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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栋气鼓鼓地说道:“督帅,我爹可是拿着您的手谕去的,他们连看都不看,说除了钱公公的命令,谁都不行,简直欺人太甚!”
“然后你就和他们打起来了?”
唐毅笑着问道。
马栋小脸一红,低下了头,马芳连忙说道:“小儿无知,大人有什么责怪,只管处罚末将就是。”
唐毅突然哈哈大笑,拍着马栋的肩头说道:“记住了,下回再遇到不开眼的东西,给我往死里打!”
这话听着真解气,马栋觉得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太多的督帅,简直就是天下最帅的人了。
唐毅听完马芳的介绍,灵机一动,俗话说兵在精而不在多,与其把能打仗的好汉,交给饭桶当家丁,不如全都集中起来,形成一个拳头。
“马将军,你立刻带着我的命令下去,从各营征召敢战的勇士,宁缺毋滥,有多少召集多少了。”
马芳早就想这么干,只是担心触怒了其他将领,就没敢提,真没想到,唐毅竟然和他想到了一起。
“大人,末将这就去办。”
“等等。”唐毅想了想,补充道:“其他人问起,你就说临时征用,立了功有他们一份,要是谁敢从中破坏,本帅军法无情!”
“是!”
马芳答应的更用力了,他带着马栋,爷俩刚到了府门口,突然从远处来了一帮穿着飞鱼服,拿着绣春刀的人。
“是锦衣卫!”
马芳就是一惊,他看得明白,在人群中间,正是那个肥胖的钱太监,都说厂卫是一家,看他们的样子,八成是来找大帅的麻烦?
马芳急忙跑回帅厅,气喘吁吁道:“督帅,钱太监带着锦衣卫来了,您看该怎么办?”
唐毅呵呵一笑,满不在乎,“来的挺快啊,让他们进来吧!”
锦衣卫在九边那可是令人谈虎色变的存在,不说别人,仇鸾何等嚣张霸道,最后还不是落到了陆炳的手里,被开棺戮尸。从此之后,边关的将帅一听说锦衣卫,都是战战兢兢。
哪怕陆炳死了,余威还在,没人敢无视他们。
面对着千军万马,冲突杀戮,马芳未必害怕,可是面对着风云莫测的朝廷,他是真的不敢大意。
马芳觉得口干舌燥,艰难咽了口吐沫,“大人,他们来势汹汹,您还是……”
“马将军,打仗本官不如你,可是别的事情,你放心就是了。”
说话之间,一个不到三十的年轻锦衣卫跑了进来,刚一进门,就做了一个让马芳跌破眼镜的动作。
他单膝点地,跪下来道:“小的周宇,拜见老祖。”
马芳差点喷了,嘴巴张得老大,心说这都什么称呼啊,看样子唐毅比你还年轻,老祖,从哪论的?
就连唐毅都老脸一红,怒道:“你瞎叫什么?”
周宇委屈地说道:“小的叔叔交代了,侍奉您老,就要像侍奉祖宗陆太保一般,小的琢磨着您和陆太保是过命的交情,我叔叔他们都要低您一辈儿,您自然是小的们老祖!”
还振振有词,唐毅苦笑着摆摆手,“你叔叔就是周硕吧?早些年,我还管他叫七哥呢,江湖乱辈,别太较真了。再说了,死人才是老祖呢,我一个大活人,还不被人给叫死了。”
“小的不敢!”
周宇把脑袋深深埋在胸口,一句话也不敢多说,那个乖觉听话的劲头,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马芳父子听得清清楚楚,唐毅居然和陆炳交情这么深,真是让人惊叹啊!
更吃惊的还在后面,周宇低声说道:“钱德就在外面呢,要不要见他?”
唐毅皱着眉头,迟疑了一下,说道:“让他进来吧。”
不多一时,从外面扑通扑通,跑进来钱太监,双手倒背,用绳子捆着,脸上跟吃了苦瓜似的,见到唐毅,扑通趴在地上,嘭嘭磕头。
“唐大人哦,咱——奴婢给您老人家磕头哩,奴婢求您老人家高抬贵手,饶了奴婢吧。奴婢就是一个屁,不知好歹,您老就把奴婢放了吧!”
他情急之下,想要抽自己嘴巴子,可是手被绑上了,一激动,身体栽倒,脑门撞在了地上,活像是一个大肉球,马栋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钱太监老脸紫红,别提多尴尬了。。
第659章 江湖郎中()
“行了,不用耍宝了,把他弄起来。”
周宇急忙点头,到了钱太监的身边,把绳索解开,扶着钱太监站起来。哪知道他膝盖早就软了,顺势又趴在了地上。
“奴婢有眼不识金镶玉,奴婢该死,奴婢求大人饶命啊!”
他的怕可不是装出来,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湿透了,马芳父子看在眼里,从最初的好笑,嗅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说实话,马芳之前还有点小骄傲,以为唐毅初来乍到,又年纪轻轻,能依靠的只是他这个地头蛇。
咱不为了抬高身份,至少大人要更尊重自己的意见不是?
现在一看,马芳趁早打消了念头,只剩下了吃惊,大帅藏得也太深了吧!不用说别的,锦衣卫对他毕恭毕敬,镇守太监吓成了这个德行,他们可都是皇帝身边的人,尚且如此害怕唐毅,别人又该如何?
马芳不敢想象,唐毅看到他吃惊的样子,也不点破,有点神秘感最好,马芳这家伙心高气傲,年轻时候在蒙古人手下当奴隶,也不服礼法,只看重拳头,想降服他,唯有更加强悍!
“马将军,你先去征召勇士,抓紧时间练兵,其余的事情本帅自会处理。”
马芳有心多看看,却不敢违抗唐毅的命令,单膝点地,抱拳退下。无形之间,就比方才要恭顺多了。
打发走了马芳,唐毅把脸一沉,冷哼了一声。
“钱公公。”
“奴婢在。”钱太监战战兢兢说道。
“你是什么出身,拜了哪位公公做干爹?”
官场讲究科举师承,宫里更是如此,稍微有头有脸的太监都要拜干爹,有了什么好事,才有人想着你,不然就在宫里洗衣服倒尿盆子吧!
“回唐大人,奴婢的干爹是韩公公。”
唐毅一愣,周宇忙补充道:“韩公公是东厂石公公的干儿子。”
钱太监苦兮兮道:“按照道理,奴婢是石公公的干孙子,只是石公公他老人家,未必认奴婢。”
拜干亲是双向的,几个珰头都干儿子一堆,每个干儿子还有一堆干儿子,多如牛毛,唯有得到认可,才能成为干孙子,不然就只能叫祖宗,规矩大着呢。
是石公公的人,唐毅大度道,“这么说也算是自家人,你起来吧!”
钱德如蒙大赦,急忙爬两步,嘭嘭磕头,把脑门都磕得肿了。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唐毅不耐烦地摆摆手,“钱德是吧?”
“奴婢在。”
“本帅不敢说有名气,好歹和宫里的几位珰头都有些交情,你是宣府的镇守太监,也就是监军,监军监军,一定要眼明心亮,消息灵通,你这么迟钝,又是为什么?”
唐毅纯粹是好奇,钱德却心惊肉跳,生怕一句不对,就惹得唐毅翻脸。
“都怪奴婢无知,奴婢失察,奴婢该死……”
“别说废话!”唐毅冷笑道:“从现在开始,要是有一句废话,有一句假话,你就去找石公公,他知道如何发落你。”
外人怕东厂,太监更怕,钱德差点又趴下。
“大人,奴婢和您实说了吧,每到年前一个月,奴婢都要闭关,专心调理身体,故此,故此,您老人家到了宣府,奴婢事先不知道……”
钱德越说声音越小,其实也情有可原,唐毅和宫里过从甚密,可是唐毅走的是高端路线,像钱德一般的最多知道唐毅的名字,具体做过什么,他并不清楚,尤其是钱德在宣府十年,远离京城,更是没有去过江南,自然不知道唐毅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偏巧这次人事调动很突然,钱德在闭关之前,听人提起过,出关之后,就一帮人来找到告状,还没来得及和唐毅打招呼,就先对马芳发难了。
等到他把周宇找来,弄清了年轻不像话的总督的底细,直接跪了,赶快让周宇带着,跑来负荆请罪。
他不停弯腰作揖,骂自己有眼无珠,说到激动的地方,还给自己几个嘴巴子,抽得腮帮子冒血。
唐毅对他的道歉一点兴趣没有,“闭关”这两个字却勾起了他的好奇。
“钱德,你不是和尚,也不是老道,没事闭什么关?每到年根儿,俺答频频入寇,你身为镇守太监,不专心御敌,还想修出一个长生不老吗?”唐毅疑问道。
“哎呦!”钱德连忙跪在地上,“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闭关了,奴婢回头就去好好办差,求唐大人高抬贵手,饶过奴婢这一次吧……"
看他诚惶诚恐,唐毅越发起疑心。
“钱德,前些日子,本帅办了一个九阳会的案子,其中就涉及到了宫里不少人,你不会是入了九阳会吧?”唐毅试探问道。
钱太监的脸瞬间煞白,连忙摆手,“唐大人,就算是吓死奴婢,也没有这个胆子啊,您老可要明察啊。”
“明察?”唐毅呵呵一笑,“钱德,本帅时间宝贵,就从你刚刚的话,办你一个贻误军机,一点都不冤枉。”
钱德两眼发直,脸色惨白惨白的,吓得瞳孔都快散开了。太监可不同于文官,一旦倒台了,会有无数人踩死你,根本不给你活路。
镇守太监虽然在宦官的体系当中,地位不高,但到了地方上,却是太上皇,大权在握。十年之间,钱德也是攒了不少家底儿,要真是倒台了,别说享受不了生活,还会把小命给交代了。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向唐毅求饶。
“还是那句话,说实话,本帅只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要是有点隐瞒,后果不用我说!”
“奴婢明白!”钱太监带着哭腔,从头到尾,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当初到了宣府,钱太监受不得风雪苦寒,第一年就染上了风湿,一到冬天,疼得钻心刺骨,痛不欲生。
钱太监不惜重金,聘请名医,给他调治。不过效果甚微,而且每一年都会加重,甚至骨节都变形,疼得他要死要活。
有心辞了镇守太监,回京去养病,可是一旦辞了,权势一下子就没了,他还没搂够,只有咬牙撑着。
还真别说,五六年前,经过府里的一个账房推荐,钱太监结识了一个江湖郎中,此人善于治疗风湿骨病,三服药下去,果然疼痛减轻了,钱太监美出了鼻涕泡,把郎中请到府邸,用心款待,好生伺候。
一住三个月,临走的时候,郎中酒醉,向钱太监说了心里话,他的药只能暂时止疼,要想真正康复,还要勤练气功,好生修行。
此人给钱太监留下了一本秘籍,钱太监按照上面要求的修行,还真别说,大半年下来,身体竟然好了不少,腰腿酸软的毛病也没了,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健郎。
转眼到了第二年,郎中又来了,继续传授钱太监秘籍,带来了灵药,他的风湿毛病越来越轻,身体也越来越好,一顿能吃三大碗。
在钱德眼里,郎中简直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儿。
即便是和唐毅说起来,也是满脸的憧憬。
“唐大人,奴婢不敢说有多少见识,可此人绝对是世外高人,手段非常。让他指点您练气功,保证百病不侵,龙马精神,您老年纪轻轻,人间的好事儿才露出一道缝儿,往后有您享受的……”
钱德还要说下去,缺发现唐毅的眼睛都立起来了,脸上罩着一层寒霜,冷得骇人。
“大人,奴婢说错了什么?”钱德满心委屈,我都和你说实话了,还介绍高人给你,伸手不打笑脸人,都给你肉吃了,怎么还咬人啊!
周宇也想不通,迟疑地看着唐毅。
唯有唐毅神情凝重,毫不夸张说,他绝对是整个大明朝,最了解江湖骗子。从最初的闻香教,到九阳会,打着医术气功,接近朝廷大员,巴结勋贵权臣,极为常见。
钱德身为镇守太监,宣府的机密他几乎都知道,上下的公文在他这里都有备份。有人要接近他,能做什么,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来人,把他给我绑起来,押到一边去。”唐毅突然翻脸道。
“遵命!”
两旁涌出好些亲卫,二话不说,就把钱太监给抓了起来,嘴里头还塞了一块布,想叫叫不出来,又惊又怕,钱太监都尿了。
唐毅背着手,在帅厅来回走动。
“周宇,我问你,钱太监为人如何?”
周宇慌忙说道:“他这个人贪得无厌,又嚣张跋扈,仗势欺人,挺不得人心……”
“我是问他会不会背叛大明?”
“这个……不会,绝对不会!”周宇笃定说道:“他是保定那边的人,家里头还有兄弟两个,一大帮侄子,他心心念念,就是回老家,过继一个儿子,他没有胆子的。”
“这么说,他是被蒙在鼓里了!”
唐毅让人把钱德又带了过来,把嘴里的塞子掏出去,钱德慌忙跪倒、
“大人,奴婢犯了什么罪啊?您老可别吓奴婢啊!”他哭丧着脸,瘫软得像是一团肉。唐毅看了半天,的确不像是丧心病狂的大奸大恶。
唐毅蹲下了身体,低声说道:“钱德,本帅怀疑你所谓的那个江湖郎中,是个妖人?他接近你,是另有所图!”
“啊!”
这一天,钱德把一辈子的惊吓都享受了,到了此时,精神彻底崩溃了。
“唐大人,奴婢这就去把人抓来,全凭您老发落!”
“蠢才!”唐毅怒骂道:“他跑到你身边五年,知道了多少秘密?当务之急是弄清楚究竟是哪一路的神怪,有没有同党?”。
第660章 算卦()
“待到来年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唐毅抓着一张废纸,默默念了三遍。
这是唯一从江湖郎中的房间里找到的东西,周宇奉命去追查的时候,已经是人去楼空。或许对方已经有所察觉,知道钱德靠不住了,所以才会逃走。
唐毅仔细审视每一个字迹,写的极为工整,很有些功夫,能看出一丝馆阁体的底子,如果所料不错,此人应该参加过科举。
多半还落榜了,要不然也不会写黄巢的这首《不第后赋菊》。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真是好大的狗胆,好大的野心啊!”唐毅微微冷笑。
钱德战战兢兢,脸上不停往下冒汗,到了此时,他也明白了大半,替自己治病,教自己气功的江湖郎中,多半是有问题的,好模好样,谁会写一首反诗啊!
如果他有问题,前后五年时间,每到冬天就会来看自己,短则一两个月,多则两三个月,期间他究竟干了什么,是否泄露了重要的军情?
一想到这里,钱德脑袋嗡嗡直叫,他真想死了算了。
“唐大人,奴婢是真的不知道啊!奴婢真是冤枉啊!”他哭拜在地上,痛哭流涕,扯着嗓子大哭。
“别叫唤了!”唐毅厌恶地摆手,钱德立马止住了哭声。
“你要是真的和妖人勾结,出卖大明,本帅早就把你剐了!”唐毅话锋一转,冷笑道:“不过就算是无心之失,也是昏聩无能,身在九边重镇,如此疏忽懈怠,一样死路一条!”
嘚,怎么都是死!
钱德直接趴下了,成了砧板上的肉。
“听着,你现在立刻回镇守衙门,就和往常一样。”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