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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这些马再以纯血马的形势进行交配，繁殖出赛场上的优良马种，其中每一匹马的族谱血统都有详细的记录。
“也就是将各地的良马都聚集在一起进行繁殖，就像是体躯长广粗重、腰背宽直而短的重型挽马，与颈长弯曲、四肢中等、管沟深、无距毛的轻型乘马交配后，便会出现力量与速度兼而有之的上等战马，之后便能在族内大量繁殖。”
程野顺着高公子的话将马场繁殖马匹的过程做了进一步的解释，王老爷子也能听得明明白白。
高家公子却是有些错愕的瞧着程野，这个少年说的一点儿没错，可是他想不明白，这个年纪轻轻的医师为何对养马的事也这般了解。
高公子点点头，“程医师说的没错，正是如此，中原之地才能聚集这样多的良马，家父感念先帝的恩德，在育马的事情上一直尽心尽德。”
王朔半生都用来做学问，自然没有想过养马这样的事情上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听二人说完，也是深有体会，虽然不知道配种过程中的具体操作，却也对培育马种的事有所了解，可是他不明白这些事与自己所问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不过作为长辈，耐心还是足够多的，他也不插话，静静地听着眼前这个少年要说些什么。
顿了顿，程野淡淡的笑道：“高公子，当优良的种马培育出来后，在族内大量繁殖时，从某代开始，是否会出现许多不尽如人意的，体质很差的马匹？”
高家公子闻言后，楞了一下，然后哑然失笑，“想不到程医师也是见多识广，对养马之事如此了解，正如程医师所言，明明是优选出来的上等良马，其后代却是参差不齐，甚至会出现比一般马种还要差上许多的劣等马，这样的事让家父一直很头痛。”
这就是族内配种过程中容易出现的大问题，隐性遗传得到了强化，导致病马劣马的出现。
战马不同于后世的赛马，战马需要的是整体数量上的优质，而赛马只需出现一两个个体上的优质就行了，所以这类现象在赛马场上更为明显。
众所周知，无论是上等马还是上等犬，大都是以纯血自居，可是这种优质种群的培育过程却是极为残酷的。
纯血不等于纯种，相反的，与高家马场一样，第一代良马的出现都是用各地的良马大量杂交后的产物，当所需的良马出现之后，便不再杂交，而是采用族内交配，这样做的好处就是让马群中的优良特性更加凸显，速度快的更加迅速，强壮的更加壮实，耐力好的也更加适合长途跋涉，这也是赛马场中常用的配种方式。
然而近亲繁殖的缺陷也会更加明显，纯血马很容易生病，生下来就夭折的更是屡见不鲜，但是，马场主可以采用人工挑选的方式，生下来体型瘦弱的，淘汰，有遗传病的，淘汰，速度慢的，淘汰，耐力差的，淘汰，最后只有少数保留了遗传优势，同时遗传病隐性的纯血马才会被重点培养。
马匹可以淘汰，但是人呢？
“那些还没有出生就夭折的小马，以及活不过几年的劣等马，是否只有在族内相近的马匹繁殖时才会大量出现，而本地马与西域马、胡羌马互相繁殖的过程中却很少出现，即使是有良莠不齐的，也没有那么严重？”
程野看着高家公子，慢慢的说道。
眼前的这位高公子很可能会继承高家的马场，所以对于马匹的事很是了解，程野的说法正中其内心，他下意识的点点头，不知为何，这个少年竟然将马场的情况都说中了。
他有心请教一下这个程野，这个少年对于马匹的学问是从哪里知晓的，他作为高家的子孙，耳濡目染，在这方面的经验自然不是旁人能够比拟的，他相信，一个外人再怎么聪慧，也不可能对于马匹有这般见识，高家的成就，可是历代家主日积月累的结果。
程野当然没有高家那样懂马，他只不过是理论知识丰富而已。
高公子看向程野，想要询问一番，却见对方摇摇头，笑而不语的看着王老家主，他愣了愣，恍惚间一下明白这个少年是什么意思了。
难怪他会觉得王小妹与王勃的婚事有些不妥。
王朔年纪大了，可他不糊涂，他一开始就知道程野的话意有所指，直到听到这里，他有些明白了，可是心底却一直难以平复，更加难以抉择。
如若是旁人与他说起这番话，他定然不会在意，更不会当真，不过眼前的这个少年却是不同，即便对方再没有志向，可是他的本事却是货真价实的，面对这样的述说，无论如何他都要谨慎一些。
程野见王朔陷入沉思，便不再打扰，他能说的已经说了，成不成便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了。
轻声退了出来，程野举步往自己的屋子走去，此时那高家公子也跟了出来，他唤了声，急急跑到程野面前，拱手道：“程医师，在下还有些疑问想请教，可否到府上一叙？”
程野打了个哈欠，笑道：“改日吧，俺今日要回家。”
第185章 归途（）
“妹子，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马河将几件衣物包起来，用麻绳与一旁卷着的草席绑在一起，这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
院子里的马莲一手拿着一把柴刀，另一手拖着一个半人高的坛子，正吃力的往前走，只是好半天也不见挪动一下。
“哥，你快来帮帮我。”
马河见到马莲这般样子，摇摇头，“妹子，那个坛子咱们不要了，太沉了，搬不走。”
马莲闻言松了手，她看了眼空荡荡的院子，一时有些惆怅，“哥，咱真的要离开这里了么？不再回来了。”
虽然这个小院子不大，却是这兄妹二人几年时间辛辛苦苦买下来的，现在要离开了，还真有些舍不得。
马河将挂在院子里的几串腊肉干取下来，这是周围的邻里听说自己要搬走了，特意送过来的，说是留着路上吃。
“妹子，程医师帮过咱，哥已经答应程医师了，要帮他打理布坊，相信哥，以后咱一定能住上更大的院子。”
“嗯。”马莲点点头，“我知晓的，哥，要知恩图报，程哥哥是好人，哥帮忙是应该的。”
兄妹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如今这个院子已经卖出去了，等到他们搬走，便会有其他人入住。
半个时辰后，程野一身轻松的出现在院子里，来接二人离开。
如今程野终于忙完了山阳县的活计，他没想到这次出来竟然花了如此多时日，本来想着帮人瞧瞧病就回去了，只是世事难料，被一连串的事情给耽搁了，不过这也不是坏事，至少收获还是颇丰的。
王家出手很是阔绰，所付的诊金足以让他赞叹不虚此行。
程野因为要接马家兄妹，所以不能直接从王府出发，王小妹告诉他，已经安排好马车在城门口候着，他们到了那里便能瞧见。
三人一番寒暄，也不再迟疑，背着简单的行李，往外面走去。一路上，几个大叔大婶都走过来与马家兄妹打招呼，他们都听闻这一对兄妹要搬走了，皆是过来送上一番。
穿过西市，三人已经瞧见山阳县城的大门，为了防止灾民进城闹事，此时城门依然紧闭，不过王家已经打过招呼，车辆自然可以自由出入。
三人皆是一般庶民打扮，又背着草席行装，远远瞧着就像是落魄到此的流民，让人忍不住多瞧两眼，几个穿着有些像样之人更是下意识的往边上躲了躲，似乎生怕被人抢去了身上的钱袋。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三人竟然径直走向城门口停着的一辆四辕车，这样的车可是不多见，就是城里的许多大户也不一定坐过。
也只有王家、高家这样的名门望族出入时才可能乘坐此车，一时间许多人都有些傻眼，心中揣测这三人到底是何身份。
车夫低着头，帮着程野三人将带来的行李放到车厢后面，那车夫有些瘦弱，若不是马河搭把手，单是一包衣物都要抬上半天。
马莲是第一次坐这样的车，很是兴奋，在车厢靠窗的位置向外探着头，程野让马河先上了车，然后自己坐在车厢旁，闭着眼睛休息。
城门打开，四辕车“咕噜噜”跑了出去，与进城时不同，城外的灾民已经少了很多，只留下一些破破烂烂的茅草屋以及一地的烟火气，十多个城内的府兵已经太医监的员吏正在清理灾后的卫生。
一路不急不缓的前行，车厢内不时地发出小姑娘的一声声赞叹，这些年她第一次出远门，又是坐着这样的车，孩童心性，自然是童心未泯，看什么都新奇。
马河倒是淡定不少，他在布坊做伙计，成天要见许多人，又要养家，倒是成熟许多，不过依旧会偷偷往车外瞄上两眼，瞧瞧城外的风光。
程野看着车夫扬鞭策马的样子，打着哈欠，忽然道：“小妹，你这样扮着男人说话，不嫌累么？”
那车夫愣了一下，随即扭过头，瞪了程野一眼，气鼓鼓的说道：“你何时瞧出来的？”
程野笑了笑，“大老远就瞧着不对了。”
车夫有些不服气，上次去瓦窑村时她一时大意，让人瞧出破绽，这次分明换了一身妆容，连府上的女婢都说认不出来，她才放心出的门，怎的会一下又被人认出来了。
“你怎的认出的，我对着镜子瞧过了，自己都认不出的？”
程野摇摇头，笑道：“男女的骨架有很大的差异，肩膀宽窄、手臂长短、关节大小、以及髋骨等都有区别，再者你身上的脂粉味可不是一个车夫该有的，另外，哪有连几包衣物都搬不动的车夫？”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那张脸，一个见惯了各种后世亚洲四大邪术的人，分辨一张不加修饰的脸实在太简单了。
程野的话似乎对王小妹的打击很大，她没有想到自己精心的伪装在这个少年眼中竟然漏洞百出。
“程医师，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诚实，会让女孩子伤心的。”
王小妹叹了口气，程野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他有些奇怪，这王家大小姐不会又是偷跑出来的吧？
“你不会又是瞒着王老家主偷偷溜出来的吧？”顿了顿，程野问道。
王小妹却是咧嘴一笑，“我和我爹爹说了，要去送你们，他同意了。”
这倒是让程野没有想到，王老爷子明知道自己的女儿古灵精怪，有了上回的前车之鉴，怎的还能放心让她一个人出来。
这时，车厢内有了些许响动，马河探着脑袋出来，显然是听到了外面的对话，他有些不知所措，让王家大小姐给自己拉车，实在是说不过去啊。
车停了下来，马河执意要在外面赶车，王小妹拗不过，便进了车厢，马莲瞧见已经换下发饰却还穿着男装的王小妹，愣了下，随即喜上眉梢，甜甜的喊着：“王姐姐。”
王小妹一脸宠溺的拉了拉马莲，从身后的包裹里取出一个纸包，却是一包蜜饯。
马河与程野坐在车厢外，不多时，车厢内已经传来两个女生嘻嘻哈哈的笑声。
马车徐徐而行，身旁的景物飞快倒退，眼前是一片低矮的树林，马河忽的一拉缰绳，推了推身旁的程野。
“程医师，有人拦路。”
第186章 有趣的拦路人（）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昏黄，有风吹过，引得林间树叶“沙沙”作响，道路中央站了两个黑影，皆是破衣烂衫的打扮，程野听到马河说话，微微抬起头。
如今遍地灾民，其中落草为寇者定然不在少数，这里已经远离山阳县城门，前方又有山林打掩护，倒是个打劫的好地方。
程野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他清楚的知道，人一旦饿急了眼，什么事都可能做出来，尤其是现在这样兵荒马乱的时代，很有可能跳出一个揭竿而起之人，真若如此，麻烦可就大了。
马车一点一点的往前挪动，到了近前，程野暗自松了口气，眼前站着的是一男一女，皆是灰头土脸的样子，面黄肌瘦，眼神中并无恶意，倒是一脸的祈求。
男的几乎衣不遮体，身上的衣物破破烂烂就像是用布片胡乱缠在身上，下巴上有些胡须，不长，应该是用什么修剪过，只是有些参差不齐，一脸苦相，显得很是苍老。
那女人倒是稍好一些，头发随意的挽在脑后，插了一些干草，面容十分憔悴，脸上也没有血色，不时的低着头，有着庄稼人的朴实。
马车在二人身前停下来，两人立即跪倒在地，拜了拜，说道：“车上的公子行行好，能否赏口吃的。”
“公子行行好，俺们已经好几日没吃东西，实在饿坏了。”
马河有些犹豫，早些年他也是这般带着妹妹来到这里，一路乞讨为生，深知生活的不易，不过他也知道，对于眼前的二人，自己是无能为力的，所以他看向程野，寻求他的意见。
程野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说实话，他很怕遇上这样的人，自己不帮吧，内心有些过不去，帮忙吧，又实在有心无力，他不是圣人，做不到先天下之忧而忧，也做不出为天下人散尽家财之事。
马河轻轻扬了一下缰绳，马车徐徐而动，那两人并没有纠缠，而是很知趣的退到一旁，这一下倒是让程野没有想到，有一瞬间，他的心底甚至生出一丝愧疚。
“等等，还是下去瞧瞧吧。”
程野终是叹了口气，让马河停了车，马河痛快的答应了声，将马车再次停在路旁。
程野从车上跳下来，返身向那两个人走去，他解下身上的钱袋，伸手在里面摸了摸，心道：“如今瓦窑村也正是用钱的时候，自己还在这里充大尾巴狼，实在是不该。”
话虽如此，他还是将钱袋递了出去，然后转身准备离开，便是此时，身后传来男子的一声低喊：“公子，请稍等。”
程野刚刚迈出的脚步又顿住了，他转过身，瞧着二人，说道：“可是还有事？”
若是此时二人再伸手要钱，就有些贪得无厌了，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将送出去的钱袋取回来。
“公子，俺们不要你的钱。”那男子往前走了一步，将钱袋递还给程野，“能给俺们一些吃的么，能糊口的就行。”
程野愣了愣，看着又递回到自己面前的钱袋，他摇摇头，笑道：“有了这些钱，你们便可以买到粮食，也不用再这样行乞了。”
他有些意外，这二人明明拦下自己的车，显然是为了生计，自己也好心给了他们钱财，为何不要？
“公子，谢谢你的好意。”那男子说的很是诚恳，“你们一定是从山阳县县城出来的，定然也瞧见了，山阳县大门紧闭，俺们根本进不去，要了这些钱也没有用，吃不能吃，花又花不出去，扔了怪可惜的，带在身上又徒增负担。”
程野恍然大悟，这人倒是打得如意算盘，都已经落得跪地行乞的地步了，还能想这么多，倒是与一般的灾民有些区别。
“现在用不着，以后总会用到的，这一袋子钱可是能买不少东西，你们可是想好了，真的不要小生可就收回去了。”
程野作势欲抓男子递过来的钱袋，却见男子不为所动，似乎没有把自己的话当回事，根本不在乎那一袋子钱。
“公子，不瞒你说，俺们现在都饿着肚子，朝不保夕，也不知能活到什么时候，哪里还有力气去管日后如何，便是日后能家财万贯，俺们也没那个命去享受了。”
这话听着颇为朴素，不过却不像是一般灾民能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