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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得好?”
吴奇将双手攥紧放在膝盖上,好一会才垂着首慢慢道:
“好……也不好……”
“瘦了些。”
男人眼也不抬在躺椅中继续悠悠的晃:
“你大师兄那里伙食不好?”
“灵……燕团长未曾苛责。”
吴奇垂着头慢慢说,夕阳的余晖打在了他年轻的面容上。
“恩。”
苏萧焕舒舒服服躺在躺椅中眼也不睁的说:
“灵儿不会在这种事上给你穿小鞋。”
吴奇没能答话,他不知道该答什么。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寂。
“您……好吗?”
吴奇将攥紧的双手放在双膝上,深垂着首近乎拼尽全力才说出了这样三个字来。
轻轻在晃动中的躺椅静了静,苏萧焕微微睁了下眸子,继而又一次阖上淡淡道:
“死不了。”
吴奇狠狠攥了下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一时将头垂的更深了。
突然“哗”的一声吓了吴奇一跳,却是男人干脆利落从躺椅中站起身来,慢慢往眼前的菜地里走去慢慢道:
“有西红柿和黄瓜,想吃什么?”
吴奇傻傻看着身前这抹身影说不出话来,男人却已摘了根满是刺的黄瓜丢入了吴奇怀里道:
“无机的,尝尝吧,防着扎手。”
自家地里不添化肥种出来的黄瓜还是挺刺的,吴奇将翠绿翠绿的黄瓜拿袖子蹭了蹭,继而“啪”的一声掰做了两瓣,东西刚递到口边,却又想起什么来抬起头下意识道:
“老师……”
这二字一出口,吴奇险些咬了舌头,赶忙改了口道:
“您……吃了吗?”
“为师不吃。”
男人站在地里揪着杂草淡淡道。
……
……
【二十】()
苏萧焕一人默然在眼前方寸间的菜园里拔着杂草,吴奇傻傻跟在后面杵木桩般站着,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赶忙到田地一边拿着麻布袋子冲回来了。
人还没跑到男人跟前,突听:
“站住!”
手握一把杂草的男人直起腰狠狠指了他一下,拿着麻布袋的吴奇愣住,却见后者指了指他的脚下面色阴沉道:
“冒冒失失的,在田地里跑的什么步?”
吴奇低下头一瞧,却是自己仓促间踩断了一株黄瓜苗,连带上面结着几个小黄瓜也惨遭了“粉身碎骨”的命运……
苏教授脸色极是阴沉,吴奇讷讷,傻傻收回了脚来一时觉得自己站着也不是出去也不是,好一会才见男人一边拿着一把杂草往外走去一边看也不看他道:
“出来。”
话音一顿,似是又沉了半分:
“顺着埂上走。”
吴奇闻言,小心翼翼跟着走出去了。
出了田地,苏教授将手握的杂草丢在了田埂上,信手抓起旁边搭着的毛巾来掸着身上的土,吴奇在旁边傻站了好一会,放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意欲抬起想要帮帮忙,抬到一半却又生生放回了身侧,吴奇低头站得笔直没再动作。
苏萧焕掸干净了身上的土,抬头一看二弟子在田地里跑了一遭也染了一身的土,想起什么问道:
“没下过田?”
“没有。”
吴奇摇了摇低垂的头,末了想起什么补充了一句:
“只在泥地里趟着训练过。”
苏教授正在掸着土的手突然一顿,这回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他道:
“你父母都是从农地里走出来的兵,面朝黄土背朝天了半辈子,你算是半个农民的儿子,根怎么能忘?”
吴奇沉默了好一会,这才点了点头慢慢道:
“老师教训的是……”
片刻沉默:
“如今……还会记得他们的,也就只有您了吧。”
苏萧焕一听这话,抬眸沉沉瞧了吴奇一眼后慢悠悠说道:
“每一个军人都渴望能将一腔热血抛洒在战场上,你父母那些年的英姿英魂,总好过为师如今……”
话说到这,男人话明显音窒了一窒,到底没能再接口下去。
吴奇话听到这突然想起什么来,一时张口道:
“老师,不知您可愿意将十一年前的事告……”
“不愿意。”
这回话都没能说完,男人冷冷断了他的话音将手中毛巾丢入了他怀里淡淡道:
“事已至此,如今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走,回去以后踏踏实实做你的少校,要么,从今往后忘了这一声老师,叫师父。”
男人话说到这,负着手一边向平台门边走去一边道:
“给你时间考虑,考虑好了再下楼来找我。”
吴奇傻傻看着手头的毛巾和一地的杂草凌乱,觉得自己的思绪亦像一团毛线般拧了起来……
老师与师父,明明只是一字之差,却是……
吴奇傻傻看着眼前颇有些凌乱的杂草,这抛弃不了的过去,难以面对的身份,扑朔迷离的历史,天翻地覆的今日……
吴奇深深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感觉到前所未有的——不知所措。
……
小岛接近赤道,因纬度较低所以天黑的极早。
下午约摸四五点,天色就渐渐暗下来了,吴奇就这样一个人傻傻在别墅露天的平台上坐了一个下午,田埂边的地土地松软,叫他生生坐出了一个坑来。
小时候好多事,其实他都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记忆中的飞鹰将军身形高大,幼小的自己奄奄一息躺在实验台上,实验室的巨大铁门打开的刹那他从天而降,携着刺目的阳光,说——“别怕”。
吴奇从地上攥起一把土,狠狠,狠狠捏紧了拳头。
再转眼,当身负秘密任务的自己在学校见到暗狱首领的时,这个传说中几乎已经游离在帝国法律之外的男人,这个每每出手都会留下独特“烙印”的男人,这个冷血残酷组织的神秘首领,吴奇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因为他从对方身上嗅不到……不……更应该说他从对方身上嗅到了熟悉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呢?
自己说不清楚,但几次交锋之下,他是如此的清楚男人绝对不会伤及自己性命。
然而这样的感觉,并未能减弱他的恐惧,相反的,他开始更加的害怕起来,他是属于帝国的军人,从军的第一天他就攥拳发誓要用热血与肉身来浇筑军魂,他是无所抵挡的帝国之刃……试问一把刃又怎能……
他会怎么办?
记忆中的飞鹰将军会怎么办?
热血铸成的军魂,灵魂塑造的信仰,如果是飞鹰老师又会怎么样?吴奇在不经间问自己,如果是飞鹰……如果是飞鹰……
那一刻的他终于做出了选择——不必相认。
即使相认了又能如何,眼前之人明明早已不是记忆中那……
然而一日日的相处,随着他一起深入暗狱之中,即使知道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早已知道眼前之人是帝国不得不拔除的一枚钉子,然而……然而……
吴奇还是会在刹那须臾间,会在对方的举手抬足间,会在……会在这高大的身影上看到那熟悉的影子。
那日,暗狱的教官说,我们不值得救赎,因为我们不是天使,我们是从地狱中归来的亡魂……
吴奇第一次知道一句话能将人心碎做八瓣,那夜的自己辗转难眠,到底要怎么样的过往,才能将那朗然立身在阳光下的高大身影送入幽冥暗狱之中?十一年前的那次连开了五天五夜的军事会议,最终又得到了一场怎样的结果,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又隐藏着怎样的波澜万丈……
这万千的思绪与疑虑,这多少的难过与痛楚,催使他心甘情愿在这仿佛脱胎换骨的男人身低头,唤出了那句梦回千转的词,那一刻,他本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然而,便也只是“碰”的一枪,远处的人,冷冰冰的枪管,打碎的是片刻间的镜花水月,他能感觉到一条鲜活的生命正在自己手中渐渐流走……
父母留下年幼的自己时自己不曾弃生。
几多年前残酷的实验时自己不曾弃生。
然而那一刻……自己竟是,竟是如此的难过与……
因为昔日身影的破碎,因为情意难两全,因为……因为被在意的人利用背叛,吴奇悲哀的发现,自己是真的不想活了。
再后来,得知真像下意识跪倒在海边的那一刻,除了满心的愧疚与震惊,吴奇知道,自己的内心隐隐的……同样在忍不住的窃喜着。
坐在田埂地上的吴奇就这样慢慢睁开了眼,漫天的星辰入了眼来,他后知后觉的突然想起,想起头也不抬在田地里拔着草的男人轻飘飘的说——
“为师不吃。”
吴奇这一刻间忍不住想笑,然而……两行清泪却顺着眼眶无声无息滑落了。
……
……
【二十一】()
吴奇的心里斗争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当他下了平台站定在别墅的书房门前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吴奇就这样静静站在书房前,他抬起手想敲门的这一刻才发现自己拿惯了枪械的手竟然在止不住的颤抖着,似乎已经有很多年了,很多年自己的心中没有过这样忐忑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像什么呢,它久远到像在很多很多年前,自己还没有成为孤儿的时候,考砸了一场考试不敢回去面对父母的感觉。
不知怎的,吴奇的眼眶在无声无息中湿了。
他慢慢,慢慢收回了本想要敲门的手,他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眸,他将额头轻轻的抵在了书房房门之上。
门外门内,明明仅不过一门之隔,吴奇却觉得这分明是海角天涯,隔了千山万水隔了一春一冬。
吴奇不敢敲门,更……更不敢看到门内那抹身影。
就在他渐渐平静下来慢慢直起了身子转身想要走的时候,书房的门突然从里面刷的一把拉了开来,拿着纸篓的男人冷着脸站在里面向他看来,继而沉着面将纸篓塞入了他的怀里。
吴奇愣愣,继而听苏教授颇没好气道:
“来的正好,去倒下垃圾。”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忽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几乎是反射性的,吴奇低头向怀里的纸篓看了一眼,分明没装着多少垃圾的垃圾桶这一刻竟然重若千斤,吴奇一时红了双眸低声道:
“教……教授……这纸篓里面没多少垃……”
话说到一半再也说不下去了,男人理也未理他转头就往书房中走回去了……
“老……”
吴奇猛然抬头想要个唤住那头也不回的身影,吼出来的话在口边深深顿了一下,继而,吴奇觉得自己力气大的快要把怀中的纸篓弄碎了……
下半刻!
仿佛要拼尽全身气力一般,吴奇突然狠狠丢了手中纸篓下意识大吼道:
“师父!!!”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止不住的泪哗哗而下,他哽咽着,嘶吼着,他说:
“对……对不……对不起……对不起……”
苏萧焕的身子停下了,却并没有转过身来。
吴奇一边哽咽着一边狠狠,狠狠在地上叩了一首,他泪流满面说:
“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吴奇说话间又狠狠叩了一首,他继续哽咽道:
“飞……飞鹰是我的老师,是我心目中的英雄,这十一年来,他是我的信仰是我唯一想要追逐想要超越的人,而您……”
吴奇话说到这,哭的有些喘不上气来了:
“我曾一度以为苏萧焕是我的敌人,可当我回过神来时,却发现他同样变成了我想要超越的高山,他虽已不是飞鹰老师,却成了我的师父,成为了像父亲一样回护我的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是个胆小鬼,我做不出选择……”
吴奇话说到这,由始至终背着身子的男人终于回过身来了,男人那仿佛刀刃般的剑眸冷冷向吴奇瞧了过来,好久好久,男人方才皮笑肉不笑的冷笑了一声道:
“好一句胆小鬼,做不出选择便给为师一枪以逼为师一气之下杀了你,你这胆子当真是够小的。”
话说到这,苏萧焕就这样阴着脸负手站在不远处看了他好一会,突道:
“抬起头。”
吴奇泪如雨下叩倒在地不能言语,又哪能抬起头来。
男人一向不喜欢把同样一句话重复两遍,更何况他眼下心情也不见得有多美好,男人再不说话,突的阴着脸走上前去霍然狠狠一脚踹在了吴奇身上。
吴奇叫这猛的一脚踹翻在地懵了片刻,也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惊吓倒是止住了哭,好一会后才慢慢又爬起身来一步步膝行跪回了原地。
“为什么踹你?”
不见阴晴站在他身前的男人问他。
吴奇是真不知道,便下意识傻傻摇了摇头。
“刷”的又是一脚,这一脚气力大的吴奇足足在地上滚了三圈这才止住身子……
男人话音渐渐阴沉了:
“问话不答是个什么毛病?”
……
绕是吴奇身经百战的身子,被男人第二脚踹的都苍白了脸好半天捂着肚子跪在地上一阵猛咳,面色阴晴不定的男人负手立在书房的红木桌前一言不发,他在等吴奇自个儿往回爬。
吴奇惨白着脸就这样咳了好一会,待咳嗽声渐渐停歇下来时这才扶着地板慢慢又一次跪直了身子,年轻人将身子挺的笔直,就这样慢慢又膝行回了原处深深叩首而下。
燕校长家里书房的地上铺着顶好的毛毯,即使如此,吴奇再次抬起头来是额头间眉心上也已红了好一片,吴奇就在这样一片沉默中叩了三叩,三叩之后他将身子跪的笔挺,吴奇一个字都没有说。
苏萧焕铁着脸立在他的身前,见他这么一番模样一时怒极反笑,男人道:
“苏某何德何能,能受您吴少爷这样三拜……”
“师……父……”
吴奇垂着首咬紧牙关一字一句慢慢唤着,他不敢抬头直视男人的眸,但这字字诛心的话,却真是让他这一刻如坐针毡般。
苏萧焕理也不理,倏地一转头负着手向书房书桌后去了。
男人面色阴晴不定坐在了椅中,阖着眸好一会沉默这才道:
“滚过来。”
吴奇哪敢迟疑,连忙上前去了。
这回跪在男人跟前,男人坐在椅中转过头冷冷问他:
“为师只问你一个问题,若不是你大师兄,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吴奇愣了下,好一会才垂着首傻傻道:
“回……回师父,若没有灵……大师兄,弟子怕是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因为弟子没脸见您……”
“啪”的一声响,吴奇这次是真叫男人狠狠一巴掌扇懵了,他一时仿佛不可置信般抬起头摸了摸迅速肿起的脸颊。
这是自己生平第一次挨人耳光,也是第一次,吴奇挨面前之人的耳光。
“若不是你大师兄,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人还懵着,男人却又一次发问了。
吴奇下意识傻傻道:
“回师父,若不是大师兄,弟子只怕是真的……”
“啪”!
这回话都未能说完,狠狠又是一个耳光迎面抽了过来,吴奇不敢避,但男人手底下打在脸上的耳光可不是开玩笑的,吴奇只觉得这第二下打的自己眼前都是一黑。
“若不是你大师兄,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话音依然是波澜不惊听不出一丝情绪的,男人一双剑眸似刃,冷冷瞧着脸已肿成包子的吴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