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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咬牙,振衣而起……
向一对新人微微颔首致歉,刘德迈开大步就走了出去,甚至都没和葘川王堂叔还有长公主姑母打个招呼——失礼极了。
只留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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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东头,张灯结彩的新居,喜气洋洋。
院墙内,高明满座,华彩迤逦。
院墙外,小巷中,青年默默伫立。
年轻人面容俊俏,穿绸裹缎,服饰华美;手牵匹骏马,立于墙下,默默倾听一墙之隔传来的欢声笑语——神情,复杂中带着迷茫。
‘他们都在里面。’
‘陈须,陈娇,陈须之妻,陈须的侧室……如果陈蟜没出京,也会在。’
‘还有六郎,八郎,十五郎……说不定还有陈须的儿子,大郎,一个话都不会说的小娃。’五官渐渐变得有些扭曲,黑漆漆的眸子中闪过痛苦之色:‘但没有我,就是没……我,没我。’
贵人们留在外面的车夫家僮已经注意到这边。
酒足饭饱的仆役们闲来无事,开始戳戳点点,神色间充满了不屑和轻蔑;间或发出几声大笑,讥讽着某些人不自量力,明明身份不济,却总痴心妄想寻高枝攀附——高门的豪奴,往往比他们的主人更加势利。
污言秽语入耳,站在牵马青年背后的两个从人脸色齐变,摞胳膊挽袖子,作势要上前去教训教训那班不长眼的下人。
年轻人伸胳膊,拦住了。
“少君?”血气方刚的仆人并不甘心,怒不可遏。
青年并不说话,一翻身上马,扬鞭,策马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初八。
走在道上,
见一张红艳艳的百元大钞横躺人家门边。
拿起来,卷卷,给人塞进门缝里。
感觉好高尚哦!
一时自我感觉超好,心情飞扬。
嘻嘻!
74甲寅 帝国正朔()
月夜;未央宫的边门开启,
马儿脖子上没挂铃铛,宫车静悄悄地驶出皇城。
刘荣看看骑在马上的弟弟刘德,又望望门窗紧闭帘幕尽垂的车厢,欲言又止:“弟君……”
“大兄,无忧。小弟必护细君……安全。”河间王刘德冲兄长拱拱手;拽拉马头;紧随宫车而去。
等弟妹都看不见了,刘荣才回头仰视未央宫门两侧巍峨的宫阙,深深叹息——这回父皇是气极了,所以才会连半宿都容不得;命内史连夜出宫出城,去郊外的离宫。
‘眼前这一劫;勉强是过了。但,以后……’
太子宫的亲随拥上来,刘荣疲惫地摆摆手,走向自己的马车:‘算了,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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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高高地升起来,
将灿烂的阳光洒向九州大地;
仿佛,才过去的黑夜和夜色中的是是非非……仅仅只是个幻觉。
未央宫的金华舍,此时从里到外透着喜气。
今天是诸王入宫探望生母的日子。宫室内,汉宫夫人贾氏正拉着长子刘彭祖说笑话——栗夫人的笑话
“咯……咯咯!” 贾夫人以袖遮口,象个小女孩般止不住地的乐,几乎要坐不稳了。
面对亲生儿子刘彭祖,贾夫人毫不掩饰对皇太子生母的鄙视:“栗惠兰……亦有今日!啧啧,今上仁厚,否则……”
是啊,当今皇帝是仁慈的;
否则,作为大汉开国以来第一个未婚先孕且抵死不悔改的公主,内史还真讲不准会落到什么下场。
“内史既离宫,皇父之意……其人不提也罢。”
赵王刘彭祖静静坐着,等贾夫人笑够了,才好言好语提醒母亲:父皇既然没下令强灌的堕胎药,还允许内史住到离宫去,此事暂时就揭过了。反正与我们这支没直接关系,最好连议论也不要参加,免得无缘无故惹是非上身。
“阿母,栗太子尚在呀!”赵王知道这些年来因刘荣做了皇储,栗夫人在后宫趾高气扬四处插手,很是得罪人;包括自己母亲在内的几位夫人都暗中不满很久了。
然而,刘彭祖并不认为经此丑闻,外朝和内宫的格局就有什么重大变化——说到底,女子是依附于父兄的。
只要栗太子一日不倒,内史照旧是少一代中含金量最高的公主!
“知矣,知矣!” 贾夫人挥挥手,她也就是在亲生的长子面前唠唠,还特意等到次子中山王和平度公主都去摘木芙蓉之后。
赵王笑笑,换了个话题,也是他今日入宫的主要目的:“阿母,‘年’已近;从弟蟜不日将归。细君与从弟之事……”
按刘彭祖的想法,趁陈蟜回家过年,就把平度和陈蟜的婚事给定了,省得夜长梦多。
上次就因为一直含含混混的,没摆上台面讲明,才险些让太子宫截了胡——虽然最后那边也没得逞,给内史公主折腾坏菜了;但前车之鉴,不得不防。
“呃……”没料到长子会提及女儿的婚姻,贾夫人沉默,好一会儿才含含糊糊道:“嗯,此事……需从长计议。”
“母亲,事不宜迟。”刘彭祖立刻表示反对。
“彭祖呀,” 贾夫人又找出个理由:“平度……尚年幼。”
‘年幼?平度虽不大;但这样年纪的,搁民间都能出嫁了。’赵王挑起一条眉毛,缓缓说:“可……先行‘定’婚。”
做母亲的沉吟半晌,就是没松口。
“阿母?”这下,刘彭祖觉出不对了:“莫非……阿母不喜从弟蟜。”
大汉赵王匪夷所思的望着亲生母亲。
要说陈蟜的条件,在整个大汉上流社会来说都属首屈一指——少年得志,万户侯爵,天子亲厚,本人健康英俊又没任何不良品性——若是连陈蟜都不满意,赵王还真不晓得平度妹妹能嫁谁了?难道嫁神仙?
“否,否!” 贾夫人急忙摇头,闷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告诉儿子:她想着,能不能两桩婚事一起谈?陈蟜和平度,刘胜和阿娇。
贾夫人意味深长地说道:“吾儿当知,汝弟属意阿娇以久。”
‘知道,当然知道!’赵王刘彭祖低下头,翻个大大的白眼。
但他同时还知道刘端不惜血本买高档湖珠磨粉;刘发人在长沙,却书信不断,随信附各种土特产和新奇玩物;刘彻前有金屋盟誓,如今更使出吃奶的劲儿讨好长公主窦太后外带两个陈公子;王夫人的二儿子削尖了脑袋往长信宫钻……就连已有家室的皇太子和鲁王,明里暗里的,都不能说完全绝了念头。
按按太阳穴,刘彭祖抬起头,直视母亲:“母亲,今弟君膝下……庶男几人?二十?二十二?”
“二十……” 贾夫人闻言,一窒:“有、有三。”
手中的折扇转转,赵王似笑非笑瞟了母亲一眼,凉凉问都到这份上了,还扯什么婚事啊?难道弟弟对心上人表达爱慕的方式,就是和别的女人多生孩子?
贾夫人脸上发烧,但还是坚持着为小儿子说说好话:“贵为皇子,开枝散叶……乃份内之事。”
“阿母所言……不错。”刘彭祖是孝顺儿子,欠身,低头,不反驳母亲的话。
坐在席上摆弄摆弄折扇,然后,冷不丁问上一句:不知母亲会不会为平度找个有二十——哦,不,减半论——十个庶子的男人当丈夫?
贾夫人想都没想,直接就摇头。这怎么可能?
头摇过,才发现自己入套了。
贾夫人气急加无奈地瞪着自己的长子:“彭……祖!”
刘彭祖‘嘿嘿’一乐,像模像样从席垫上跪起,对贾夫人长揖告罪。
闹过笑过,赵王才正色劝告母亲还是别把两桩事往一起牵扯,紧着将妹妹和表弟的好事定下为宜——小心,别两头落了空。
汉宫夫人贾氏,不置可否。
目光,落在手边的帕子上,
平度公主亲绣的丝帕……嫩绿的枝叶,柔柔的花瓣,一簇簇一捧捧的雏菊。
色彩鲜明,简单,可爱——就象她的女儿。
“哦,哦……” 贾夫人随口敷衍着,迟疑不定。
贾夫人心里明白;
对长子,她没说实话。
之所以迟迟不确定,之所以对长公主的试探装聋作哑,真正的原因在于——陈蟜。
隆虑侯显赫多金不假,人才出众更是真。
但……仅仅凭此,陈二公子就合适做女儿平度的丈夫吗?
‘单纯的平度,能掌握住跳脱的陈蟜?’
‘心思难测的长公主次子,会对女儿上心吗? ’
搜索十多年来所有的相关记忆,贾夫人都找不到陈蟜对自家女儿情有所钟的证据。陈蟜对平度是好,但那是对作为公主的平度好?还是对作为表妹的平度好?或者,是对阿娇密友的好?
拿不定主意啊!
揉揉额头,贾夫人轻叹:‘还是……再……等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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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不远了。
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重要节日,汉都长安城的千家万户忙得热火朝天。
值此时节,馆陶长公主官邸的年节筹备却意外地陷入半停顿状态。
几乎所有准备工作都没落实呢!却有近一大半的仆役叉着双手,闲坐的闲坐,唠嗑的唠嗑,无事可干?
“家老,家老,此……甚?”
内宅和外院的中间地带,造成这一切的源头在长公主官邸诸多管事的簇拥下,正指着田庄上送来的各种农副产品,问东,问西……
被抓差的家老有问有答,是腊鸡腊鸭还有腊狗。
阿娇凑近些,认真观察观察失去了毛发、皮色变得十分诡异的**鸭鸭狗狗,还用手里的木简朝其中两只背上肚子上戳了戳。马上,第二个问题到了:“此物,何如制得?”
家老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通腊禽腊肉的制作过程,从用料到工艺详详细细;然后,再补充选购秘籍,就是以什么价格才能买到名副其实的好货;最后,以‘贮藏方法’作为结尾。
不是老头罗嗦,实在是这位贵女近期不知怎的,突然对庶务发生浓厚兴趣,不管什么都喜欢来个寻根问底。于其等翁主一项接着一项问,还不如一次性倒出来——节省时间。
老管家的讲述简单明了,条理分明。馆陶翁主听得颇显满意,连连点头。
旁观的众管事见了,暗暗松口气,望望天各自寻思着:‘这下,好歹可以快点了吧!’
似乎想到什么,娇娇翁主猛停笔;
扭头,遥指遥指另一头院墙下并排几只木架上挂满的风鸡风鸭,问出第三个问题:“毛之外,何异?两者……孰优?孰劣?”
大家齐齐垮了脸!
好在家老经的事多,只微扭扭嘴角,就从容不迫地开始又一番演说:主要是制作手法不同。风制是在去除内脏后,将盐和香料塞进鸡鸭腹内,由内而外;腌腊制品,则反其道而行之。
至于成品的味道嘛,很难评述;风味不同,看各人喜好吧!倒是在储藏方面,腊制品比较有优势,能保存得更长久些。
“如此呀!” 长公主的女儿边听边用刀笔在木简上刻刻画画,勤奋得不得了;刻满一支,交由吴女官收着,再换一支新的再刻。
有年轻的执事不耐烦了,在人后偷偷扯故交的衣裳边,悄悄声抱怨些‘翁主从不碰腌腊制品,问那么多那么细干嘛?’‘好多活都没分派呢’‘大伙儿耗在这儿,白耽误功夫’‘太子妃和王主静怎么也不干涉一下,尽由着翁主使性子’之类言论。
‘太子妃可管不了小姑。至于楚王主,巴结翁主都来不及呢!’他的朋友刚打算对上几居,被站在前面的某资深管家——也是亲戚长辈——回身扇个巴掌,捂脑袋不敢开口了。
管家教训完自家小辈,转而朝年青执事冷笑两声,做了个请的手势。其肢体语言明确无误:‘不耐烦?不愿意候着?尽管走人!有谁拦着你啦?’
年青人吧唧吧唧嘴,就此偃旗息鼓。今儿到的年货种类多,范围广;万一被问到而人不在……让娇娇翁主等的后果很严重,很严重的。
下人们之间的暗潮,主人家才不会去留意。
关心过腌腊制品,馆陶翁主的注意力转移至谷物和干果。
见长公主的女儿走近,负责五谷杂粮的管事急忙出列,手脚利落地松开若干粮食口袋的绑绳,好方便少女主人随时抓一把。
掬半捧,放到鼻下闻闻……
馆陶翁主的新问题又出炉了:“家老,何因……旧麦?今夏之新麦呢?”
为将来的出游大计,娇娇翁主如今对庄稼收成万分关注,新麦入仓的日子记得清清楚楚。所以当发现放着现成的新粮不吃,反而吃成粮,少年贵女感到万分惊讶。
‘哎,我们家翁主从小吃稻米,以前从不关心麦子。’家老殷殷勤勤地解释: “翁主,新麦阳气重,克人;不宜食用。”
“甚?甚?”娇娇贵女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本能地感觉别扭。
比如新鲜蜂蜜,那必定归大母、母亲和自己喝;而过了一年的蜜,别说宫里的贵人了,她都不忍心亏待兔子,顶多赏赐赏赐普通宫人。新织的丝绸非但漂亮,也耐穿;放了几年后丝织品就脆了,即使缝成衣裳也不牢靠……总之,除了酒和文物,哪有旧货比新品强的?
叫过抱兔子的甄女,将手里的麦子送到胡亥的三瓣嘴边。胖胖兔嗅都不肯嗅一下,厌恶地别过头,其傲娇程度令一众的人类管事好不郁闷。
馆陶翁主陈娇‘咯’地一乐,抚抚兔子的脑袋,扭头看家老:“家老,理……之安出?”
“咕~~~~翁主呃!”饶是久经锻炼的家老此时也只有苦笑了,这都是关中的老规矩,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还真没法引经据典来证明。
正为难着,院门处传来隐隐的骚动。
不多时,随着一阵香风,城阳王主刘妜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细君……”王主妜走到阿娇跟前,笑问怎么不待在琨居却跑到外院,害她这一通好找。
家老如蒙赦免,
急忙退开几步,率所有管事执事向城阳王室的贵女行礼、问安。
“阿娇,阿娇……”刘妜王主拿出张请柬,直接塞到馆陶翁主手里:“吾之‘笄礼’。莫忘哦!”
阿娇随手接下请柬,捏在指尖晃晃,视线依然流连在各色农产品上。
‘怎么这样冷淡?’刘妜王主觉出异样,略一思索,果断道歉——为刘婉婚礼当日的自作主张道歉。
她冒昧了,不该不经同意,就擅自安排辛追坐阿娇的席位。
见表姐认错,阿娇气顺了些。
当天晚上她才和石长公主家的表弟聊了两句,谁曾想一回头,竟发现辛追就坐在自己身后?偏巧这时仪式开始了;而碍于刘妜的面子,也不好赶人,只能先由辛家女呆着……
问题是婚礼结束后,好几波王孙公子跑来向她打听美人的情况,搞得娇娇翁主不胜其烦不胜其烦。
向管事们挥挥袖子,示意大家可以先散开了……
阿娇紧盯着表姐的脸庞,决心搞清楚辛追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城阳王女如此煞费苦心地将她引入上层贵族圈。父兄无官无职的,正常情况下别说登堂入室了,辛追连梁王女婚礼的门都进不了。
“急子乃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