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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轮到程野气定神闲了，他端起案上的茶盏，缓缓的喝了一口，才道：“白掌柜，小生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现在很麻烦，是的，非常麻烦。”
白玉闻言咬了咬牙，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很麻烦，好端端的眼睛成了这个样子，谁知道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可是他也没有办法，能想到的都想到了，便是前几日下人们还请了一个道士做了场法事，可是事情并没有好转，他也很无奈啊。
白玉看着程野，心里想着此人既然能看出来，便一定能有法子破解，他不能看着整个鱼市毁于一旦，于是咬了咬嘴唇，拱手道：“小兄弟既然能看出端倪，还望小兄弟能指点一二，逢凶化吉，白某与鱼市都会记得小兄弟的恩情。”
白玉也算是能屈能伸之人，刚才还趾高气昂的想要赶人，现在又能拉下脸去挽留人，而且话语间也是面面俱到，不得不说他的应变能力还是很强的，即便是挽留，也不会显得生硬。
程野看着白玉，抬抬手，说道：“白掌柜，莫要心急，你现在只是一只眼出现症状，可见此时病情还不算严重，无需急躁，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程野倒了碗茶，推给还有些发怔的白玉，示意他不用太过紧张，病人的情绪越是平稳，对于疾病的康复也是很有好处的。
白玉又在案前坐下来，不过刚刚坐好，却又是挺直了身子，有些惊诧的说道：“这是病？小兄弟，你是说这不是狐妖所为，而是一种病疾？”
白玉已经开始相信他们这些人大概是真的被一窝狐妖盯上了，否则也不会一下子这么多人出现这样的症状，所以鱼市中才一直人心惶惶的，毕竟谁也不知道狐妖什么时候会忽然出现，取了自己的性命。
不过现在听到说这只是一种病，白玉不由得松了口气，至少这是一个好消息，被疾病缠身总比被狐妖祸害要强得多，何况只要是病，便总会有法子的。
程野听白玉提到狐妖，不由得笑了笑，怎么所有这样的事情几乎都认为是狐妖所为，狐妖表示真的很忙，这些锅已经背不动了。
“白掌柜，没错，这就是一种病，正如你所瞧见的，你可以叫它红眼病，你也看到了，这是一种疫疾。”
程野再次肯定了自己的说法，这是一种病，并非是什么妖魔鬼怪所为，无需太过担心，只是程野的话似乎是事与愿违。
白玉本来知道这是一种病还松了口气，至少比精怪之类的出来祸害人要强上许多，不过当得知是疫疾后，整张脸又垮了下来，一般的病可不能称之为疫，疫是要死人的，而且一死便是死一大片，朝堂的疫疾令也是因此而设立的。
仔细想想，鱼市中许多人都是先后出现这样的症状，这不就是瘟疫的表现么，白玉感觉整个脑袋都是“轰”的一下，他不明白，怎的好端端的，鱼市便要遭受这样的灭顶之灾。
白玉深深地吸了口气，整个心都凉了，若说是什么比妖魔鬼怪还要可怕，便是瘟疫了，所过之处，可谓是无人生还，瘟疫的恐怖可是人尽皆知的。
“小兄弟，你是说我们都染了瘟疫？”白玉看着程野，语气中满是担忧，“那还有得救么？”他已经准备料理后事了。
说是瘟疫，确实是有些夸张，不过其实这样说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后果没有那样严重罢了，不过轮起传染性，还是当真不让的。
红眼病在临床上被称为传染性结膜炎，它是一种急性传染性眼炎，全年均可发生，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任何年龄段的人群都会感染，只要是通过接触性传播，患者触碰过的东西都可能成为传染源，尤其是在人口密集的地方，很可能大面积传染，造成暴发流行。
程野瞧着面色明显不好的白玉，不置可否，对他来说，红眼病算不上什么，不过对于这个时代而言，但凡是拥有传染性的疾病，都是不能小觑的。
白玉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的眼睛又开始微微作疼了，眼泪也是止不住的流下来，他下意识的用手揉了揉，越揉便越是不甘心，他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却也没有做过大奸大恶之事，至少与虎市的那个刘三相比，自己的手段要柔和许多。
为何偏偏是鱼市出了这样子的事，他好不容易将鱼市渐渐做大了，便这样结束了，他实在是不甘心啊。
白玉苦着一张脸，他似乎是看到了鱼市的消亡。
第423章 两不相欠（）
程野看着愁眉苦脸的白玉，一时间又有些不忍了，他叹了口气，说道：“白掌柜，其实这件事并没有像你想的那样遭，这病虽然瞧着可怕，其实治起来并没有那么麻烦。”
程野出言安慰了白玉几句，白玉面上还是比较镇定的，虽然脸色不好，却也没有多大的失态，不过内心却是已经波涛汹涌了，他接手鱼市这么多年，虽然一直不服气，自己应该是虎市的掌柜的才对，不过这么多年经营下来，早就将鱼市当成一个家了，他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白玉可不傻，他之前已经找城里的医师瞧过，没有瞧出个所以然，这才认为是狐妖所为，眼下这个少年让自己不要担心，他又岂能不担心，别的医师都瞧不出来，可见这疫疾的隐秘性很强，若是好治才奇怪了。
不过白玉也不是轻言放弃之人，既然眼前之人能讲出这些东西，或许真的有什么治疗疫疾的法子，便拱拱手道：“既然小东西这样说，还望能施以援手，鱼市诸位不会忘了小兄弟的恩情。”
白玉恭恭敬敬的拱拱手，这回是他在求人，自然不能是刚才那样掌柜的性子，眼下他是发自内心的，他自然是不想死，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下受难。
程野也不是要故意难为白玉，当然不会袖手不管，别的不说，若是这些患者出现在城里，怕是整个山阳县都要遭殃了，到时候还指不定出现什么乱子呢。
他轻轻咳嗽一声，顿了顿，说道：“白掌柜既然这样说了，小生便先帮你瞧瞧吧。”程野让白玉靠近一些，在自己面前坐下来，以方便自己进一步观察。
白玉的眼睑有些肿胀，其中还粘连着一些分泌物，结膜充血为鲜红色，经过检查，除了畏光、疼痛等之前说过的症状之外，暂时还没有其他的症状。
白玉乖巧的坐在程野面前，一言不发，此时他是插不上任何话的，虽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年是什么身份，不过既然能瞧出自己的状况，定然是不简单，鼠市虽然不会轻易过问他人的身份，不过此时的白玉却是有些好奇了，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人。
红眼病的治疗其实很简单，只要是预防为主，一旦患病，最直接的治疗方案便是清洗眼睛，通常是用生理盐水或是百分之二的硼酸水清洗，若是条件不足，可以用温开水代替。
之后便是用药物处理，也就是点眼药水，像是氯霉素、氟哌酸之类的，这种事贵在坚持，每日都要进行，这样才能尽早痊愈，防止复发。
船坞内的条件比较简陋，实在不合适瞧病，白玉思忖再三，还是决定带程野去了一处宅子，宅子比较偏僻，却是鱼市的一处落脚点，一般人绝对不会带过来，若不是鱼市中的许多人都出现了这样的症状，白玉也不可能将程野带到这里来，不过日后这处落脚点多半也是要抛弃了。
程野告诉白玉，这种病具有很强的传染性，但凡是出现这样症状的人，最好都尽快隔离起来，以免病情出现大规模的扩散。白玉自然也是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不敢耽搁，立时让人通知下去，让所有患病的人都来这里，不得有误，甚至为了谨慎，他将自己的随身令牌交给那些下人，让他火速去办，可以说这是鱼市的最高指令了。
郭宜最先出现在屋子中，他是鱼市的账房先生，也是白玉最得力的下手，白玉与他简单说明了事情的经过，郭账房双眼通红，仔仔细细的打量了程野一眼，不过这件事他也不敢有所怀疑，更是不敢耽搁，便点点头，招呼那些患病的手下去了。
对于此时的鱼市而言，再大的事情也比不上眼下的事情紧急，不得不说鱼市的执行力很强，转眼间所有出现症状的人都聚集在这里。
程野粗略数了数，足足有十二人，一个个红着一双眼，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与谁急了眼，要动手打人了。
程野先是帮白玉清洗眼睛，当他从身上拿出一些瓶瓶罐罐的时候，白玉又是瞪大了眼睛，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些东西到底是如何带在身上的。
治疗的过程其实很简单，清洗眼睛，然后便是点眼药水，不过方式却是很奇怪，至少白玉还没有见过这种方式瞧病的，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既然是眼睛染了病，自然是直接让眼睛喝药了，只是不知道那撒在眼睛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清洗过眼睛的白玉却是觉得精神了许多，眼睛也觉得舒适了不少，按眼前这个少年的说法，这种病需要如此处理数日，才能渐渐康复，不过对他而言已经是很震惊了，怎么说这也是疫症，别的医师都没有瞧出来，这个少年却是只让他们每日都洗洗眼睛，便能痊愈，简直是神乎其技了。
程野也不嫌麻烦，将十二个人的眼睛都清洗了一遍，并且告诉白玉在这些人康复之前最好不要与任何人接触，他们使用过的物品也都要用热水烫洗，白玉倒是知道朝堂处理染了瘟疫的病人时也是这样做的，自然是听得非常仔细。
红眼病是传染病，如何预防是非常重要的，与其他的传染病一样，除了隔离之外，个人物品都不要混用，像是脸盆、面巾、衣物、餐具之类的，都要分开使用，分开处理，更重要的是，一定要注意个人卫生。
程野发现，鱼市中的人很多都扮演者社会底层，大概是为了打探消息方便，有些人的卫生条件很是令人担忧，尤其是手上的卫生，以前如何他管不了，不过来了这里，程野便要求他们一定要勤洗手，勤剪指甲。
总之程野提出了许多相关的预防措施，白玉都一一记了下来，然后让郭宜一步步尽快落实下去，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是了，白掌柜，你现在只有一只眼出现症状，所以平日里也要注意一些，清洗的时候不要两只眼一起清洗，睡觉的时候也尽量偏向患侧，这样可以防止另一只眼也出现症状。”
程野又叮嘱了白玉一番，白玉自然是点点头，记在心里，此时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缓了缓，白玉瞧着程野正声道：“小兄弟，咱鱼市不会欠人人情，既然小兄弟帮了鱼市这么大的忙，咱也以礼相待，那唇面玉佩虽然是鼠市的禁忌，不可触碰，不过既然小兄弟想知道，咱便破一回例。”
程野没料到白玉会这样说，更没有想到那片玉佩竟然是鼠市的禁忌，怪不得之前不愿接自己的生意，不过现在好了，至少目的是达到了。
程野留了一些药，便起身准备告辞了，白玉拱拱手，说道：“小兄弟，你想知道的那件事怕是短时间内不会有答复，日后我们该如何联系你？”
程野也知道这件事一定不可能这样顺利，想查明背后的故事需要时间，他也不急，只要能知道结果便好了，不过也不可能整日在这里等着，看来这件事只能劳烦张角了。
“你们无需找我，我的人会来找你们的。”
第424章 人走茶凉（）
克离四满头大汗的跑回太医坊，一进门便哭哭啼啼的喊起来，“不好了，不好了，连大哥让曹主薄下了大狱了，这可怎么办啊？”
克离四跑的太急，进门的时候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身形止不住的往前冲了几步，正好撞在一个老医师的怀里。
那老医师皱了皱眉，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克离四一眼，叹了口气说道：“离四啊，你在太医监学习这么久了，怎的还是这样毛毛躁躁的，咱们做医师的可不能这样莽撞，会出乱子的。”
若是往常，克离四一定会低头躬身，做出一副受教了的样子，眼下却是顾不上那么多了，又是十分焦急的喊了声，“各位，不好了，连大哥去帮曹主薄瞧病，被下了大狱了。”
这一下医坊中的人都听到了，皆是向这里望了过来，那被撞的老医师也是顿了一下，说道：“离四，你们不是去帮曹主薄家的公子瞧病去了，怎么好端端的，连医师会让人下了大狱？”
医坊中出了这样的事，大家自然是都围了过来，克离四赶忙说道：“那曹主薄家公子的病有些怪，这个我也说不好，反正就是曹主薄说连大哥没有瞧好小公子的病，便将连大哥抓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这曹家也太目中无人的吧，瞧不好病便要被下大狱，真若是这样不讲道理，天下的医师怕是早就死绝了。
“这曹家也太仗势欺人了，瞧病这种事本就没有那样的绝对，哪能因为瞧不好病便胡乱抓人，这样以后谁还敢去他们家瞧病啊。”一个老医师看不过去，摇摇头骂了一声。
事情也确实是这样的，正是因为这些大户人家的无理取闹，所以许多人医师在帮他们瞧病的时候都不敢放手施为，毕竟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也要赔上性命的，所以许多医师都会留一个心眼，与这种人瞧病的时候半推半就，然后开一些类似于后世保健品的方子，总之就是治不好病，也吃不死人，能拖一会儿算一会儿，这样那些人家瞧着不见好，便只能臭骂一顿，然后换一个医师了。
不过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将医师下了大狱，身为同僚的这些人自然是义愤填膺，于是大家都七嘴八舌的骂了起来。
“那曹家向来是不讲道理，他也不想想，若是没有咱们，他家大公子又岂能活到今天，这种忘恩负义之人，日后见了还是躲得远远地，清净一下也好。”
“这曹家也太嚣张跋扈了吧，连得海是咱们医坊的人，真有什么事也是咱医坊自己做主，哪里轮得到旁人肆意妄为，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唉，连医师也是年轻气盛，好出头，什么事都想往上冲一冲，这下好了，出事了，那曹家是可以随便糊弄的么，摊上了曹家，这件事怕是没法善了了。”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克离四急的都要哭出来了，他眼中泛着泪花，抬头看着众人，哽咽道：“那可怎么办啊，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连大哥受苦啊，一定要想想办法啊？”
克离四得知连得海被下了大狱，整个人都有些懵了，他不敢耽搁，便急匆匆的跑回医坊求救，他是这里的新人，自然是说不上话，不过医坊中有资历的老医师非常多，他相信自己没有办法，但是医坊的同僚一定有法子的。
克离四抬眼看着众人，希望这些人中能有人站出来，与曹家说理去，可是大家却一下子都沉默了，除了摇头叹息之外，再无别的举动。
克离四愣住了，他看着离得自己最近的那个老医师，已经有了哭腔，“张医师，你资历深，资格老，是我们的前辈，你想想办法救救连大哥啊。”
那老医师有些不忍，不过还是摇摇头，说道：“离四啊，我年纪大了，人也糊涂了，便是药方有时候也会弄错，在这医坊也待不了几日了，这种事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说着老者摇头叹息的离开了。
克离四又去看向其他人，只是无论看向谁，谁都会下意识的别过头去，曹家人虽然可恶，可是也惹不起，没有人想蹚这趟浑水。
克离四有些委屈，咬着下唇已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