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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李却之,众人还未跪倒,李却之便开了口:“今晚不论君臣,免礼勿跪。”
陈无疾这三个年轻人自然是顺水推舟,就坡下驴,膝盖都没有弯上分毫。只是方希直这个老顽固依旧双膝跪地,结结实实地行了大礼,口中说着什么君君臣臣,规矩决不能废。
方希直上了年岁,动作也不灵活了,跪倒磕头起身,这个三个简简单单的动作竟然划掉了五六分钟。
陈无疾看着这一幕,很是心疼,不是心疼方希直的身体,而是心疼饭桌上的那桌菜,再不吃就都凉了。
李却之可不知道陈无疾在想些什么,虚扶起方希直,转身望向陈无疾,说道:“无疾,来未来的妻子家吃饭为何不通知舅舅呢?”
成亲前的这顿晚餐需要亲戚作陪,李却之作为陈无疾的舅舅,确实是个实实在在的亲戚,他这句话自然是责怪陈无疾没把自己当成舅舅。
陈无疾倒是一脸不赞同,您老人家都病成那样了,谁敢叫你来吃饭啊?万一一个不巧,你死在了方府,我这媳妇还娶不娶了?
想是这么想,陈无疾自然没有把心里话说出口,笑了几声,表示了歉意。与此同时,他的心中却是想着那桌饭。
“先生,朕好不容易出宫一次,您不会让朕在您家门口喝风吧!”李却之自然是在埋怨方希直没有将他迎入方府。
李却之早年曾求学与方希直,这声先生叫得也不是没有理由。
听到李庆之的调侃与埋怨,方希直连连请罪,一边念叨着老臣年事已高,还请陛下恕罪,一边将李庆之请入了府中。
“舅舅,不知您此次出宫,所为何事?”陈无疾斟酌着用词,小意问道。
“自然是来你未来妻子家吃饭啊!不然还能干什么?”李庆之语气十分自然地回答道。
陈无疾一阵感动,在这个亲戚死伤过半的时候,他忽然发现李却之这个舅舅实在很称职,竟然不顾着生命危险,来参加这个宴会。这件事虽然不大,却足以证明李却之发自内心地把自己这个外甥当回事。
他望向李却之,发现后者的身体虽然有所好转,但依旧面无血色,最要命的是,这大夏天的,他竟然穿了一件又一件。陈无疾知道,雷德没有骗他,李却之活不过三个月了。
看着李却之这个唯一到场的亲戚,陈无疾忽然想到了一个有些好笑有有些心酸的事情,自己的亲戚是怎么死的呢?答:是被活着的亲戚杀死的。
众人回到府中,来到饭桌之前,既然李却之表明自己是专程来吃饭的,方希直自然不可能给他安排什么别的节目。
当然,以李却之这个身体状态,别的什么节目他也未必有福消受。
“陛下,请上座。”饭厅之中,方希直指着主座的位置说道。皇帝在宫中是坐龙椅的人物,来到你这小小的方府,坐一下主位自然说得过去。
谁料,李却之摆了摆手,说道:“我刚刚已经说过了,今天没有君臣。我是弟子,您是老师,我又怎么能坐在上座呢?”
这句话说得没有什么道理,毕竟皇上永远是皇上,除了你爹你妈,还能有人比你身份更高贵不成?
不过方希直却争不过李却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却之坐在了第二位的位置上。
这个位置却挺适合李却之,论年龄,他的年龄比方希直小,却比其他人都大;论辈分,他是方希直的弟子,却是年轻一辈的舅舅。
李却之的身体状况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好转,陈无疾明白李却之之所以能出宫,不过是回光返照,只是这返照的时间比较长而已。
饭,吃得压抑异常,刚刚还滔滔不绝扮演历史与文学双重学科老师的方希直忽然像是吃了哑巴药一样,彻底闭上了嘴,不再说话,偶尔望向李却之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
陈无疾倒是不以为意,看看,这就是被封建思想荼毒了的典型例子,怎么就不明白人于人是平等的呢?
方希直不愧是酸儒中的战斗机,几乎没怎么动筷,面色严肃,神情紧张,似乎在说,陛下光临寒舍,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李却之身体欠佳,胃口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陈无疾还没怎么动筷,李却之就把筷子放在了桌上,表示自己已经吃饱。
“拿酒来!”李却之忽然喊出这么一句,谁也没有料到。
“陛下,万万不可!”陈无疾和方希直同时表示反对。开什么玩笑,就李却之这个身体状态,喝死在酒桌上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李却之眼中的光忽然暗淡下来,望着陈无疾与方希直,一言不发。
陈无疾沉默了,方希直也沉默了。
半晌之后,方希直叹了一口气,对着周围侍奉的丫鬟挥了挥手。
一壶酒很快摆在李却之面前。
三杯淡酒下肚,李却之忽然哭了起来,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第198章 烈酒入愁肠()
桌上众人完全怔住,眼睁睁地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在他们眼前伤心欲绝,泪流满面。
陈无疾并没有太过吃惊,毕竟这已经不是李却之第一次在他面前哭泣了。
方思嫣则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她从来没有想过一个皇帝竟然会如此失态,更不明白刚刚还有说有笑的李却之为何会突然大哭不止。
李却之只是哭,边喝边哭,边哭边喝,喝得越多他哭得越凶,哭得越凶他喝得越多。除此之外,他一言不发,丝毫没有表面自己是为何所哭,是为何所伤。
李却之有疾,有身疾,也有心疾。
作为一个皇帝,他知道自己应该铁石心肠,权力至上,可是他办不到,从小到大,他都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视亲情如珍宝,视权力如粪土。
数年前,哥哥李愈之惨死,虽然胡太后极力否认,但他知道是自己所为;近日,叔叔李季死于宫中,他也清楚,所谓的谋反都骗人的幌子,母亲只是单纯地想要李季死!
作为胡太后的儿子,李却之知道母亲心中有旁人难以预料的野望,可是野望再宏伟,也不能拿亲人开刀啊!
他很无奈,哥哥叔叔是亲人,母亲也是亲人,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无法选择,只能借酒浇愁。
第一杯倒满,然后饮下。
第二杯倒满,继续饮下。
一杯一杯复一杯,李却之仿佛酒神附体的,丝毫没有停止之意。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蒸馏装置,酒的度数也不高,在陈无疾眼中,这个世界的酒还不如啤酒劲大。真气作用下,这些酒更是和凉水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他只是看着李却之豪饮,他明白,李却之不是贪杯,更不是酒鬼,李却之只是想大醉一回,给自己一个发泄的理由,发泄的借口。
方希直看不下去了,他是忠诚无双的臣子,又是看着李却之长大的先生,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李却之喝得烂醉。毕竟李却之身体抱恙,若是死在这个酒桌上,胡太后责怪下来,他也担当不起。
“陛下!身体要紧,点到为止,别再喝了。”方希直诚恳说道。
李却之渐渐醉了,双眼迷离,握着酒杯,看着方希直大着舌头说道:“先生,您教过我们兄弟,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您都忘了么?”
“陛下,别再喝了,以江山社稷为重啊!”方希直见自己刚刚的劝说无用,只好把江山社稷这一片大旗祭了出来。
江山、社稷、祖宗,无疑是劝说君主的三大法宝。没有几个皇帝敢真正地把这三件事抛在脑后,当然,在昏君眼中,除了行乐,一切都不重要。
方希直知道李却之不是一个昏君,所以他明白自己的劝说一定会奏效。
谁料,李却之在方希直惊讶的目光之中,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陈无疾看着这一幕,没有劝诫,没有言语,他知道有些话不吐不快,有些酒不喝不爽。
美酒入喉,又辣又痛,那滋味并不好受,没有人爱喝酒。爱酒之人只是享受酒精麻痹心灵之后的美妙感觉、
又是一杯酒进了李却之的肚中,这是他才想起方希直刚刚似乎和自己说了些什么。
说了些什么呢?李却之仔细回忆了很久,才想起来。
李却之依旧握着酒杯,就像握着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不愿放手。只不过,他已经醉了,握着酒杯的手也已经渐渐发抖。酒杯不停抖动,李却之的话也不停抖动,对着方希直这为昔日的老师反驳道:“江山?社稷?都是狗屁。我母亲都为了江山社稷把李家人杀光了,我还要这玩意儿做什么?”
李却之的语气中没有愤怒,也没有埋怨,有的只是不屑,也不知道他是不屑胡太后,还是不屑权力。他边说边笑,笑声极响,仿佛江山与社稷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陈无疾看着他酒醉的模样,皱起了眉头,虽然李却之大限将至,但陈无疾却不希望他因为酒精提前死去。
“舅舅,不要喝了。我母亲看到您这个样子,会伤心的。”陈无疾终于开口劝道。
“对对对,不能让小妹伤心。”李却之忽然放下了酒杯,望着陈无疾,目不转睛,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
“我很想小妹,真的很想!”李却之又哭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
方希直抬起头,对着李却之身后的高个太监使了个眼色。
太监立刻会意,向前一步,躬身说道:“陛下,天色很晚了,老奴送您回宫吧!”
李却之依旧在哭,听了这话,忽然大怒,带着哭腔骂道:“回什么宫?你就知道回宫!宫中有什么好的!”
太监不敢再多言,恭敬地退到刚刚的位置上,对方希直投去了一个歉意的眼神。
李却之却依旧不依不饶,指着高个太监的鼻子骂道:“你,滚到门外面候着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进来!”
“舅舅,不可!”陈无疾急忙阻止,这个高个子太监可不单单地是太监,他还是李却之的保镖,怎么可以稍离半步。
虽然已经醉了,但李却之却还保留着最后一分理智,他依旧大着舌头说道:“我来参加外甥成亲之前的结亲宴,宴会还没结束,这个死太监就让我走,你说他安的什么心?这种人就应该赶到门外去,有什么不可?”
“陛下,安全第一啊。”陈无疾知道对于一个酒醉的人来说,什么劝说也听不去,但他还是忍不住开口劝说。
“安全?”李却之又笑了起来,“方大人乃是我母亲的肱股之臣,又是我的先生,在他的府上我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酒壶已空,李却之不再饮酒,也不再痛苦,反而看着方希直问道:“先生,我问您,您可有不臣之心?”
这话杀伤力太大了些,方希直连忙跪倒,连呼不敢。
李却之起身,却险些摔倒,方希直只好从地上站起,将李却之扶稳、坐下。
“无疾,看到了吧!方大人没有半分不臣之心,在他府上又能出什么事?难道你认为这酒真能喝死我不成?”
第199章 寒光一闪()
在陈无疾眼中,酒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至少比敌敌畏毒鼠强之流的毒药神奇得多。
敌敌畏毒鼠强这种东西一旦进了嘴,就只有两个后果,死或者不死。
然而酒这种神奇的液体进了嘴之后,引起的效果就千奇百怪了。
有人睡觉,有人唠嗑,还有人扯着嗓子唱情歌。
陈无疾本以为皇帝舅舅醉酒之后会化身成为爱哭鼻子的小屁孩,拽着自己的小手痛哭不止。没想到,痛苦只是没有喝醉的表现,一旦喝醉,李却之就完全变了一个人。
一顿饭匆匆结束,还好陈无疾运筷如飞,才勉勉强强吃了个半饱,他坐在方府的红木椅上,望向李却之,目光所及处,一个身材枯瘦,面无血色的男人正一言不发地望着天花板,眼神直勾勾的,似乎自己凝视的不是天花板,而是一位闭月羞花的大美女。
没错,李却之酒醉之后的爱好就是望着天花板思考人生。
陈无疾敬重这位舅舅,也希望他能长命百岁,长生不老,但此时此刻,他更希望李却之能快点离开方府。
陈无疾害怕,怕李却之忽然猝死在方府。
皇帝这种生物,不是野花野草,一举一动都足以影响这个天下,甚至改变历史的进程。所以,说句不客气的话,您老人家还是快走吧,别在方府给人家添麻烦了。
陈无疾虽然心中这么想,嘴上却不敢有丝毫表现,他无奈地看着李却之心说自己得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一念至此,他急忙给陈有情递了一个眼色。
陈有情立即会意。
两姐弟同时起身,走到方希直的身边。陈无疾九十度角弯下了腰:“方大人,天色已晚,我们二人就不再叨扰了,先行告退。来日方长,我们他日再会。”陈无疾一边说着,一边偷瞄着李却之,发现这位大佬依然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看都没看自己一眼,瞬间放了心。
方希直也是一个人精,怎么可能不知道陈无疾心里这点小九九。只听得他顺着话茬说道:“侯爷客气了,吃完这顿饭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
“方大人说的是,是无疾见外了。”陈无疾赔着笑脸,在这一瞬间,他似乎真的成为了方思嫣的丈夫,方希直的孙子。
“思嫣你去送送无疾,这么大的人了,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方希直假装生气地责备道。
听了这话,陈无疾暗中竖起了大拇指,人们常说姜是老的辣,今天他终于明白方希直这头老姜有多辣了,别的不说,这个察言观色,顺水推舟的本事就已经高出常人一大截了。
陈无疾只能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一场即兴表演的大戏终于落幕,陈无疾三人脚尖轻点,眼看着就要离开饭厅,去拥抱幸福美满地新生活了。
陈无疾不禁想到了一句著名的歌词。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就在齐天王的声音还在陈无疾的脑海里久久回荡的时候,一道声音忽然极其突兀地在他脑后响起。
“无疾,别走,陪舅舅多待一会儿。”
陈无疾心中大呼不妙,心说这有些事情就像天要下雨,娘要嫁入一样,躲是躲不掉的。
既然躲不掉,就坦然面对呗。陈无疾呵呵一笑,转过了声,走到了李却之身边,等待接受李却之的批评教育。
其实,刚刚陈无疾的方法很欠妥,很不合礼数。虽然这是方府,但这府中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地位高级,比他身份尊贵。所以,陈无疾想要离开方府,怎么说也要和李却之打声招呼才行。
陈无疾自然不愿和这个醉酒之人发生什么语言交流,把心一横,打算趁着李却之酒醉之际,来一手走为上策,偷偷溜走,谁知道李却之这个人在这种情况下倒是清醒得很,直接叫住了他。
醉酒之人不讲理,不但不讲理,反而还爱充当人生导师,随意批评别人。陈无疾可是领教过醉酒之人的厉害,再加上自己有错在先,他明白自己这顿批评教育是少不了的了。
此时的陈无疾一动不动地站在李却之面前,心里想着舅舅您老人家金口玉言,随便怎么批评,怎么教育,我全盘接着就是了,保证一个字的反对意见都没有。
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李却之看见陈无疾突兀地站到了自己面前,心中满是疑问,开口说道:“无疾啊,站着多累啊。来,坐下。”
陈无疾一怔,心说舅舅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