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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相谈甚欢，案上的茶水已经换了一盏又一盏，程野将自己这半年来的青州之行简单的告诉邱子仲，这让邱子仲很是惊讶，不过想想又是理所当然，依着程野的本事，在青州城扬名是迟早的事情，可惜这次没有帮他举荐一个万国医考的名额，否则那可是真正的名至实归了。
不过更加令邱子仲惊喜的是程野竟然找到了预防痘疮的法子，而且还在青州创立了种痘坊，与太医坊通力合作，推广痘疮的防治。
“程小兄弟，你是说青州已经开始实施这种防痘的手段，按照那个法子，便可一生都不用担心患痘的事情了？”
邱子仲尽管很相信程野的为人，不会再这件事上开玩笑，不过他还是谨慎的问了一遍，这件事若是当真，那可是造福万民的大事，切不可马虎大意。
程野点点头，“已经在青州辩证过了，行之有效，青州城也已经开始大面积推广种痘事宜，太医坊那边也开始昭告天下，相信数月之后，山阳县这边也能收到青州太医坊的消息。”
邱子仲深深地吸了口气，青州太医坊可是张神医任太医令，此事连张神医都认同了，定然不会有假，他情不自禁的从案前站起来，似乎已经高兴的手舞足蹈。
“这可是大事啊，当真是造福万民的大事，此事耽误不得，老夫这便上报县令大人，尽早开始种痘之事。”
邱子仲已经迫不及待的等着与众人分享这样的喜讯，不过走了两步，忽然又叹了口气，黯然伤神的退了回来。
第545章 软禁（）
邱子仲退回案前，然后苦笑一下摇摇头，又坐了下来，眼神中满是无奈，程野又何曾看不出其中的异样，赶忙问道：“邱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邱子仲又是摇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终了还是叹了口气说道：“山阳县最近事情比较多，此事看来只能是先放一放了。”
程野又不是不知轻重的人，邱子仲一向爱民如子，种痘这样的大事若是早些推广，对于大家自然是好处良多，如今程野刚好在府上，若是由他督办此事，自然是事半功倍，然而邱子仲却并没有立时做决定，这其中的问题便是程野也看得出了。
一件能让县丞邱大人都为难的事情，不用细想，程野也能心下了然，看来王家的事情确实有颇多疑点，不然也不会让邱大人如此辗转反复，能让邱大人犹豫不决的事情，也只有谋乱这件事了。
只是程野并不知道，邱子仲在这件事中扮演什么角色，不过程野相信，依着邱大人的为人，定然不会是那种作奸犯科的小人。看得出来，邱子仲并不打算与程野详谈这件事，大概是担心因此拖累了自己，这才随意找了一个借口敷衍过去。
不过程野来此的目的也有一半是为了王家的事情，自然不能不闻不问，既然邱大人不愿意直说，程野也不拐弯抹角，便如实相告了。
“邱大人这样为难，不会是为了王家谋乱的事情吧？”换了旁人，程野定然是不会这样冒失，以免惹祸上身，不过在邱大人面前便不一样了，程野相信邱子仲的为人，便也愿意如实相告。
邱子仲听闻程野这样说，立时怔了一下，他赶忙将身旁的下人都喝退了，这才看着程野神情严肃的说道：“这事你是听谁说的？”
显然邱子仲有些紧张，生怕程野年少轻狂，口无遮拦，因此惹祸上身，这才赶忙屏退了下人，不过眼神却是有些肃然，眉头也是紧紧的皱了起来。
程野瞧见邱子仲反常的神色，便知道自己所言非差，他点点头，也是一本正经的说道：“小生刚刚进城的时候，听到城里人都这样说。”
邱子仲摇摇头，若是城中百姓都知道了这件事，还四处宣扬，怕是整个山阳县早就乱了，他不由得多看了程野一眼，这个小后生显然是没有说实话，定然是不知从哪里知道了这个消息。
转念一想，程野昔日被那个高家丫鬟以私刑关入大牢的时候，王家的那个小丫头也来找自己求过情，显然两人关系匪浅，如此看来，这个小后生能知道这件事也就不足为奇了。
“程小兄弟，老朽提醒你一句，私藏要犯可是重罪，你可是要三思而后行啊。”邱子仲深深地看了程野一眼，自从王家出事之后，王家的那个小丫头便不见了，山阳县城里里外外都设了关卡，翻了个底朝天，一个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除非是有人将她藏了起来，邱子仲打量着程野，虽然没有直说，却也是点明了其中的关键，切勿因为儿女私情而犯下糊涂，小小年纪，毁了一生的前途。
程野对于求职中的提醒也是心知肚明，邱大人怕是想到了什么，担心自己做出糊涂事，这才提醒一番，希望自己好自为之，不过程野自然是很清楚自己要走的路，对于眼下的所作所为也是心中有数，也就没有反悔的念想。
“邱大人，小生刚刚回来，不知大人是什么意思？”程野明知故问，一副一问三不知的无辜样子，着实是真假难辨。
邱子仲打量着程野，他只是有所猜测，见程野这样说，便直言道：“既然程小兄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老夫也就不隐瞒了，王家的那个小丫头至今没有找到，不知程小兄弟是否有什么线索？”
邱子仲眼睛眨也不眨，紧紧的盯着程野，想从他的眼中瞧见一些蛛丝马迹，却见程野只是眨了眨眼睛，“邱大人是说王小妹么？她失踪了？”
程野又是反问了一句，邱子仲没有立时说话，而是看着程野沉思了良久，见程野也在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这才哑然失笑，“算了，既然程小兄弟不知情，老夫便不再强人所难了。”
这时候程野反倒是意犹未尽的问道：“这么说王家果然是出了事，邱大人，可是如传言中一般，王老爷子谋逆犯上，已经被下了大狱了？”
邱子仲看着程野笑了笑，他已经无意再去追究这个小后生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传言，他已经看出来了，程野并非是单单为了痘疮的事情，显然是有备而来，多半也是为了打听此事的。
“没错，罪行当诛。”邱子仲也不否认，点点头，坦然承认了这件事，不过言语中终究是有些落寞。
程野怔了下，立时问道：“王老爷子已经被斩了？”若是真的如自己所言，朝堂已经秘密处置了以下犯上的王老爷子，王家的命数怕是很难再反转了。
邱子仲顿了顿，将案上的茶碗斟满了，然后整了整自己的衣袖，饮了口茶，轻咳一声，这才看着程野说道：“程小兄弟，若是为了痘疮的事情，小兄弟只管安心行医，老夫让人给太医监的人捎句话，此事自然不会耽搁。”
缓了缓，邱子仲又是说道：“若是为了王家的事，老夫还是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让一身本事付之东流。”
程野有些奇怪，为何一向刚正不阿的邱子仲会和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他皱了皱眉头，忽然想到一些什么事，“邱大人，你不妨直说，县丞大人的府邸不许外人打扰，应该不只是因为大人身子有恙吧？”
那两个站在县丞府门外的守卫应该也不是邱大人手下的人，向来夜不设防的县丞府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处处提防了。
邱子仲看着程野，没有言语，程野不由得左右瞧了瞧，四下安静地厉害，他叹了口气，举起案上的茶碗，晃了晃，“邱大人，小生敬你。”
第546章 命案始末（）
邱子仲一脸苦笑，这让程野不由得暗叹一声，堂堂山阳县县丞大人，竟然让人给软禁起来了，这山阳县可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太平。
程野拍了拍手，王越不知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这样邱子仲吓了一跳，屋中竟然还藏着一个人，他却一直没有察觉，于是不由得看向程野，对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显然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阿越，我与邱大人有些话要说，不便让旁人打扰，麻烦将门窗看好，莫要露一些蚊虫进来。”
程野同样看向邱子仲，笑了笑，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邱子仲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少年似乎并非只是一个医师那样简单。
山阳县暗流涌动，不知有多少人趁着眼下的月光，密谋着一些人鬼不知的事情，邱子仲看着程野若有所思，良久才叹了口气，“罢了，程小兄弟想问什么便问什么吧？”
邱子仲向来不是一个甘心委曲求全的人，对于整个山阳县来说，这个铁腕县丞倾注了半生的志向，如今却是到了这份田地，这个老县丞终于想通了，有些事情终究不是自己力所能及的。
他到底是发现程野并非是那种贪恋权谋之人，既然事情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也就没什么好遮遮掩掩了，既然山阳县已经风起云涌，不若再投上一颗石子，看看能激起多少风浪吧。
程野有些歉意的看了眼邱子仲，随即有恢复正常，如今的县丞府不知埋了多少人的眼线，他不得不提防一些，如此也就只能先礼后兵了。
“邱大人，小生无意冒犯，只是想弄清楚王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王老爷子的名望，为何会做出勾结叛军的事情？”
程野冲着邱子仲点点头，他依旧是那样的谦卑，即便是说出这样的话，依然对邱子仲满怀敬意，若不是因为信任，程野此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邱子仲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后方的一处书架旁，从最底层抽出一个木箱子，箱子有三尺见方，里面放了不少书简，邱子仲看也不看，拿起其中一个被粗布抱起来的，掸了掸，又将箱子合上，放回原处，然后返身走了回来。
坐回案前，将那一卷书简扔给程野，也没说什么，只是抬抬手，示意程野将书简打开瞧瞧。程野扯了包在外面的布卷，有些好奇的将那书简打开，这是一份案宗，里面记录了一起案子。
一个农户在自家田地耕作的时候，忽然挖出一个布袋子，好奇之下便想将这个布袋子拉出来，只是实在是有些分量，于是找来村里的几个人合力将这个布袋子挖了出来，袋子周围满是碎石子，起初以为是挖到了什么宝物，不曾想好不容易将袋子打开了，里面竟然是一股恶臭，然后是一个人的尸体。
被吓得七荤八素的农户赶忙报了官，城外发生了命案，死了一个人，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县尉廉大人亲自受理此案，那片发现尸体的农田立刻被封锁起来，农户也受到了传唤。
很快，死者的身份被查明了，是一个杂役，不过身份却有些特殊，那是常年帮王家送信的信使，不知何故死在了这个地方，背上还留着一根羽箭，显然是被人射杀而死。
案宗到这里便结束了，程野将书简合上，又重新又那块布包好，还给邱子仲，不过眉宇间皱在一起，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妥。
果然，邱子仲说道：“这份案宗是老夫从县尉那里抄来的，并非是完整的案宗，之后的事情牵涉过大，县令大人已经下令，不许任何人张扬出去，否则与犯案者同罪。”
程野点点头，此事已经牵扯到了城中权贵，尤其是与王家有些关系，于情于理都要做些保护措施，以免毁了王家的声誉。
然而事情似乎并没有顺理成章的发展下去，反而是越陷越深，随着命案的不断深入，整件事都渐渐地变了味，很快王家从受害人变成了加害者。
“王家的信使为何会被人用箭射死，又是谁犯下这样的命案，县尉那里一直一筹莫展，找不到任何有利的线索，甚至在询问过王家之后，王家人才察觉自家的信使竟然被人谋害了，当然，王家人不知情也是情有可原，毕竟若是没有书信来往，信使通常是很少露面的。”
邱子仲神色淡然，开始与程野讲诉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或许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在农田中忽然出现的尸体，竟然牵扯出了后面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
“死者叫王小二，是一个孤儿，后来在王家做仆，因为腿脚不错，便做了一个信使，日子过得还不错，王小二无父无母，未曾与人结怨，妻子也是一个老实人，孩子尚不足满岁，这样一个颇为谦逊的人为何会被人谋害，着实让人费尽心思。”
“王小二没有什么坏毛病，就是有些好赌，不过也知道分寸，尤其是孩子出生之后，收敛了不少，甚至还专门向王老爷子讨过一些其他的活计，希望能再赚额外的一份钱，好养家糊口。”
“这个案子一直没有什么进展，直到几日之后，在王小二的衣衫中发现了一个夹层，在里面找到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素绢，那素绢很是精细，值不少钱银，王小二大概是见财起意，便私自将那素绢留了下来，藏在身上，大概是想过段时日找人卖出去，贴补家用。”
“然而他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就是因为这个小小的举动，引来了一起杀身之祸，王小二不识字，看不懂素绢上写了什么，若是知道了上面的内容，他怕是打死也不敢私藏这样的东西。”
尽管没有见过那个邱子仲口中的素绢，程野大抵也猜到了上面的内容，不过他还是顺着邱子仲的话，问了一声。
“邱大人，那素绢上写的不会就是王家老爷子叛军勾结的证据吧？”
似乎除了这些事，也不可能有其他的东西了，邱子仲点点头，“正是如此，那是一封与西地叛军勾结的往来书信，从内容上看应该是早有联系，时日已久了。这件事被发现之后，县尉大人立时通知了县令，很快，王家便被控制起来。”
第547章 大义灭亲（）
正如邱子仲所说的，王小二的死竟然引出了王家的谋乱之事，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王家在山阳县一向声望极高，若是与叛军早有联系，一旦内外勾结，山阳县怕是要沦为叛军的囊中之物，为防事情有变，便趁着王家还没有察觉的时候，先下手为强，为防走漏风声，整个王家都被下了大狱。
无论是县令张大人，还是县尉廉大人，对于此事的看法都极为一致，尽管不知道那封书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不过王家既然已经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便不能轻饶，一定要彻查到底。
“既然如此，王老爷子可是承认了这件事？”
程野这个时候也不敢胡乱说话，毕竟关系到一县的安危，甚至整个青州的门户，王家若是真的做出了这等事，最先遭殃的便是周边的庶民，一旦引起战争，不知又有多少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王老爷子的态度很重要，只要他开了口，承认了整件事，程野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依着老家家主的性子，应该不是敢做不敢当之人。
邱子仲却是摇摇头，“事情麻烦就麻烦在这个地方，尽管证据确凿，王家的罪行昭然若揭，不过王老爷子却是死活都不肯承认这件事，对于那素绢上的书信也是矢口否认，便是使尽了手段，王老爷子也不肯松口。”
邱子仲神色有些黯然，不由得叹了口气，程野却是怔了一下，略微有些皱眉道：“朝堂对王老爷子用刑了？”
对一个颇有威望，又是已经上了年纪的人用刑，实在是一件不妥当的事情，王老爷子虽然已经没了官身，不过声望还在，王家可不是什么忽然冒起的小家族，便是在整个青州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便被这样下了大狱，又被动了刑，着实是觉得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与家仇国恨比起来，一个人的荣辱自然已经算不上什么了，王家既然已经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朝堂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