的赏赐用于交易,大赚了一笔。
奚奴原本与陶晟、阿里穆相识,二人也知道他是个好手,劝他留下,并以重金礼聘之。奚奴在乌孙不过一小小百长,生活困顿,自然无法拒绝。于是,在阿里穆出面说项下,左大监同意奚奴离队,就此成为陶晟的护卫队长。也正因如此,他才知道那么多的内幕,为张放提供大量宝贵情报。
但提供了大量内幕情报的奚奴,却对此次自己被追杀一问三不知。
“半个月前,我奉陶执事之令,率十三个弟兄去接应一支商队。没想到,那支商队突然内讧,互相厮杀,然后我们也被波及。弟兄们全遭难,只有我一个逃走。那些原本受雇商人的康居护卫,一直追杀我……”
听了奚奴的讲述,所有人都跟他一样莫名其妙。这种商队内讧,在西域商旅中并不鲜见,不足为奇。但奇就奇在,奚奴不过是一个局外人,逃就逃了,为何还要费老大的劲追杀?这天寒地冻的,逃的人艰辛,追的人一样遭罪啊。
张放隐隐感觉这其中不对劲。为今之计,无论是要查清此事,还是找到韩骏三骑士下落,都得着落到那群康居人身上。
立马冰岩之上,抬手遮望,雾雪迷朦中,远处群峰如峙,直入云天——昆扎山口,到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看 破】()
昆扎山口,是一条国境线,以此为界,往东是乌孙,往西是康居。康居人在山口西南避风处设了一个哨窝子,相当于边境哨。而乌孙人则在距此二百里的东北面山谷同样设了一个哨窝子,中间二百里便是两国的军事缓冲地带。
这个谷口是从乌孙进入康居的必经之地,绕不过去的。当然,非要绕也行,北面三百里外有片黑沼泽,不怕陷进去可以随便绕。南面五百里有条大道,但要绕山上千里,那是从大宛入唐居的常道。至于更北面,那是走弓背,没必要了。
张放当年就曾随大军从此谷口进入康居,不过当年把守这山口的,是康居内应、骑君开牟的手下。所以才能在不惊动康居人及匈奴人的情况下,突然杀到郅支城,令两方措手不及。
而据奚奴报告,把守山口的康居守将早就换人了。想想也是,那个像商人多过像军人的开牟,坐拥摘星城西区,垄断皮货、牲畜买卖,日进斗金,混得风生水起,哪里还肯来这苦哈哈地方受罪?
思虑间,一行人马渐渐靠近康居哨窝子。然后,他们看到,好几人从地下钻出来。
是的,就是从地下钻出。
没看到之前,张放很自然想像成汉朝边军烽燧的样子,或者是依山势而建的小堡子。然而真正看到之后,张放也只能啧啧摇头。这哨窝子真是个窝子,就是在地上挖个深坑,上头搭个草棚,很像后世东北那种窝棚。远远看去,不注意还真看不出异状。
“什么人?”
康居语与匈奴语略有差异,但对张放及其扈从们而言,自然不成问题。
宗巴驱近,扯着嗓子吼道:“大汉使者、富平侯张君放,奉大汉皇帝之令,出使康居……”
话没吼完,那几个康居哨卫就爬过来连连叩首,乱哄哄叫着:“拜见上国天使……”
这会张放才刚拿出节杖,眼前的情形,顿时令他愣住。原本还想从怀里掏出诏书,手也生生顿住。好几息之后,张放脸上渐露笑意,拔开扈从,踩着嘎嘎作响的雪地,稳步上前。
张放每拔开一个扈从,就在他们的肩膀用力拍一下,每个扈从都先露出一丝诧异,旋即肃容垂首,互递眼神。
与所有草原王国一样,康居士兵穿着与普通牧民没差,尤其是大冬天,人人包裹得棕子似的,平常只露两只眼睛。装备也简单,人手一弓一囊箭,多半有矛,好一点的还有刀,长短不一。大多还是青铜或粗铁制品,质量就别提了。
哨窝子不止一个,共三个,分在各处,其中一个还在雪林里——大概也就只有这布置,还能看出点军事的意味来。
三个哨窝子,共钻出十来人,一个个诚惶诚惶过来参见。
草原人天生就对陌生人有警惕属性,更别说是边境巡哨了,但这些康居士兵对张放一行完全没有警惕可言,很多人都是空手来拜见。想想似乎不奇怪,这可是上国天使,这是应有的姿态。
张放走近,扯下面罩:“我就是大汉使节,张放。”
为首的康居士兵抬头,满脸堆笑,正想张嘴说一番恭谨话,但看到张放的脸时,眼睛嘴巴同时张大,吃惊得说不出话。
张放笑笑:“认识我?”
那康居士兵鸡啄米似地点头,吃吃道:“天使是……青铜天将!”
此言一出,所有康居士兵一阵耸动,纷纷抬头细看张放。很显然,“青铜天将”这个名号,在康居人中间,有着非同寻常的震慑力。
“这就好办了。”张放举手一挥,“拿下!”
早已接到暗示的扈从与骑卫一涌而上,人数本就占优,又是有心算无心,一人对付一个,瞬间一举成擒。
这时哨窝子突然冲出一人,但并不是冲来拚骨,而是蹿向林子。但他刚冲出十几步,嘭地撞到一个人身上,这个带着虎虎冲势的康居士兵,居然被反弹踉跄七八步,跌了个屁股墩。
直到他被几个人按住,一脸懵逼抬头,才看清自己撞到一个巨人身上。
阿罴!
这个巨人咧嘴一笑,摇摇头,大力拍拍得被撞的胸膛,示意“你不行”。
等一个个用粗绳捆好后,张放向那为首的康居士兵一指:“提这个,进哨窝子。”
哨窝子虽然卖相不好,但遮挡风雪效果其实很不错,否则后世也不会大行其道。
哨窝子暖是暖,但毫无卫生可言的康居士兵住着,那味道自然好不到哪去。初六先进去查看一番,没发现异常,然后接过宗巴递来的马鞍子往地上一顿。张放躬身而入,大马金刀坐下。
那康居士兵被押进来时,不停大嚷:“我们是康居守卒,上国天使这样,难道不怕引起争端么?”
张放淡淡一句话,就让对方闭嘴:“康居人抓了大汉使者的扈从,就不怕引起争端么?”
那康居士兵瞪大惊骇的眼睛,半天才吭哧吭哧道:“什么扈从?我们不知道啊……每天这条山道来来往往的人马不少……”
张放似笑非笑:“那是不是随便什么人,报上名头,说自己是大汉使者,你都会相信?”
“这……当然,不会……我们得……”
“得验看符节、诏书印玺对不?”张放左手节杖,右手诏书,向康居士兵一亮,冷冷问,“你验看没有?”
康居士兵慢慢低下头,终于明白什么地方露马脚了。人家只派了一个扈从吼一嗓子,你就巴巴跑出来拜迎,除非你知道对方真的是汉使……那么问题来了,你咋知道?
张放慢条斯理道:“我要知道,那群绑走了我的扈从与大汉军士的康居人是谁的手下?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他们是否已做好承担各种后果的准备?”
那康居士兵叹了口气,抬起头,对一旁看押他的宗巴道:“这位兄弟,你摸摸我的裤腿。”
宗巴望了主人一眼,得到肯首后,摸索了一阵康居士兵的两腿,搜出一块半个巴掌大的金饼来。
“这是他们给我的,让我说是开牟骑君手下指使的。”康居士兵苦笑道,“既然被看破,那么,也怪不得我了。我可能会对汉使说谎,但不会对青铜天将撒谎。”
“很好,你合作,我也不会为难你们。”张放直视对方眼神,“说吧,他们不是开牟的人,那是谁的人?”
“是……左大都尉,伊奴毒的人。”(。)
第三百一十二章 【精灵公主】()
嘎——
一只金雕在雪岭上盘旋,随后俯冲而下,鹰瞳里映照出雪原上一个小黑点越来越近。
嘎——
鹰唳戛然而止,双翅一收,稳稳停在一只套着皮革的手臂上。皮套纯黑,皮袄纯白,黑白分明,分外打眼。
手臂慢慢收回,性情凶猛的金雕,此刻却温顺地用鹰喙轻轻蹭着一张雪白的小脸。
貂绒尖帽之下,栗色而浓密的秀发,如波浪般卷曲,皮肤像奶油一样白嫩;长长的睫毛如扇贝,开合之际,那双灵动的大眼,隐隐有琥珀流光闪烁;小巧的鼻子明显比一般女孩高而挺翘,薄红的嘴唇,如同两瓣玫瑰……
这熟悉的面孔,是娅莎,一个,长成少女的娅莎。
身后,几个披着厚披风的女奴互相碰碰眼色,终于,其中一个壮着胆子上前小心请示:“居次,这雕也放了,风雪也差不多要来了。是不是回去……”
娅莎伸手抚了抚金雕,红朴朴的小脸蛋流露出一丝意犹未尽,毕竟前些日子下了好长时间的雪,长时间不放雕,对金雕,对主人,都不是件爽事。
对女奴的请示,娅莎点点头表示知道,轻抚金雕,大眼扑闪,喃喃道:“青金啊青金,四年了,你从小鹰长成大雕,你的玩伴儿却还没回来啊……”
女奴悄然退下,互相望了一眼,一脸无奈。
寒风凛凛,草木萧瑟,苍穹之下,雪岭之旁,少女与鹰,如同一幅边塞油画。
一阵杂乱的蹄声,将这画儿的意境破坏殆尽。
女奴们回首一看,齐齐变色,纷纷匍匐于冰冷的草地上,身体簌簌发抖,不知是寒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娅莎回首看去,脸上的温柔瞬间消失,变得平静无波。
来者是十余骑,为首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留着两撇八字须,长相倒是端正,只是脸颊两边都有或显或淡的疤痕,平添狰狞,把整张面孔破坏无遗——当然,这得看在什么地方。若是汉境,这张面孔就很不招人待见,被归入“长残了”一类。而在西域,在康居,这种有疤痕的脸,才能被称为男子汉。若脸上干干净净,反而会被人鄙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