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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位黄土埋到脖子的老者，颤颤巍巍地说出了陈无疾的名字之后，这些研究历史的人才集体恍然大悟。
没有一个人质疑老者的话，他们心中都明白只有传说中的那位才有如此修为，以一人之力，吓阻帐中数百高手。
即使皮思最后也是死在了这位传说之中。
陈无疾活在当下，自然不可能知道几十几百年之后会发生什么。
不过，现在这个当口，胡人草原发生了什么陈无疾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一切尘埃落定，苏麻如愿以偿地坐上了大汗之位，达也如愿以偿地报了杀子之仇，至于那些在苏麻身后摇旗呐喊的小首领们也如愿以偿地获得了应有的草场与骏马。
当然，这有人欢喜就有人忧。
苏麻开心了，那些跟在皮思身后的人就难受了。
草场被抢，家园尽丧，这些惩罚措施都是轻的。
苏麻坐上汗位之后，充分发挥了胡人有仇就报，不报不爽的优良传统，大手一挥，随即无数人头落地。
原本翠绿的草场上一片鲜红，血腥气息迎风飘十里。
王庭附近的乱坟岗旁更是恐怖，无数的秃鹫盘旋而至，时上时下，从远处看就像一阵黑色的旋风。
旋风之下，是一具又一具的无头尸体。
秃鹫们吃得开心，首领们死得痛苦。
让首领们痛苦的事情远不止如此，临死关头，他们竟然发现他们的领头羊——皮思没有和他们一起共赴黄泉。
首领们纷纷嚎叫了起来，皮思这个罪魁祸首都没死，他们这些小喽喽自然心忧不甘。
只是，他们只嚎叫了几秒，就彻底断绝了生机。
这个世界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嚎叫声了。
临死之前，他们还在想着，皮思这个那啥蛋怎么就没和他们一同赴死呢？
皮思自然不会凭空消失。
此时此刻，他正跪在陈无疾的身前，全身上下抖如筛糠，上下牙齿打个不停。
“说说吧！”陈无疾忽然觉得这一切有些熟悉，秦国之时，他审问过丫鬟冰冰，洛京之时，他审问过登徒子纪豹。
前两次，陈无疾的战果还算不错，从两个人的嘴中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东西。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他能不能成功撬开皮思的嘴。
“皮思，你现在落在我的手上，算是你走远了。如果你再不说给你山北账本那个人的真实身份，我就把你送到苏麻手里。到时候，你是死是活，是下油锅，还是滚火坑，那我就不管了。”陈无疾淡淡开口，语气中威胁之意十足。
皮思变了脸色，嘴唇上下动了动，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不说？”陈无疾笑了笑，“不说就算了。”
说罢，陈无疾拍了拍手。
此时的陈无疾身处山北，他就像某个一夜成名的网红一样，有一百种方法让皮思活不下去。
掌声响起，然后停止。
一个一身黑袍的老者无声无息地进了牢房，站在了陈无疾的身后。老者整个人有些瘦小，身上却背着一个与他身材极不相称的包袱。
包袱极大，老者拿着微微有些吃力。
“小侯爷。”老者微微欠身，算是打过招呼。
老者两眼昏黄，双手瘦得像筷子一样，自从和陈无疾打过招呼一样，便一直闭口不言，全身都散发着死亡气息，别说着被五花大绑的皮思，就连陈无疾看着他，都忍不住地全身一抖。
陈无疾压下心中的惧意，挤出一个笑容，看着皮思说道：“皮思大汗，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山北德高望重的刑讯专家张伯。别看张伯身形有些瘦削，这力气可是不小，手段更是多种多样。他老人家有一个光荣记录，在他面前，就没有不开口的犯人。既然你什么都不愿意说，你就和张伯聊一聊吧。”
“少爷谬赞了。老夫这点手段不值一提。”张伯淡淡开口，手中关节劈啪作响。
一边说着，张伯一边卸下了背上的包裹。
“少爷请看，这个小瓶中装的是辣椒水。老夫这个辣椒水可不是世面上常见的普通货色，里面加了老夫的独家秘方。一瓶下去，死人都得开口。”
“少爷再看，这是老夫最得意的秘密武器——上吊绳。当然，老夫可不会傻兮兮地看着犯人在我面前活活吊死。我这绳子自有妙用。少爷，您想象一下，这上吊绳绑在病人的命根子上，我用力那么一拉，那犯人的喊声觉得比见了鬼都大。”
听了这话，陈无疾一惊，下意识地向自己的裤裆看去。还好，自己的命根子上没有什么上吊绳。
张伯介绍着一切的时候。眼睛中竟然流露出一种极为自豪的光，仿佛包中这些刑具不是逼供利器，而是一张有一张奖状。那自豪的神骑吓了陈无疾一大跳。
父亲手下还真是什么人才都有！陈无疾心中暗讽了一句，表面上却依旧恭恭敬敬。
“张伯，这里的一切就都交给您了。什么辣椒水，老虎凳，上吊绳您老随便用，只要他嘴中的秘密撬出来就行。”
陈无疾可不愿和这个浑身散发着阴狠气味的老人多待，一转身走去了牢房。
没走多远，牢房之中就传来了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叫声之中，还掺杂着几声极有胡人特色的骂娘之声。
陈无疾苦笑摇头，暗中赞叹，这张伯办事效率还真是高，这么快就动起了手来。
事实上，张伯的办事效率比他想象的要高的多。陈无疾还没呼吸到牢外的新鲜空气，张伯就叫住了他。
“少爷，皮思要招了，就等您亲自去问了。不该听的不能听，这一点老奴还是懂的。”
陈无疾眼底闪过一丝笑容，向张伯拱了拱手，然后大步流星地向牢中走去。
牢中，皮思皮开肉绽，嚎叫不止。
第241章 我最爱的人伤得我最深（）
陈恬的书房并不宽敞，通常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偶尔，陈无疾来时，书房中会再多添一把椅子。
然而，今天陈恬书房中竟然有四把椅子。
有四把椅子陈于房中，自然有四个屁股坐在上面。
有四个屁股，自然就有四个脑袋。
这四个脑袋的主人分别是当朝山北侯陈恬、当朝长公主李玄、当朝侯爷陈无疾，秦国未来的王后陈有情。
纵观侯府立府二三十载，侯府四个主人十天有八天会凑在一起。然而，如此重要，如此紧张的家庭会议似乎确实第一次。
陈无疾表情严肃，满脸都写着意外与纠结。
神秘高手的真实身份让他很是震惊，震惊之余，他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陈有情与李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看出了不对劲，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不出一言。
场间四人，只有陈恬表情不变，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今天有一件特别重大的事情要说，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陈恬开口，目光在妻子与女儿的脸上一次扫过。”
陈恬的语气有些严肃，两人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
“无疾，说吧，不要有所隐瞒。”陈恬再次开口，语气从容不迫。他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相比于妻儿，他自然要淡定得多。
“那个黑衣人的身份确定了。”陈无疾开口。话虽简单，却在一瞬间吸引力李玄与陈有情的所有注意力。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母亲与姐姐，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继续开口。
“是李涤非。”
陈无疾没有说谎，皮思已经招供了，那位一刀斩断陈恬三根手指的高手，就是李涤非。
“什么？”
“怎么可能？”
陈无疾的话音刚落，两位女性就直接从椅子上坐了起来。这两位，一位是李涤非的亲姑母，一位是李涤非的未来妻子。她们自然不愿相信李涤非曾经向自己的亲人挥起过屠刀。
陈无疾望着惊讶不已的母亲与姐姐，心头一痛。他叹了一口气，有些悲痛地开了口：“母亲，姐姐，我也很不愿意相信那个人是李涤非，可是事实证明就是他。”
李玄眼前一黑，脚下一滑，直接跌坐在了椅子上。她实在无法把李涤非这个乖巧懂事的侄子与伤害丈夫的凶手联系在一起。
陈有情受到冲击一点都不比李玄少，不过，还好，在如此关头，她依旧保持着最后的清醒与理智。
“有什么证据吗？”她开口望着自己的弟弟。坚毅如她，冷漠如她，此次此刻却心存幻想，希望一切都只是弟弟与父亲的误判。
“父亲遇袭那夜，侯府的账本也被偷走了。”陈有情点了点头，这件事她早就清楚。
陈无疾看着不断拍着胸口的母亲，缓了一缓，继续开口：“那本账本最后落到了皮思的手中。”
“皮思是谁？”陈有情对草原上的事情了解不多，打断了陈无疾的话。
陈无疾没有丝毫不满，继续说道：“苏麻的叔叔，差一点登上胡人汗位的那位。”
陈有情点了点头：“后来呢？”
“后来我捉到了皮思，皮思说这本账本正是李涤非给他的。”
陈有情依旧有些疑问：“李涤非为什么要把这本账本给他？”
陈无疾有问必答：“皮思与李涤非已经达成了攻守同盟。李涤非承诺帮助皮思坐上汗位，皮思则要帮助他共同对付胡太后。”
陈无疾缓了一缓，又加上了一句：“共同对付我们。”
陈有情沉默了，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李玄却渐渐恢复了正常，此时的她半信半疑，继续问道：“你有没有想过皮思可能骗了你。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死，索性在死前乱咬一口，引得我们内讧？”
陈无疾眉头皱了起来，看了一眼母亲，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此时一定十分难受，十分纠结。
“母亲，我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我依旧愿意相信皮思。”陈无疾先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才继续解释。
“母亲，父亲遇袭的那晚，有一个小细节。你们可能早就忽略了这个细节，然而我却记忆犹新。那晚，父亲遇袭，凶手一个照面就轻轻松松地斩断了父亲的三根手指。凶手正欲继续动手时，姐姐冲了进来。按照常理，凶手的修为远在姐姐之上，即使姐姐赶到，他也有能力杀掉父亲，然后安全逃走。但是出人意料的一幕发生了，见到姐姐的那一刻，那个凶手毫不迟疑，直接就逃走了。这个世界上，如果说真的有一人打死都不愿意和姐姐动手，那位我觉得这个人一定是李涤非。除了李涤非，我想不到第二个人。”
说完这么一长串的话，陈无疾闭上了嘴，向母亲与姐姐望去。
母亲李玄面如死灰，彻底相信了儿子的判断。她心中清楚，陈恬一直没有说话，已经代表了默认的态度。儿子可能会判断失误，丈夫却不会。
陈有情也相信了弟弟的话。
她爱李涤非，却无法忍受李涤非伤害自己的父亲，甚至伤害整个侯府。陈无疾望向她时，她也正在望向陈无疾。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她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似乎在做着一个艰难的决定。
终于她长出一口气，两行热泪缓缓流下。
“无疾，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李涤非。”
说罢，陈有情转身离开了父亲的书房，再也没有回头。
该谈的事情已经谈完，陈无疾也没有阻拦，看着姐姐的背影，他的心头又是一痛。
在他的印象中，姐姐很少放狠话。然而，姐姐每次都言出必行，放的狠话就没有落空的时候。
难道姐姐和李涤非这对鸳鸯真的厮杀一番？
陈无疾心口顿时又是一痛，他实在无法想象这个画面。
“夫人，你也回房休息吧。”陈恬望着李玄满是心疼地开口，他也不愿意把这些事情告诉妻女，可是不说又不行。
通则不痛，痛则不通。
很残酷，却很有道理。
第242章 兵不厌诈（）
夜渐深，书房重归平静，陈恬父子二人隔桌而坐，情绪都很低落。
在母亲与姐姐面前，陈无疾一片平静，然而事实上，他心中的伤痛相比与这两位，并没有少多少。
相处了两年的表哥，一下变成了妄图杀害父亲的凶手，这种反差让他很是落寞。即使陈无疾两世为人，在史书上看了不少屠兄弑父的经典案例，他还是震惊于李涤非的无良行径。
“你觉得李涤非的动机是什么？”陈恬的手目光投向自己的伤口处，缓缓向陈无疾问道。
陈无疾知道父亲是在考验自己，不敢怠慢。他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此时听到父亲发问，他直接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觉得，李涤非此举有两个原因。第一是为了报复，您不同意和他共同出兵，他一定心生怨气，借此报复。第二，李涤非可能是把您这个绊脚石除掉。一旦您死去，我和母亲还有姐姐极有可能被他说服，挥兵南下为他助阵。”
说完，陈无疾闭上了嘴，等待着父亲的评价。
“无疾，你不错，一下就看出了李涤非的两个意图。然而，李涤非此举乃是一石三鸟，你少说了一个。”
陈无疾有些疑问：“那个鸟是什么？”
陈恬眼中露出精光：“嫁祸。你想一想，如果我真的死了，你最怀疑谁？”
“胡太后！”陈无疾脱口而出，瞬间明白了父亲的话。如果不是从皮思那里得到确切消息的话，陈无疾一定会把父亲的账算在胡太后的头上。毕竟纵观整个天下，似乎只有朝廷才有这个实力，能培养出修为如此之高的杀手。
想到这里，陈无疾的眼中闪过一道厉色，这个李涤非，未免也太坏了一些。
“先别急着生气。”陈恬继续开口，阴沉着脸，“你那件事也暴露了。”
“那件事？”陈无疾一怔，但很快就明白了过来，“杀胡如玉的那件事？”
陈恬点了点头。
陈无疾没有言语，他早就知道这件事隐瞒不了多久，所以此时此刻他也不怎么意外。
“给李涤非写信吧！”沉默了良久之后，陈恬忽然开口，“就说只要胡太后登基，我们就和他共同出兵。到时候兵分两路，直到洛京，匡扶大肇江山。”
“为什么要这样？”陈无疾有些意外，此时他恨不得把李涤非碎尸万段，又怎么愿意和他站到一个战壕之中。
“为什么？”陈恬一笑，摇了摇头，“正所谓兵不厌诈，我们说出兵，难道就真的出兵吗？就算真的出兵，也是在李涤非和胡太后斗得两败俱伤之后。我们知道那个神秘高手是李涤非，然而李涤非却不知道我们知道那个神秘高手是他，这就是我们最大的依仗。”
陈无疾没有被这一长串绕口令一般的的话弄蒙，相反他听明白了父亲的意思，父亲是想坐收渔翁之利，反正山北已经同李涤非结下了梁子就算李涤非此时还被蒙在鼓里，但他迟早有知道一切的那一天，到那时肯定会大动刀兵。既然如此，山北还不如顺势而为，扮演一下吃虫子的黄雀。
“你也说过，李却之活不了多久了，这些事要早做准备。厉兵秣马，枕戈待旦，无论什么事都不能疏忽。，万万不能出了差错。”陈恬看了一样还在思考中的陈无疾，严肃开口。这一刻，陈恬仿佛不再是一个父亲，反而是一位用兵如神的大将。
“是！”陈无疾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大声应道。
“对了，那件事先不要和你母亲说，我怕她承受不住。”过了一会，陈恬再度开口，语气稍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