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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瞿家嫂起来。”老者道。
一个男子从老人身后走出来,他憨厚的脸上同样布满无奈,点头知会了声,便拉地上的妇人。
妇人似是没有知觉,任由那男子拽起来,不料怀里的袄子掉到地上,那妇人一下慌了,猛地挣脱男子的手臂,哭嚷道:“把七儿还给我,把七儿还给我,求求你们把七儿还给我”
老者弯腰拾起地上的袄子,拍了拍,将泥土掸去,然后递给那妇人,妇人瞧见了,慌忙抢了去,死死的抱在怀里,不肯撒手。
老者看着妇人,满眼愧疚,他伸手将妇人额头的干草拿去,又就着袖子替妇人擦了擦脸颊上的污泥,又是一阵叹息,摇头挥挥手,示意男子将妇人送回屋。
“作孽啊,真是作孽啊。”
等男子走了,老人伸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这个饱经沧桑的老人止不住的叹气,他抬头望望天,深邃的眼神中一半是干涸的泪水,一半是深深地无奈。
“老天啊,你这是要让食粟村亡了啊,你睁眼看看如今的食粟村,睁眼看看啊,若是小老儿有什么过错,便由小老儿一人承担,放过食粟村吧,放过村里的妻儿老小吧。”
老人弓着背,眼神中充满了祈求,他仰着头时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激动,或者说是发自内心的无可奈何。
“里正大人,这不是你的错。”
离开的男子去而复返,他搀扶住在风中摇摇欲坠的老人,说道:“若是没有你,食粟村就真的完了。”
“食粟村啊”老者扫过一间间空荡荡的院落,几个持戈的兵士从房屋间走过,不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嚷骂声、啼哭声,他忍不住再次叹了气,“食粟村从来没有为吃不饱饭担忧过,这里有吃不完的粟米,小老儿祖上有德,做了这食粟村的里正整整二十年,没成想到头来这食粟村却毁在小老儿手里,小老儿无颜面对乡亲们的信任啊。”
“里正大人,这事怨不得你,真的,太医监的员吏也来过了,他们都没辙,你能有什么法子,大伙都知道,你是出于好心,这也是没有办法啊。”
老人摇摇头,没再说什么,“好了,不说了,走吧。”
老人是食粟村的里正,二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守护着这片富饶的土地。由于挨着泗水河,土地肥沃,很适合粟米生长,尽管一年到头大部分粮食都要上缴,不过村民们手里依然有不少富余,相对于其他村子紧巴巴的过日子,这里至少不用担心吃不饱饭。
再加上里正大人为人厚道,处事公正,从不在粮食上做手脚,一时深得民心。
如今又是丰收的时节,村里人都忙活着,便是下地时也不忘感叹一番,乐此不疲的说着秋收的盛景。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短短一月有余,一切都变了,所有的憧憬都荡然无存,村里再没有喊着号子在地里忙活的男子,再没有四处奔跑嬉闹的孩子,到处都是妇人们的哭泣声。
一切的一切都源于那场怪病。
月前,村里一个妇人领着孩子找员医问诊,孩子哭哭啼啼的似乎很是难受,那妇人也有些咳嗽,员医开了些风寒药,也细心嘱咐了一番。
然而两日之后,那瞧病的孩子死了,妇人也卧床不起。又是三日,更多的村民染了这样的怪病,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员医没法,觉得此疫症来得突然,需及时上报太医监,与里正一商议,两人都担心村民的安危,便连夜赶往山阳县报信。
数日之后,太医监来了两个员吏,几番诊治依旧无能为力,不久之后又来了一批兵士,将整个食粟村包围起来。
后来凡是染病的村民都被抓走了,集中在村子西头的营地,再后来死了一些人,更多的村民被隔离在那个营地。
老人与男子走过村口,四个持戈的兵士守在那里,这里得到命令,任何人只能进不能出。
想着几日前几个逃跑的村民被打得半死送了回来,老人又是一阵叹息,他不愿多看,转身离开了。
村里四处都有凄厉的哭喊声,到处都是门窗紧闭的院落,鸡不鸣,狗不叫,老鸹站在枝头跳。
离村子不远处的一条小路上,一个破烂的驴车正缓缓驶来。
第104章 外村的医师()
“程医师,前面不远就是食粟村了。”
驴子“哒哒哒哒”的往前走着,车上坐着三人,驾车的是村户马二,程野与张角分坐两边。
日前,瓦窑村的防疫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村里的疫情也基本得到控制,便是病情最重的那个孩子也已经脱离危险,再有几日,村民们就能恢复正常的生活。
伴随着这次疫情的发生,程野在村里开展的防疫健康知识讲座也获得了一片叫好,大伙对程医师的信任再次达到新的高度。
在程医师的建议下,村民们的日常生活习惯也日渐改善,饭前洗手、便后洗手、勤洗澡等健康知识也深入人心,但是公共茅厕村里就建起了三座,程野的下一个目标是建立一个公共浴池,方便村民每周至少洗浴一次。
当然,程野其实一早就注意到一个问题,几乎绝大多数村民一年到头只有一件衣物,平常难得换洗一次,这对于本身就是体力劳作的人来说实在不是健康的生活习惯,当然,考虑到村民们的实际收支情况,大多数家庭也没有闲钱购置衣物,基本上一件衣物能传好几代。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在这个时代并不少见,尽管宣传口号中一再强调勤换洗衣物是件预防疾病的正确方式,不过大多数村民实在负担不起这样的消费水平,在山阳县买一批最次的布料也要花不少金铢,这还是质量很差的麻布,很多时候穿不了几个月便磨出很多窟窿,缝缝补补在庶民家里再正常不过。
至于上好的锦缎,裘皮,就不是普通人家穿的起了。
思前想后,程野决定还是自己织布比较划算,他心里已经有了一番计划,一种新的纺织机已经开始设计,图纸也进入收尾工作,忙过了这些日子,他便打算与马钧商议一番。
同时一种全新的布料也将面世,成本低廉,更加耐磨,而且还能应对即将到来的寒冬,不出意外的话,等到巴格达的第一批物资回来,整个计划也要开始上马了。
总之,面对瓦窑村的灾情,程野积极应对着,尽量减少一切不必要的损失,同时自己原本的计划也一点儿没有耽误,他相信,经过这个冬天的蛰伏,来年开春的时候,整个瓦窑村将大变样。
在这次疫情期间,程野的所作所为对村民的影响实在深入人心,凡事亲力亲为,单单是没日没夜的照料所有的病人便让村民们感动不已。
他们甚至无法想象,像程医师这般有大能耐的人,竟然如此平易近人。
不光如此,太平医馆的阿姊姑娘、冬梅嫂子,甚至一直不受人待见的葛青都被大家看在眼里,这几个人也是整日里跟着程医师里里外外的跑,凡是跟疫情有关的大大小小的事,都能看到几人的影子。
程野常说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在医师这个行业更是如此,尤其是这个时代,没有人监督医师的工作,做好做坏全凭一面之词,口碑的树立尤为重要。
在如今的瓦窑村,不光是程医师,马钧、张角、阿姊、冬梅、葛青这些名字已经渐渐深入人心,村民们都相信,没有太平医馆解决不了的事情。
不过对于程野来说,自己的宏图伟业才刚刚开始。
利用疫情整修的这段时间,程野对村里的病历做了进一步的规整,每家每户每个人的资料都被他详细的记录下来,以方便日后总结。
总的来说,这次病疫不仅没有摧毁瓦窑村,反倒是让瓦窑村村民信心大增,对程医师的信仰也空前高涨。
当然,在此期间也有一件烦心事让程野郁闷不少。
核儿老爹来找过程野一次,说了些关于田喜柱的事情,程野自然记得那个泼皮,那时不仅家暴徐娘,还打了阿姊,程野现在想来还是一肚子气。
自从上次事件之后,程野将那小子加入黑名单,他自然不是嘴上说说,之后关于田喜柱的事只要和医病有关,程野绝不过问,村里百十户人家,唯独没有田喜柱的病历,这次疫情整治工作,也没有通知田喜柱。
打疫苗、发肥皂、修公厕、卫生宣传、健康讲座等等,一概不邀请田喜柱,程野的想法很简单,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既然还在一个村,咱也不赶你走,只不过坏了医馆的规矩,触了自己的底线,便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田喜柱倒也不当回事,以前没有程医师的时候自己不也过得好好的,何须去求那个小屁孩。
只不过是一个读了几年书的破医师,真以为救了几个人就真把自己当神仙了?
呸,咱走着瞧!
然而村里发生锁喉风的事传开后,马全喜有些慌了,尤其是他得知程医师竟然凭一己之力遏制了锁喉风的病情,并且已经开始救治那些发病的村民,马全喜的心头更是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村民们开始按照太平医馆的宣传展开防疫工作,甚至挨家挨户接种程医师特有的疫苗,而且还能领到一块儿用来清洁的肥皂,而这一切都与自己无缘,甚至医馆的人直接绕开自己的住处,根本没有通知自己的意图。
马全喜知道自己被冷落了,他也终于知道太平医馆的黑册到底是什么东西,虽然面上还强撑着对程医师很是不屑一顾,不过心底却是害怕了。
锁喉风是什么他可是心知肚明,别说是过去的陶员吏,就是山阳县城里的太医监都不见得有把握治好这种病,他整日里躲在屋里,不敢出门。
当村里出现第一例病患治愈的消息后,田喜柱彻底崩溃了,他实在受不了日夜的煎熬,便去求核儿老爹,托他替自己向程医师说说好话,瞧瞧自己是否也患了病。
就这样核儿老爹又找到了程野,程野没有多说什么,他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尤其是一再坏了自己的游戏规则的人,程野打心底排斥。
这里是乱世,有许多事情等着程野去做,救赎是神该做的事情,而不是他,他不是圣母。
程野没有多说什么,核儿老爹也看出了他的想法,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摇摇头离开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是多么浅显易懂的道理。
了结了眼前的事情,程野忽然想起一事,这锁喉风的源头是出自哪里,之前毫无征兆,怎的忽然就在村里爆发了?
走访了村里的几个病患,程野得知月前一人到邻村走亲戚,去了趟隔壁的食粟村,想来问题就出自这里。
程野手头有许多事情要做,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只是思前想后,心里总是放不下,所以还是打算去邻村瞧瞧。
第105章 山野村夫焉能治病()
驴车渐渐慢下来,程野从车上跳下来,两旁是长得正旺的粟米地,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在地里忙活,眼前已经看到村庄的轮廓,两个握着长戟的兵士守在村口。
程野向村里望去,一片凄凉,食粟村是远近闻名的大村落,山阳县的粮仓之一,如今却是这般荒芜的场景,不光程野,就是车夫马二也瞧得出来,这个村子十有八九被锁喉风毁了。
看到眼前的情景,马二心里一阵后怕,食粟村尚且如此,若是没有程医师,瓦窑村怕是只会更惨。
“程医师,我们还要进去么?”马二驱使着驴子缓慢的走着,眼看已经到了村口,忙问道。
程野知道此时已经来晚了,若是瓦窑村的病源真是来自这个村子,那么这里发病的人只会更早,再加上瓦窑村的防疫工作又持续了一个多月,此时的食粟村病情只能更加糟糕。
“还是过去瞧瞧吧。”程野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自己能帮上多少忙,只能说尽力而为了。
驴车还没有靠近,两个兵士已经走了过来,他们将长戟一伸,拦在几人面前,喝道:“站住,没看到这里已经被隔离了么,怎么还一个劲儿的往里走,没长眼啊。”
两个兵士的脾气不是很好,说起话来也没有分寸,当然,这也可以理解,两人都是新兵蛋子,被长官留在这里看守村子,而村里又发生了骇人的病疫,随时可能被感染,两人心情能好到哪里?
马二将驴车停住,忙从车上跳下来,看着两个兵士打着哈哈走上前道:“诶呦,两位军爷别误会,咱也是听说这里闹了病疫,所以过来瞅瞅,看能帮上啥忙不,自己人,都是自己人。”
“你是医师?”其中一个兵士歪头看了眼马二,皱眉道。
“不是,咱是邻村的。”马二道。
“去去,一边凉快去。”一听马二不是医师,那兵士没好气的推了人家一把,“邻村的跑来凑什么热闹,是嫌自己命大是吧,赶紧滚,再来找麻烦,军爷送你去营帐里待会儿,有你好受的。”
马二一听这话,脸一下就绿了,他不过是村里一个拉车的,哪里经得住披甲持戟的这般吓唬,瞧两人面色不善的样子,心底早就没了方寸,于是赶紧摆摆手,“军爷,咱这就走,这就走。”
马二忙不迭的退回驴车旁,他看了眼程野,摇摇头,“程医师,这里进不去。”
张角站在一旁,听马二这样一说,皱了皱眉头,他自小在街上混,什么样的人都见过,插科打诨的本事最是厉害,他笑呵呵的迎上两个兵士,从怀里掏出几枚金珠攒在手里。
“呦,两位军爷可是辛苦了,这大热天的还要在这里守职,真是不容易。”
两兵士眉头大皱,只道是哪个不开眼的在这里捣乱,拿自己寻开心,两人心情正是不好,正巧抓起来以扰乱执法的罪名教训一顿,出出闷气。
两人转过身刚要破口大骂,却见一只手伸出来,往两人怀里各塞了几个金铢,两人一愣,随即相视点头,心领神会,不过脸上还是板着面孔,只是语气好了许多。
“这位小哥可是有事?”
张角往村里望了望,瞧见整个村子都是空空荡荡,偶尔看见几个人走过,也是失了魂魄一般,有气无力的垂着脑袋。他想象的到村里的情况,多半大部分村民都被隔离,一阵风吹过,眼前屋子里的木头架子被刮的东倒西歪,却无人料理,如此更多了一份凄凉。
“差大哥,我打听一下,村里人是不是惹了锁喉风,敢问情况如何了?”
听到“锁喉风”三个字,两个兵士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他们就是在战场上时也没有这般胆颤心惊,两人都亲眼目睹了锁喉风发病时的惨状,好好的一个人,就是咳嗽几声,瞧着与风寒无二,可是几天后便不成人样,大人孩子皆是如此。
两人心有余悸的瞧了眼张角,若不是看在那几株钱的份上,早就将他赶走了。
“你打听这个干啥,也不怕晦气?”其中一个兵士道:“都是些半死不活的样子,说起来也是可怜,这不,今早又死了几个,好好的一个村子,说没了就没了。”
“我劝你还是赶紧走吧。”另一个兵士见张角不住地叹气,或是动了恻隐之心,说道:“若是让我们长官瞧见了,准以为你是逃出村子的,闹不好要抓回来,到时候想走也来不及了。”
张角点点头,他大致知道了村里的情况,于是向两人拱拱手,说道:“两位差爷,能让我们进村里瞧瞧么?”
两个兵士楞了一下,许是以为自己听岔了,他们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