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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了车过来，他想出门都很难。
刘家是做皮革生意的，像是大户人家防寒穿的氅，还有脚上的毛皮靴子，都是刘家的主要业务，早些年的时候，为了生意，他东奔西跑，从来不会因为腿脚问题而耽搁生意的，如今生意做起来了，日子也宽裕了许多，也到了享福的时候了，可是这腿脚却出了问题，别说是到处转转了，便是连出门都是一个麻烦事。
今日也是听管事说，最近城里疯传的小神仙出现在一家茶楼，便赶紧赶过来了，想着请小神仙帮帮忙，自己的腿脚或许就有救了，可是他没有想到茶楼门前竟然有这么多人，自己还是来的晚了，怕是还没有轮到自己，天色也要黑下来了。
想到这些，便觉得悲从心中来，他此时也顾不上这么多了，错过了这次机缘，下次等到小神仙过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于是便这样坐在地上，抬着头，向着楼上的窗子喊起来。
“小神仙，咱是做皮货生意的，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不知道珍惜腿脚，现在年纪大了，报应也来了，咱这只脚也不知出了什么毛病，如今连路也走不了了，还请小神仙行行好，帮在下瞧瞧这脚上的毛病，日后在下一定为小神仙盖一个祠堂，日夜供奉。”
刘老爷是生意人，所以说话做事也是生意人的思维，对于这样当街坐在地上，三句话离不开金铢的生意人，那些士子其实是看不上了，士子有士子的骨气，便是有求于人也不能失了态度，可是刘老爷却顾不了这么多了。
在这个时代，别看商人手里握着不少社会财富，不过商人的地位却是很低的，除非是权贵宗族经商贸易，一般商户的地位远远赶不上农户，更别说学而优则仕的士子了，生意人往往是士子间取笑的对象。
刘老爷有这样的自知之明，所以在不在乎自己的身份，就这样当街坐在地上，或许在那些士子眼中，这样的行为有些胡闹，不过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像其他人一样规规矩矩的在门口排队，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他也只能出此下策，希望能引起小神仙的注意。
那些将脑袋探在窗外的士子果然有些嘲笑的语气，之前还好言相劝，见刘老爷这样撒泼打滚，士子们不乐意了，纷纷指责刘老爷不地道，像这样坐在地上大喊大叫的成什么样子，可是这话喊出来又有些不得劲儿，毕竟坐在茶楼里的郑屠户之前喊的比这人还要夸张。
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奇怪，你赞同的与你反对的往往都是同一种人，不同的或许只是心境。
刘管事看着老爷坐在地上疼的呲牙咧嘴的样子，只能摇头叹气，他什么忙也帮不了，至于那些士子的冷嘲热讽，他倒是不在意，他本来就是个下人，打理刘府的各项事宜，各种各样的脸色见的多了，论阅历，可不是这些士子能比的。
刘双喜蹲在老爷面前，也很是担忧的说道：“老爷，要不俺扶你回车上吧，外面怪冷的，有什么话你告诉俺，俺帮你冲楼上喊，俺的嗓子大，喊得清楚，小神仙一定能听见了。”
刘老爷摇摇头，这种事光是听见了也没什么用，咱是来求神的，就不能摆出那些架子，越是表现的不堪，或许越能打动小神仙，都说神仙能感受民间的疾苦，在小神仙面前，也就没必要遮遮掩掩的了。
“双喜，帮老爷把脚上的袜子除去，让小神仙瞧瞧，咱这脚是出了什么问题？”
刘老爷坐在地上，艰难的支撑着身子，他的左腿始终微微的抬起来，不敢落地，刘管事瞧老爷端的辛苦，便伸手将老爷的腿架住。
刘双喜听见了老爷的话，应了声，便上前将老爷腿上的袍子稍稍撩开一些，然后去脱脚上的袜子。这时大伙都注意到了，这刘老爷只是穿了袜子，却是没有穿鞋，当那个下人去帮他脱袜子的时候，刘老爷脸上的表情很是痛苦，身子一仰，险些又跌倒在地上，刘管事赶紧支住老爷的后背，以防他后仰时磕到脑袋。
袜子被除去了，刘老爷将这只有问题的脚架在另一条腿上，很是痛苦的说道：“小神仙，你瞧瞧，咱这是到底惹了什么晦气，好端端的就忽然成了这个样子，咱知道你有本事瞧好了郑屠户背上的大疙瘩，咱的脚如今也成了这个样子，麻烦小神仙行行好，帮忙瞧一瞧。”
刘老爷竟然当众脱袜，搞了这么一出戏，众人实在是无语，不过当瞧见了他脚上的情况时，又不由得吸了口气，这只脚哪里还是正常人的脚，脚的外侧高高的肿起，以至于整个脚都大了一圈，怪不得没有穿鞋，正常的鞋可装不下这样的脚。
楼上的人离得远，瞧不清楚，站在门口的却是瞧得真真切切，都说是那人的脚上长了一个大疙瘩，就和郑屠户背上如出一辙，瞧着就怪吓人的，这样的话很快传到楼上，一时间茶楼里又沸沸扬扬起来。
程野叹了口气，为了瞧病搞成这个样子，也是难为人家了，无论如何，他还是觉得下去瞧瞧，能帮一下算一下，总比坐在这里看热闹强。
第317章 小神仙现身（）
程野站了起来，想要下楼去瞧瞧，可是他的位置本来就靠后，离着窗子近，自然便离着下楼的出口有些远，茶楼内又是满满当当的人，又不时地有人往里面挤，想要出去确实不是很容易。
那同案的汉子见程野站起来了，以为他坐的乏了，起来活动一下身子，却见对方是想要往外走，便问了声：“小公子，现在人这么多，想要出去可是不易，不如再等一等，一会儿人散了，出去也方便。”
程野笑了笑，王越也已经站起来，帮程野开路，“小生下去瞧瞧，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那汉子愣了下，心道你能帮上什么忙，不下去添乱就不错了，无非是觉得上面瞧不清楚，下去仔细瞧瞧，嘴上还是劝了一句：“小公子，咱就安心的在这里瞧瞧好了，人家脚上长了那么大一个东西，想想也怪可怜的，咱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没必要给人家心里添堵。”
那汉子也是好意，虽然很多人都在嘲讽楼下的那人，穿的挺体面的，做事却这般没有礼数，那汉子倒是觉得人有三急，若不是没有办法了，也不至于这样，所以没必要非要说三道四的，他也劝程野与人为善，不要下去了。
程野知道那汉子误会自己了，不过也没有解释什么，王越在前面引路，只是人实在是太多了，推推嚷嚷的，难免发生一些口角，王越才不管这些人是不是仰慕自家的公子，也不管是庶人还是士子，皆是一股脑的都推开，实在是挡在前面不肯让步的，便直接上去撞开。
一时间茶楼内又是骂骂咧咧的声响，周围的人都对王越的蛮不讲理有些侧目，王越才不管这么多，我行我素，仗着手上的一些手段，又是憋人胳膊，又是拌人腿的，还真就在人群中挤出一条下楼的路。
周围的人都有些愤慨，已经开始对王越恶语相向，顺带着连程野也一起骂了，程野倒是无所谓，这个时候发生口角都是难免的事，过后也就忘了，只是他没有想到，茶楼里竟然塞了这么些人，上楼时只感觉热热闹闹的，想要出去了才知道，过来凑热闹的竟然这么多。
那汉子站在案前，看着程野二人在诸人的骂声中走了出去，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顿了顿，他竟然也跟了上去，正如他说的，相逢便是缘，能在一个案上吃东西也是不易，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他人高马大的，没人愿意和他挤，都不由自主的向两旁避让，于是很快便走到了程野二人的前头，然后笑呵呵的说道：“我送你们。”
有了李大虎在前面开路，出去倒是容易了许多，楼下的见楼上有人出来了，便赶紧趁势往里面挤，好不容易腾出来几个位置，可是不要错过了，不过有的人正在瞧着外面的热闹，没有注意楼上的情况，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位置已经被别人占了，一时又有些懊悔，只好在外面继续的等着。
好不容易下了楼，从茶楼里走出来，程野忍不住松了口气，他想起了以前挤地铁的时候的场景，也是这般的拥挤，没想到这样的景象在一间茶楼里重现了。
程野站在门口，回身再瞧茶楼里面，真是感慨万千，后世粉丝的疯狂也不过如此吧。那个刘家老爷还坐在地上，翘着腿，诉说着这自己的痛苦，希望小神仙能够现身，帮自己瞧上一瞧。
周围的看客表情各异，有同情这个人的，也有说他没有礼数的，更有单纯看热闹的，程野径直走了过去，蹲下来近距离瞧了瞧。
王越在身旁候着，李大虎不知为何也跟了过来，或许也是出于好奇心，既然下来了，便瞧瞧看好了，脚上长了大疙瘩的事可是不多见。
程野蹲在那里端详了一会儿，这个动作让人觉得很奇怪，便是那些瞧热闹的也忍不住吐槽起来，盯着一个脚丫子看了这么久，也不嫌脏么？
“你这症状有多久了？是不是夜里会因为脚疼而惊醒？不光是脚，膝关节是不是也会红肿热痛？”
程野蹲在那里，看着刘家老爷忽然问道，这让刘管事不由得皱起眉头，这是哪里来的后生，这样的不懂事，没看人已经疼得倒在地上站不起来了，你来瞧热闹也就罢了，还这样问东问西的，不觉得有些过分么？
刘双喜看管事面色不善，便赶紧上来轰人：“去去去去，哪凉快哪待着去，凑什么热闹，没看见我家老爷病成这个样子，还一个劲儿的往过靠，不怕针眼啊。”
刘家的下人这样说话了，王越自然也不会闲着，也是喝了声，“我家公子好心帮你家老爷瞧病，你这是什么态度，这病不想瞧了，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赶紧抬回去算了。”
瞧病？几人都是楞了一下，这后生是跑过来瞧病的？瞧着年纪轻轻的，不像是一个医师啊，不会是刚刚学了些本事，出来显摆的吧？
李大虎也是愣了下，他没想到和自己同案的少年还会帮人瞧病，想来应该是在某家医馆做学徒，于是上前好言相劝道：“小公子，你可不要逞能啊，人家都说了，城里的医师都没有法子，你能怎么办？”
他知道程野或许也是出于好心，所以不想说的太过，只是希望程野年纪轻轻的，做事要考虑清楚，不要少年意气，做事不顾后果，惹出什么乱子便是自毁前程了。
程野回头笑了笑，说道：“没事，小生就是问问，这病若是不出所料的话，其实并不难治，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这句话让在场的人都有些傻眼了，整只脚都肿成这个样子了，怎么瞧都不想好治的，说大话也要挑一个对的时候吧，现在说这样的话谁能信啊？
李大虎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离得程野最近，自然也看得最清楚，这个少年在说话的时候并没有躲闪的意思，似乎说出这样的话也是顺理成章，不知为何，他竟然差点相信了。
刘双喜终究是一个下人，做不得决定，他瞧了程野，又看向一旁的刘管事，刘管事也有些犹豫，他觉得这个少年有些奇怪，即便是瞧热闹，也没有这样的瞧法啊，所以便看向刘老爷。
刘老爷到底是过来人，他觉得这个口出狂言的少年没什么恶意，不过是有些自信心过头罢了，不过仔细想想少年刚才的问话，似乎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就好像亲身经历了一番。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发愣，此时茶楼内又是一阵沸沸扬扬，又有人出来了，张猎户父子与郑屠户都出了茶楼，接着便看到了蹲在那里的程野，很是诧异的喊道：“小神仙？”
程野闻言回过头，乐呵呵的摆摆手，“好久不见。”
第318章 大伙都得罪了小神仙（）
程野起身，与张猎户父子和郑屠户寒暄了一下，水生在其父亲的示意下，又要给程野磕一个头，程野连忙将他扶住，然后瞧了瞧他的眼睛，雪盲症已经消失了，恢复的很不错，之后他又告诉郑屠户在这里等一等，一会儿帮他把药换了，郑屠户自然是乐呵呵的点头。
这边的几个人在叙旧，其他的看客却是傻眼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小神仙真的出现了，这个不起眼的少年竟然就是小神仙。一时间茶楼上下又沸腾起来，那些本来就在茶楼外面候着的人开心了，之前还埋怨自己运气不好，来得晚了，只能在外面等候，现在好了，小神仙竟然出现在楼下，他们能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小神仙，真是天大的福分。
那些在楼上饮茶的人也听到了楼下的动静，张猎户父子与郑屠户都下去了，说是小神仙在下面，原本不大的窗子又被更多的脑袋挤在里面，皆是想目睹一下小神仙的真容，大伙一直在这里道着小神仙的好，却连小神仙长什么样都不清楚，一听闻小神仙出现了，便急匆匆的往楼下跑，可是上楼不容易，下楼也困难，茶楼内乌泱泱一大片的人，想要一下出去也不太可能。
一时间茶楼内的人都有些后悔了，尤其是那些士子，仗着自己读书人的身份挤进茶楼，没曾想小神仙竟然在茶楼下面，现在想要出去可是不易，只能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向下面张望。
这一看不要紧，立时有人认出这不就是刚才非要下楼，险些与众人闹出矛盾的那个少年么，他不是一直坐在茶楼的角落里，之前也根本没有人在意他，他怎么会是小神仙？这么说他们刚才其实一直将小神仙冷落了？
李大虎愣在那里，半天没有回过神来，看着程野与张猎户父子及郑屠户寒暄的样子，他感觉自己真的太糊涂了，原来这个少年就是小神仙，自己刚在又是拍打又是搂抱的，还问了那么多问题，真是太不应该了。而且他还怀疑小神仙的医术，劝说小神仙不要轻易帮人瞧病，这可真是罪过了，于是他下意识地在自己嘴上拍了拍，告诫自己以后不要这么多嘴。
不过他还是觉得自己比大多数人都要幸运，至少他和小神仙说话了，还在一个案上吃东西，不光是李大虎，那些刚才与程野同案，却没有来得及下楼的人此时心里也是极大的遗憾，同时又很是满足，他们可是吃了小神仙请的东西。
或许是程野太过普通了，混在人群当中也没什么亮点，所以此时此刻他以小神仙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大伙都有些傻眼，谁都没有想到，小神仙就这样不声不响的出现了，比普通人还要普通，不过转念一想，大伙又恍然大悟，仙家自然不会留恋世间的繁华，所以以什么身份出现并不重要，他们也不在乎，这就是仙家的骨气。
这里面最摸不清头脑的便是刘家的三个人，他们之前糊里糊涂的以为小神仙就在茶楼里面，便想也没想的就过来了，结果小神仙出现在自己面前了，他们都不知道，还以为是那个逞能的后生，差点将他赶走。
刘双喜先是楞了一下，然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刚才自己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将小神仙骂了一顿，语气也是相当的不善，他就是一个下人，一般庶民都不一定得罪的起，何况还是一个仙家，他一时间有些惶恐，自己惹上大麻烦了。
刘双喜到底是不够稳健，他的眼角都急出眼泪来了，委屈的不得了，心道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少年就是小神仙啊，他也不是故意要骂人的，这事怨不得他啊，这样想着，他又扭头去看刘管事。
此时刘管事也是有些恍惚，他也没有想到这个少年竟然如此有本事，便是大伙口中的仙家，怪不得叫小神仙呢，竟然如此年轻，想想自己刚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