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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您总是喜欢考较大小姐的性子。”
“哎”陆羽面对小阮的说法，叹了口气便是默认：“到了京城，只要过一些时日她就会明白我们在临江城到底是留下了多么大的一张底牌，若是心智稍有不坚，怕是就要被自己的财富压的变了形。”
望着窗外奋力前行的陆茜，陆羽笑了一声，淡然说道：“有古木，风吹雨打而不变，雷击斧凿而不弯，却终会向阳而曲，趋水而折。让人改变的从不是艰难困苦，而是财富。”
陆羽向京城，因为京城，陆羽的生活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但京城却没有因为陆羽而有丝毫的不同。
此值上元节，张灯结彩，过了一个有些气恼的却依旧温馨的年，正是陛下应当与民同乐的日子。
一道‘齐民乐’的席面，从金銮殿一直蔓延到三道宫墙，长达数十丈，但凡在京城之中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甚至包括某些早已经衰落的氏族，比如吕家，这个全家上下只有一个惊才绝艳的书院记名弟子的‘小家族’，也有幸参加了这次宴会，只不过位置偏后，抻长了脖子也不能看到最前方那陛下的尊容。
第137章 最高级的宴，最无聊的局（）
仪式，虽是喜庆之日也不可缺少，一切都那么按部就班。静坐，宣礼，祭天郜地，勉励群臣，宣功颂德，最后才是开宴。这其中过程不能少，更不能乱，所以一场酒宴从宾客入座到真正能吃喝上，要等一个半时辰。
大多时候后面的人根本听不到前面的人在讲什么，只是身边的人恭敬的低着头，他们也便低着头，静静的等待。有大修为者可以声传四野，但却无人敢在陛下面前使用。
酒宴开始了，也并不意味着可以随便吃喝，也讲流程，讲规矩，所以一顿饭下来，枯坐也要累个半死，至于吃饱古今却没有几人。
前三道流程就是三杯酒，美颜的宫女一年只有一次出现在人们面前，但却无人敢看，静等着对方给自己酒杯满上，不敢老幼都要躬身示意，便是不敢抬头去瞧瞧那粉嫩的手掌的主人。
但胆大的也有，比如廉膑将军，他就偷偷瞄了宫女几眼，甚为开怀。
吕公子身在最后，自然是根本不敢看，只能盯着面前的酒杯，仿佛在等它开出花来。
一杯酒敬天，倒了。
二杯酒敬地，倒了。
三杯酒要敬大玉国的先贤，自然也要倒了。
直到第四杯酒，这才是可以喝的。
但所有人都喝的小心谨慎，即便高座上的陛下乐得再开心，他们也只能陪着小心。
不敢过多动作，拘谨的举起酒杯轻轻抿一口，然后就要马上放下，等着时间一点点耗去。
但酒香太浓。
这是大玉国最好的酒，只有陛下才能喝到的酒，品上一口，足以让那些酒徒拼命。但此时他们也只能忍着，忍得面红耳赤心中发慌，但也只能忍着，憋出内伤。生怕自己喝光了酒，马上就有宫女给你满上，然后这里就立即成为满场的焦点，大家都会来看看是哪位落魄忍不住酒香诱惑，折了自己的肚量。
又是三杯，等陛下举架回宫，宴会交由礼部的人操持，这才能缓和一些，大家可以稍微放开点，吃喝随意些。但不知今天是何缘故，这陛下竟丝毫没有回去的意思，竟然兴致勃勃看起了平日里早已看腻的歌舞。
他看腻的，却大多是这些权贵们初见，想看又不能使劲看，憋出的内伤更是严重。
当然，人们都会想办法让自己过得舒服点，尤其一些小动作，这种在陛下眼皮底下的小动作，更是让人欲罢不能。
比如吕公子身边就有这么一位，低着头双眼却四下偷瞄，见人不注意，就神速的从桌上衔起一粒豆子，直接塞进自己的嘴里，然后无声的咀嚼，好不容易等大家都依次举杯，就抿一口酒送进肚里，然后无声的打一个酒嗝，满脸幸福。
也谓苦中作乐。
但这种作为在吕公子的面前就有些大巫见小巫了。
吕公子书院记名弟子，进书院第一件事就是学了一个道理——权贵不可惧。所以他虽然不闹，但却不影响他吃吃喝喝。
再三杯，时辰已过三个，人们六杯酒下肚，虽然不做声响，但行为举止终于能放开一些，起码总是能让自己坐的舒服一些。
而此时的吕公子也是美酒下肚，早已忘了身在何处。
他一口就将那‘一滴便是难得’的‘御赐天井’，号称天下第一美酒的酒水一饮而尽，然后吧唧吧唧嘴，撇嘴便笑。
这声音立即引起周遭人的注意，大家都转过头盯着他看，目光中有着鄙夷和警告，更是为他担心。
吕公子却不管不顾，可能也是没有看到别人，只把注意力放在酒杯之上。
他倒举酒杯，任由杯中十数滴酒水平白落在桌面，看的一群人心疼的牙疼。暗道这位还真是个暴殄天物的家伙，若不是怕有伤风雅，怕是早有人把那酒杯舔过几遍了。
酒杯是新磨的铜，透着比黄金还要清亮的闪光，酒滴余留，晶莹剔透，香喷诱人。
可是这位吕公子却随手拿起桌上方巾，用力的在酒杯中擦拭了几下，把还剩下的微量酒水尽数吸干擦净。
这动作让那些侧目之人又心生疑窦，忍不住想要看个究竟，研究一下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此时的吕公子，已经将酒杯挥舞在空中，呼呼轻声风响，竟是利用寒风将酒杯中最后一丝水汽蒸腾干净，只一会，酒杯便彻底风干，并更显晶莹剔透，但这吕公子仿佛还不满意，又从怀中拿出贴身白娟手帕，用力的擦拭内壁，好似用心打磨一般。
旁桌实在有人忍不住了，低头侧身小声说道：“吕公子，你这是这是作甚？年轻人行事莫要唐突。”
吕公子却丝毫不理会，只是小心的将酒杯置于桌上，然后从自己的腰间掏出了一个酒壶。
这一动作，让所有关注他的人都眼角抽动。
合着你自己还自带了水酒？倒也是贪杯之人，不过到底应该怎么说这个小子呐？到底是爱酒呐？还是个傻子？
世间哪有酒水比这‘御赐天井’还好？之前你就浪费了那么多滴，如今却要喝自己带来的，这这不是有病吗？甚至只要不顾脸面，也可以让宫女再给添上满杯嘛。
甚至有人开始猜想，这吕公子果然就是落破家族的土包子，品不出御酒的好，只认为自己那糟糠才是佳酿，话说这世间也确实有这样的人，穷命一条，吃肉就吐，偏生没味道的馒头啃的喷香。
大家纷纷鄙夷起来，别过头去决定不再看他，仿佛去看他也是对自己品味地位财富的一种侮辱，大家都是风雅人，犯不着跟这土包子较劲。
但
啵，轻微响动，酒壶封口被抽出。
滴叮铃
水落铜杯，比雨打银盘还要好听，悦耳。
吸
所有附近人都忍不住吸了口气，用鼻子，狐疑而深情。
“恩？！”
又是所有人，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简直不相信自己的鼻子。
咔吧
那是几个人扭头太过用力，脖颈发出骨骼之声。
就近十丈，数十人，同时将脑袋扭到这个方向，不可置信的盯着吕公子确切的说，是他手中正被缓缓举起的酒杯。
酒杯中一片琥珀光，在傍晚宫中的落日余晖中，散发着如长河落日的反光。
第138章 最大宴会惊现搅局者（）
“吕公子，你这”
一人忍不住，尝试问着。
可是不等他说完，就看到吕公子美美的抿了一口，然后一脸的不舍与陶醉，面容极为复杂。
接着那人就吞了口口水，还未说完就吞了，把接下来的话也给吞了回去，让他感觉有些尴尬。
可尴尬的心情马上也消失了，因为他听到了附近整齐划一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那是酒？
那应该是酒，但怎么可能仅仅是酒？
一口两口，吕公子喝的越发贪婪，剩下半杯时突然一饮而尽，然后低下头，握紧酒杯的手剧烈颤抖，把酒杯也掐的变了形。
怕是没有人会因为喝酒而变得这么激动，但周遭这些老头子们却异常理解，他们只会去臆想那酒水到底有多么好喝。
这是一种‘很局部’的行为，几十个人对于整个会场来说，九牛一毛耳。他们齐刷刷的扭着头，看着吕公子，看着他犹豫良久，再次从腰间解下酒壶，倒上一杯，细小的酒柱仿佛比什么都有吸引力。
但
人都是好奇的。
距离再远，人们就看不到吕公子了，看不到他的动作，看不到那美酒，也根本闻不到酒水的气味，只不过他们却能看到身边的人齐刷刷的扭过头去
所以不管他们是否看到，也同样这样把头扭了过去，试图发现那件让大家如此在意的事。
于是
便如波浪，扭头的波浪，从这宴会的最后面，一直蔓延到宴会的最前面，直到就连那些朝廷上的大员都开始扭头往后面看，他们没看到什么，但期待看到什么。
整个场面，便因为这件事而变得静了下来。
“这这是怎么了？”
陛下正吃喝兴起，好不容易借由这普天同庆而一扫往日阴霾，尤其临江城那个该死的小地方发生了那么多让他不快的事。遇天灾时赈灾军的出师不利，自己皇恩浩荡却赶不上一个平凡家族的小小女子，让整个天下束手无策的黑阎王也被那女子救活，最关键是药物太少，只在那小小的城镇附近救治，倒更显得其余地方的无能，尤其连陛下都亲自派御医到处治病，却依然没有治愈这种病的时候，陛下的心情是有阴影的。
冬季降临，陛下在欣赏那绝美的雪色时，也忍不住担心炭火之毒，每一年仿佛皇宫中都会有人因为它而丢了性命，有些更是陛下珍重之人。正愁无力回天，却突然听说有一种炉子可以在冬季使用，效果要比那花费颇高的木炭要强得多，这让陛下第一时间就命人去买采，甚至准备让那商家成为皇商，专供皇室使用，偌大殊荣。
可是又是让他气恼的事，那商人竟然说制造炉子的人不卖了！好不容易查到这火炉的制作者，却发现还是陆家，而且人家真的就不再制作了。陛下无奈，只得很孩子气的将临江城几个富贵人家的屋内火炉‘征’走。但依然无法满足偌大皇宫巨大的需求，就算到手的那五个屋内火炉，也为了分派的事情被皇后她们吵的脑仁疼。
万幸，御用工匠们说这火炉是可以仿制，不出两个月就能造出来，这算是一种好消息，但陛下心中终究是有些不舒服。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偏生一个小小的陆家，连一个火炉都不先考虑到朕？是不是有些太不把朕放在眼里了？最恼人的是，陆家还不犯错，一点没让陛下找到惩罚的机会，反而反而处处善举，天下共知，还得去褒奖他们？如何不气！
不过也还好了，毕竟对于陆茜那位自己封了乡君的女子，陛下还是很看重的，自己的疆土之内出了这么一位惊才绝艳，就像深夜归家是突然发现床上有一颗夜明珠一般，高兴自然是高兴的，也因为这个关系，陛下稍微减少了一下心中的‘幽怨’。
但
就是这个御赐乡君封号的家伙，却引起了书院和清风细雨楼的一场火拼两个大玉国内让陛下又是倚重又是忌惮的家伙突然打起来，这表面上让他不忿，但内心却是欢喜的，随愁眉不展，担心中总觉得松了口气。
可是，他们却把‘陆香君’给弄丢了！
这罪过不亚于杀掉朝臣，也是陛下最忌讳的事情，却又不能把这两个势力怎么样，毕竟他们这种明争暗斗是陛下喜闻乐见的。
又是愁苦。
其他又有很多事情，他自己家的事情更让他倍感无力。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陛下真的是从未顺心过。
终于到今天，几杯酒下肚，一扫往日不快。抬起头，举起杯，正要等着群臣一起举杯后再干了那杯琼浆的时候却错愕的发现全场的人竟然没有一个在看他！
这这他娘的是谁的宴会？不盯着朕瞅，你们这些老家伙都看什么呐？！
但陛下也好奇。
抻长了脖子也一个劲的往队伍最后面瞅，可惜，什么都瞅不到，也瞅不明白他们在瞅什么。
但终究是陛下，总不能拉过一人直接问‘喂，你瞅啥？’。
还好陛下身边总是不乏眉眼灵光之人，屠公公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屠公公，原本姓‘龚’，曾经的他是龚公公，三字连音，读起来有些奇怪。当初年幼三岁的陛下或许是因为识不全字，就指着名册喊他屠公公。
他是当初还是十四皇子的陛下的第一位内侍公公，如今被视为禁宫之中权势最大的屠公公。
屠公公的眼中只有陛下，即便场中发生什么，他的视线也不离陛下左右，所以陛下的错愕表情，他看的真切。
轻轻一笑，屠公公走下台阶，到了一位大人身边，小声问道：“何事让大人分神？”
那位大人也同样错愕的转过头来，恭敬说道：“老夫也是不知他们在看什么，只不过”
屠公公一愣，挨着排问过去，却发现大家的答案都是相同，就是好像根本没人知道他们自己在看什么，但又忍不住不去看。
走了几步，屠公公就回到陛下身边，将自己的发现告诉给了陛下。
陛下突然哈哈一笑，也好奇了起来。
“去，到前面看看，他们到底在看什么。朕这绝世的美酒，华美的歌姬，优雅的舞蹈，竟然都比不上一件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怪事呵呵，朕真的很想看看那到底是什么。”
第139章 强悍的人生是敢于收回手（）
屠公公正要奉命去调查，陛下却突然伸出手来制止，思考一下，却又笑道：“不用，还是朕亲自去看看好了。”
陛下站起身，兴许是太猛，微微摇晃几下，险些跌倒。
他扶住桌角才稳住身子，随后哈哈大笑。
走了几步，身子就稳了些。
所行之处，官员赶忙转过头来，也不敢大声张扬，只能起身颔首，无声恭敬。
官员权贵起立的声音，细微，却也如同波浪一般，随陛下穿行在这场地之中，而波及的越来越远。
从头至尾，陛下足足走了一刻钟的时间，才终于到了队伍的最末端，而在那里也出现了一个唯一没有站起身的家伙。
那个家伙正闭着眼睛，手中酒杯不停摇晃，他的脑袋也不停摇晃，不知在陶醉着什么。
而此时的陛下鼻子却禁不住抽动了一下，皱了皱眉头肚囊道：“咦？好香的味道”
陛下不贪恋杯中之物，但平日也常常以酒助兴。细细嗅着这空气中弥散的美妙而怪异的味道，陛下突然眉头一挑道：“这就是酒？好酒！”
“好酒！”
便是此时，正陶醉中的吕公子似乎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竟然也大声的说了句‘好酒’。
两个声音撞在一起，让四下的官员尽数低头冒冷汗，紧张的不得了，也为吕公子这个‘抠门’而捏了一把汗。话说这么长时间他这左一杯右一杯的，竟然就没有考虑到要尊老爱幼的分给他们一些？太抠！
不过他们又自己思量，若此酒在自己手中，怕也舍不得分与旁人，但总归他们还懂‘礼貌低调’，既然这酒水如此之好，就不要在这种场合拿出来嘛，有好东西自己偷偷躲起来吃喝掉，这才是正道。
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