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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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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搞半天是曲逆侯陈家!同姓是同姓,但算不上一家。’馆陶翁主微弯腰,略施一礼,随之仔细打量面前的妇人,只见她二十多岁的样子,眉眼秀气,皮肤白净,行动神情中透着万分柔顺。

    陶丞相的长媳明显对这个妯娌非常欣赏,赞誉之词仿佛不要钱似的奔涌而出:十四弟妹嫁入陶家多年,已先后生了三个男孩,现在又有了。平日里宜室宜家,相夫教子,贤惠极了……

    阿娇微笑着,做倾听状。

    后面,是窦表姐极轻极轻的提醒:“阿娇,未闻……曲逆侯有同产姊弟呢!”

    ‘原来是陈何的庶出姐妹。’

    长公主女儿这才恍然为何如此的贤德佳妇,之前却从未谋面——庶出子女是没资格进宫的;陶丞相十四儿子的官职,即使有的话,只怕也不高。

    ‘不过,同样的,陶十四也不是陶丞相的嫡子。’娇娇翁主笑盈盈地和丞相家第十四号庶媳——曲逆侯门的庶女——寒暄若干,客客气气。

    总算是尽足了礼数,开封太子妃还意犹未尽,唠唠叨叨地想要再介绍陶氏家族其她女眷给馆陶翁主认识认识。

    陈窦两人正为难间;还好客厅另一头的城阳王主刘妜发现娇娇表妹到了,立刻中断了与石长公主家三姐弟的对话,及时赶过来:“阿娇,阿娇!”

    窦氏家族的几个闺秀少妇听闻呼唤,也意识到住在宫里的堂姐和表妹来了,自发从室内各角落聚拢,围绕在阿娇和窦绾身边:“阿娇,阿娇……子夫姊……”

    很快,

    开封侯太子妃就被挤到了边上,有由主场变客场的趋势。

    “福音从姊,何如?何如……至此?”阿娇拉着城阳王太子妃窦缪的手,心惊不已。

    才多久不见啊?福音表姐竟整整瘦了一圈,面色也灰暗无光,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似的。可想而知前面那段日子,两位王主——尤其是年长二嫁的刘嬿王主——波折重重的婚礼,肯定让福音表姐伤足了脑筋。

    倒是窦太子妃的小姑城阳王主刘妜,新婚燕尔,容光焕发,娇媚多姿;活脱脱一个快乐幸福新嫁娘模样。

    嬉皮笑脸地打窦绾贵女怀中‘抢’来胖胖兔,刘妜王主一手挽过阿娇,还和陈表妹笑话长嫂窦缪开头竟然只想睡觉,不肯出门!还是她好说歹说才来观礼的。

    “阿娇,非也,非也。实乃弟妇卫……”城阳国储妃连忙辩白,她绝非不愿捧大姑子的场,而是弟妹卫氏的情况不稳定,她做长嫂的实在放心不下。

    馆陶翁主关心地问道:“王子妇何如?”

    窦福音嘴角下弯,苦笑着直说不乐观。都是怀孕初期没休养好,伤了元气,搞到现在都不敢起床了。想想卫氏得在床上躺上几个月,才能熬到预产期;而到那时候,她和丈夫还有王后婆婆该全回城阳国了。估计,只能寄希望于卫氏的娘家建陵侯门多多帮衬些……

    圈圈套套的理论从一个自己都不满十五岁的小少女口中说出来,多少带着些怪异。已婚已育的妇人频频点头,至于窦绾阿娇之类未婚贵女,则听得稀里糊涂,如堕十里迷雾。

    此时,开封侯夫人来请各位女宾——婚礼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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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嬿的婚礼,

    简单,却不失隆重;可以说,非常成功。

    仪式进行过程中有个小插曲。

    胶西王、胶东王、中山王三位藩王令人始料未及地突然光临,在宾客中引发阵阵交头接耳。

    原本大家都以为有窦太后赐的贺礼在前,皇家不会再来人出席了。毕竟两个新人地位不高,又不是初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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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典礼结束,

    众人在厅堂中小聚,一齐等候外面备车辆回家。

    鉴于有皇子藩王驾临,再加上陶家的亲属中有两位王杖老,所有人都必须等这些非老即贵的特殊人群先行一步。

    女宾客堂里的人不少。在不知第几次极富技巧地打法掉某个主动攀扯关系的贵妇后,阿娇冲旁边的城阳表姐打个手势,起身离席,走向通往院子的偏室。

    守候在廊下的甄鲁等侍女见少女主人出来,急忙打开带来的裘衣,示意披上御寒。

    馆陶翁主摇头摆手,让她们先退下。

    冬季的寒冷空气,驱逐了被过多火盆引起的烦躁感,

    深深吸口气,阿娇抱着兔子看看弯曲迂回长廊的尽头,凝起眉,暗暗嘀咕——窦表姐去‘更衣’,怎么去了那么久?

    一只手,突然搭上左肩,把娇娇翁主唬地一惊。

    回头看去,胶东王刘彻那张浓眉大眼的脸正出现在背后。

    “从兄!”用力拍掉胶东王刘彻的爪子,阿娇有些恼火——干什么鬼鬼祟祟的?!吓人一跳。

    刘彻咧嘴笑笑,却是不放,一拧腕子,竟得寸进尺握牢陈表妹的小手。

    馆陶翁主瞪起漂亮的凤眼,低喝:“从兄!!”

    “阿娇,噤声……随寡人来!”刘彻抬起眉毛,莫测高深地问陈表妹想不想知道窦表姐去哪儿了?为什么耽搁到现在?

    阿娇狐疑地瞅瞅彻表兄。

    后者“嘿嘿”一笑,露出两排雪白雪白的牙齿——在黑夜室外昏暗的光线下,幽幽地发光。

    不等回复,胶东王一把捞过兔子,左臂弯中夹着胖胖兔,右手则紧紧攥着娇娇表妹皓腕,大踏步向回廊出口的角门走。

    “翁主,大王……”甄女被突发情况弄懵了,一个迟疑,就不见了两个贵人的身影。

    甄宫娥跺跺脚,领着小宫女去前院找端木女官想法子。

    ~~。~~。~~。~~

    ~~。~~。~~。~~

    其实,不远。

    仅仅是隔了个院子。

    带半边瓦顶的土夯墙上,差不多每五步就装了个火把。

    谢谢燃烧的火焰,将半个院子照个通亮通亮。哪怕隔了一段距离和一面中空镂花的墙,娇娇翁主都能把中山王表兄腰上带钩是龙头还是虎头,看得明明白白。

    不过,此时此刻长公主的女儿可没兴致去研究刘胜表哥的穿戴。透过花墙上的空格,馆陶翁主专注地观察火把照耀下的两人,顿生困惑:‘胜表兄把窦表姐带这儿来……干什么?’

    中山王刘胜手中不知捧了什么,尽往窦表姐面前送。窦子夫迟疑来迟疑去,老半天才行个揖礼,接过了,收在袖管之中。

    接下来,两人站成并肩,轻轻谈着些什么。

    ‘搞什么呢?’阿娇蹙眉:‘那传递的,是什么物件?有什么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说,非要躲到人后?’

    热烘烘的气息喷到脖颈上,娇娇翁主觉得耳朵痒痒的。

    “阿娇……想必不知……”刘彻站在陈表妹背后,铆足了劲头传播小道消息:这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大汉中山王是上天入地淘换各种新鲜好玩货色。有人问起来,刘胜总说是为了送陈表妹礼物,什么冬至啦春分啦上巳啦,轮到啥节日提哪样。

    可是啊,但是呢……

    胶东王刘彻又挨近了些,几乎是贴着表妹妹的耳廓指控——就是不知道,那些收罗来的珍奇礼品中,最后究竟有几分落实到娇娇表妹手里?六分?四分?还是,十不过一二??

    阿娇皱着眉头,揉揉发红的耳朵,用肩膀将胶东王表兄顶开些——这家伙,靠那么近干嘛?!

    刘彻从善如流地退开两寸;

    可不到一会儿,又凑回来一寸,用低得不能再低的音量向表妹揭发,窦表姐那个乳母呀,每回中山王入长乐宫,必定找机会做两人密谈,有时还亲自送刘胜到宫门口,还不知充当什么角色呢!

    ‘既然都是遮遮掩掩的,你为什么都晓得?’阿娇怀疑地斜看刘彻表哥。

    刘彻眨眨眼,泰然自若地端出副‘我当然有办法知道’的高深表情。

    娇娇翁主见之,挑挑眉,表示深度存疑。

    看表妹对自己如此没信心,刘彻有点儿恼了,咬咬牙,张开嘴,正要再爆出点好料博取信任值……

    “阿胜,阿彻,胜弟……彻弟……”清雅悦耳的男中音,在一个完全不该出现的时间与场合,乘着寒夜的冷风,飘入侯门偏院每个在场之人的耳膜。

    大汉胶东王瞠目结舌,满脸‘见鬼了’的懊恼神情。

    ‘咦?’阿娇诧异地轻声问:“从兄……端?”

    刘彻一呲牙,狠狠点头。

    镂空墙那边,窦表姐则‘呀’的一声,象只受惊的小鹿般,提长裙转眼就跑没影儿了——离开之前,素以礼仪教养著称的章武侯贵女甚至忘了和刘胜表兄道声别。

    中山王凝视着子夫表妹消失的方向,仲怔片刻,才叹口气,回头迎上一对似笑非笑的漆黑眼眸:“阿兄……从何而来?”

    火光夜色中,大汉的胶西王锦衣素冠,衣袂翩翩,风神秀朗。

    没回答同父异母弟弟的问话,刘端先负手环顾一圈小院,随后将目光停留在枯藤掩映后的装饰墙上,悠悠然问怎么没瞧见刘彻?适才问过丞相家的仆从,人人都道胶东王就是往这边这个小院来了呀。

    “刘彻?”中山王心里一突突,变了脸色,视线追随着胶西王兄长刘端,一齐聚焦镂空墙的方向。

    知道躲不过,刘彻放开兔子,双手改放在阿娇肩上,伏耳叮咛——别出去,现在出去能烦死你!好好呆在原地,回头我来接你。

    紧接着,胶东王站直身子,飞速绕出藤萝墙,

    迈开大跨步来到两位皇兄跟前,正正头上小冠,弹弹身上锦袍,煞有介事地一躬到地:“诸兄,愚弟有礼。”

    ~~。~~。~~。~~

    ~~。~~。~~。~~

    ‘竟然真躲在墙后?!死小孩……什么时候来的?看到啥了,看到多少?’

    刘胜一看王美人的儿子果真在,顿时火往上撞,若不是碍于程夫人生的刘端也在场,就要直接揪领子拷问了。

    刘端却仿佛一点没觉察到‘刘彻弟弟此时此地、以如此诡异的方式出现’有什么不正常。

    大汉的胶西王左手拉刘胜,右手拽刘彻,一边一个地不管不顾往外院走。

    刘端大王口中振振有词,警告两个弟弟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们这几个藩王不启动,陶家如许多的亲戚朋友都没法回家。

    ——就算贵为皇子,也不该如此不自觉;很碍事,很讨人嫌,知道不知道?

    “哦,阿兄,阿兄……”刘彻脚下拖沓着,想告诉兄长枯藤墙后还藏着个阿娇呢。

    刘端脚下没任何停滞,颇有些不耐烦地问:“弟君,何?”

    真要说了,刘彻反而不知道如何开口了——说阿娇在哪儿容易。解释阿娇为什么在那儿,难啊!最不敢想象的,是随后必然要面对的来自祖母和姑姑的责难。

    “阿兄,彻弟无碍啦!”

    刘胜现在是怎么看刘彻怎么不顺眼,即使感觉有隐情,也巴不得他样样倒霉。

    局势,

    现下转变成胶西王刘端联合中山王刘胜,一左一右拉扯刘彻了。

    刘彻只能被拖曳着离开,心中默念着: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过一会儿就回来……接……’

92梦境() 
脚步声;

    远了,远了……

    阿娇走出枯藤密布的花墙,向四周看看,一度失笑——兜了一圈,怎么就剩她一个了?

    没长辈,

    没亲戚;

    没兄弟姐妹,

    连无处不在的宫女和内侍也不见了——多么陌生,多么新奇的感觉?

    一点儿都不担心;来的路;她都记得。

    长公主的女儿踮起脚尖,有条不紊去看火把的木质和麻布上的油脂。

    ‘嗯;原来陶丞相家用的不是狗油哦!’仔细观察一下火焰的颜色;娇娇翁主很轻易就判断出燃油的大致种类:‘怪不得气味这么冲!’

    风卷过……掀起锦缎缝缘的三绕曲裾下摆。

    夹衣抵挡不住冬夜的风;

    阿娇拢拢交领,望了望前院的方向:‘该回前边去了,子夫表姐会着急嘞。’

    刚要出发,馆陶翁主忽然发现,她的宠物兔不见了。

    转两圈,

    没找到胡亥兔子,

    娇娇翁主有些急了:“胡亥,胡亥……”

    眼角余光中,圆乎乎的浅灰毛球闪过,消失在一扇角门之后。

    “胡亥?”阿娇急忙追上去。

    温顺可心的胖胖兔一反常态,弯曲不搭理女主人的呼唤,撒开四只脚跳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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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乐宫中,王主姱奉了窦太后的命令,给薄皇后送夜宵和晚上的暖炉。

    从薄皇后借居的长信宫西厢出来,刘姱王主才要回东厢殿,就看到姑母兼婆婆从外面回来。

    梁王女儿心头紧张,有种赶快退回西殿的冲动。自那日栾家的事闹腾起来,长公主因小儿子的婚事日夜心烦意乱,情绪变得极不稳定。

    王主姱作为亲近小辈,即便是儿媳也是亲侄女,也不可避免被扫到台风尾;以至近期刘姱王主总是想办法避开亲爱的姑妈。

    正犹豫间,长公主已经从凤辇上下来了。

    王主姱看已来不及退回,只得迎上来行李:“母亲……”

    “噢,阿姱呀!”让梁王主意外,馆陶长公主今天既没挑三拣四也没冷嘲热讽,

    平平和和询问儿媳妇去西殿做什么和薄皇后的情况后,反倒满怀亲切地关心长媳:到这时候了,吃了夕食没?下午气温突降,有没有适时添加衣裳?

    刘姱王主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回答的时候都有些结巴了。

    ‘上帝呀!’谈话结束,尾随姑姑回到东殿,

    王主姱坐观一改前几日阴霾、与母后笑语欢声不断的姑姑,心里一阵阵的纳闷——外面,太阳是向东方落下了吗?还是姑姑遇到什么人什么事,放下了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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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季的灌木和树丛,树叶都落光了。

    光秃秃的枝芽在夜色和月光的共同作用下,呈现出张牙舞爪的诡异形状,非常非常难看。

    不过也多亏了没了叶子,

    否则,兔子钻到树丛里,别说晚上了,大白天也找不到。

    接着天上的星月光芒,阿娇追着弹弹跳跳的毛球。

    小路铺着细沙和碎石子,并不难走。但胖兔子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倏尔又从某块石头下的空穴穿过。阿娇在胡亥兔的歪带下,总于搞不清楚方向了。

    费了老大的劲儿,总算逮住到处乱窜的胡亥。微微气喘的馆陶翁主轻轻扯动调皮胖兔的长耳朵,笑骂:“胡亥,胡亥,安敢?”

    夜风,扑面而来……

    带来浓浓的寒意,也带来飘忽不定的乐声。

    阿娇停步,凝神细听:“竖笛?”

    箫声,因风而起,在空气中丝丝缕缕,隐隐现现——流转曼妙处,悦耳之极。

    几乎凭着本能,

    阿娇翁主想都没想,就循着乐音走……

    ★☆★☆★☆★☆ ★☆★☆★☆★☆ ★☆★☆★☆★☆ ★☆★☆★☆★☆

    长信宫,进入了夕食前的一小段宁静。

    未央宫早传来消息,晚上天子陛下将来长乐宫探望母亲。所以,今天长信宫的晚餐推后了。

    与窦太后小叙之后,馆陶长公主入浴房洗浴去了。

    王主姱指挥宫人布置餐室和器皿进行到一半,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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