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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跑了10余里,巴根台又轻轻拍了拍马颈,骏马慢慢减速,一路小跑回到了马市。巴根台跳下马来,围观众人又爆发出一阵欢呼。
巴根台轻轻梳理着马颈的鬃毛,马背上有些微汗,马头蹭着巴根台的脸,好不亲热。海春跳着跑过来,拍掌大笑着说道:“栋梁大哥,没想到你马骑的这么好!现在这匹马算是归我们了,我们走吧。”
巴根台转过头,叹了口气说道:“我们怎么能霸占人家的财物,就算是买我也没有钱买啊。”
回鹘商人早就跑过来,满怀崇敬的看着巴根台说道:“这位先生是蒙古人吧,我听说蒙古草原上有人听得懂马语,能和马说话,你就是能听的懂马语的人吧。”
巴根台看都不看那个回鹘人,怒声说道:“你这个卑贱的马贩,不知道交了什么好运得到了这样的神马,却不知爱惜尊重,你就这样对待上天恩赐人间的神物,世上还有什么你尊重崇敬的东西。你给这天马饮水喂料都不配!”
海春说道:“对!这马不能还给他了,他不配!咱们牵走。”
巴根台说道:“咱们益都没有上好的苜蓿,也没有好的豆料红糖,就是咱们带回去也委屈了天马啊。”他转过身来,对回鹘马商说道:“你这样做生意,我料你也发不了什么大财。什么时候你拿马当朋友,当亲人,也许会有出息的一天。”说吧,他拍拍马背,拉起海春就走,留下发呆的胡商。
二人走出骡马市,海春忽然握住巴根台的手,轻声说道:“栋梁大哥,今天是这么多年来我见你最欢乐的一天了,马背上你象变了一个人。”
自从乌尔罕去世以后,又一个女人白皙的手握到巴根台手上,他不由得心里一颤,那个恐怖的冬天就是这双手给了他温暖,给了他生命。巴根台没有动,他慢慢的说道:“我怎么会变,我就是我,我只想过简单的日子,有简单的事情做,有几匹好马就知足了。可是这个混乱的世界总是把我放在风口浪尖上,为了活命,为了心中的信念,我只好竭尽全力拼命反抗,我心里哪有一点快乐。所以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海春想起那个大雪的冬夜,这个男人在生命垂危的时候发出的苍凉长啸,有多少肝肠寸断的痛苦辛酸啊,她那在辽河两岸挣扎生存的祖先是否也曾发出过这样的吼声。
他坚硬的象钢铁一样,让千千万万人信赖和依靠,让无数女人心动,可是他的内心深如大海,是谁也不知道的。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为什么他的身上伤痕累累,他有过什么样的过去。
她忽然说道:“刚才那个胡人说你是蒙古人,我都要笑出来了。”
巴根台说道:“有那么可笑吗?”
海春说道:“蒙古人残忍暴虐,是杀人眼睛都不眨的野蛮人。而你宽厚仁义,这些年我看你刀都没拿过,怎么会是蒙古人啊。”
巴根台沉吟着说:“刀都没拿过啊。。。。。。。。你见过蒙古人吗?你怎么知道他们都是野蛮人。”
海春摇摇头,说:“没见过,可是那么多人都那么说,总是不会错的。”
在蒙古人的观念里,撒谎是最可耻的行为,按成吉思汗的律法,撒谎的人要处死,巴根台不能欺骗这个美丽纯真的姑娘。但是如果他是蒙古人这个秘密一旦揭开,他安宁的日子也就到头了,也将为益都这个他呕心沥血创立的理想之城所不容,当然也会被海春所不容。
他抬起头,坚定的说道:“大家都这么说就是对的吗?野蛮人也是人,蒙古人也有好人,中原汉人也有恶人,怎么能以出身定人的善恶呢?”
巴根台的住宅和其他人一样,没有什么区别,一大一小的套间。由于他有大量的工作要在家中处理,所以在小区中有他专门的一个工作间,附带一个小院落,堆放各种实验器材。
回到小区,巴根台打发海春回家。自己来到工作间,从暖水瓶中倒了一杯开水,静静的坐下,平心静气,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事情。他知道有些事情注定是躲不过去的,却没想到这么快。隐姓埋名的平静生活从今天开始要结束了,故人来了。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一直坐到夜幕降临,一直到深夜。终于等到了动静,舒穆鲁迪烈忽然打来电话,说有件大好事,让他赶快开门。巴根台打开院门,见海春领着那个回鹘马商,牵着神骏的红马来到院里。
天马此时金鞍玉辔,刷的干干净净,早已不是白天的模样。海春兴奋的说道:“栋梁大哥,那个胡人把马给你送来了,摸到了我家里。说是宝马理应配英雄,王公是英雄人物,这马就应该送给先生,爷爷就让我领他来了。”
巴根台说道:“我不是说了吗?我实在没钱买这样的宝物。你们给人家讲清楚,把他打发走就行了,还巴巴的领人家找到家里,这不是叫我好看吗?”
海春笑着说道:“你傻不傻啊,人家说不要钱,是仰慕英雄送给你的。”
那大胡子胡商说道:“这位姑娘说的对,我不要钱。”
海春笑着说道:“好了,人和马都给你带到了,你们聊一会儿吧,我走了。”说罢转身走出了院子,关上了院子门。
胡商看着海春走后,忽然转身单膝跪倒,右手拊胸,垂首低声说道:“巴根台诺颜,终于见到你了。我奉札八儿火者之命,木华黎国王所托,冒死前来益都,向巴根台诺颜赠马。”
巴根台站立院中,象长枪一样笔直,纹丝不动,晚风吹起他的袍角。虽然内心受到强烈的震动,但是脸上毫无表情。很久,巴根台才说:“纳尔丁,你们这是何苦啊?你就不能让我过几天安生日子么?索道的事情是你们干的?”
纳尔丁垂首说道:“诺颜哪里话来,你是我们人人景仰的草原英雄,蒙古的骄傲,我们怎敢不利于你。此事是金人的密探干的,我们一直在暗中查那些金人的密探,保护你的安全。昨日稍有疏忽,让他们摆脱了监视,就险些酿成大祸。若不是诺颜神武,我们万死也难赎其罪啊!”
巴根台冷冷看着他,当年那个精明冷静的白面少年,已经长成了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彪形大汉。时间真快啊,转眼8年了,他离开蒙古军队也已经快5年了。他相信了纳尔丁的话,他不相信大汗和大诺颜会对他动手,他的战友们就更不会。战火中凝结的情义,是不会被意见分歧冲淡的。
他点点头,说道:“那么是玛蒂法派你来的?找我有什么事情?”
纳尔丁从怀中取出一块金牌,双手高举,说道:“大汗由花剌子模新都撒马尔罕传来话:我们蒙古的草原英雄,岂能和卑贱的农夫奴隶混在一起,派人持金牌命巴根台到撒马尔罕来见我。大诺颜殿下随即将坐骑解下,传话说:此马是我心爱之物,巴根台配的上这匹马,送给他,告诉他我们都很想念他,见马如见我本人。
蒲察柳眉夫人护送金牌和天马长途万里至漠南,三公主阿剌海别姬亲自出营迎接,向长生天祈福三日,送至中都木华黎国王帐下。是木华黎殿下和札八尔火者派我到益都,面见巴根台诺颜。重见草原雄鹰的风采,是我纳尔丁无上的光荣。”纳尔丁激动万分,声音都哽咽了。
巴根台取下那块金牌,正是自己那块象征着军事权力和荣誉的忽速秃失图草原百户官金牌,他心中怎能不感慨万千。
巴根台扶起纳尔丁,走到天马面前,轻轻的抚摸着马颈。战马一扬脖颈,长嘶一声,然后安静下来,任他抚弄。
第132章 地下战争()
纳尔丁把天马系在廊下,两人迈步走进屋中。巴根台端坐在椅子上,纳尔丁立在中堂,巴根台也不谦让,刀锋一样的眼神紧盯着他,虽然巴根台远离战争有几年了,可是他的眼睛还是象狼一样锐利。纳尔丁毫不畏惧,昂然而立,巴根台心下赞叹:好一条好汉!
很久,巴根台才开口问道:“大汗和大诺颜殿下还好吗?很久没有他们的消息了。”
纳尔丁说道:“我随阿勒赤诺颜隶属木华黎国王经略中原,没有机会伺候大汗和四王殿下到西线作战,也没有机会接触到军中机密。我只知我们蒙古大军去年渡过药杀水,大汗和大诺颜亲率3个万人队穿越克孜勒姆沙漠,攻克花剌子模旧都不花剌。打的花剌子模国王摩柯末数十万大军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今年又占领了他们的新都撒马尔罕。
目前,哲别诺颜和速不台诺颜正率领2个万人队继续向西穷追摩柯末,大汗和大诺颜殿下率我们蒙军主力正追击扎兰丁王子。我们蒙古大军军威无敌于世界!”
巴根台听的内心热血上涌,接着问道:“那日松统领和特种部队还好吗?”
纳尔丁说道:“现在特种部队已经扩充到2千多人,分为空中突击部队,土工舟桥部队,爆破突击部队,特种勤务部队四大部分,聚拢了各族最强的战士。我们每个蒙古孩子从小都以进入特种部队为荣。那日松统领正随侍在大汗帐下作战,只有努哈桑长官的特种勤务分队目前在中原配合木华黎国王作战。
特种部队屡立战功,攻无不取战无不胜,那日松统领已经被大汗亲封为巴彦淖尔草原的千户官。据说每当提起特种部队的赫赫战功,大汗都念念不忘巴根台诺颜出生入死、百战艰辛创立特种部队,思念不已。说你是我们蒙古的大功臣,大英雄!”巴根台想到成吉思汗的英明睿智,对自己的看重爱护,自己今生却再难报效他了,心里难过。
巴根台又问道:“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纳尔丁说道:“札八儿火者知道益都崛起于青齐地区,木华黎国王早晚要面对这座坚城,所以早就派人暗中调查。札八儿听说了益都王公的大名,就觉得你象是离开我们的大将巴根台。禀报西征的大汗斡尔朵以后,大汗、拖雷大诺颜、蒲察柳眉夫人、和诸大必阇赤一致认为你必是巴根台诺颜无疑,除了你,天下无人有这样的本领。大汗立即就下令召见。”
说着,纳尔丁压低声音说道:“木华黎国王和史天倪万户、萧也先千户,都盼着你到中都相见。努桑哈长官亲率特勤部队正在山外接应,我临进山时他握着我的手叮嘱我,说无论如何想要见你一面。他是代表部队看望老长官,向老长官致敬。”
巴根台暗想,大汗和努桑哈等人赠送天马,深入险地,是出于故人情深不假。可是那蒲察柳眉、札八儿心思鬼一样精,一派深情厚义里头未必就没有觊觎益都的意思,看来世外桃源的日子不多了。
这个纳尔丁装腔作势,把天马弄的脏乎乎的像个小丑一样的卖弄,十有八九就是札八儿在耍小聪明,要钓自己出来确认他的身份。也许札八儿的眼线密探早就潜入了益都山区,对这位精明的老战友他是太了解了。札八儿此人虽然有蒙古人的淳朴正直,但他身上还有虔诚信徒的狂热,他太想成为殉道者了,他是不会顾及故人之情的。恐怕自己蒙古人的身份也难以再长久隐瞒了,为了逼迫自己回到蒙古,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无法在中原立足。
他一字一顿的对纳尔丁说道:“大汗有命,我岂敢不从。可是我已向长生天立誓,今生绝不再杀人了。如果大汗一定要我去撒马尔罕见他,我只有死在他面前。”
停了一会儿,他接着说道:“我巴根台也是蒙古百姓,我永远也不会做有损大汗的事情。大诺颜殿下的天马我收下了,我一定象伺候大诺颜一样伺候天马。我在益都日日向长生天祈福,保佑大汗和我们蒙古大军战无不胜,军中好友人人平安建立功勋,我们蒙古百姓家家安泰羊马成群。你去吧,告诉努桑哈,努力为大汗效力,珍惜特种兵的荣誉。”
纳尔丁说道:“巴根台诺颜,如果你不去撒马尔罕,就是公然违抗大汗旨意。大汗一怒,就是山海也要动摇啊。”
巴根台平静的说道:“我触怒大汗不是一次了,服从大汗是我们蒙古军人的职责,我早就该以死谢罪。只是我还有心愿未了,现在就死我对不起千千万万穷苦的百姓,对不起我死去的女人。总有一日,我会见到大汗,到那时候再刨开我的心,看看到底是红还是黑。”
纳尔丁叹了口气,他真的不理解巴根台。他和巴根台共同奋战多年,深知他是一代传奇人物,他能移山填海,深得黄金家族信任,战友尊敬,部下爱戴。他那么年轻,就有了那么高的地位,如果他在大汗军中,前途何等光明。可是他竟然违抗蒙古大汗,甚至不惜一死,仅仅是为了一个不再杀人的誓言,这都是为了什么啊!
从军作战,这是每个蒙古男儿都必须要做的,杀人和战死有什么稀奇,难道荣誉和财富可以不流血汗就得到吗?巴根台是懦夫么?眼前的巴根台就随便坐在那里,有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一样的威势,压的他气都快喘不过来了。纳尔丁知道这是刀山血海里厮杀带来的杀气,这个人绝不是懦夫。他实在是想不通巴根台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他单膝跪倒,双目含泪,大声说道:“尊贵的诺颜,你本来是我们草原的雄杰,哪一个蒙古士兵不知道巴根台百夫长的赫赫威名,哪一个蒙古孩子不梦想着进入特种部队建功立业。可是你象个懦夫一样躲在这里,和农夫奴隶之徒为伍,不服从大汗的旨意,你会被我们草原人家所不齿啊。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荣誉,怎么对得起玛蒂法豁阿的一片深情厚义,她现在还在等着你啊!你毁掉了我们心中的一代战神,这岂是我们堂堂蒙古男儿所为。”
巴根台平静的说道:“纳尔丁,你还年轻,你还不懂,我年轻的时候也不懂。我不是战神,也从没想当英雄,我只想过牧羊猎兔的日子,从没有渴求过非分的荣誉和财富。我只是一个牧人,一个士兵,遵从大汗和长官的命令是我的职责,过去我每战奋勇当先也是尽我的职责。
但我们堂堂的蒙古男儿岂能没有良知,明知道不义的事情难道还要去做么?在辽西笔架山上,长生天启示我一腔热血应该为的是匡扶正义,改变这不公的世界,拯救天下苍生。在这乱世之中,罪莫过于屠戮无辜,我巴根台宁死也不做那些没出息的歹事了。
我这个样子,岂能再为大汗效死,即使回到蒙古军中也是个无用之人。纳尔丁,该说的我都说了,大汗明白我的心,你回去吧。”
话已至此,纳尔丁知道多说也无用,他伏地涕泣,泪流满面。一个英雄的陨落,是人间最大的悲剧。
痛哭良久,纳尔丁站起身,说道:“札八尔火者和玛蒂法豁阿担心你的安全,派了一批人暗中保护你,他们潜伏在益都已经1年多了。我们已经查到了金人在益都的密探,他们的首领是一个益都车辆厂的装配工人,名字叫张景。这个人十分危险,也十分狡猾,我们始终没有找到动手除掉他的机会。
不过这1年来我的人已经杀了他们10几个人,都是他们的核心人物,他的最主要助手都已经丧命。不过这些人非常凶悍,我的人也损失了几个。只要张景活着,你的安全仍然无法保证,你要多加小心,我们也会继续追查他们,早晚把他们都抓出来。
你们的安全局都是一帮笨蛋,这两年他们一个金人密探也没有抓住,更别提张景了。但是索道事件以后,这些人忽然变聪明了,倒是盯上了我们的人。诺颜,一定要抓住这个张景,据我所知,你们益都高层内部有金国的人,这个人藏的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