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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羽苦笑一声，躺在小阮的怀里如是说着。
小阮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立即变成一脸的温柔，轻声说道：“没关系的少爷，我们会出去的。”
这句话，她用自己的命来说。
而还在坚持的七梦，所施展出来的黑色孔洞也越来越少，越来越小，脸色也是苍白的吓人。
她转头看了陆羽一眼，随后咬了咬嘴唇，继续攻击。
“我真的很意外，到了这种时刻，你竟然还没有求着我让我把你们带走，我知道你即便不为了自己，单是为了小阮，也能化身恶魔，做出那种事的。”
七梦头也不回的对陆羽说着。
陆羽道：“呵呵，我自己都觉得很意外呐不过更让我意外的，还是你，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还会这样坚持，再坚持下去你就没有能遁走的力量了。”
“那又如何？”
七梦突然凄然一笑，转过头，看着身后的天门宗众人，轻声对陆羽说道：“我若放弃了，就是放弃了我身后所有人的生命，虽然平日里跟其他七部的人不和，但他们每个人的样貌我都记得，每个人的声音我也都记得，放弃他们，自己求生，我不知道未来我将会被多少噩梦惊醒，又如何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这人任性了一辈子，死的时候我希望我还可以任性。”
陆羽听完便是一愣，随后苦笑道：“你若是早有这种觉悟，也不会让自己的实战能力如此之弱了哎，说多了也没什么用，既然你也想要坚持，那么我们就再坚持一会吧，反正又没有其他什么事情可以做了。”
听到这句话，小阮再次站起身来，将怀中的陆羽背到自己的身后，用衣带将陆羽紧紧缠住，手中蝉翼弯刀轻轻晃动，发出迷人的凤鸣声。
陆羽一愣，随后苦笑。
他知道小阮要做什么了。
小阮是一个真正理性的人，所以有时对陆羽的情感，会来的比较疯狂。
正因为这份理性，让她知道此时的七梦已经指不上了，想要将陆羽救出去，还是得依靠自己，所以她已经准备好要不顾一切代价得冲出去了。
至于其他人的死活
她何时在意过？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小阮最后调息着自己的真气，试图积攒出一鼓作气的力量，一口气冲出这个绝命山谷。
而不管是天门宗还是沙国远征军，此时的伤亡渐渐变的更加严重，越来越多的人死的连渣都不剩，越来越多的人也放弃了自己的希望。
甚至大嗓门都已经从后方杀到前面，跑到陆羽面前直接大声喊道：“小羽，我们拼死给你杀出一条血路，你赶快逃吧！”
一切都到了生死之局，也是生死之择。
却正在这时，还未等陆羽做出自己的决定
悉悉索索，远处的地面突然鼓起一个土包，将黑色甲虫形成的‘黑浪’给挤开一点，好似海洋中出现的一个小岛。
‘小岛’的顶端突然裂开，散开，好似一座火山，从中出现一个孔洞。
众人在拼命的同时，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那里，担心着，从那里到底将会出现一个怎样的魔物，是不是会比眼前的黑色甲虫更加强大？是否是自己死亡的时刻终于要到来了？
而几息之后，大家都愣住了。
一个小脑袋，从那‘火山’中钻了出来，一双大眼睛左右看了看，然后就看到了陆羽和小阮。
大眼睛的主人立即一脸兴奋，又惊又喜的大声喊道：“师傅，你怎么来了？！”
第643章 绝望见英雄，希望见人性（）
陆羽呆住了，张了张嘴，然后就大笑起来。
小零！
竟然出现在这个奇怪的地方，按照陆羽所想，她应该是在大玉国都城才是。
为什么会在这里？
此时的陆羽实在是没有心情来管这件事了。
大家注意！开辟道路！都进洞！”
陆羽根本就没有问小零的洞口到底有多大，能容纳多少人，因为他坚信，小零会记住自己所教给她的一切。记得在很久很久之前，陆羽给她讲过狡兔三窟的事情，并且还开玩笑一样的说，如果未来真要挖洞的话，就必须有超过五条通道和出口，要不然就是在给自己挖坟墓，一点没有躲藏的意义了。
而且他也同时讲过，地下，永远是躲避旁人或者天灾，最好的地方！当然，除了地震和水患。
小零很高兴，拼命冲着陆羽招手。
而陆羽也下达了命令，并且心神紧张了起来。
七梦明白了陆羽的想法，便立即冲了上去，在洞口旁边释放黑色孔洞，形成一道墙，堵住所有试图冲上来的黑色甲虫。
其他几名峰主也已经赶到。
尤其离长风，他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全身带伤，有些地方的皮肉已经消失，能够看到骨头。但他的神色却没有丝毫痛苦，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陆羽一眼。
他在惊讶，在奇怪。陆羽给他带来的惊讶实在是太多了。
但同样的，此时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他去想这些问题，立即跟七梦站在一起，拼命的充当人墙。
一些修为高的人，都开始自觉的组成人墙，从而建起一个通道，让所有人能够冲进地洞之中。
可同样有许多人，已经开始拼命的往这边冲来，甚至越过了同伴的身体，不管不顾了。
踩踏事件，从危机至今，最危难的时候都没有发生过，此时面对希望，却发生了！
有数十人被踩在地上，无数双脚从他们身上踩过去，幸好这些人的修为都不低，倒是不可能被这样直接踩死，只不过受伤，并且一时之间爬不起来却是无法幸免了。
跟常理或有不同。
现实世界是，绝望中见英雄，希望中见人性。
陆羽叹了口气，对天门宗的人，多少有点失望。
而让他惊讶，而且意外的是，平时死鱼眼的铭尘却没有背着自己的妹妹第一时间挤进通道之中，这是好事。
而有一些自作聪明的人，发现挖掘洞穴好像能抵御黑色甲虫，就立即在地面扣了一个洞，然后钻了进去，然后就眼瞅着黑色甲虫如潮水般涌入，惨叫声都只持续了几息便消失了。
陆羽看到这件事，真想大喊一声笨蛋。
之所以让大家跑进小零的地洞，不是因为地洞本身看起来安全，而是小零是安全的从里面出来的！
近一年时间了，小零来到这里，并且能在这里生存下来，自然会有她的一套办法和一种领悟，她挖了地洞可以活，真的不意味着挖地洞是个好办法，甚至单纯这种举动，应该算是最坏的办法了。如果这些黑色甲虫不会钻地的话那它们之前又是躲在哪里了？
无智！
天门宗的速度很快，虽然乱，虽然残酷，但终究是速度很快，当他们都进入到地洞之后，沙国远征军的人就涌上来了。
再次出乎陆羽预料的是，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冲进地洞，而是先停下来将之前被踩在地上的人，一个个抠出来，抗在肩头，然后才下地洞。
这一幕，让陆羽想起了很多
表面上很顺利，但实际上，沙国远征军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进入那小小的地洞，真的需要很长的时间。
陆羽和小阮在抵御着黑色甲虫，七梦也在不停的杀伐，就连重伤的离长风都尽可能张开结界，用来防御，用来构建这条活命的通道。
但所有的防守者，都已经坚持不住了。
之所以防守阵型还没有破，那真的就是硬挺，靠着各自的觉悟和坚毅，甚至消耗着自己的生命，消耗着自己的修为
这一切，都被沙国远征军看在眼里。
然后，他们做出了一件奇怪的事。
一边加快速度往地洞中冲，另一方面，却有人拿着一把细木棍，一个个的抽。
大部分人抽到了长的，有人却抽到了短的。
抽到短木棍的人，有的仰天长叹，有的苦笑连连，有的干脆嚎啕大哭起来，然后所有这些人，不管是何种心情，何种面貌，何种年龄全都向防御圈外走去。
正走着，一个明显年纪很小的兵甲，突然被身后一名壮汉拽住。
少年人满心疑惑的抬头，大汉叹了口气，默默地将自己手中的长木棍跟少年人手中的短木棍交换，然后用力一甩，将少年兵甲甩到队伍中间。
少年兵甲愣住了，挣扎着站起，大声嘶吼道：你要干什么？让我去！是我抽到的！”
把他按住！”
壮汉一声大吼，周围几人立即将那少年兵甲给压住了。
壮汉转过头，只转一半，就不肯再转，只一个侧脸，冷酷一笑，目光柔软道：臭小子，毛都没长齐，女人的被窝都没钻过呐，着急送什么死？哈哈哈！”
他大笑起来，兵甲们也大笑起来。
只有那少年人还在挣扎。
壮汉笑了一会，随后说道：而且退一万步讲，你啊，肉太少了，可挺不了多长时间！”
他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怅然说道：如果你们能活着回去，路过天门关的时候，记得到城东头新月客栈替我跟老板娘说一声大牛回不去了！”
说完，猛地一跃，笔直冲向虫群，手中兵刃上下飞舞，一时间爆发出无比强大的气劲，竟然让周围黑色甲虫都无法近身，让那里出现一片空地，好似巨浪中，无尽的渊。
但仅仅一盏茶的工夫，壮汉就耗尽了所有的力量，举起长刀劈飞一只黑色甲虫后，微微一笑，缓缓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黑虫扑上，顷刻无声。
不！！”
少年兵甲哭喊的撕心裂肺。
身边人看着，叹了口气，出手将他劈昏，然后抗在肩上，继续前行。
他们，并非无情。
只是他们现在所能迈出的每一步，都是袍泽的性命。他们自然要坚定，要珍惜，绝不能让自己无能的泪水，耽误这神圣的时间。
第644章 小零的觉悟（）
陆羽冷眼旁观。
那壮汉，是有些资质的，他甚至还记得对方的名字，陈二牛，一个太过普通，却终究会被人记住的名字。陆羽教给远征军的功法，有几人极有天赋，他们只要继续练习，必然会有一天突破后天桎梏，一跃成圣阶，并且是肉体成圣，强悍无比。
所以在他冲出去的一瞬间，陆羽是想救他的。
因为不能。
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用少数的生命，争取多数安全的时间。
这个任务原本就太过残酷，但却没有人在中途退却，即便双腿打转哭的死去活来，恐惧的仿佛心脏都要停止，但却没有人真的后悔。
因为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既然是自己的选择，陆羽就不能去制止。
尤其这个办法，已经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了。
想要救一个人？陈二牛已经给出了条件，那就是用自己的性命去换！
陆羽不能轻生，因为他身边还有小阮。
这一切，也落入七梦的视线之中。
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因为直到有人真的以身喂虫，她才明白之前抽签的举动是为了什么。
久在高位，只修仙道，心中住着神圣的人，真的无法明白这是为什么。
修炼之路，是世间最残忍的道路，没有公平，生下来的天赋决定一切，修炼的功法决定一切，修炼资源决定一切，奇遇运气决定一切唯独对修为没有好处的，便是情谊！
残酷且无情，这便是修为之路。
所以修炼的人，大多会十分自私。
所以七梦不太理解，但不代表她不明白。
转头看了一眼陆羽，然后咬了咬牙，将自己的能量再往旁边挤了挤，这会加大自己的负担，却也可以让这里更安全。
但这种举动在陆羽看来还是愚蠢的。因为这会大大的减少七梦坚守的时间。
好似真的没有办法让所有人都来得及撤退了，因为随着防守的越发薄弱，远征军需要以身喂虫的人也越来越多，但依然让虫群离得更近了。
看到远征军举动的，不光是七梦他们，还有一直也没有进入地洞的铭尘。他呆呆的看着，然后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背后惜儿一惊，赶忙搂住他的脖颈，仿佛在制止着什么。
还有一人也看到了。
却是一脸的无情。
正是小零，从地洞中爬了出来，径直来到陆羽面前，噘着嘴说道：多长时间了？好不容易见到师傅，你就是就是这种态度吗？！”
陆羽哑然失笑道：你这妮子我这人从不拖沓承诺，我答应过要把他们带到目的地，而这里只是半程。”
小零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后面依然还剩很多的队伍，撇嘴道：这种黑虫，凶狠无比又没有天敌，根本不是师傅现如今这样的队伍可以对付的了的，要是能保住一成都算是命大了，现在已经逃了小半，师傅也应该知足才是呀。”
陆羽苦笑道：我便尽力而为。”
说话间，又有鲜血从嘴角流出
小零的眼角抽动两下，狠狠咬了咬牙说道：阮姐姐！师傅都要死了，你却还让他在这胡闹？！罢了，你们进去，我代替师傅在这里守着，总成了吧？”
陆羽哈哈一笑，说道：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了”
话音刚落，陆羽双眼一翻，竟然直接昏死过去。而他身上所有的毛孔，此时都开始缓慢向外面渗出鲜血。
小阮冲着小零点了点头，便一个闪身快速进入到地洞之中。
小零则是再次撇了撇嘴，忍不住嘟囔道：人家的师傅，都是把徒弟当做宝，哼！我这师傅倒好，只会坑我！”
嘴上是这样说着，嘴角却浮现出满足的笑。
总算找到了。
历时一年多的时间，小零终于找到了陆羽。要说他们之间的感情其实也并非太过深厚，毕竟之间没有发生太多的事情，没有那么多的牵绊。
但就是那么奇怪。
血浓于水。
两人应该算是一种亲情。
在这个世界中，小零只有这么一个师傅，只有这么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而陆羽也只有小零这一个徒弟，以她为始，以她为终。
这里面的意义实在是太大了。
高尚的不用说。
单论世俗方面的认识，陆羽是一个拥有多重身份的人，是政客，是商人，更是江湖人。政客的传承，是门徒，商人的传承，是亲属，而江湖人的传承，则实打实就是徒弟！
也就是说，陆羽属于江湖的那所有的势力和遗产，只要他死了，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将会被小零继承。
这不但两个人知道，甚至天底下所有人认识陆羽的人都知道。
要不然，偌大的大玉国中，为何就没有人敢对小零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呐。
即便是陆茜，作为陆羽的亲生姐姐，一个被世人认为是陆羽最亲近的人，在面对小零的时候，也要采取同级别的态度，甚至还要低上一些。因为她只是姐姐，而只有直系亲属，才可能跟小零平起平坐。
这是规矩，是根深蒂固在每个人心中所建立起来的，骨子里面的操守，就像是茅房外面写着一个‘女’字，男子便不能随便进入一样简单粗暴。
这就是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即便他们自己不会定义，这个世界，也给他们做好的定义。
小零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面前的黑色甲虫，眼睛忍不住眯了起来。
在这里，已经将近一年了，面对这些黑色甲虫，也已经一年了。
小零对它们是再熟悉不过了，正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