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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青州別驾，同时又是长辈的曹赫，此时看着程野的表情有些无奈，他也不否认自己的想法，这个一生刚正不阿的老吏眼神中终究是有些无可奈何的意思，要说谁家出了这样一个不省心的纨绔，能心安理得啊。
此时程野看着曹赫，曹赫也看着程野，两人都是心知肚明了，却都没有点破，不过程野也没有回应曹赫的话，他终究是无法原谅这个欺负了自己阿姐的人，他能理解曹赫的心思，曹別驾对于这个纨绔这样上心是因为他的阿姐，就像是自己无法原谅那个纨绔，也是因为自己的阿姐。
看着不为所动的程野，曹赫终究是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到底是没有说服程医师，只好道：“老夫就知道这小子有惹下祸端的一天，终究是自作自受，程医师不愿帮忙也是理所应当，老夫也无权说什么。”
曹赫闭着眼睛摇摇头，与程野拱拱手，唤人将地上的曹四郎抬出去，这次曹四郎在劫难逃也是咎由自取，他认了，不过心底还是有些遗憾，没能帮自己的阿姐留下这唯一的血脉。
“罢了，罢了，天意如此，也没什么好怨天尤人的。”曹赫起身与程野拱拱手，“程医师，既然如此老夫便不再打扰了，日后老夫在亲自登门致歉。”
这个青州別驾终究是没有动用自己的权利，有些遗憾的离开了，或许他早就想到自己这个惹是生非的侄儿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也就认命了，他终究是只能帮自己这个不争气的侄儿一时，却帮不了他一世。
曹赫刚刚离开，程秀便走了进来，见到有些愁容的程野，问了声，“小弟，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程野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与自己的姐姐解释这一切，只好先笑笑，不让自己的姐姐胡乱担心，不过这个小动作终究是逃不过这个打小便聪慧的女人，她看着程野说道：“小弟，那个是不是青州別驾曹大人？”
程野点点头。
“他是来替那个曹四郎求情的？还是来找小弟瞧病的？”程秀又是问道，看来这并不是一个愚笨的女人，相反她对于这一切看得很明白。
程野摇摇头，却又是点点头，这个青州別驾仅仅是想为自己的侄儿讨要一个活命的机会，他若是动用自己手上的权利，或许很容易便能办到，可是他并没有这个做。
“或许我们该帮帮他。”程秀忽然说道，“那样的人我们可得罪不起。”
程秀现在已经知道自己的弟弟便是轰动了整个青州城的年轻医师，虽然她不清楚那个打小便不好学的草包弟弟是如何成为这样一名被人称颂的医师的，她问过程野，程野其实也没有想清楚该怎样回答，只能敷衍几句机缘巧合，程秀也就没有再多问了。
不过知道青州別驾曹大人亲自上门，程秀还是有些忧心，生怕自己的弟弟会吃亏，因为自己的事情而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赶紧过来瞧瞧，不过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直接出面，便趁着曹赫离开的时候赶忙上前问问情况。
看着满眼关心的姐姐站在自己面前，程野心中的豪言壮语都咽了下去，只是很顺从的点点头，“阿姐，小弟知道了，一会儿我便去回访一下曹別驾，你不用担心。”
第533章 归心似箭（）
时光如梭，粗略算来程野来到青州城已经将近半年了，如今已经入了夏，青州城这边的事情也已经忙完了，程野决定这几日便返回瓦窑村了。种痘坊那边的工作也就辞去了，有颜路和于公望两位老医师把持，他倒是不担心种痘坊会出什么事，得知程野要离开，两位老医师还是一阵唏嘘，不过也没有多劝，他们也知道，程野终究是不属于这里。
程野依旧是没有在太医坊挂名，至始至终都还是一个下岐，他觉得这样挺好，不过他的名声倒是响彻青州城了，这个少年医师的名气已然盖过了青州城的所有医师，便是医考的魁首也自叹不如。
临行前程野再次拜访了一次张神医，与这个名扬天下的老神医聊了很久，没有人知道他们聊了什么事情，不过有好事者揣测，这一老一少两位神医，若是联手施为，怕是起死回生也不成问题吧。
程野从张神医那里出来，便没了遗憾，立时便准备动身了，临走的事情他并没有张扬，旁人也都刻意不去坦露此事，否则让城里的那些大户知道了，还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事情来呢，他之所以拖了这么久，也是为了将手上的几个病患瞧完了。
数日前，程野遵照阿姐的嘱咐，又去了一趟曹別驾那里，这倒是让曹別驾喜出望外，那个曹四郎不出意料的病倒了，身上的伤患开始出现溃烂，整个人躺在榻上再也没有了昔日的嚣张，人都有些迷糊了。
程野终究是帮那曹四郎瞧好了身上的疡症，不过只是向曹別驾保证他这次造成的那些伤没有什么大碍了，日后若是再出了乱子，他可是不管不问了。曹赫见自己的侄儿渐渐恢复过来了，对于程野的不计前嫌还是很感激的，他也是第一次瞧见这个传奇一般的少年瞧病的手段，当真是被震撼到了，怪不得张神医这样看好他，满城的贵胄都要保他，这个少年当真是个瑰宝啊。
得知程野要离开青州城了，便是曹赫也有心想挽留一些这个少年，有这样的人留在青州城，着实是整个青州百姓的福气啊，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并不能改变这个少年的决定，渐渐地他也意识到，这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少年。
与曹赫有相同想法的不止一人，闲云坊的孙有福便是其中之一，这个万国医考的魁首很希望程医师能留下来，与他一起主持寻医坊的工作，日后寻医坊的各项事宜也由他来打理，看得出来，这个老医师觉得程野比他更适合寻医坊的位置。
不过这件事还是被程野婉拒了，程野终究是一个懒惰的人，他自认为挑不起这样重的担子，他可没有孙有福那样的觉悟，孙有福见自己留不住程医师，也只能表示一些遗憾，只道日后定然还会再见面的，一路保重。
站在青州城外，程野回身瞧了瞧身后的城门，一时间也有些不舍，在青州城的这些日子，他认识了形形色色的人，也交到了许多不错的知己，不过想起已经半年未见的瓦窑村，便又有些归心似箭了。
王越已经搭好了马车，程野的阿姐正在车里整理陆云送来的一些行装和口粮，不得不说这次的许多事情多亏了陆云的帮忙，这个重情重义的商人与他们一同经历了许多往日里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有时候回忆起河下村的经历，也是不由得暗自好笑。
所以不知不觉间，陆云已经成了一个可以信赖的伙伴，这次程野在青州城出诊的许多诊费，都不方便带走，便让陆云代为保管，之后交给巴格达的商队。
如同来的时候一样，程野轻轻地离开了，前来送行的只有颜路与于公望两位老医师，于公望还是那个不苟言笑的脾气，只是让程野一路上保重，不过他倒是交给程野几个书简，都是这段时日有关种痘的经验总结，这种东西可是极为珍贵，虽然不知道程野用不用得上，还是抄了一份让程野带走。
颜路倒是说了不少话，说起来程野当初会来青州城也是颜路老医师的邀请，不知不觉间竟然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这些人中，颜路是唯一一个见过瓦窑村，同时也被瓦窑村震撼到的外人，他自然是能够理解程野为何不愿意留在青州城的的缘故。
以程野的本事，若是在青州城留下来，张神医百年之后，程野定然会接替张神医的位置，成为新一代的神医，而且将是史上最年轻也是最有本事的神医，前途不可限量，不过颜路很明白，与自己在瓦窑村的所见所闻相比，这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虽然他不清楚程野到底要做什么，不过他知道这个少年日后的成绩一定是不可限量，绝不是眼前的这些琐事。
颜路真希望自己能够再多活十几年乃至几十年，他真想亲眼见一见这个少年日后的成就。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程野拱拱手，上了马车，随着王越一声底气十足的“驾”，马车徐徐起步，这个少年渐渐的消失在官道上，颜路与于公望皆是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两人又是相视而笑，背着手缓缓地往城内走去。
“小弟，我们这是去哪里吧？”程秀已经自己的弟弟已经在青州城安了家，不曾想他只是受邀过来帮忙瞧病的，这才知道自己的弟弟竟然有这样大的本事，不过此时也有些好奇，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回家。”程野看着面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姐姐，笑了笑，“阿姐，咱们回家，回咱们自己的家，那里有小弟的朋友，有小弟的伙伴，也有小弟的医馆，那里是小弟的家，也是阿姐的家。”
“家”这个词实在是有些陌生了，甚至很长时间程野都不敢在自己的姐姐面前提起这个字，他不知道自己的姐姐在那次灾难中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又是如何倔强的熬过来的，每每看到姐姐一瘸一拐的走路，他就一阵心痛。
他帮自己的姐姐瞧过这条腿上的情况，已经无法恢复了，怕是一辈子都要这样一瘸一拐的行走，那条腿在中箭之后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若不是运气好，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程秀倒是对于自己的腿已经习以为常了，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已经能够坦然面对，不过程野很清楚，对于姐姐这样要强的女孩子，要接受一生都是瘸子这件事有多难。
“好吧，我们回家。”
第534章 阿姐（）
眼前是最后一家驿站，过了这里，便进入山阳县地界，程野一行将马车停靠在一旁，正在这里歇脚，临近县城，来来往往的行人也多了起来，尤其是各地来此的行商，带着一路的疲惫，三五成群的围坐在这里。
程秀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着实让不少人都看向这里，此时的程秀已经不再是那个花楼中的杂役，换了一身行头，倒也恢复了昔日大小姐时的样子，一身襦裙，满面素雅，在这样的荒郊野外可不多见。
所以程秀才刚刚从车厢中一露面，便立时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南来北往的，皆是在这里歇歇脚，这些人大都是四处讨生活的糙汉子，言语间难免有些粗俗，他们皆是在揣测，这是哪家的大小姐跑到这荒郊野岭来了。
这样难得的大饱眼福的事情，让这些糙汉子很是兴奋，虽然知道身份悬殊，地位更是天壤之别，却挨不着他们自娱自乐，说不得还会幻想一下与那些大户小姐的风流韵事，倒也让这长途跋涉不显得那样枯燥。
大多数人都是没有恶意的，他们只是过过眼瘾，说些风趣幽默的话，不过也总会出现一些不光是要过眼瘾，还想过过嘴瘾，甚至不怀好意的动手动脚的，反正这里也是荒郊野岭的，仗着人多说不得真能占上一些便宜。
“呦，这是哪家的姑娘，瞧着怪俊俏的，怎的只身一人跑到这荒山野地里来了，不会是偷偷跑来与情郎相会的吧？”
瞧见车上的程秀，坐在驿站外面的一伙人当中，一个粗壮的汉子大咧咧的这样说道，笑得意味深长，似乎根本不在乎周围还有旁人，也不怕让别人听到了。
“大壮，说什么胡话呢？”另一人反驳道：“没瞧见车上还有两个小伙子嘛，你是还没有睡醒吧，连几个人都瞧不清了。”
那壮汉却是嘿嘿一笑，“你们说那两个小伙子哪个才是那小姑娘的好情郎，照我说，年纪较长的那个是个赶车的，从车厢里下来的就是拉着那小姑娘私奔的。”
那壮汉分析的倒是在情在理，通常来说除非是举家远行，一般可不会带着女眷出门，更何况瞧着那车便是从外地去往山阳县的方向，又是两个小伙子，一个小姑娘，若非是私奔，也没有其他的可能性了。
周围的几人皆是摇头笑笑，知道这个壮汉又要开始炫耀自己的本事，他总说自己看人很准，打小便跟着人走南闯北，见的人多了，便也能将一路上的行人看个七七八八，对于他们的身份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不论真假，大家倒也喜欢听到吧嗒吧嗒的说些这样的趣事，尤其是私奔这样的风流韵事，让这些常年行走在外的人也是多了一些乐趣。
“大壮，你不是常常吹嘘自己见多识广，认识的人多么，那你倒是说说，这个小姑娘是哪家的大小姐，又是与何人私奔出来了？”
有人开始顺着那壮汉的话说下去，这种话自然是有人要问的，不问便没了后文，难得在这荒郊野地的遇上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对方瞧着也没什么护卫，过过这样的嘴瘾也是很不错的。
那壮汉似乎是知道他们会这样问，早有准备，便故意吊足了胃口，这才说道：“瞧他们一路风尘的样子，定然不是这山阳县的人士，而是从其他地方逃到这里来的，说不得还是家中罹难，或是遇上了山匪，到底是哪户人家咱倒是看不出来，不过你大可以上前问问，说不得还能牵出一段风流韵事。”
“你是说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看上了一个穷小子？”另一人顺着话说道：“当真是艳福不浅啊。”
说着几人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程野扶着阿姐从马车上下来，王越将马车停靠在一旁，跑了一天的路，人困马乏，正好在此处歇上一歇，过了这里，离开官道，从小路一路前行，便能回到瓦窑村了。
三人找了一处干净地坐下来，这里是一处小驿站，王越又讨要了一些热水，至于干粮却是无法在这里补充，好在上一个驿站的时候准备充足，倒也不至于饿肚子。
随着三人的一举一动，周围这样人的目光也发生了变化，许多人的眼中都露出了遗憾的神色，其中夹杂着不少意外的之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注视到程秀的身上，不是因为她的美貌，而是那一跷一拐的腿脚，一个气质出众的女子，却是一个瘸子，又怎么能不引人注意呢？
程野自然是能够感受到这些目光，他皱了皱眉头，甚至能听到一些不善的言语，可是他又能做些什么呢，将那些人臭骂一顿，还是动手教训他们一顿，此时此刻，任何的动作都会将这件事扩大化，反而会刺痛身旁的阿姐。
善意从来都不会如影随形，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迎来别人异样的眼神，身高、样貌、发型、身份、打扮等等等等，身为后世人的程野很清楚任何事情都可能引起争议，人类永远不缺矛盾。
程野拉了拉阿姐的手，只是希望阿姐能够好受一些，他无法左右旁人，只能告诉阿姐自己就在他身边，程秀却只是笑了笑，她并没有因为别人异样的眼神而有什么不适，她似乎是早已习惯了在这种情况下与人相处。
“很多时候我们都会遇到各种不适，越是在意，便往往越是如芒在背，倒不如安然接受。”程秀看了看身边的程野，笑道：“阿姐也不是小孩子了，看的明白。”
见阿姐并不将这种事放在心上，程野也是放心不少，看来是自己想多了，自己已经不是昔日那个草包少年，阿姐也不再是那个天之骄女。程野还依稀记得小时候的一些事情，那时候由于自己顽皮，不肯学习，于是阿姐将自己狠狠地臭骂了一顿，说他是家中的男儿，怎能如此没有担当，他一气之下将书案上的墨砚打翻在阿姐身上，引得阿姐勃然大怒，追着他满院子跑。
那时候的阿姐就像是一个教导主任，容不得别人半点的马虎，如今倒是豁达多了，不过那其中的心酸，只怕是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