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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本宫今日要说的词句就是”
话说到一半,图莲突然从桌后站起。转身走向侧面的窗户,猛推双手将花棂纸窗撑开。迎着吹进来的冷风,仰望远方闪起的雷电,图莲始才大声吟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轰!”
“唰”
随着图莲话音落下,雷电声中,一阵瓢泼大雨也开始轰然降下。
大雨不仅浇湿了原本就很湿润的地面,同样也将参加诗会的众人浇了个透心凉。
第七十一章、可用在何处()
无论官场还是商场,无论朝廷还是民间,所有人都知道,有些话一些人能说,有些话一些人却绝不能说。
大明公主仿佛发自肺腑的词句不但轰晕了参加诗会的所有人,同样轰傻了万豪。因为这话也太过大气滂沱了。
‘难道大明公主要杀了自己?可她有什么理由来杀自己?’万豪越想就越觉得不安,越想就觉得越想不通。
‘可大明公主如果不杀自己,她又要杀谁?’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话可不是轻易能说的,更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说的。例如大明公主,非有确切的决心和目标,这种“血淋淋”的词句根本就不该出口,甚至不该让人知道还有这样的词句。
这就有如给了天子屠刀一样,除非那些喜欢假装圣人的天子,任何拿起屠刀的天子都可自比圣人了。
可大明公主偏偏就说了,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
听着屋外天宇传来的轰轰雷声,听着屋外地面传来的刷刷雨声,满屋子的人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图莲才在一屋子静寂中回过身道:“怎么?都没人能说些什么吗?这可太令本宫失望了。”
秋试的诗会不同于春试的诗会,春试诗会上还有不少平民秀才,对于那些平民秀才来说,无论再艰险的局面都不会轻言退缩,因为那就是他们展现魄力和才干的最好机会。可身为官员之子及豪绅之子,谁又敢在这种杀气腾腾的话语下轻言方寸。
即便图莲现在的态度好像很和善,那些参与诗会的官员、勋贵也不敢轻易发言。
知道场中不能没人回大明公主的话,知道场中没人比自己更合适回大明公主的话。君莫愁定了定神,轻轻在手中拍了拍巴掌说道:“公主殿下的词句果然有如惊天动地般发人肺腑,这类圣人圣言更是世间少见。”
“只不知公主殿下可否告知我等,此等词句又是公主殿下从那处幽僻古迹中寻得出来?”
随着君莫愁提醒,众人纷纷回醒过来,冉雄也赞叹道:“君姑娘所言甚是,此等词句唯有圣人圣言才能发出,公主殿下当浮一大白。”
图莲却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怎么?你们想知道这词句的来历吗?不过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因为这词句并非出自圣人之口,也并非得自什么古迹,而是某个武林高手从兴城县带回的原话。想那武林高手身份,比起本宫而言,更不可能妄言。”
兴城县?
突然听到这话,不仅万豪,甚至冉雄的双脸也刷一下变白了。
能让大明公主在这时用兴城县暗指之人,也就唯有兴城知县易嬴一人。而在兴城县中,相信除了易嬴外,谁也说不出此等狂放话语。
毕竟知县易嬴早就有遥尊大明公主为正室的狂言妄语,再说出此等肺言,也并不会令人意外。
不过,不说君莫愁,冉雄先才却偏偏跟着说了这是什么圣人圣言的蠢话,立即大感尴尬地狠狠瞪了君莫愁一眼。而君莫愁在知道此话乃是出自易嬴之口后,更是当即低下头去,也就不必再去面对冉雄的暗恨目光了。
图莲却望也不望陷入尴尬的冉雄,转向一旁若有所思的朝议郎徐琳道:“徐议郎,想通此话可用在何处了吗?”
“臣想通了,此句果然大赞。”
没有任何犹豫或迟疑,徐琳当即从座上站起道:“想那易知县果然乃一时人杰,不管此句是否圣人所作,但都可当得上圣言二字。既是圣言,我等自当扶帚随允之。”
“好!说的好。只恨那老狗却仍在路上磨蹭,以至此句迟迟见不得光。本宫记得那老狗乃是徐议郎的座师吧!既如此,你也快些将他给本宫催进京来,免得他在外面转悠愈久,世人就愈不明所以然。”
老狗?
一听这话,徐琳就满脸汗颜。因为易嬴的奏折迟迟不能提请朝议,正是因为奏折的另一发起人宋天德还未到京的缘故。
而宋天德正是徐琳的座师,难怪大明公主会当面催促。
不过,大明公主能以“老狗”来称呼宋天德,也可见其欣赏之意。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大明公主颇有些市井风范,不仅骂人经常用老狗、老东西、老家伙一类辞藻,就是赞人也经常会吐出老狗、老东西、老家伙一类词句。
只是不知宋天德重新得到朝廷重用,大明公主是否又在后面做了推手。
即便心中不明白,徐琳仍是毕恭毕敬鞠了一躬道:“下官明白了,下官即日便启程请尊师速速归朝议事。”
“知道就好,既如此,今日就散了吧!”
大明公主带着畅快语气挥了挥手,然后也不理会众人,直接就离开了诗会会场。
看到大明公主就这样离开了,众人都有些愕然,只有几个朝中文散官或是勋贵纷纷站起来向徐琳道喜道:“徐议郎,恭喜恭喜,看来徐议郎不日便又要高升了。”
“同喜、同喜,此事原本就不是徐某及家师一门、一户之事,到时还望各位大人同襄共举之。”
“那是,那是,不消徐议郎提醒,现在还有哪个朝官不知该怎么做。但还是公主殿下说对了一句话。未免今日一样多出事端,徐议郎还是早些去将尊师请回朝廷为妙。”
不去管那些莫名其妙的应试秀才及美妙佳人,几名官员都仿佛遇到喜事般纷纷相互道贺起来。
毕竟有了大明公主如此论调的支持,他们也不再担心宫中会不会传来反对声音了。
但这对于一旁的应试秀才们来说,看上去总觉得有些傻眼,冉雄忍不住问道:“徐议郎,各位大人,你们都在这里说些什么啊!难道你们不觉得公主殿下先前的词句有些过于狂放吗?难道是朝廷又要有什么异动?”;
“朝廷是不是有异动,本官不敢说,但本官却敢断言,那易知县虽非圣人,今日此句却绝对堪称圣言。如果冉二公子真不明白,那便回去问问你家丞相吧!或许丞相大人此次也唯有说上一个赞字了。”
与徐琳一样,孟千同样是正六品的文散官朝议郎,只是与徐琳的温顺从达不同,孟千的官不大,脾气却不小,平日就喜好与冉丞相对扛。
虽然孟千今天的话同样不好听,可作为冉丞相的一贯政敌来说,今天这话却已经相当客气了。
不过不仅孟千没等冉雄追问下去,甚至那些朝廷官员,京城勋贵也在这时纷纷告辞了,竟没有一人愿把事情说清的。
等到那些官员、勋贵全都离开,只剩下一屋子没有任何官爵的秀才、佳人时,众人都有些发蒙。万豪更有些失魂落魄道:“二公子,难道大明公主真与那易知县有什么瓜葛吗?”
没想到万豪现在仍只担心大明公主与知县易嬴有没有私情一事,冉雄不禁大失所望道:“万兄,现在再担心这事,你觉得合适吗?”
听出冉雄语气有些不善,万豪也很快回复过来。知道不该将情绪公然发出,压下心底郁闷,万豪一脸汗颜道:“二公子所言甚是。万豪孟浪了。但二公子又可知适才大明公主与徐议郎等人所议究竟是何事吗?”
“这个本公子也无从知晓,看来应该是与徐议郎的师尊,前任户部尚书宋天德有关了。”
“前任户部尚书宋天德?他不是在我们兴城县做流犯吗?一个流犯,怎又能被大明公主惦记成这样?”
别的流犯,万豪可以不记得,但对于一直被万大户念念不忘的宋天德,万豪却一日都不敢忘。不是顾忌到宋天德的门生故旧太多,万大户早在兴城县就对宋天德动手了。所以一听冉雄说起宋天德,万豪立即有些愕然。
不过听了万豪的话,冉雄却大皱眉头道:“兴城县?居然又是兴城县?不行,我得回去问问爹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才行。”
不止是冉雄,所有家中有人在朝为官的应试秀才也纷纷点头称是。因为今天这事实在太过奇怪。好像大明公主先前的词句,最害怕的人应该就是那些朝官才对。但他们怎会听了无动于衷,却又大加赞赏呢?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没人愿意多留,芳香阁的诗会很快散去了。
跟在人流后面,君莫愁却有些微微心惊。因为很显然,从大明公主与徐琳的对话判断,此事肯定又与那知县易嬴有关。
难道兴城县真是什么风水宝地不成,不仅知县易嬴那老头去了兴城县后立即开始风生水起,甚至宋天德也很快就要得到重用了。当然,这里面得除去莽撞不知的万豪。
不过以那“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来说,虽是圣言,却的确有些血淋淋的味道扑面而来。
只是不知北越国朝廷又想要杀谁,或者说是又想向哪个国家开战。会不会目标就是
想想北仓府的旱情越来越严重,君莫愁的脸色也越发阴沉。
早知道自己当初也该拉拢一下知县易嬴就好了,看来还是自己修炼不够,竟然看不出那老秀才竟会有今日之发展。或者说,还是自己有些以貌取人了?心中一阵叹息,走出芳香阁时,君莫愁就望着屋外雨帘回想起很多事,回想起很多故国、故人
第七十二章、急密函()
大明公主有个坏习惯,那就是出宫易,进宫难。
虽然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大明公主却没有立即回宫的意思。而是命轿子继续往偏僻之处走,仿佛是想要冷静自己,又仿佛是在寻找什么。
不久,轿子来到一条悠长小道中。
小道不仅只有一前、一后两个出口,小道里面更是七弯八绕看不到尽头。不管谁想要打探前后动静,都必须走入小道才行。
可小道中门户虽多,亮灯的却没几家。夜雨中,整条小道都给人一种阴森森感觉,仿佛随时都会有什么东西钻出一样。
“大人,兴城县急报!”
当轿子行到一个弯角处,弯角屋檐下突然站出一个黑影。在没有灯光的雨夜中,黑影不仅仍旧一身黑衣,甚至脸上还蒙着面纱。
可不仅轿内的图莲对黑影现身没有任何吃惊,几名扛轿的轿夫,甚至提灯的宫女都没有丝毫反应。放下轿子时也一声不吭,仿佛就是一个死人或傀儡。
轿子落下后,轿内传来图莲哼声道:“兴城县急报?怎么又是兴城县?那老家伙怎么就这么多事?说,到底什么事?”
“回大人,此乃急密函。”
面对图莲问话,屋檐下的黑影却递上了一封油纸包裹的信件。而且从黑影两次称呼中,显然并不是在误称或漏称图莲的公主之名。
“传进来。”
在图莲呵斥下,一旁宫女迅速将油纸包裹的信件从轿帘递入轿子中。仔细看去,这宫女竟然不是昨日为图莲更衣的伶俐宫女,也不知是图莲打哪找来的。不过这也难怪,宫中的宫女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谁又能一一认识。
接过信件,图莲也不在意油纸上已满是雨水落痕,随手扯开后就掏出里面的密函细细查看起来。
黑夜中,图莲的视线仿佛根本不受光线影响,一目十行看完密函内容,图莲就抽动着肩膀啐骂道:“这个老家伙,还真是没完没了了?竟然想在这时怂恿人造反,真是”
“起轿,回宫。”
没人能听清图莲后面到底说了些什么,因为图莲嘴中的话语根本就没有吐出口。然后小轿就在图莲的回宫命令下,加速往小道尽头走去。
回到家中,冉雄就走向了内院书房。
丞相府的书房位于宅院最深处,要想前往书房就必须得经过丞相府几乎所有的房间。虽然知道这是父亲在家中的权威体现,但冉雄怎么都是有些不习惯。不过为了弄清今天诗会上发生的事情,冉雄却不得不在这时前往自己最不喜欢去的父亲书房。
经过花厅时,冉雄听到花厅中传来一阵嬉笑声。
刚觉得这嬉笑声有些熟悉,没等冉雄转头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里面嬉闹,花厅中就传来一个令冉雄欢喜的笑闹声道:“小雄,大雨夜的你又跑去哪玩了,你看小簪都找你好久了。”
“舅,舅舅舅舅”
望向花厅里面,冉雄就看到一名少妇正将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放到地上。小女孩头上扎着两个小丫髻,更显得聪灵惠巧。
落地后的小女孩双眼不望别处,而是直盯着冉雄,摇摇晃晃就蹒跚脚步向冉雄走来道:“舅,舅舅抱,抱抱”
见状,冉雄胸口一热,毫不犹豫迎上小女孩将其抱起道:“小簪乖,乖,舅舅来了,舅舅来了。”
“小簪乖,舅舅不乖,小簪乖,舅舅不乖。”
也不知先前几个大人都教了女孩一些什么,当女孩随着冉雄话语嘟哝着嚷起来时,不仅满屋子大大小小的女人全都笑开了,冉雄也是喜笑颜开道:“对,是小簪乖,舅舅不乖,舅舅不该忘了小簪还在家中等舅舅呢!”
“嗯,小簪乖,舅舅不乖。”小女孩也在冉雄怀中使命点头道。
看着小女孩,冉雄一阵欢喜。刚想要说些什么,突然又似想起了什么,一脸喜意地望向先前少妇,抱着小女孩走到少妇跟前道:“姐,现在朝廷是不是正在酝酿什么大事?”
“朝廷?小雄你怎么也开始关心起朝廷大事了。”
冉华今年虽然才二十出头,结婚却已有三、四年时间。在北越国,女子十四、五岁嫁人是件非常正常之事。虽然一般女子在嫁人后都很少回娘家,但由于冉华所嫁的乃是京兆尹苏阳欢,身为京城地方长官,很多事务都要牵扯到朝廷官员,因此冉华回娘家的机会也开始多起来。
不仅是为了看望双亲,也是为替自己夫君打探消息。
一来二去,冉华的女儿苏簪也变得与冉雄越发亲近起来。
抱着苏簪一起坐下,冉雄也不管旁边几个婆姨,一脸急切道:“姐,你什么时候听说我不关心朝廷大事了,你快告诉我,最近朝廷到底是不是在酝酿什么大事。”
“酝酿?你怎么会想到这个词?”
冉华在嫁人前虽然不关心国家大事,但由于家中有个冉丞相这样的岳父,冉华的丈夫苏阳欢却经常将一些朝廷之事说给冉华听,也好让冉华回娘家时替自己请教一下冉丞相。
次数一多,冉华渐渐也对朝廷动静有了一些自己的观点与认识。
听出冉华话中有话,冉雄立即挥挥手让那些在旁伺候的婆姨离开,这才说道:“姐,难道朝廷真在酝酿什么大事吗?我所以知道这事,却是因为大明公主在今天诗会上说了一句惊天动地的话。”
“哦?大明公主回来了?她又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不仅嫁人前,即便在嫁人后,冉华也偶尔会陪丈夫出席一些诗会,自然清楚大明公主喜欢参加诗会的怪脾气。
看到周围已经没有旁人,冉雄说道:“这事情还要从那三字经说起。”;
为了帮助冉华更好的思考,冉雄并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