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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窦太后小叙之后,馆陶长公主入浴房洗浴去了。
王主姱指挥宫人布置餐室和器皿进行到一半,忽然想起听说前段日子皇帝大伯曾着过凉;于是走近浴房,打算向姑姑打听大伯父是否彻底痊愈,太医那边对天子的饮酒有没有限制。
走到紧闭的拉门外,听到其中水声密集,刘姱王主稍经思量,又转回外间衣帽室,决定等一刻再求见。
见长公主的锦衣袍被随意地放在窄榻上,王主姱信手抱过,置于膝上,代为整理。
醉颜红的三绕曲裾,掐金飞凤,给指端带来难以言传的柔滑醇厚质感。
‘这该是汉宫最好的丝织了吧!’长在富贵中的梁国王女,都无法不为丝织物的精美绝伦而感叹:“多美!象从天上摘下的云霞。”
‘叮’!
指间感受到牵绊;不知什么从袍褶深处滑出,落到刘姱王主腿旁的毛皮上。
拿起,原来是方美玉,系在长长的珊瑚红宫绦尾端。玉质晕黄,晶莹润泽,散发出柔和的光;形态比目,刀法古拙厚重——随便看一眼就知道,绝非凡俗之物。
王主姱好奇地拎了,细看:‘好像从没见过……姑姑新置办的?’
“王主,王主……”
长公主身边的女官此时入内,行礼,禀告皇姊有请。
“哦!”刘姱王主急忙将比目佩往曲裾袍衣襟里一塞,起身理理衣裙,尾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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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至尽头,阿娇忽然略带诧异地发现:不知何时灌木丛已留在背后,眼前,豁然开郎。
宛如一捧银波,间呼应着天边的钩月和群星。
湛蓝的天幕,
黢黑嶙峋的怪石,
远远近近的暗浓树影……少年就坐在水池边的石阶上,修长的手指按住长箫的孔眼,时起时伏。
漆黑的发,
雪白袍裾,
垂眸凝神处,美好的面部侧影仿佛是用最珍贵白玉雕琢而成——俊美优雅,远超出人类最飞扬大胆的想象;夺取世间所有的光华。
“呜呜”的箫声,如泉水汩汩而出。
轻快的音符,跳跃着奔涌着顺势流淌,彰显出生命的活力和欢乐;是阳春三月柳枝上冒出的新芽,是热气蒸腾的六月里的绚丽怒放的夏花。
阿娇站在那儿,
怔怔听着,
沉在思绪中的记忆被逐一唤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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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
祖母和母亲正在谈所谓‘大人们的正事’,娇娇翁主不能进去。
小贵女撇开窦表姐,跑进偏室。相邻的宫室内,摆放着织室才送来的丝麻布匹,为下个季节准备的新衣料。
满不在乎地撕开包裹丝织品的细麻布,某些有线绳帮紧的,用梁王舅舅送到青铜小剑割断。
摇着价值连城的古董短剑,小翁主这件摸摸,那件拽拽。喜欢蜜桃金丝,抓劳料子边,用力抽开来,一下子塌到地上;喜欢,蔷薇红,抖抖,展开老长老长;喜欢云……
看管织物的宫女不敢阻拦长信宫的小翁主,急得满头大汗。
窦表姐后知后觉地找来:“阿娇,阿娇!”
“从姊,从姊啦!” 娇娇表妹欢叫着,拖一幅长长的柳绿厚练奔向窦贵女,绕着窦表姐转了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
没一会儿,窦贵女就被美丽的丝绸包裹起来,动弹不得。
窦表姐惊叫着:“阿娇,阿娇!”
“咯,咯咯咯!”娇娇翁主正得趣,丝毫没停下来的意思。
外头的喧闹终于把门内的大人们引出来了。
宫女们忙于解放窦贵女。馆陶长公主则揪着她的淘气包去给表姐姐道歉。
弄明白小孙女干的好事后,窦皇太后的笑声传出去好远,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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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
沧池畔的桃林,和舅舅坐在一起赏桃花。
胖胖兔和白天鹅掐起来了。
一个地上跑的,一个天上飞的,两只食草类上蹿下扇,你踢我啄,打得不亦乐乎。
馆陶翁主见自家爱宠有落败的趋势,立刻急了,一把抢过某皇家侍卫的佩剑就嚷嚷着冲上去要帮忙。
谁曾想南军武官的随身宝剑是祖传超高级货,貌不惊人却重得不得了。小贵女还没跑几步,就由‘提’剑变成了‘拖’剑,到最后还被沉甸甸的长剑绊到裙子,踉踉跄跄险些跌跤。
皇帝舅舅大笑着召回侄女。
豹头蛇尾,无功而返。娇娇翁主恼羞成怒,挂在舅舅脖子上“阿大”“阿大”使劲摇使劲儿摇,嘀嘀咕咕,撒娇撒痴,说什么也要补回面子。
天子‘屈服’了。
于是,军官和宦官齐上阵,一群人类帮兔子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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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如水,
星辰灿烂;
伊人临水,
仙乐袅袅……
不知不觉间,松开手,
胖胖兔脱离怀抱,无声地落在地面。
‘他是……’
人在中宵,阿娇却恍若处身于梦境:‘他是……从九霄无落入凡尘的仙君吗?’
不大的水面,被寒冷隔成两个世界——其中一半为水,另一半为浮冰。
银色的月光毫无保留地挥洒在池塘上,
冰上,华光氤氲;
水中,仿佛有银蛇在起舞。
箫声舒尔一涩,
仿佛遇见了险恶的漩涡或嶙峋的暗礁,碰壁,挣扎,再碰壁……沉浮,辗转。
于是曲风大变,
在‘抵触’‘返回’‘寻觅’中不断循环,充满郁郁茫然之感,不知归途究竟在何方。
93按下葫芦,起了瓢()
“哎!”
阿娇从黄花梨木的雕花床上坐起;愣愣地看头顶上的雕梁。
晶莹的‘惠子孙’黄玉璧与润透的‘汉亿年’白玉璧分别用玄纁丝绦悬挂在横梁上,悠悠轻晃;在宫室东南角仙鹤宫灯的照明下,发出醇柔含蓄的晕华。
少年,
碧箫,
粼波……历历在目;
箫声袅袅,在耳际绵绵不绝。
——从开封候家回宫已经几天了;可少年和箫声却一次次在眼前在梦中出现。
回头……胖胖兔在它的蚌壳床上睡得这个香!
阿娇气不打一处来——把我引去听曲,你自己到置身事外,优哉游哉了?
从枕下摸出只蝙蝠绣囊;扔出去。
高高的抛物线;完美地砸在兔子脑门上。
绣满红萝卜的小被子下面探出一只胖脚爪,左摸摸;右摸摸;绣囊到爪,捞进被窝——接茬睡。
‘这样也行?败给你!’
阿娇哭笑不得,全身放松倒回枕头,决定不再难为宠物兔了。
‘他是谁?怎么打听呢?阿兄……能在丞相家出现,必定是哪家官宦的子弟。’
脑子里各种念头乱转,娇娇翁主闭上眼睛,嘀咕:‘尽量睡会子,明天一大早还要去宣室殿。啊,年要过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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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走下下凤舆,
还没踏上宣室殿外围的汉白玉石阶,馆陶翁主就感到情况有异。
虽说侍卫、郎官、内侍、官吏各色人等都衣冠俨俨,呆在自己该在的位置上,然而,殿宇周围的氛围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对……
一条人影从两间偏殿间窜出来,‘扑通’一声跪在馆陶翁主面前:“翁主,翁主救命呀……呀呀……”
从长乐宫跟随来的端木女等宫娥一阵骚动。看清一身中级内官服饰男子的面容,馆陶翁主有些吃惊地问:“庞林?汝何故于此?”
不怪阿娇翁主吃惊,在长公主女儿的印象中这个姓庞的宦官一直属于冷静过分的类型,如此失态,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翁主,翁主,救救吾义父吧!”庞内官急急地说着:“上……欲逐义父出宫闱!”
“义父?”类似求情遇到多了,娇娇翁主是相当的不重视,还分神去眺望宣室殿的东厢——东厢殿的窗门或紧闭或虚掩。冬日的阳光照在廊下执戈汉军的盔甲上,发出冷飕飕的银光。
“吾义父,”觉察到贵女的漫不经心,庞林加重语气:“……吕中也。”
“吕内?”到这时,阿娇才认真起来。吕中是祖母窦太后身边的老人了,曾任长乐宫将行,可以说是看着娇娇翁主长大的,再熟悉不过。
‘奇怪,皇帝舅舅以往对祖母的人十分客气的。今天是怎么啦?’馆陶翁主叫庞内官起身,好好说说是怎么回事。
事情其实一点也不复杂。‘杨公主不幸病逝’虽经窦太后吩咐保密,皇帝陛下还是通过进宫叙旧的宗正无意间得知了。天子的情绪一落千丈,窝在室内闷着,并将所有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出来。
而吕老内官不知怎的,竟贸贸然入内,打扰了大汉皇帝的哀思;被骂了个臭头不算,更是被训斥‘老迈昏聩,可以滚回老家了’。
‘杨公主竟没能熬过去?原以为她那么年轻,多养养就能痊愈呢!’阿娇翁主蹙紧眉头,长长叹息;
接着,困惑地看庞林——只是遣走,又不是处死。干吗虚张声势,口口声声喊救命啊?!
“翁主,翁主……”庞林却唯恐陈贵女不当回事,百般哀告,千种求恳——吕义父童年入宫,兢兢业业四十年,若最后落得个如此不光彩的被逐,必定想不开,今晚就能自尽咯。
“知矣,知矣!”
略感不耐地摆摆手,娇娇翁主边步上台阶,边问门旁候命的寺人:“上……何在?”
小黄门躬身,回道:”
阿娇点点头,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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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静的,
象凝固了一样。
两排近二十扇窗户全关着。高高的行障将光线分割得支离破碎,为本就谈不上通透的采光雪上加霜。
墙角和壁下高高低低数十件灯烛没一盏是亮着的,光线暗淡得让人仅仅能分辨哪儿是家具,哪儿是通道——馆陶翁主如果不是进跑出的,一定会被绊到。
轻捷的步子绕过云母屏风和排排书架,走到鹿王形宫灯。火折打开,点燃枝枝杈杈的鹿角上支支蜜烛。
宫室,一点点变得明亮。
“谁?”依然昏暗的另一侧传出天子冷肃沉郁的责问——他不是下令不让人进来了?谁那么大胆,胆敢违抗圣命?
仿佛一点儿都没听出皇帝问话中的威胁,软软糯糯的回答轻柔流畅:“阿大,娇娇啦!”
说话间,
上下共附带了二十多只油盏的蟠龙水晶灯也被顿时大亮。
天子伟岸的身影在长案后突显出来。发上长冠端正,颈前领口齐整,看上去和平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有亲近熟悉的人才能发现:天子的眉宇间,不知何时已染上浓浓的落寞。
“阿……大……”阿娇心底一紧;
放下手中的火折,快步去到屏风之后,从保温箱内取出热饮,用青玉杯盛了,端到皇帝面前。
夔纹青玉杯放上御案,忽然想起少放了一样,
娇娇翁主连忙请阿大先等等,忙忙地跑到自家专用画案前,打开柜门,拿出蜜罐和小勺。
小小的陶罐,外壁用彩釉烧满了桃花。塞罐口的是一大块红玛瑙,雕成只曲颈张翅的朱雀。阿娇翁主捏着朱雀翅膀拔开罐子,甜美芬芳的蜂蜜香气立刻散发开来。
舀一勺子出来。
蜂蜜在诸多宫灯的映照下,呈现出迷人的带金缕的琥珀色。
金勺倾斜……
浓稠的液体汇成一条线,缓缓地、缓缓地又回到桃花罐中。刚沾上一层琥珀色的黄金勺深入青白玉杯,在热饮中搅拌搅拌;离开饮料时,已全面恢复了原本金灿灿的光彩。
见侄女为调一杯合自己口味的饮品忙忙碌碌,大汉天子眼中的郁色在一点点、一点点地淡去……
杯子举到近前,小心地闻闻。
感到满意了,娇娇翁主双手将玉杯呈献到皇帝舅舅面前:“阿大……”
大汉的皇帝扯了扯嘴角,接过杯子,举到唇边呷一口。
丝绸般柔滑的口感中带着股似有若无的香馨,丝丝缕缕,萦绕在齿间,回味无穷。
“阿大,”阿娇侄女非常非常关心效果:“何……如?”
这回不是单纯的扯嘴角了,天子眸中升起层暖色:“甚佳。”
阿娇暗暗松口气;旋即,又从长长的睫毛下偷偷观察舅舅,眉梢和眼底隐隐透出隐隐的忧虑,神□言又止。
“阿娇,”天子温和地看着姐姐的女儿,轻轻说道:“阿娇,鼓瑟吧!”
娇娇翁主一怔,接着恍然,忙不迭点头答应:“唯,唯唯,阿大。”
亲自从耳室抱出锦瑟,也不弄琴案了,直接摆在茵席上。很快,‘咚咚’‘叮叮’的瑟音,就在玳瑁义甲下流出——简单的旋律,简省的技法,轻缓的节奏……
天子一双凤目微合,似乎完全沉浸到侄女的演奏中。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陛下毫无预兆地对正在弄瑟的侄女说道:“阿娇,当从汝母之言……足眠,多餐,行养生之道,”
带义甲的手指在数十根丝弦上一凝,馆陶翁主抬头,疑惑地问她家皇帝舅舅:“阿大,何?”
天子无声地叹息,眼中闪过深深的哀痛,
良久,才悠悠道:“阿娇,须知……先亲长而去,至‘不孝’也。”
“阿大……”阿娇愣了愣,
不忍见天子大舅父伤感的表情,马上使劲儿点头,还故意用孩子气的强调保证只要大舅舅不嫌弃,五十年、一百年以后,她都愿意给舅舅弹瑟。
‘五十年?一百年?’皇帝愣了愣,捋胡须无奈地摇头:“阿娇,人生七十……古来稀。五十载?吾安敢存此奢望?”
刘启皇帝可不敢想象能再活上五十年,更别提一百年了——大汉的帝王们都不长寿,至今没有活过六十的。
阿娇一仰头,信心满满,坚决不改口:“‘百年’何如?阿大必高寿;寿比……嗯……彭祖!”
“彭祖??”天子仰头,颊上终于又带出几根笑纹——这怎么可能?传说中的彭祖,可是活了八百年,八百年啊!
汉朝皇帝一边想,一边连连摇头:“八……百年?真如彭祖,岂非妖孽?”
“非也,非也。阿大,”馆陶翁主不顾指下错了个半音;
鼓起如花瓣般红彤彤的小嘴,极其认真地纠正她的皇帝舅舅:“非妖孽,乃……神仙!”
天子温柔地瞅着侄女:“阿娇……”
阿娇双手在琴弦上胡乱划拉,拔高了音量:“神仙,百年,神仙!”
象过去许多次一样,皇帝又‘屈服’了,没半点不悦地屈服:“……诚……昊天之幸,如……阿娇所言。”
“阿大,君无戏言。” 娇娇翁主得寸进尺:“言必信,行必果哦!”
搞得好象一个人想活多少年,就能活多久似的。
毫无道理的事,大汉天子却罕见地愿意迁就,温声道:“如此……敬诺!”
娇娇翁主笑了,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鼓瑟上。
‘叮叮……呤……’
‘咚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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