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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室这个包袱,大明朝必须甩掉,这是稍有远见之人,都能达成的朝野共识,即便唐、鲁主政,他们也要对宗室进行改革,但这次改革的主持者却不是他们,两人立时又和起稀泥。
楚王府,王彦在书房中踱步,一旁座着几员心腹。
“殿下,唐王和鲁王那边是什么态度?”王夫之开口问道。
王彦停下步子,抿了下嘴,“孤与他们谈了一阵,他们也知道宗藩的事情必须处理,但却没有帮忙说服宗室的意思。这两位殿下,不给孤使绊子,下黑手,就不错了,哪里会帮我们。”
“这明明是大利于天下的事情,可做起来为何就那么难呢?”顾炎武皱了皱眉头。
每个朝代,都面临各种各样的问题,当权者难道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想必是知道的,只是改起来难,风气如此,不愿意割肉而已。
“难,这件事情也要办下去!”王彦微微握拳,然后转身看着顾炎武道:“礼部理藩院那边和荷兰人谈的怎么样呢?”
“正要禀报殿下!”礼部堂官是唐藩属下的顾元镜,王彦指使起来不方便,所以将顾炎武放在礼部做左侍郎,他听王彦问起,忙行礼回道:“这次荷兰人,十分守规矩,我们提出的条件,荷兰人没有提出异议,协议已经签了下来。”
顾炎武说完,想了一下,又补充道:“殿下,现在荷兰人已经从台湾撤走,朝廷还需尽快向台湾输送人口,若是及时,今岁还能种上一季稻米,否则朝廷便还要再养难民大半年!”
本来下半年就可以打扬州了,但是从去年底开始北方就不断有难民逃荒而来,现在江北的难民已经快接近百万,直到最近夏收之后,逃荒的人才少了一些,而这些难民消耗了朝廷大批的粮食、布匹、帐篷等资源,使得朝廷备战的速度被拖延下来。
王夫之听顾炎武这么说,解释道:“这一点,户部和吏部已经在做,但难民对于前往台湾,却比较抵制,到时候可能需要兵部插手,才能完成安置。”
“情况这么严重?”居然要兵部插手,王彦微微一愣,随即脸色一沉。
王夫之点点头,忧郁道:“户部已经掉了船只,但难民不愿意上船,还发生了冲突。”
“这其中有鲁王的身影没有?”王彦忽然问道。
江北是浙系的地盘,安置难民居然到了需要兵部配合的地步,王彦自然怀疑是不是有人再给他下绊子,有意煽动难民,使得他安置难民的决策无法施行。
这话王夫之达不上来,坐在末尾的余太初起身说道:“回殿下,据锦衣卫在江北探报,到是没发现鲁王一派参与的迹象,张名振还派出军队,帮着户部官员稳定秩序。江北难民不愿上船,应该是自发行为,不过南京城的宗室,最近时常聚集,似乎有意对抗殿下迁藩入台的政令!”
王彦听后,不禁微微沉吟,挥手让余太初坐下,然后自己也走回了座位。
若是唐、鲁两王不插手,没有他们的影子参与其中,那事情就好办许多,一帮没权没势的宗室,岂能斗得过他,他关键还是担心那近百万的难民。
王彦正了下身子,扫视几人一眼,然后吩咐道:“安置难民,最好还是不要出动军队,这些难民情绪本就不稳,万一发生冲突,激起民变反而不美。”
王彦看着王夫之,说道:“那些难民,心中是何想法,吏部、户部的官员要多了解,做一做有威望的乡老的工作,行事不要太粗暴。”
“殿下,这些难民都是从北方逃过来,对于朝廷的印象,还停留在崇祯年间,并不十分信任朝廷。负责安置的官员嘴皮子都说破了,但是难民并不相信,认为台湾荒芜,无法生活,朝廷是嫌弃他们累赘,要将他们流放到岛上,仍他们自身自灭。”
王彦身子不禁往前倾了倾,有些弄明白了问题所在,同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是难民念土,若是安置在江南、湖广还好说,但要把他们送到台湾,他们连台湾在哪里都不知道,而难民又不信任朝廷,要是让有心之人一煽动,说不定给他弄个李自成出来。
“这个情况很危险!”王彦严肃起来,“告诉安置的官员,一定谨慎对待,再者要严防他人煽动,以免发生暴乱。”
“下官会下令,让安置的官员谨慎对待。”王夫之行礼道:“不过,安置的事情,不能再拖了,一是户部财政上消耗太大,二是难民长期不得安置,容易引发动乱。下官建议,必要时,还是要动用大军。”
堂内几人,纷纷议论,动口说不动,动兵容易激化官民矛盾,这还真是一个辣手的问题。
顾炎武与旁边的陈邦彦说了几句,站起来拱手道:“殿下,下官以为,还是得让宗室先上岛,宗室都去了,难民的顾虑必然能够打消!”
王彦正锁眉,思考解决之法,听他这么说,眼睛一亮,宗室如果上岛,那难民若还是不听安排,便真是一群刁民了。
“对!让宗室先迁藩入台,逼他们比逼百姓,风险要小一些。”王夫之赞成道。
宗室享了二百七十多年的福,下面的人早就不满,从嘉靖年间开始,文官集团便呼吁改革宗藩,凭什么他们生下来就要恩养,而我们寒窗苦读数十载,俸禄连家都养不了。
文官主要是要改,民间的愤怒更大,宗室占据民间大片土地,过着骄奢淫乐的生活,李自成烹杀福王,这也是社会矛盾积蓄的一个体现。
王彦点点头,相比近百万难民,几万宗室确实要好对付一些,“宗室不是不愿意迁台吗?让户部下一道命令,限他们半月之内,到户部更换地契,逾期不办者,地契作废,朝廷今后也不再补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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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857章 群情激愤()
宗人府,是明朝管理皇族宗室事务的机构,掌管皇帝的宗族名册,按时撰写帝王族谱,记录宗室子女嫡庶、名字、封号、世袭爵位、生死时间、婚嫁、谥号安葬等事。
宗室陈述请求,也由宗人府替他们向皇帝禀报,还有职掌收发文件、管理宗室内部诸事、登记黄册、红册、圈禁罪犯的职责。
王彦要求宗室限期更换地契的命令发布下来,立时在宗室中引起轩然大波,从来都是宗室侵夺民间资产,这回他们却成了被侵夺的对象。
这天下还是不是朱家的天下?
宗室们对于王彦和执政的楚党,可谓恨之入骨,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拉下马,然后千刀万剐,抄家灭族,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南京,宗人府外,聚集了上千名宗室成员,群情激愤。
一般来说,封藩后就不能待在京师,但这次宗藩齐聚,其实是朝廷决议迁藩入台后,主动将宗室召入京来。
在宗人府的大堂内,二十多个亲王、郡王坐在两边,唐王作为宗人令,端坐在中堂,鲁王前不久被楚党弄得元气大伤,不愿意趟浑水,所以没有到场。
唐王担任宗人令,还是在广京时候的是,当初朝廷困难,苏观生拿宗室开刀,唐王用自己的俸禄,救济宗室成员,使得他在宗室中获得了不少威望。
现在的宗室,同崇祯朝时期相比,人数减少了多半,对于朝廷的压力,有所减轻,但若是不改,几十年后,宗室人数铁定翻翻,打着滚似得增长,所以王彦要乘机甩掉这个包袱,唐王也是支持的,但是作为政敌,他并不打算替王彦办事,就像王彦和鲁王争斗时一样,他再次和起稀泥。
秦王将户部发来的政令,给宗室们陈说了一遍,堂内的宗藩们立时便愤怒起来。
“秦王!王彦给你什么好处,这样的条件你也能答应,这不是坑害大家吗?”益藩朱由榛对秦王大为不满。
他的封地在江西抚州,有几万亩土地,迁到台湾等于要了他的老命。
朝廷的宗藩改革,从广京时代,苏观生做大学士,兼户部尚书的时候就开始了,那时朝廷确实穷得叮当响,自身难保,宗室也没什么话说,只能咬牙接受。
后来朝廷情况好转,不少宗室便开始呼吁,让朝廷恢复他们的待遇,时常来找唐王诉苦,想要推翻苏观生改革的方略,从新恢复宗室的利益。
唐王虽然没有摄政,但毕竟也是理政王之一,是朝廷的当家人,他得考虑他上位的可能,不能给自己留这么大一个难题,所以他是支持改革宗藩的,可是他又不愿意当这个恶人,便以事务繁忙为由,将宗人府的事情,都交给了左宗正秦王朱存枢打理。
这样一来,他一不得罪王彦,二不得罪宗室,要是有一天,把王彦搞下台,他还可以借王彦的头,来平定宗室的怨气,获取极高的威望。
当然王彦可以杀,但他进行的改革,却要保留下来,就和秦惠文王杀“商鞅”一样,平复旧贵族的情绪,可对国家有利的改革措施,却要保留。
唐王的算盘打得叮当响,可却坑苦了秦王朱存枢,他本就与王彦走的比较近,现在宗室都怀疑他投靠王彦,出卖宗室利益,整个人在宗室中已经成了过街老鼠,方才进门前,还被年长些的辽王朱术桂揪住衣襟质问。
朱存枢苦大仇深,他看端座的唐王不说话,只能自己辩解道,“诸位,现在谁拧得过楚王和朝廷?我不是没有说宗室的难处,但楚王也不听我的啊!诸位若是责怪我,那这个左宗正,你们可以另选人上。”
益藩朱由榛一阵语塞,但襄王朱常澄却出来道:“你是左宗正,你不接令行不行?现在朝廷的命令都下到宗人府了,你还说你没投靠王彦?”
堂内的宗室立时吵了起来,但再怎么吵,一样还是解决不了问题,唐王见这样下去,就没完没了,终于站起来,和起稀泥。
“大家安静下来!”唐王挥了挥手,让众人安静,秦王也是为他顶雷,因而他开口为他说了一句,“户部的官员将政令送来后就走,并未争取宗人府的意见,这点孤可以给秦王作证。”
众人听了,静下来片刻,但立刻就有人对他说道:“唐王是宗人令,又是理政王,要给我们宗室做主啊!朱家的人,不能让王彦一个外人欺负啊!”
堂内立时又吵闹起来,唐王只得又挥挥手,等众人逐渐安静下来,他才缓缓说道:“朝廷只給半月之期,大伙儿还在争论,怪这怪那,这样下去时间就全浪费了。现在关键是想想办法,怎么解决问题。今日大伙儿都有些激愤,孤看这样吧,今天就到这儿,大家都回去冷静冷静,想想办法,我们改天再议。”
唐王说完,便站起身来,转身离开正堂,进入内间。
豫王见此,立时便紧跟着入内,留着众人面面相觑。
众人把他当做主心骨,正等着他做主,说对策了,没想到他就说了这么两句,便直接离开。
襄王朱常澄见此,一拂衣袖,冷哼而去,众人在堂内站了半响,也都纷纷出了大堂。
内间里,唐王方座下,担起一盏茶,豫王就跟了进来。
“王兄,楚党改革太急,惹的宗室众怒,这正是王兄的机会,王兄就算明面上不站出来,暗中也该给楚党设置障碍啊!”
唐王闻声,到了嘴边的茶杯,又被他放回桌上,严肃道:“你不要忘了上次的教训,这件事你不要插手,以免再被王彦抓住把柄。”
豫王想起上次的事情,便感到一阵羞辱。
唐王看他脸色,缓和一下语气道:“这次迁藩入台,王彦不会允许别人捣乱,现在皇帝不能理事,宗室不可能是王彦的对手,硬抗只会自找苦吃。况且宗室确实需要改革,而这种事情,孤与鲁王都不方便做,不如索性将恶名丢给王彦。”
豫王从宗人府出来,到了府外,发现众人并没有散去。
益王见他出来,立时迎上几步,没办法,谁让唐藩地位远高众藩,“豫王,我等宗室难得有一聚的机会,不如去聚贤楼喝一杯,顺便商议一下,如何?”
豫王脸上犹豫了一下,看向旁边一个人站着的秦王,“秦王一同前去么?”
朱存枢脸上漏出尴尬之色,勉强笑道:“改天吧!我今天还有些事。”
说完,朱存枢拱了拱手,告辞离开。
一旁的襄王,走过来,吐了口唾沫,骂了一声“叛贼”,然后对豫王拱手道:“那厮铁定是投了王彦,他不去更好,省得给王彦通风报信,”
(本章完)
第858章 暗示()
豫王见秦王背影走远,心中叹了口气,益王见他的神情,也看着秦王背影,嘴里却很不屑的说道:“豫王不用在意此人,他被孙守法拥立为秦王,但身上却没有宗室的玉牒,秦王府被李贼攻破后,秦王府的老人早没了踪迹,谁也不知他真假,所以朝廷一直没给他继爵,后来是王彦发话,才将他的爵位定下来,对此,我心中是一直存有疑虑的。”
明朝将宗室圈养,各藩之间不得往来,许多藩王出生之后,便没离开过封地,辨别身份全凭朝廷所发的玉牒,但偏偏战乱,使得不少宗室丢了玉牒,这种情况十分普遍。
他们一伙人,本来就是再等豫王,襄王不愿意再浪费时间,白了益王一眼,“你还说那厮作甚?”然后对豫王说道:“唐王、鲁王似乎不愿意明面上与王彦翻脸,那我们也不强求,但豫王可不能再推辞啊!”
这群宗室也道不傻,知道光凭他们肯定拧不过王彦的粗腿,所以一定要拉上豫王。
朱聿锷想着方才唐王的交代,沉吟一阵,最终还是决定,去一趟也无妨,或许能为他捞不少政治资本。
他拉了一下衣襟,正色道:“这个时候,我怎么能逃避,大家一起去吧。”
众人见他这么有担当,脸上都是一喜,襄王立时就让人叫来马车,待着二十多个藩王离开,宗人府外聚集的中下层宗室,没有得道藩王们的吩咐,便继续留在宗人府外。
在离开宗人府不远处,太平桥附近,有一座占地约五亩的大酒楼,叫聚贤楼,刚开业不到两个月,原来是南京一个侯爵的产业,因为参与到炒粮风波中,被消爵流放琼州,江浙士绅实力大损,被两广、湖广、江西的士绅乘虚而入,购买了大批原本属于江浙士绅的资产。
这聚贤楼原来落到了广东一家商号手中,但因为商号一批海船遭了风暴,商号赔得极惨,便将这座楼拿出来换银周转,被江西豪族花重金购得,现在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开业至今每日爆满,生意极为兴隆。
因为这家楼背后是江西豪族,这里便逐渐成了拥唐派大臣的聚会之地,对他们而言,相对其他酒楼,要安全一些,谈话的内容不容易被泄露。
宗室选择此处,便是看重这一点,当然也有一丝想将唐王拉下水的意思。
这些宗藩中,他们大多跟随着隆武朝廷一路南逃,同鲁王交情不深,而且鲁王为了自身利益,不会为他们出头,他们也明白自身不是楚党的对手,所以便想方设法拉唐藩给他们做主。
唐王已经交代了豫王,让他不要参与宗室们的行动,但豫王年轻气盛,对王彦又有怨气,特别是王彦控制朝局,而他唐藩一脉却要靠边站,让他极为不满。
出了门,豫王见宗藩相请,便答应下来,他可以不参与,但暗示几句,让宗室找找王彦的麻烦,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也不会被抓住什么把柄。
一行人到了聚贤楼,酒楼掌柜忙出来迎接,为他们在顶楼腾出了大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