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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啊,我还打算买个百十斤盐的呢,既然如此,我去他处”徐清转身就走,我是贪你拿点零搭的吗?徐清进了进这家店,纯粹是因为门牌上吊了一个木牌,木牌上写了一个黄字罢了。
“客官留步”店伙计砸舌,几斤几两盐,送不出东西,可百十斤盐可又不同,那可算得大宗交易。店伙计着实重新认真打看了一下徐清的服饰,心道看不出嘛,人不可貌相,可店伙计的眼光又下移到了徐清的褡裢上。
“不是说不送东西吗,我去别的送东西的店还不行?”徐清回过头来,褡裢里的铜钱再一次清脆的响动了一下。
“客官说哪里话,羊毛出在羊身上,别的店送东西,还不是价格就高了许多?”店伙计眼珠直溜溜转道:“再说了,交易不送礼,交情送千金啊,我家掌柜可是好客之人呢”
“唔,先看看盐,再见你掌柜”
“好嘞”店伙计拿出来一排木盒子,从浅色到深色五六样儿盐。伙计开始介绍了:“这是精白盐,是用来泡茶的,沧州原来那样世族们都爱吃,这呢,是粗白盐,煮菜吃的”
“这些盐,都不是我想要的,还有其他吗?”徐清一个个看了,摇摇头。
“这最后一样,是海盐,苦人家才吃,只要二文钱一斤,富人家都是买去给马舔食的”店伙计指着一小袋盐,黑乎乎的,连盒子都没有。他话里的意思是,穷人都不吃,你这地主老爷吃的话,太掉面子了。
“这马,为啥子要吃盐?”可徐清的注意了显然不在面子上,只是好奇马吃盐的事情。
这时,门外面传来几声驴叫,店伙计心里不仅笑了几声徐清,只有驴没有马,自然不明白马要吃盐,笑着解释道:“马吃了盐,力气大呢”
“哦,那,那就先来二十斤黑的!”徐清往袋里一摸,大手一排,四十大钱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摆在桌上。
“哎呀,我说客官,这海盐可不好吃,卖也不好卖啊
“这盐我拿去喂驴不行吗?钱又不少你的!”徐清反问到。
“额,客官,我给您包上”店伙计收了钱,不声不响落了一子儿在自己口袋里。留意了一下徐清的样子,觉得以前没见过这路商人啊,买这么多盐干什么?伙计不解,也没在意,正所谓活久见,怪人怪事多了去,伙计躲在柜子后面,开始幸幸福福数私房钱了。
只不过伙计从此以后,逢人便说一个故事。故事里头,有一个一个地主,家里每次吃饭都不放盐,为了看得更清楚,于是要买黑色的盐,以便看清楚。此故事一说,总能博得众人一笑。当然,这些“小民”的趣事,不是徐清能知道的。
银货两清,徐清不计较店伙计之前的不敬,他可还急着改进海盐呢
早在黄帝的时候,就开始了海水煮盐,那样做出来的盐量少杂质多,后来才知道了晒盐。
可以往晒盐制海盐的方法太土,就是在大潮过后,用钯子钯海水浸过的沙土,在烈日下暴晒。等沙土上有白色的小颗粒出现,盐工们将沙土再用海水冲,冲出来的就是卤水。
然后将这一部分卤水用竹席什么的过滤一下,再煮干,结成一团团黑物,就是所谓的海盐了。
这样的盐有黑乎乎的,味道差,远不如内陆的盐。海水制盐一直没有得到推广的,也不能用作商品销售,只能稍稍让贫苦人家解解燃眉之急罢了。
保证海盐的质量,最重要的是过滤这一步。记得初中化学,就有过滤粗盐,徐清要做的,就是改进过滤这一步了。
走到县衙,为了给燕苦这个县令面子,只从后门进入。燕苦也明白,徐清这次来,是检查“作业”的,或者布置“作业”的。见了燕苦,简单寒暄了一下师生之情,徐清直入正题,让燕苦抬来几口大锅架上。
大锅架好了,只见徐清每个锅里放了约莫两斤海盐,倒了一桶水,锅下面再烧了一把火,搅动搅动,海盐就在水里慢慢化开了。
盐溶解到了水里,而眼里的杂志却在锅底慢慢沉淀,形成了一层细细的底垢将水倒出来静置。
“燕苦啊,你到海兴十几天了,当如何治理?”徐清是燕苦的老师又是上司,可以直呼其名。
“老师,苦以为,海兴地力小,不宜生产,可海洋里物产丰富,只要能建造一处小船坞,再组织渔民打捞,制作成为干货,销售到邻县,就能改善不少生活”燕苦恭恭敬敬的回答。
“哦?”徐清听了十分高兴,难得有睁开眼向海洋看的人,徐清试探道:“可,农业乃治国之本,你做那些可是旁门左道啊”
“老师,恕学生直言,凡是利国利民之法,皆为国本民生,不以农商为别。”
“哈哈哈哈”徐清拍手大笑,看得燕苦一愣,徐清解释道:“将来发扬光大为师学问的,就是你燕苦啊!”
听了这话,燕苦受宠若惊,赶忙跪下:“老师”
“起来起来,你刚才说的那个用海货致富之路还有瑕疵,譬如,建造船坞的人力物力何来,你可有办法?”
燕苦叹了口气,摇摇头:“学生惭愧”
徐清不说话,将静置的盐水拿了出来,放入洗净的大锅里。之前放盐水的桶子里,因为温度的降低,竟然又析出了一层薄薄的尘泥。
“老师说的,莫非是海盐?”燕苦嘟嘟囔囔,想不清徐清把海盐煮来煮去干什么。
徐清用手指蘸蘸锅里的盐水,尝一尝,品了一下,心道还不错,至少尝不出杂味了。
加大火煮开盐水,改用小火,锅里的水渐渐蒸干,一些小小的白色晶体开始越来越多。徐清用木棍慢慢搅动,不然盐糊了。搅了半天,燕苦也想上来试试。
盐晶体越来越多,把火灭了,靠着锅里剩余的热量将水蒸干。
“老师,这海盐,原来还可以变白啊”燕苦看着锅里一层白盐,惊叹不已。拿手指蹭下来一点,尝尝道:“味道,这味道和粗白盐不相上下”
“如此,能致富否?”
“老师真如神仙下凡,学生有幸,受教了”
“哈哈哈,万物有道自在其中也”徐清谦虚有加。
其实后世有更为先进的晒盐之法,奈何徐清不会啊。所以只能使用这种较为低效的办法了,微微一算,不过是耗费了些许柴火,而且一个熟练工人也至少能管五锅。再加上黑盐变白盐,重量减少的损失,和黑盐本身的价格,一斤白盐的成本不过三文钱。但若卖出去,马上能卖到十文,若是运到缺盐地区,十几文也是有的。
师生两人探讨了好一会儿,关于海盐纯化的推广,量产。徐清给燕苦下达了一个指标,年前日产五百斤!
这么大的产量,等到马尼德回来,就可以装上一大袋子了。等到他的商路打个大圈,经济效应马上就会显现。而且,盐山那边的盐作坊全部被黄家垄断,徐清直接可以拿到三成产量或收益。两边加起来,还皇帝老子的账,就有底气了。
忙完海盐这边,徐清心里头大畅,想起那斗笠翁的话,十分好奇。
黄骅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里的县令不像其余三县的,都是徐清门生,天地君亲师,一家人的关系。那个詹增,徐清也有感觉看不透的样子。
徐清让牛吃草回沧县调了八百兵丁,安放在黄骅旁边以防万一,自己则骑着毛驴去了。
第127章 诡运(3)()
黄骅县也沿海,但黄骅的情况就要比海兴好许多了。沿着海岸,走到黄骅,渐渐的可以看见茂密的红树林慢慢减少,变成徐清原本想象中的那种沙海岸。
沙地上,农民种着成片的瓜或者萝卜,郁郁葱葱的。海面平静,有人架着长长的海桥在上面钓鱼。徐清拍拍胯下的毛驴,自言自语:骑着驴看海,倒有一副混搭的美感。这黄骅,才是建立港湾的地方啊
进入黄骅县城,听了百姓议论:
“今天县老爷开堂视事哩”
“又过了十天了?这日子过得可快”
“待会儿大家去瞅瞅热闹?”
“好啊,不过,这次轮到你留守摊子啦”
徐清暗笑,古代重愚民,诉讼少被当做民风淳朴的表现。又加上县令在地方的权力极大,有的官员就干脆一个月不开堂,以此来“平减讼诉”,以显得“教化有方”。如此,即便无半点功绩,也能在吏部的册子上评个“中”字,以保禄位。
由于县令开堂视民事的时候不多,故而每一次开堂,总会有不少堆积起来的事情要判决。一有冤怨在大堂上摆出来,互相争辩,你来我往之下,必然有不少平时听不到的家长里短,家中丑事要泄露出来。看热闹,也就是看这些隐私,偶尔邻里间唠嗑,以用在长时间枯燥的生活中调剂味道。
“青天大老爷啊,小人王五,告赵六偷我骡子”
“你你胡说,那骡子我养了三年,怎么就是你的了?”
“你说养了三年就养了三年,你问问骡子,看他答不答应?”
“那你问他答不答应?!”
两人要看就要叉腰骂街了,围观群众面露期待之色,只是詹增在上面拍了一惊堂木,道:
“肃静!”
“大老爷”
“王五,你告赵六盗骡可有证据?”
“禀大老爷,小人有人证,乃是王五的妻子!”王五跪着说道。
围观群众听了,低低地呼了一声:“哦?”
赵六的妻子给王五作证,此中真意难道?
赵六斥道:“王五,你好不要脸,我的老婆,怎么会给你作证?!”
“你老婆人可明白了,知道偷盗要吃板子,大义灭亲呗!”王五不给赵六说话的机会,对詹增道:“请大老爷明察”
“唔,先请证人”詹增话说完,一个夫人哭哭啼啼被带了上来了道:“我,我家那头骡子,的确的确是偷来的”
“贱人,姓王的给了你什么好处!”
“哼,你这没用的家伙”那妇人看了赵六一眼,又嫌弃的转过头去。
“哦?”人群里又一次齐声低呼。
“看吧”王五昂昂头:“大老爷,小人勤勤恳恳做田,实打实攒下钱,买头替力的畜牲,而那赵六,好吃懒做惯了,乡里都知晓的事”
王五絮絮叨叨诉说了自己的辛苦付出,围观群众听了开始责骂赵六懒惰偷盗,要打他八十板子!
徐清挤进来一撇,摇摇头,种田的人,腿上没毛,皮肤黝黑。看这两处地方,应该是赵六辛勤劳作,王五好吃懒做才是。
台上的詹增正要让赵六吃点苦头的,忽的瞧见了围观人群中一个冒着光圈的草帽,为何扎眼?因为草帽下面就是他的顶头上司,沧州刺史徐清。燕苦心里道:他来这里做什么?为何又这副打扮?难道
“县老爷啊,那骡子身上一根毛我都清楚,腚上有个痣我都知道”赵六说的情真意切,又有人开始相信他的话了。
詹增无心审案:“两边皆有理,日后再审”
“县令大人,我有一计可断真假”徐清前走一步说。
“大胆,何人扰乱公堂?”衙役头子指着徐清斥到。
围观群众也惊呼:“呀”
他们不认得沧州刺史,燕苦可认识,詹增摆摆手,喝退衙役头子,道:“集民之智,善哉”
“县令大人,我有一法可断真假”徐清重新说道,不料又被打断。
“你懂什么,毛都没长齐!”王五看看徐清不屑道。
这可是骂了刺史,詹增忍住骂人的冲动说:“阁下尽管说吧”
徐清长揖一下道:“在下自小会和骡子说话,只要把那头驴牵过来,我一问它便知道了。”
“哦?阁下真奇人也”詹增是会演戏之人,装作一副才见过徐清的样子。
“胡说八道,那有会骡子话的,你又不是骡子精。”
“我是驴精嘿嘿”徐清嘀咕一声。
“小哥,那骡子还在家里呢”赵六回道。
“远不远?”
“不远,出城不到一里路”
“县令大人可否移尊步,往去一观?”徐清笑意盈盈。
詹增哪里会说不是,大笑道:“哈哈哈,本县正好无事,正好观此奇事!”
詹增坐着二人抬轿子,徐清骑着毛驴,半柱香时间,被领到了几所房子旁边。县老爷可难得出来一次,这一下看热闹的更多了。
赵六牵来一头骡子,健壮有力,众看客见了,议论纷纷,羡慕不已,都道:“好骡子,养的不错”
官员用马,百姓才用驴和骡子,这样一来,骡子和驴自然在百姓中间有着一些家底的象征,想当初,徐清初到徐庄的时候才有一头驴呢
“阁下如何审这畜牲?”詹增伸手一请,这在百姓眼里,那是徐清有着莫大荣誉。
“看好了”徐清起了开腔,寻根棍子,指着骡子骂:“你个畜牲,你家主人养你养的如此好,你竟然给你主人带来官司,说,你家主人是谁?”
骡子不说话,也说不了话,茫然的看着周围扎堆的人。看着那些扎堆的人,用手指指着它嘴巴开开合合,发出“哈哈哈”的声音。还有一个人拿根棍子指着它声音好大的喊:
“不说?你这畜牲,好不知羞耻,竟然忘恩负义,是不是想害死那男人,寻找下家?!”
众人听了,都明白了,这是指桑骂槐,骂的是赵六妻子害自己丈夫,哪怕是不是什么“大义”,她的作为都让人不舒服。赵六妻子听了也明白,气呼呼撞回了家里。
“你再若不肯招来,我就抽你个遍体鳞伤,让你下辈子畜牲都做不成!”
徐清说完,骡子继续茫然,赵六面露心疼之色,嘴巴微张说了一个:“别打”却没了下文,徐清看见了这一个细节,心道这一下赵六为真主人的几率就大太多了。
“啪!啪!啪!”三棍子劈下去,骡子吃痛,叫了一声,急步走到赵六身边,那鼻子蹭赵六,好像再说:“主人,他们人多欺负我,我只是个几百斤的孩子啊,呜呜呜”
赵六摸摸骡子的大头,一人一骡似父子一般,看客们纷纷点头。而另一边的王五见此情行,暗道不好,拔腿就跑,众人见了顿时肯定了王五是假的那个,大喊捉住他。詹增手下眼疾手快扑了上去,诬告反坐其罪,詹增当即判王五五十大板,赵六与其妻和离。
看客们齐呼:“大老爷万岁”
唐朝,万岁这个词暂时还不算给皇帝的专用词,只是百姓们表达庆贺的祝词罢了。
事后,詹增好好奉承了一下徐清的,什么明察秋毫啦,什么千古明判啦,三分真七分假,徐清笑一笑不以为意。
詹增见此,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还真是那点点小贪被发现了?唉,我詹增这次要臭了!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詹县令,最近县里有无怪事发生?”徐清问道。
詹增想了想,想不出徐清话里的陷阱,老老实实回到:“禀刺史,县内鸡毛蒜皮的民斗有许多,但,能说的上怪事的,却没有”
“没有?”徐清郁闷了一下,心里直呼大受其骗,是被忽悠了。好容易稳定了一下情绪,徐清按例询问了黄骅的各种情况,提出了一些小建议。至于詹增所担心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徐清一句话没提,这让詹增大大放心。
詹增不是徐清的门生,怎样治理,徐清也没什么可以教他的,最后徐清提到了在黄骅建造一个船坞或者港口,再进行捕捞,制干货的计划,詹增仔仔细细记下徐清的一词一句。
其实制作干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