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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夫人低声问了送消息的人几句话,将人打发走了,将宫人也打发到一边了。
“陛下!”邓夫人拍拍郑康公的胸口,柔声道:“不过是正常的使臣来往而已,何至于恐惧到这样的地步,若是让大臣看到,陛下的威严何在啊?”
郑康公渐渐缓过神来,看看周围,才深深叹了口气,然后摇着头说:“寡人现在是不能听到韩国两个字,我郑国近来大多数的疆土,都被它攻占了,连阳城和负黍这样的重镇都没有守住。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郑国现在国脉如缕,大臣又畏葸退缩,开疆拓土是暂且指望不上了,只希望能守住现在这点儿祖宗的基业,将来也有翻身的时候,这也就不错了。但是,敌人不会给你喘息的时机,它恨不得一口将我们吞下去才解恨……”
邓夫人这时愤愤不平地说道:“这也太不公平了。虽然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周天子还守不住自己的疆土,何况诸侯?况且盛衰本是天意,齐桓公如何英明,儿子们却争权夺利,停尸不顾,束甲相争,以至桓公死后无人理睬,让蛆虫爬满了全身,如今田氏又夺了姜氏齐国。再说晋文公,十九年磨难,终于成为一代霸主,他能料到三家分晋的事吗?所以,陛下忧虑太多,‘猛虎别在当道卧,困龙也有上天时’。百姓还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代管不了下代人’,本来好好的生活,也被忧虑的困难重重了。”
郑康公看着邓夫人撅着嘴,正在生气,忍不住笑了,“你看你?寡人还没有感叹一下,你这道理就一堆一堆的,什么齐桓公、晋文公的,还把周天子也搬了出来,就差把老天爷也抬出来了。”
邓夫人看到郑康公露出了笑容,这才微笑着说道:“谋划的有文臣,打仗的有武将,陛下只管差遣就是了,‘什么人什么福,土地爷还住瓦屋’。陛下何至于这样对着没有发生的事情发愁?”
郑康公一听,恍然大悟道:“嗯?说的是!反正已经如此了,我们也土地爷掉井里——别捞这个神了。”说着,他怡然自得道:“我们还是商量如何驯服这匹乌骓马吧,寡人简直太喜欢了,它比你都难驯服。”
邓夫人一听,笑着去胳肢郑康公,“臣妾又不是牲口,用得着驯服吗?”
郑康公笑着跑到了一边。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戴瑄到了新郑,苏名远扮作随从跟随戴瑄进了宫。柳晗卿和云淇找到申不害,和云千画、叶名诚、文梦龙取得了联系,之后云千画、叶名诚、文梦龙在申不害的帮助下,继续保护牢中的国安和张海丰,柳晗卿和云淇回驿站,听候戴瑄差遣。
戴瑄求见郑康公,郑康公很不高兴,将戴瑄宣进到了宫中偏殿里。
郑康公看着戴瑄气宇轩昂地进来了,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戴瑄行过礼后,将韩文侯的书信递给了郑康公。
郑康公看过后,勃然大怒,将书信摔在一边,他看到戴瑄正在高傲地昂着头,努力压制了怒火,厉声问道:“使者所来何事啊?”
(本章完)
第166章 夜见郑伯()
戴瑄冷笑了一下,看着明知故问的郑康公,平静地施礼道:“卫国朝歌云梦山清溪先生的徒弟欲将踢云乌骓马献给我韩国君侯,不料此马在贵国被扣,献马人也被打入死牢,微臣前来,正希望陛下能放马还人,两国依然安好。”
郑康公气得用拳头一砸案几,“放肆!什么清溪先生浊溪后生的,寡人压根儿就没有听说过。还有你说的什么乌云白云马,更是闻所未闻,想必是以讹传讹,你们君侯搞错了。兴许就是什么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故意挑拨我郑韩两国关系,使者回去禀告你们君侯,若事情真是如此,寡人一定严惩不贷。寡人为一国之君,自然一言九鼎,你先回去吧。”
戴瑄也不生气,依然若无其事的样子,“陛下既然如此说,微臣也无话可讲。千里马于国来讲,终究是无用之物,既不能增赋税,也不能扩兵源,更不能强国家。微臣回去自当将陛下所说之话一五一十转告我国君上。”
郑康公看着戴瑄不温不火的表情,心里的怒火简直越烧越旺,听到这威胁口吻的话,他的眼睛禁不住都瞪大了,恨不得立即命人将戴瑄乱刀砍死,方解心头之恨。
正在这时,一个宫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谁也不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大声道:“启禀陛下!踢云乌骓马疯了!”
郑康公一听,顿时愣住了,愤怒,尴尬,耻辱,一起涌上心头,他感觉自己现在整个人都被气大了,而且气越来越多,却怎么也出不去,憋得脑袋都快炸开了。
“来人,将这个疯子拖出去乱棍打死!”郑康公快要失去控制了,指着地上的宫人疯狂地咆哮着。
戴瑄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这时,进来几个侍卫,将宫人拖了出去。
“陛下!微臣没有听错的话,刚才宫人是不是说到了‘踢云乌骓马’?”戴瑄看着气急败坏的郑康公,故意微笑地施礼问道。
郑康公看着微笑的戴瑄,越发觉得他可恶,可是,该怎么回答呢?“乌骓马那么多?难道我就不能有一匹吗?”
戴瑄镇静地继续说道:“陛下为一国之君,有一千匹踢云乌骓马也不奇怪。只是,微臣刚刚才听陛下说‘什么乌云白云马的,更是闻所未闻’。怎么转眼之间,陛下不仅有了踢云乌骓马,而且还疯了呢?”
郑康公气呼呼地看着戴瑄,一时脑袋更大了,旁边也没有个大臣,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措词了。
“有刺客!”“抓刺客啊!”门外忽然乱喊了起来。
郑康公一听,顿时慌了手脚,侍者大喊道:“快来人!快护驾!”
殿门立即洞开,进来了护驾的侍卫。戴瑄也赶紧躲在一边。
这时,邓立功领着人来到偏殿,见到郑康公,跪拜道:“启禀陛下!刚才确有一名刺客,现在不见了,末将会加强宫中防卫,请陛下放心。”
郑康公听说刺客跑了,赶紧道:“戴大人,天色不早了,你赶紧回驿站吧。”说着,不等戴瑄施礼,郑康公领着人便出了偏殿。
郑康公回到后宫邓夫人处,还未说话,邓夫人惊慌失色,开口道:“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宫中还出了刺客,陛下会不会有危险?”
郑康公本来一肚子的火气,看到邓夫人少有的惊魂失魄,心疼地搂住她道:“没事儿!刚才立功已经把刺客赶出了王宫,而且加强了宫中的防卫。再说,宫中这么大,我们今天换个地方住,就算有刺客,也找不到的。”
邓夫人依偎在郑康公的怀里,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刚才真把臣妾吓死了,臣妾真怕出了什么意外,再也不能服侍陛下了。想到这儿,臣妾浑身都凉了。”
郑康公握握邓夫人的手,果然是冰凉的,由不得心里酸楚楚的,方才的火气居然一点儿都没有了,“没事儿,有寡人在呢!谁也不敢把你咋样。”
邓夫人渐渐恢复了平静,气息也慢慢均匀了。
“对了,听说陛下刚才召见那个韩国的使者了,怎么样?”邓夫人轻轻问道。
郑康公本来消失的火气,被邓夫人这么一问,又熊熊燃烧了起来,他低头看着风姿绰约的邓夫人,佯装微笑地说道:“没事儿,就是两国正常的使节往来。”
邓夫人听着,眼泪又流了出来。
郑康公慌了,赶紧去拭泪,担忧道:“怎么说得好好的,又哭了?”
邓夫人破涕为笑,“臣妾知道陛下一定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儿,陛下是怕臣妾不高兴,所以才哄骗臣妾开心,说没有事儿。但是,陛下的演技实在太差了,笑得也太僵硬太假了。”
郑康公听着,微笑地摸摸邓夫人的脸,释然道:“刺客这一闹,寡人也想通了。没有寡人之前,这王宫不依然存在,国家不依然存在吗?既然如此,寡人还忧虑那么多干啥?使者的事儿,寡人刚才确实被气得半死,但是现在不管了,反正明天朝堂之上,就算寡人不吭,大臣们也会应答的。所以,以后到你这儿,不再提朝廷那些烂事儿。提来提去,也让人开心不了。”
邓夫人静静看着郑康公,开心地笑了,“陛下能这样想就对了,浮生若梦,若不珍惜,大事没做好,小事也稀松,那才是竹筒做枕头——两头空呢!”
戴瑄回到驿站后,苏名远三人已经在等了。
戴瑄见到苏名远,忙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苏名远笑着说道:“没事儿,我师娘就是云下宗的尚女侠,我也学过飞霞步,虽然不怎么精通,一般的飞檐走壁,还是可以的。”
戴瑄惊讶地摇摇头,“真是不可思议啊!云梦山真是卧虎藏龙啊!郑国居然扣押了你们的师兄,简直是自寻死路。刚才你假装宫人跪倒在地,我还担心他们会识破呢!后来又听到他们喊着抓刺客,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看到你没事儿,我也就放心了。不过,你是没有看到刚才郑伯听到你说起‘踢云乌骓马’时哑口无言不尴不尬的窘态。他现在估计正在感谢刺客帮他解了围呢!哈哈!”
云淇和柳晗卿听着戴瑄的讲述,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时,云淇疑惑道:“五哥?我们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儿不君子啊?”
柳晗卿不屑一顾道:“这世道,还讲君子?堂堂一国之君,抢了我们的踢云乌骓马,马上要斩杀四哥和六哥,难道,这是君子吗?国君尚且这样不讲仁义,我们假扮了宫人,装个刺客,简直已经太君子了。况且,踢云乌骓马明明就在宫中,郑伯却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是什么国君?你还对他君子,真是豆芽炒虾米——两不值(直)。”
苏名远笑着看了看云淇,点了点头,“你八哥说得有道理,如今的世道,‘耕牛无宿草,仓鼠有余粮’,凡事要看场合,讲分寸,不能死守着道理。”
戴瑄笑着道:“看你们风华正茂,血气方刚,对世道还是了解不够深啊。你们觉得本官作为使臣前来,就是为了交涉踢云乌骓马和你们的师兄吗?”
云淇更加不解了,“难道不是吗?”
戴瑄笑着摇摇头,“郑伯根本不会放马也不会放人,本官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证明郑伯不会放马和放人,这样的话,韩国讨伐郑国才名正言顺啊!”
“啊?”云淇惊讶地张大了嘴,他没有想到国家大事居然有这样虚伪的一层意思,“那万一郑伯要是放马放人呢?”
柳晗卿和苏名远这时都微笑着,并不说话。
云淇略微一想,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柳晗卿笑着拍拍云淇的肩膀,装作语重心长地说道:“云淇呀!师父也讲过‘国有权臣,朝无善政’,如今郑伯就是如此的状态。他眼睁睁地看着大臣之间斗争,也没有办法阻拦,相反,他还想着坐收渔人之利呢!”
“哎呀!”云淇感叹地摇摇头,“斗争啥斗争?和平相处多好,都已经荣华富贵了,还斗?真搞不懂,他们倒底要追求什么?”
戴瑄开怀笑道:“若是都像你想的这样,那天下早就太平了。”
第二天,郑国朝会。戴瑄作为使者也参加了。
戴瑄道:“卫国云梦山清溪先生派弟子献踢云乌骓马与我国君侯,不料此马在贵国被扣,献马之人被抓,我君侯得知,恐伤两国和气,故派微臣为使者,来求陛下明察,放马还人。”
郑康公还未说话,太宰欣站了出来,他慢慢说道:“戴大人此来,真是强词夺理了。盗马一案,先由应如璋大人亲自审理,人证物证俱在,罪犯也供认不讳,铁证如山,绝无徇私枉法之事。陛下本欲下旨处以斩刑,恐其中真有误判之处,故下旨暂关死牢,且已将此案移交新郑县衙办理。此事本我郑国内部之事,似与韩国无关吧?且说踢云乌骓马为云梦山之物,有何凭证?”
应如璋一看太宰欣出来了,知道事情已经不好办了,只是已然如此,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戴瑄道:“踢云乌骓马既然是郑国王宫之马,想必外人不会了解他的习性,微臣请宣云梦山清溪先生的弟子觐见。世人尽知,若非主人,乌骓马极难驯服,此次随微臣来的清溪先生弟子有三个,陛下可随便挑一人,也可让三人都试试,看看他们的口令,乌骓马是否能立即听懂?到时,是真是假,一目了然,也不用在这朝堂上空费许多口舌。”
郑康公一听,立即傻眼了,他确实很难驯服乌骓马,他也知道这马确实是抢来的,可是如今已经下了旨意将人关了起来,怎么好改口认错呢?想到这儿,郑康公觉得自己已经千头万绪,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时,应如璋忽然口中吐血,倒在了朝堂上。
(本章完)
第167章 乌骓之死()
郑康公一见应如璋吐血倒地,登时吓了一跳,感觉自己的腿也有点儿软了,他慌忙指了指旁边的侍者,“快传医师!”
太宰欣这时就站在应如璋的旁边,他低头看了看应如璋,见他紧闭着眼睛,嘴角确实流着鲜红的血,一时也有些迷糊了。
郑康公这时准备从台上下来,太宰欣看到,忙奏道:“陛下稍安勿躁。此事虽突然,有医师处理,已经足够。且使者尚在,陛下应以国事为重。”
这时,侍卫将应如璋抬了出去。
郑康公看到台下应如璋空空的位置,心里也感觉空空的,心里禁不住骂道:“真该死!应如璋怎么这么不中用,关键时刻还晕倒了?这让寡人怎么办呢?娘的太宰个老泥鳅,阳山吃草,阴山拉屎——背地里坏,就是个吃里扒外的货。哎呀!这破朝廷,简直坐不下去了。”
戴瑄看着朝堂上又恢复了平静,朗声道:“启奏陛下!清溪先生的弟子还传不传了?”
郑康公正一筹莫展,如坐针毡,听了戴瑄的话,更加烦躁了,心里骂道:“该死的大臣,居然没有一个站出来帮寡人说话的,真要是寡人出洋相了,柳条枝子穿王八——一个也跑不了,你们谁也别想光彩!”想到这儿,郑康公赌气地说:“传,都传上来。”
苏名远、柳晗卿、云淇被传到了朝堂。
郑康公看到苏名远,忽然惊诧起来,他瞪大了眼睛,仔细看了看苏名远,心中掠过一阵狂喜。他急忙握紧拳头,暗示自己冷静了下来,“最西边这个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苏名远施礼道:“回禀陛下!草民苏名远。”
郑康公一听,心中喜不自胜,他努力克制住乱窜的兴奋,佯装盛怒地指着苏名远,厉声道:“他就是昨夜的刺客,抓住他!”
苏名远一听,登时吓出一身冷汗来,呆若木鸡地愣住了。云淇也被突如其来的事情弄得不知所措。柳晗卿虽然表情镇静,心里也大吃一惊。
旁边的戴瑄也吓了一大跳,他实在没有想到,昨晚天衣无缝的事情,今天上午就被人发现了,而且还是在堂堂的朝堂之上。他的思路也有些乱了,担心一旦苏名远被抓,再牵连出自己,那么不仅这次出使的目的没有达到,很可能还会带来意想不到的负面效果。想到这儿,他也不吭了,只好静观事态的发展。
郑康公看着苏名远目瞪口呆的样子,越发肯定他就是刺客了。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么快就绝路逢生了,禁不住心里得意道:“哼!可惜应如璋这么快就晕倒了,真没出息。他真是错过了一场好戏。”
这时,太宰欣站了出来,大声道:“启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