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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在,师父。”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因为失血过多,男人的话音有些虚软,但这样冷不丁的一声问,骤然把吴奇问怔在了原地,吴奇一时不知该不该答,只下意识的……拧起眉来无声看着眼前恩师。
“为师有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
苏萧焕继续慢悠悠的说着,吴奇立在床侧无声的沉默了一阵儿,须臾:
“您……能不问吗?”
吴奇显然已经有太长的时间没有使用过这样带着恳求式的话语,可即便如此一句话说罢他也感到微微有些不妥,便顿了一顿追加道:
“起码……不是现在。”
靠在床头的男人没说话,他只是静静,静静注视着身侧这已然日渐高大威武的青年人,后者肩头那金光闪闪的将星,足以让任何人都无法侧目。
然而——
“不行。”
男人的话音果决而干脆,就仿佛他此刻拒绝的人压根就不是什么帝国的传奇将军,苏萧焕目色沉沉看向身侧这留着浅浅一层青皮胡茬的孩子,即便后者刚毅而冷峻的目光早已非是什么孩子,那是唯有常年身处高位才能锤炼而出的自信,苏萧焕说:
“不错,你是长大了,有些事碍于你的身份为师的确不该过多过问,可如今此事却已不是单单你一人的事了。如此,为师同你做个交易,你告诉为师你的事,为师告诉你……关于飞鹰的事。”
交易?
不知为何,吴奇听罢了这段话突觉得心中如扎了般的疼,他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凌厉而冷峻的面色上有了些说不出的痛楚,他一时咬紧牙关仿佛是在忍耐什么般看着眼前的男人好一阵儿,继而——
“扑通”一声响,吓了除男人外所有在场中人一大跳,却是吴奇一弯膝盖,挺直了身子郑重跪倒在了床侧。
“我X!”
那头夜半被搅醒的揽月本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看到此刻却不由目瞪口呆的张大了嘴巴,继而他小小声凑近了身侧的奕天耳边说:
“这哥们难道不是个帝国的高官吗?咱现在不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吗?这却是玩的哪出?”
奕天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少年显得有些无奈转过头来瞥了揽月一眼,再次不动声色的看回去时说道:
“这是我父亲的二徒弟,常年在外有些年头了。”
揽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过头来眨眨眼问:
“咱俩闲聊的时候你好像还提过一嘴你有个四哥吧……叫什么来着?”
“游小真。”
揽月下意识的点点头,刚点到一半,忍不住又一次转过头来看向身侧的奕天道:
“是重名了还是说……是帝国那年仅二十余岁就继承了整个游家的游家家主?!”
奕天有些无语这人一连串的白痴问题,转过头来翻了揽月一个白眼说:
“游小真这种名字难道很常见吗?”
“……”
揽月脸上的表情一时变得极为复杂,片刻,他凑近了奕天耳边一本正经道:
“话说,二爷那儿还缺徒弟吗?”
奕天:
“……”
不想搭理揽月,少年转过头去,再一次看向不远外一起陷入了长久沉默中的师徒二人。
“师父。”
吴奇笔直跪在男人的床侧,话音里没了那些年里的青稚焦躁,反是多了一股唯独属于男人的沉稳内敛,再加上他受伤之后略显沙哑的嗓音,他这一开口,话语间竟隐隐有了不怒自威的味道,他说:
“弟子是您看着长大的,您更是再了解不过弟子的秉性的,但……有些事,不是弟子不愿对您说,而是……”
他话说到这,突是转头向奕天站的方向看了一眼,后者被他看的一怔,吴奇已转回头去继续对着床上的男人慢条斯理的说:
“您和师娘都是好不容易才离开了当年那个是非圈,又何苦……在今时今日这种情况中再度卷入。”
苏萧焕没说话,他半躺半靠在床头间一个字没有说,而吴奇的话音微微一顿,继而抬起头来看向眼前沉默中的男人一字一句道:
“弟子对天发誓,飞鹰军昔日的冤屈,师父那些年里被迫遭受的一切不平,这一桩桩一件件,终有一日,弟子都会……让它们有所交待。”
苏萧焕在沉默,他在眼前这孩子铿锵话语之后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男人突然慢慢转过头来,他向跪倒在床侧的青年看去,突道:
“你觉得……为师是老了是吗?”
吴奇下意识的一敛眉峰,抬起头来还未来得及解释,便又听:
“老二,比起你们,为师是老了。很多事情,这些年来为师越来越不愿去计较了……”
吴奇听得心中隐隐发涩,他没忍住的闭了闭眼,却又听:
“为师是个自私的人,多年前之所以做出了那样的决定,是因为你师娘刚生下了你弟弟,比起飞鹰旧部,比起怨恨冤屈,为师那时第一次在真正意义上感到了害怕。”
苏萧焕话说到这,转过头来深深向跪倒在身侧的吴奇看了一眼,他说:
“为师还是个胆小鬼,暗狱从根本上来说还是一件画地为牢的举动。那些年里,为师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飞鹰已经死了,如今活在这个世上的,只是一个叫做苏萧焕的人,这个人有个妻子,有几个孩子,还有一个……需要小心翼翼被呵护的家。”
吴奇听到这儿,忍不住的摇了摇头道:
“您那不是软弱,您那只是……一种选择。”
无论什么样的选择,都是您在深思熟虑后对生命的选择,这样选择势必会有舍有得,这大概,就是不完美生命的本质吧。
“你们如今都大了……”
苏萧焕慢悠悠的,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去向少年那边望了一眼,父子二人间好一阵的沉默对视,终于:
“唯一活下来的飞鹰便再也没有理由……去做一个逃避者。”
……
十六此时此刻()
因为太过于相似,所以反而异常的相知。吴奇知道他劝不住眼前这抹身影一旦做出的决定,这就犹如……很多年前这抹身影同样拦不住那年少轻狂的青年人般。
吴奇低了低头,军绿色的戎装衣领将他的脖颈蹭的有三分发涩和七分痒意,短暂的沉默后,吴奇再一次慢慢抬起头来,他勉强的弯起了唇嘴,吴奇说:
“师父,这世上的许多事本就是个怪圈,外面的人眼巴巴的望着想进去,里面的人挖空心思的想出来。您……是凭借着死过一次的代价才最终好不容易换取了出来。弟子斗胆,但您是不是,再考虑考虑为好?”
苏萧焕沉默靠定在简约大气的床头间,他在吴奇说完这样一段话后转过头注视着眼前的孩子好一会儿,吴奇觉得师长这一眼中仿佛包含了许许多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须臾:
“不想知道飞鹰的那些事了吗?”
苏萧焕问。
吴奇的眉峰骤然一拧,沉默,好久好久的沉默,“想,做梦都在想。可这些年来同样也渐渐懂得了人世间所有的事都需要支付代价。弟子不敢想的是,如果当年必须以死才能换得的事,如今却不知得需付出多大的代价……”
话说到这,吴奇转过头去,他犀利而深邃的目光沉甸甸的向那头站着的奕天看了一眼,这才又一次转回了头来说:
“师父这些年来待我们几人视同己出。灵儿可谓继承了师父师娘大半生拼搏所得,弟子如今能身居如此高位,说到底也多靠多年来师父明里暗里多方帮衬,即便如小真豪门之流,若无师父师娘点拨,也当绝无今日建树。”
苏萧焕听到这儿忍不住的摇了摇头,他沉声道:
“外因只是暂时的,归根到底,还是你们自己争气。”
吴奇轻轻弯了弯嘴角,突一转头将目光转向了奕天那边,奕天不知这人今天频频看向自己却是为何,便见吴奇又一次转回头去看向了床中的男人说:
“那他呢?难道师父当真没有实力许给他一个……普通人眼中繁花似锦的前程吗?”
苏萧焕被这样一个问题问的眉头大蹙,吴奇则在片刻停顿又慢慢说着:
“亦或者,对于师父而言,其实早已把心中最宝贵的繁花似锦许给他了也未必。”
奕天没想到二人这聊着聊着却不知怎的竟聊到了自己头上。但吴奇今日最后的这句话听来实在稀罕,他下意识的眨眨眼,认真的想了一下——他明白吴奇的意思了。
“每个人都不一样,这是那些年您教会给我们的。您此生大波大折久经风雨,您享受过人前的荣华富贵也品尝过一夕之间天翻地覆,您努力过,您争取过,您迷失过也找回过,可最重要的是……”
吴奇笔直跪定在男人的床侧,他的面容平静而沉稳,他一字一句说道:
“最重要的是您这辈子不欠任何人的,却唯独欠了您自己的,您甚至从来都没有认真问过您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飞鹰将军的少年时代是在为了恩师莫鼎天而活,后来则是在苦苦追逐,为那两位惊为天人的兄长而活。及至后来,当飞鹰不再是飞鹰,当他化身为眼前这个叫做苏萧焕的人时,他才一点点的……为了自己活了只那么一点点。”
苏萧焕一时听的眉头大皱,听到此时,他已经忍不住的转过头来看向身侧的孩子,但吴奇显然并不打算就此停下,吴奇突的一指奕天,说:
“师父,您承不承认,这才是您自己最想活出的样子!您有没有到底哪怕只过问您自己一次,苏萧焕的这一生,到底什么时候最快乐?!是做飞鹰将军的那些日子吗?是成为后来暗狱之主的日子吗?还是如今这些苦苦求索,要去给前人一个交待的日子?!”
苏萧焕在吴奇近乎指责般的发问下面色已化作了铁青,然而,吴奇并不打算就此停下,他转过头来,冲着眼前的男人缓缓摇了摇头,他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道:
“这些都不是,不是吗师父?我们大家都知道,您最快乐的日子明明就是那几年,那短短的几年,您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教书匠的日子……”
这略有几分激动的一段话,却让苏萧焕忍不住的闭上了眼睛,因为他知道,事实上这个孩子一个字都没有说错,可那又能怎样呢?那些已逝的岁月已然仿若一梦南柯,苏萧焕有时都觉得那也许是上辈子发生的事也不一定了。
于是:
“够了。”
男人低声说道,他缓缓睁开眼来,却是那么痛苦而坚定的说着——如果这是命运已然降临于我的,我不会逃避也不会弯腰,男子汉大丈夫,一生可以在命运波涛的洪流中轰烈而死,却绝不会因回避退缩去苟且。
“不够!”
吴奇从来没有用这么激动而坚决的态度面对眼前这抹身影,但他知道,他知道他们是一样的人,他们一样的固执一样的过于刚硬,很多时候一旦选择的路即便打碎了牙齿也只会含着血自己往肚里吞,吴奇想尝试着抓住这最后的一根稻草,他的眼眸中竟隐隐有了泪光,他说:
“师父,您明明是知道的,您明明也还是有所选择的,有些路,一旦踏上去可就再也回不来了我的师父啊!”
“那你告诉为师,人这一辈子……却又能活多少岁呢?”
话音是轻的,语调中是不见任何情绪的,然而就是这样轻轻淡淡的一句话,却骤然将吴奇说怔在了原地,吴奇傻傻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没能想到,恩师竟会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为师这辈子不算白活,那些年的确是很幸福,可幸福之后呢?老二,为师同样也会寝食难安。”
苏萧焕慢悠悠的说着,话说到此,他转过头来异常平静的注视着眼前这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孩子,他不经常的,微微弯了弯嘴角,他说:
“大好的男儿,不因过去的事驻足,不为未来的事忧虑,起码此时此刻,我不后悔。”
……
十七权利的故事()
当吴奇知道自己再也拗不过男人作为交换去听听这些年来自己苦苦探寻的真相时,他的心底反而异常的平静,他早已不再是那些年里但凡遇到一点风吹草动就会亮剑的毛头小子,冗长的岁月中,教会了他隐忍含蓄,同样也教会了他将心中的那腔热血放在灵魂的最深处。
趋于习惯从怀中掏出了个小本和一支水性笔,精巧的本皮是黑色软牛皮所制,泛黄的纸张诉说着主人的挑剔,乍一眼看过去其貌不扬的水性笔只有沉下心来仔细瞅瞅才会发现连笔头都是由赤金所铸。
吴奇笔直跪在男人的床侧,笔挺的上半身与沉默不言的一切动作习惯充分说明了在过往的岁月中这样的行为方式对他而言早已是司空见惯,“咔哒”一声按出水性笔头,吴奇一手拿着黑色牛皮小本,一手拿着价值不菲的水性笔面无表情抬头向男人看来。
也不知怎的,苏萧焕在这一刹那间竟骤觉有些好笑,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哭笑不得,他就这样转过头又气又笑的半靠在床头间瞧着同样看来的吴奇好一会儿……
眨眨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吴奇很轻微的偏了偏脑袋,这才忍不住的低声唤:“师父?”
苏萧焕见他半天都没缓过劲,这才扬了扬下巴微一示意地面,不冷不淡的说:
“地上跪着舒服是吗?”
刹那间的愕然,吴奇那张素来冷淡而严厉的面容间多了丝浅浅的浮红,他显然有些不好意思,好一会儿后伸出手去将本子压在手底下扶着床沿一边慢慢站起身来一边慢慢说:
“弟子……弟子……忘了。”
——反正那时候动辄叫您一罚跪跪上好几个小时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最后的这句大实话自然惹的苏萧焕狠瞪了他一眼,瞪罢,男人到底还是没好气的看向了奕天一众人等那边说:“杵木头桩子呢?给你二哥搬个椅子过来坐,不想听了就出去,一个人站那么远是看风景不成?”
父亲要讲述关于飞鹰过去的事哪能不听,奕天一听到这含着几分呵斥的话音却先是乐了,毕竟——他还真挺担心男人一个不高兴把他们全支出去结果只讲给吴奇一人的,事实上在过去的好些年以来,一直把自己视为孩子的父亲……这样的事还真没少发生过。
偷着乐的给离姬揽月二人一个眼神,后二人非常有眼色的转身出去了。
苏萧焕多少没能看懂自家儿子为什么仅用了不到一秒钟时间就化身为了一只大金毛兴冲冲拖着两把椅子冲到了床边,然后……苏萧焕的脑中甚至都有了画面,眼前这条大金毛非常高兴的赏了吴奇一把椅子后继而一个扑腾自己跳上另一把了。
“……”
忍不住的向仿佛一只大金毛般兴冲冲看着自己的孩子看了一眼,再看一眼旁边正不紧不慢,此时正慢悠悠理了下衣服合衣而坐的吴奇,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一刻间纵连男人都忍不住抚了下额头后皱着眉说:“一个男孩子,成天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你看看你二哥再看看你。”
少年本来正兴冲冲的坐在椅子中有些激动而兴奋的用双手搓着两条大腿,叫男人这一声半含呵斥的低斥后,他下意识的低了低头,沉默着转过去向身旁不动声色的吴奇看了一眼,奕天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低下头来不说话了。
“师父。”
事实上,不同于游小真,吴奇对少年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的,在他的心中,这孩子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