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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陶翁主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后宫之中,梁美人是公认的长公主派系——其实,当今皇帝后宫中一半以上都和馆陶长公主交好——再加上梁家富甲一方,梁氏家主为人识相,对长公主素来谦恭孝敬……林林总总加起来,馆陶翁主阿娇实在想不出母亲有不支持梁家女儿过继小皇子的理由。
陈须瞧出端倪,不由好奇地追问:“吾家娇娇之所见……不同?”
“阿兄!”阿娇嗔怪地推了长兄一把,皎洁的纤指往四周比比,警告警告——象这类涉及宫闱和帝嗣的大事,怎么有她发言的余地呢?就算背后说闲话也不妥当啊。
要知道这座长公主官邸百分之八十侍从来自皇宫,平常又和宫中往来不断,千丝万缕的,保不住就有人听了墙角泄露了消息。
不过到底是嫡亲兄妹,阿娇也不打算如在宫里那般用套话官话敷衍胞兄:“然,阿兄,梁美人……其人……娇娇以为,颇有不妥之处……”
须太子好奇了;“哦,何?”
阿娇有些纠结地皱皱眉头,沉思良久,才压低了声音和哥哥说: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梁美人变了,变得越来越不象她记忆中的梁氏了。以前的梁宫女固然有些呆有些拘泥,但一言一行都是真实的,有生气的。而现在的梁美人,穿绸裹缎,珠翠环绕,轻声慢语,行规蹈矩,从外表来看一举一动完全符合礼仪宫规。
然而,以娇娇翁主观察,梁美人仿佛总带着个假面具,透着一股子……一股子……
阿娇忽然发现找不到适当的形容词。
堂邑侯太子帮着猜:“伪?”
“唔……”
娇娇翁主摇头,推敲好一会儿,才道:“否,乃……僵!”
“嗯?”陈须太子莫名其妙:“娇娇乃何意?”
阿娇抿着唇,半晌才想好怎么表达。
她觉得吧,作假的人都是主动的,有动机有目的才有行动力嘛,所以固然让你觉得虚伪,但同时也能让人感受到一种执着或灵动。因为多少带着点真性情,好歹总有些有动人之处。而‘僵’则不同,那是全被动的,就仿佛一只经过精美包装的傀儡,从里到外无一处是自己的,自发的……
陈须太子本来就不怎么明白;
待得听妹妹叙述完毕,人就更糊涂了。
“哦!大兄……”还不等阿娇进一步解释,姗姗来迟的堂邑侯太子妃和隆虑侯夫妇上楼了。
紧跟着,馆陶长公主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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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落座,晚餐开始。
灯烛闪烁,侍从们呈上一道接着一道的佳肴……
主位上的长公主一边漫不经心地品尝菜色,一边问长媳长安上层最近的新闻动向,家里刘静孕期的怀像如何,还有市郊几座庄园的春耕情况。
王主姱逐个回答,一件件一桩桩,条理清晰,有条不紊;听得馆陶长公主频频点头。
阿娇坐在矮方桌之后,
先看看母亲,再看看二嫂;
瞧瞧大嫂,又瞧瞧二嫂;
最后,再瞅瞅自己……扭过头,急急举臂,娇娇翁主让二尺宽的广袖遮住半面,骇笑!
二嫂栾瑛身着袿衣!‘袿衣’啊!
橘红底的锦缎上,铺满了金丝勾绣的富贵团花,冷不丁看过去,一片片金光,足能闪晃人的眼!
隆虑侯夫人的头发梳成高高的云朵状发髻。
前端戴方胜,正中一颗拇指大小的鲜红宝石熠熠生辉;十二支镶红玛瑙的小金簪满头围插;鬓边,一支金灿灿的步摇爵簪随着隆虑侯夫人的每个动作摇摇晃晃,颤巍巍的好不扎眼。
再算上腰间的金镶玉板腰带,还有腰下系的双挂曜石玛瑙碧玉组玉佩,袜子上缀的金片和珍珠……
‘真象颗吊满了金钱的树!’
阿娇翁主挑剔的目光在二嫂栾瑛裙摆上数不清的长长袿带上滑过:‘不过是吃顿再日常不过的晚餐,她以为是皇家正式的宫廷宴会啊?!那么多长绣带,叠叠加加缭缠绕绕的,也不怕万一在哪儿钩到挂到,绊倒伤及腹中的孩子!’
相形之下,坐在栾瑛正对面席上的堂邑侯太子妃刘姱就显得寒酸多了。
王主姱身上着一领简简单单的单绕曲裾袍,半新不旧的湖蓝底小菱纹样料子,显然是旧年的陈衣。既没有腰饰,也没有配饰;乌发挽做个松松的同心髻,用枚不起眼的金环束住;除了腕上一只吞金口的蛟龙黄玉镯子,全身再无任何装饰。
观察完两位嫂嫂,娇娇翁主垂眸,打量打量自己身上平面没花纹的缃色上襦和青黛色散褶的长裙。因为既不是节日也算不上家‘宴’,娇娇翁主换衣裳时连镯子都褪下了懒得戴,更别提沉重的玉腰带和累赘的玉组配了。
于是除了皇帝舅舅送的红玉珠颈链,馆陶翁主此时可说是——身无长物;而玉珠链是贴身戴的,深藏在中衣领子之下,外头根本看不见!
应该是觉察到妹妹探究的目光了,二公子陈蟜往这边看过来。
阿娇撅起嘴,目光一溜,冲二哥哥不怀好意地笑着,凤眼中闪过明显的调侃和讽意:‘啧啧!瞧瞧,瞧瞧,这屋子里……原来我陈阿娇最穷酸啊!’。
隆虑侯陈蟜多聪明呀,稍一掂量就明白了妹妹的意思,双手抱拳,目光闪动,刚要和妹妹说什么,边上的栾瑛却先发言了:“君侯,夫……君!鸭肉……”
二公子陈蟜连忙回转身问:“夫人,何如?”
栾瑛皱着鼻子,用筷子尖点着菜盘里的烤鸭直摇头,原来隆虑侯夫人觉得今天的鸭子有异味,闻见就不舒服,吃不下。
“异?”陈二公子夹起一筷子,放在自己碗里,再经食匕放进自己口中;品品,很困惑地看妻子:“贤妻,无他呀……”
栾夫人将放鸭肉的金盘推得远远,锁着眉坚持。
小儿子桌上的变化,被长公主发现了。馆陶长公主也不多问细节,叫过负责服侍就餐的执事左兰,直接命换一道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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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重新上菜的空挡,栾瑛终于找到机会插入长公主和王主姱之间的谈话:
“阿家,”新媳妇栾瑛问婆婆:“项氏所出之皇子……归宿将为何?”
隆虑侯夫人大刺刺地数着天子后宫中的实力人物:“王美人……有子多尊;石美人有骊邑主,且家世显赫;徐八子,年少,无出,然近年多宠……”
王主姱吃惊地看着弟妹,显然没想到栾瑛会在此时此地把皇室内务充作话题。娇娇翁主也一惊,反应过来后马上回头去看二哥;映入眼帘的是陈二公子略带些无奈的宠溺笑容。
馆陶长公主盯了小儿媳妇一眼,毅然打断二儿媳妇的高论,很公式化地回答:“此事……听凭今上圣裁。”
娇娇翁主抿嘴微笑,她看得出母亲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愿意多说。
被婆婆扫了兴头,栾瑛楞一愣,旋而缩回丈夫身旁,委屈地去扯二公子的袖子。
隆虑侯陈蟜一个反握,将妻子的手包在掌心,俯首在耳边低低安慰。
==================================================二零一三年七月二十日,上海
119婆媳 妯娌 母女()
被婆婆扫了兴头,
栾瑛楞一愣;旋而缩回丈夫身旁;委屈地去扯二公子的袖子。
隆虑侯陈蟜一个反握,
将妻子的手包在掌心;俯首在耳边低低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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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间本备好了菜色;呈了上来;是一道鸡汤。
隆虑侯夫人捏了勺子;在汤碗里搅动两下,舀半勺举至口边;最后又放了回去。
二公子看情形不对,紧着问又怎么了:“如何?”
栾夫人捂住胸口,
在腕上四只没只都足有大拇指粗的镶蓝绿宝石金镯子的互相撞击声中用不大不小的话音埋怨鸡汤太油了;看了就没胃口。
长公主不动声色地让在门边恭候的执事再去换一道。
左执事“唯唯”一声;召侍女们撤去鸡汤……
大家吃着各自面前矮桌上的菜肴。
阿娇今天很安静;挑挑拣拣地吃食物,有一搭没一搭地摸弄兔子。胡亥兔子刚吃完它自己的专用餐,被鲁女官梳洗得干干净净送进来;大概吃太多有些撑到了,这时正趴在小主人膝边迷迷糊糊打瞌睡。
谁也没料到就这点子时间,栾瑛又关心起了宫闱内务。这回不单是庶出的小皇子,连薄皇后腹中可能的嫡出皇子也牵扯出来了;还兴致勃勃转述其她贵妇们的言论:一旦嫡长子出生,帝太子刘荣的处境就尴尬了,肯定会对帝国方方面面引发难以回避的深刻影响。
只有她一个人在说!
“啪……哒!嘡……嘡…嘡……”
黄金食匕重重地扔到矮桌的漆面上,发出一串闷响。
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
胖兔子激灵灵跳起,一脑袋扎进女主人的裙子,身子抖抖索索团缩成只灰色的大毛球。
阿娇一惊,舍弃晚饭,安慰地拍着可怜的胖胖兔:“胡亥,胡……亥……”
长公子陈须揉了揉鼻翼,给弟弟递出去个眼色,无声地问:‘拜托,你是怎么教的?!这也能放到饭桌上来闲聊??!!’
皇帝的儿子无论嫡出庶出,都是帝嗣;
既然是帝嗣,自然天潢贵胄,尊贵无极——岂能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更别提涉及皇位继承权的国政大事了。
陈二公子只能回以无奈的苦笑,伸臂把妻子揽在背后,向母亲道歉:“阿母,息怒,息怒!阿瑛乃无心之言。”
栾瑛也知道情况不对,悄悄猫在丈夫羽翼下,可口中还是忍不住地嘟嘟哝哝,就说说罢了,不明白有啥大不了的,看看宫里宫外,坊间各处的谈论难道还少了啊?!
阿娇坐得近,耳尖,全听到了。
老实说,娇娇翁主这辈子从没想到能把‘好可怜’三字评语按在她家少年得志、位高盛宠的万能型二哥头上——未曾想世事难料,今天还真安上了!
‘栾布将军真不亏是草莽出身的暴发户啊!’
娇娇翁主对大汉隆虑侯报以无限同情,对栾瑛原就不多的好感直线下调:‘也难怪……大着肚子过门,还能指望栾家能提供什么合格教养?只可惜次兄未来的日子……恐怕是轻省不了啦!’
小儿子的表态作用有限。
馆陶长公主的胸口微微起伏,面沉如水。
王主姱看僵在这里不像话,环视一周,突然直指执事左兰,大声呵斥怎么就一道菜要花那么长时间?
左兰吓得够呛,连滚带爬地冲去外间催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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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菜上来了!
这回不是汤品了,新呈上的是黄焖羊肉——每个方桌上一份。
栾瑛总算没再乱说话,默默拿起筷子。
可仅浅尝小半口,隆虑侯夫人就停嘴了;而且,整个脸皱得和只瘪了的包子一样。二公子陈蟜一直在关注妻子,见状忙问怎么个情况,是不是依旧不合胃口?
栾瑛嘟着嘴,几乎是用愤恨的语气控诉羊肉没处理好,有膻气,绝对是烹饪有问题。
屋里众人的目光一时汇聚到执事左兰身上。
左执事的脸立刻变得苍白,三番五次不能令隆虑侯夫人满意,他的职位快保不住了——这还是馆陶长公主开恩不予深究的前提下。
王主姱用筷子扒拉扒拉羊肉块,对姑母身边执事左兰的心思了然于胸。除了自家前程,左兰应该还担心今天掌勺的厨娘,今天当值的首席厨娘是左兰青梅竹马的姨表姐,据说两人关系从小到大就极其亲密——贵族世家就是这样,主人们源远流长,家奴仆妇也跟着一代又一代传,关系网复杂。
帝国长公主的气本来就没消尽,这会子脸色更差了。
隆虑侯夫人蓄势以待;陈二公子虽然觉得左执事比较无辜,但顾忌爱妻,自然袖手旁观。阿娇忙着照顾受了惊吓的宠物兔子,根本没注意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夫君?”刘姱王主轻轻唤丈夫。
堂邑侯太子陈须一脸的迷茫:“宜修,何事?”
‘唉,男人就是粗心。’刘姱无奈不已。
左兰小时曾当过陈须的书童,后来因天分不高无法晋升为伴读,就去做了庶务。但有这段经历在,左兰天然就是陈长公子的人——不管陈须如何想,别人就是这么认为的——此情此景之下,如果完全置之不理,陈须必定会遭到‘不恤下情’的非议,从而大使人心。
‘算了,就直接我出面吧!’
暗叹口气,王主姱转向小姑子阿娇,问道:“娇娇,汝以为今之羊羹何如?”
十多条视线齐刷刷射向阿娇翁主。
“羊羹?”娇娇翁主将注意力从宠物兔身上挪开,莫名其妙看着长嫂和其他人。
在姱表姐的示意下举筷,
夹起块羊肉,
放到碗里的食匕上,
再用食匕优雅地送入口中,
慢条斯理嚼了,咽下,馆陶翁主阿娇全无半点勉强和不悦地给出评价:“可!”
听得此话,左兰长长舒口气。
后知后觉的陈须与妻子刘姱互相对视,心照不宣地笑了。
馆陶长公主家的阿娇翁主是长安城公认的精于美食,被东西两宫从小惯出来的挑嘴难伺候。任何食物,只要稍有不对,绝不入口的。
皇宫中甚至拿‘娇娇翁主进食多少’作为给御厨评定待遇等级的标准了!
也因此,
凡娇娇翁主肯动口吃的,必是人间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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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陶长公主厌恶地闭上眼睛。
‘瞧这顿饭吃得……’
王主姱竭力掩饰住不满,特意放柔了声音劝弟媳妇栾瑛:怀孕后即使感觉不舒服,还是应该尽量多吃,太挑食会影响胎儿健康;只有各种食物都吃,无论是对孕妇还是对腹中的孩子都好。
栾瑛正为小姑子拆自己的台不高兴,听了大嫂的话,想也不想就反口驳道:“长嫂何以得知?长嫂……至今……无出矣!”
刘姱一下子噎住,灰头土脸地坐回去。
阿娇惊得瞪圆了眼睛——就算她与姱表姐一直以来磕磕绊绊、就没太对眼的时候,也觉得这话说得过分了。
“贞明!”陈二公子急切间改用‘字’称呼妻子了,同时大声向大嫂道歉。
刘姱瑟瑟地笑笑,闷闷地直道不要紧——听说,听说!怀孕早期,孕妇总是很情绪化的。
‘还……早期?’馆陶翁主阿娇对着二嫂早就挡不住的腹部,嗤之以鼻。
“左兰!”
馆陶长公主不耐烦地挥手,命执事去把次子桌上的羊肉换掉,再上新的;后面如果仍旧不满意,就再接着换……直换到隆虑侯夫人满意为止!
执事左兰忙不迭地答应,逃命般跑出去了。
楼阁内静了许多,呼吸都几近可闻;大家似乎都没了胃口,敷衍了事地吃着。
用餐毕,馆陶长公主漱完口,接过侍女捧上的丝帕试试嘴角。接下来,冷着脸用淡淡的语气告诉众人,栾夫人孕期诸多不适,显然已经不能胜任照顾夫君的重责大任。堂堂隆虑侯,跟前不能没人服侍;申屠家的姑娘既然已经说定了,就提早进门吧!
话音未落,栾瑛大惊失色,臃肿的身子微微颤动。
“阿母!恕儿直言……”
陈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