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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亮,太阳东升,天地之间霞光一片。
陈无疾姐弟二人像两尊雕塑一样矗立在皇宫之内的广场上,表情严肃,不发一言,静静地等待着李涤非的到来。
陈无疾握着小时候姐姐送的那把黑色长刀,陈有情则拿着一把宫中珍藏的精钢利剑。
陈无疾心中依然有些畏惧,毕竟古往今来,绝顶高手就那么几个。随随便便挑一个出来,都是以一敌万战无不胜的恐怖存在。
但他心中也明白,能让自己活下去的只有手中的刀,而不是心中的畏惧。
早晨的风有些大,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以防风沙吹到眼中。
良久之后,他缓缓睁开眼睛,似乎变了一个人一样。此时此刻,他心中涌起的不是畏惧,而是无限战意。
如果说李涤非的实力战无不胜,那么陈无疾的气势就将战无不胜。
“他来了。”陈有情忽然开口,语气冷地厉害。在陈无疾的印象之中,自从得知李涤非是凶手之后,姐姐似乎就从来没有笑过。
听到姐姐的话,陈无疾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黑色长刀。虽然李涤非依旧没有现出身形,但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李涤非就在宫墙之外!
午门缓缓打开,李涤非的身形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缓缓向前走着,一直走到陈无疾身前五米处,才停住脚步。
陈无疾望着他,他也望着陈无疾。
两兄弟彼此凝视,谁都没有开口。
算起来,自从李涤非离开秦国之后,两兄弟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到今天为止也有六七年了。谁也没有想到,两兄弟再度重逢之时,竟会兵戎相见。
也许是看累了,也许是看倦了,李涤非的目光终于转到陈有情的脸上。
看着看着,李涤非竟然流下两行热泪。
然而,陈有情却十分冷漠,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利剑,似乎已经忘了昔日的山盟海誓。
“我爱你,非常爱你。”李涤非终于开口,苍凉的语气中似乎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悔恨。
“我也爱你。”陈有情开口,面若桃李,然而一瞬间她就又变得冷若冰霜,“但是现在,我恨你,非常恨你。”
李涤非自嘲地笑了笑,转过头,望向自己的亲表弟陈无疾。
“拔刀吧,兄弟!”李涤非缓缓开口,气势瞬间暴涨。
第253章 悲歌(大结局)()
两兄弟相隔万里,多年未见,今日重逢,本当把酒言欢,共话当年情谊。
然而,从始至终,李涤非只和陈无疾说过一句话。
“拔刀吧,兄弟!”
“我的刀没有鞘,不用拔!”陈无疾大喝一声,瞬间冲了出去,直奔李涤非。
陈有情紧随其后,剑尖如毒蛇信子一样闪烁着寒光。
下一秒,陈无疾冲到了李涤非身边。没有任何花哨,也没有任何虚招,陈无疾手中的黑色长刀直刺李涤非的胸膛。
“当”的一声,李涤非举刀来挡,两刀相撞发出一生脆响。,力道之大,竟然震得陈无疾虎口一阵发麻。
陈无疾不敢放松,刀锋横扫,竟然在白日中划出一道明亮的火花。
李涤非皱起了眉头,他似乎没有想到陈无疾的修为竟然如此之高。
然而,他的修为更高,比天刺山还高。
他手腕一翻,手中刀锋一转,陈无疾立刻像一只断线了的风筝飞了出去。
“轰”地一声,陈无疾重重落地,口中鲜血就像不要钱一样吐个不停。他挣扎着起身,却发现胸口一片刺痛。勉勉强强站起,陈无疾眼前一黑,差一点再次倒下。
一招,仅仅一招,他便败得如此之惨,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李涤非没有半分犹豫,提着刀冲了上来,什么兄弟,什么亲情,在生死面前都变得一钱不值。
眨眼间,李涤非就如风而至,手中钢刀高高举起,如一片黑云遮住了陈无疾的视线。
黑云越飘越近,对着陈无疾的咽喉狠狠落下。毫无疑问,下一秒,陈无疾就会人头落地,尸首分离。
陈无疾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李涤非修为极高,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不是他一合之地。
“当”!又是一声脆响,陈无疾睁开眼睛,却发现一把利剑挡在了自己身前。
准确地说,挡在他身前的不只是一把剑,还有他的姐姐陈有情。
面对昔日的情人,此时的仇人,陈有情丝毫不念及旧情,怒目而视,横刀而立,挡在了弟弟面前。
“咳咳咳!”陈无疾又吐出一口鲜血,心中没有半分庆幸。连自己都败在了李涤非的手中,姐姐又能怎么办?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垂死挣扎罢了。
“轰!”又一只风筝飞了出去,也许是李涤非手下留了几分情,他的出手并没有那么重。所以陈有情的伤势比起弟弟来要轻得多。然而,这一次,她再也没有能力救弟弟一名了。
此时此刻,即使她想继续垂死挣扎都没有机会了。
陈无疾持刀而立,看着越走越近的李涤非,心中涌起无限悲哀。
他不怕死,却怕自己死后会发生的一切。也许李涤非会念及旧情,放过姐姐和母亲,然而父亲肯定难逃一死。父亲一死,那两个人恐怕也不会苟活。总之一句话,李涤非不死,陈无疾绝不会安安心心地去死。
一念至此,陈无疾心中忽然冒出一段话。
“我,陈无疾,即使是死,也要让李涤非陪我一起上路!”
陈无疾的思绪忽然飘飞,三个大字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放风筝!”
陈无疾第一次听说放风筝这个词,还是在八年前。那时候,自己那位倒霉的皇帝姥爷为了探听绝顶高手的秘密,竟然不惜发兵攻打燕国。之所以说他倒霉,就是因为皇帝姥爷竟然在十拿九稳的时候,被燕王钱彭越成功放了风筝,最后更是因此丢了小命。
所谓的放风筝,类似于某些玄幻小说中的自爆,在极短的时间内积攒起数倍于己身容量的真气,以此杀人、放火、复仇。
当然,风筝不是想放就能放的。放风筝的下场只有一个——死!
“生亦何欢,死亦何哀!”陈无疾嘴边闪过冷笑。
死,就死吧!
陈无疾积攒起全身的力量与勇气,飞速后退。与此同时,他全身的真气告诉运转,像一个贪婪的饕餮一样,不知疲倦地吸吮着天地间的真气。
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体积在逐渐变大变大再变大,密度在逐渐变小变小再变小,自己似乎随时都有可能飞起来。
一旦自己飞起来,那这风筝就算彻底放飞了,到那时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放风筝?”李涤非嘴角闪过一丝冷笑,猛然出手。
与此同时,他的身后忽然多了一道黑色身影。
陈无疾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忽然发现自己认识这个忽然出现的黑色声影。
李庆之!竟然是消失了许久的李庆之。
李涤非奔着陈无疾飞速而来,然而李庆之的速度比他更快,不但快,而且毫无声息,如同鬼魅一般。
最重要的是,李庆之整个人竟然飘在了空气之中!
“放风筝!”陈无疾不禁惊叫出声,李庆之竟然不顾生命放了风筝。
“轰!”又是一声巨响,陈无疾整个人再一次被李涤非打飞,稍有起飞之意的风筝彻底被打翻在地。
陈无疾落地,静静地盯着对自己穷追不舍的李涤非,准确地说,他是在盯着李涤非身后的李庆之。
也许是李涤非的注意力全落在了陈无疾的身上,也许是放了风筝李却之修为暴涨,李涤非竟然没有发现自己身后不足三米处竟然还有一个人。
李庆之毫不犹豫,趁此机会,手中长剑毫不犹豫地递出,直接顺着李涤非的后胸刺了过去。
下一秒,李涤非肠穿肚烂,那裹挟着李庆之无穷真气的一剑彻底断绝了他的生机。
李涤非错愕地转过头,直到此时他才发现死神与自己之间的距离竟然如此之近!
此时的李却之就像一个连接着打气筒的气球,身体不断胀大。终于,他的肉身承载不了天地间不断涌入的真气,嘭地一声,炸成了无数碎肉。
刚刚,陈无疾还在生死边缘徘徊,然而此时,李涤非竟然肠穿肚烂,随时可能死去。
这变化实在是太过巨大,陈无疾一时间有些错愕,难以接受。
陈有情拖着伤重的身躯,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弟弟的身边,良久无语。
陈无疾用着最后的气力,勉勉强强地从地上爬起,嗅着天地间的血腥气味,望着随处可见的碎肉,真情实意地深深鞠了一躬。
“无疾,陈侯爷,你的恩情我不会忘记。我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若我真的有命活下去,我一定会报答你。”
这句话忽然一字不落地跃入陈无疾的脑海之中。忆往昔,李季被伏击至死,李庆之在宫内高手的围攻下身受重伤,是陈无疾仗义出手,收留了他,救了他的小命。
那时候,李庆之躺在病床之上,真心实意地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然而,陈无疾只是笑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今天,李庆之用自己的生命履行了当初的誓言。
言必信,行必果!大丈夫定当如此。
陈无疾如是想着,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礼毕,陈无疾把目光投向了伤重躺地的李涤非。
“我说过,我要亲手杀了他!”陈有情冷冷开口,走到了李涤非身边,扬起了手中的利剑。
“等一下。”李涤非有气无力地开口。
也许是想起了往日情分,陈有情真的放下了手中的剑,然而她的目光依旧阴冷,冷得让人心悸。
陈无疾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丝毫阻拦。此时此刻的李涤非胸腹处血流不止,站都站不起来,连三岁小孩都打不过。陈无疾自然不担心他会耍什么花样。
“无疾,你也过来。”李涤非继续开口,声音虽然微弱,却很清楚。
陈无疾略一犹豫,却还是走到了他的身边。
“无疾,有情,你们还记得吗?我说过我有两个梦想。”李涤非缓缓开口,追忆起了往事。
只可惜,无人回应。
陈无疾抱着肩膀,冷冷地看着他。虽然他的伤也很重,但比起李涤非,他的伤势算不上什么。如果李涤非有任何异动,他绝对会第一时间出手,送他上西天。
见无人回应,李涤非自嘲地笑了笑。
“我说过,我有两个梦想,其中一个就是和有情成亲,永结同心。然而,现在看起来,这已经不可能了。我的第二个梦想就是坐上那把皇位,为了实现这个梦想,我付出了太多,杀害了我的父亲,杀害了方思嫣,甚至和有情拔刀相向。事已至此,我不求你们饶我一命。我知道,就算宫中最好的御医亲至,也救不了我的命。我只求你们能让我实现的梦想,坐上那把椅子。”
说完,没等陈无疾姐弟回应,李涤非就伏在地上,极其缓慢但又极其坚决地向太极殿爬去。一步一步,李涤非的伤口与地面摩擦,形成一道长长的血痕,场间的血腥气味似乎又浓重了一分。
陈无疾皱起了眉头,时至今日,他才知道原来李涤非的另一个梦想是登上皇位!
他冷冷地看着宫中那道向太极殿延伸的血痕,没有言语。既然姐姐没有出手组织,他自然也不会。
一步两步,李涤非离太极殿,越来越近,然而他的速度也越来越慢,就连地上的血痕也越来越浅,似乎此时的李涤非已经无血可流。
终于在距离那把龙椅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李涤非彻底停住了身形。他不甘地望了一眼那把龙椅,眼中勇气无限悲哀与无奈。然后,他的头颅终于无力地垂了下去,再也没能抬起。
“他死了。”陈无疾在李涤非的鼻前试了试,开口对姐姐说道。
“我知道了。”陈有情的语气已经冰冷,然而陈无疾却清楚地看到,两行热泪从姐姐的眼中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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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涤非终于死了,死得不能再死,洛京乃至天下的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然而,对于方希直来说,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听闻陈无疾正在侯府别院中养伤,方希直立即来到陈无疾的病床之前,二话不说,直接跪倒。
“您这是做什么?”陈无疾极为惊讶,心说这个老酸儒唱的是哪一出。
“小侯爷,天下不可无主。论亲缘,论血脉,您是先皇唯一的男性后人,所以老夫请您登基继位!”方希直的语气十分坚决,大有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的感觉。
陈无疾先是一怔,然后反问道:“方夫人,不知您想过一件事没有?”
“什么事?”
陈无疾笑了笑:“这天下难道一定要有一个皇帝吗?”
“皇帝,皇帝?”方希直反复咀嚼这个词语,一时间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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