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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越说话了,小家伙一指庞德:“你是我大哥的客人,我扎你一刀是我不对,但那狗救过我的命,没大黄我早葬身狼腹了,所以我必须给它报仇。”之后又一指庞柔,“你踹我一脚,关大哥也揍过你了,这事儿就有个了结。”
说完他把短刀递给关羽,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到菜板旁给大黄尸首一收敛,也没用其他东西,拿衣服下摆一兜扭头就走,马腾张张嘴没说话,马宗喊了一声。
“小三儿…”
但马越没回头,出了院子关羽牵起马儿,两人一大一小,带着一条狗一匹马走了。
关羽是他的战友为他冲冠一怒,大黄狗是他曾经的战友可已经衣襟裹尸,那匹马姑且就算是他未来的战友,总之,小豆子马越在十二岁的这一天,打算离家出走。
马越走在前边他一步三晃,腿都打摆子,庞柔那一脚踹的结实让他疼到现在,关羽牵着马跟在他后面,短刀早已入鞘重新系在腰上,关羽没啥想法,揍人了就揍人了,就算杀了人大不了他带着小豆子再逃一次,小豆子今天所作所为就知道他是个知恩图报的忠义人儿,他俩算是脾性相投,就冲小豆子天天喊他关大哥他就能护着小豆子浪迹天涯。
只是,关羽时隔数年,再次感受到家的温暖却不想要再次背井离乡。
马越内心挺悲凉,这不是他所想象的重逢场面,刚才家里动静那么大,多少邻居都看着他在家里大闹一场,不用说两位兄长肯定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几位嫂嫂肯定是哭了,他不看他都知道。
这家他回不去没事,可他怕他今天一闹,跟兄长有了隔阂,这才是大事情。毕竟兄长刚归家,他就在家里扎了兄长的客人,再占情理也是失了礼数。
二人溜达的就到了村外北郊,村北有个破庙,敬的是土地神,近年来兵荒马乱人连自己的小命儿都难保,谁还有空拜神,庙也就荒废了。
马越就在这破庙院子里挖了个坑儿,把大黄埋在这了,他要是回家再晚点儿,大黄就连全尸都没有了。
关羽就在旁边站着,看着他挖坑儿,挖一会哭一会儿,盖上最后一培土太阳都要落山了,马越脸上还带着风干的泪痕。
吸了一下鼻子,马越说:“兄长,这几日怕是要委屈你和我暂居在这破庙里了。”
关羽点点头没说话,隔了一会才说:“起风了,外面凉,去里面歇着吧。”
也就能歇着了,俩人身上连火石都没带,黑灯瞎火的还能忙活啥,两月以来的相处马越对关羽的脾性也摸了个大概,关羽这人面冷心热,很少说废话,而且也不太会说话直来直去,有一身好武艺也不跟马越拿大,而且很好学看书时候不懂的就张口问,还特别有骨气,从上山打老虎那事儿就能看出来关羽是个有傲骨的人。
为什么不是傲气呢,傲气是自命不凡,但在马越看来关羽不是个自命不凡的人,否则就不会不耻下问。
时节已经渐渐入夏,马越枕着个旧蒲团听着外面蝉鸣声,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他这两辈子就没睡过凉地板,而且白天出的那些事仍然埋在他心里像吃了个秤砣,他估计关羽也没睡,就开口道:“关大哥,你说我今天在家做的对不对?”
关羽翻了个身,看着他:“你觉得呢?”
马越说:“我觉得对,当时在彰山里要不是大黄拼了命救我我早给野狼叼现在都不知道骨头在哪了,大黄死了我是一定要给它报仇的。”
关羽勾勾嘴角,像是笑了,“那你报仇了吗?”
马越说:“我报仇了啊,我扎了那个叫庞德的一刀,血喷我一脸我就觉得我解恨了。”
关羽笑的弧度更大了。
“你还觉得你挺勇猛?”
马越回过来味了,关羽不是夸他呢,便说道:“我这辈子就杀了那么一条狼,他要吃我我必须杀他,我都没跟人打过架。”
关羽从地上坐起来,盘着腿正色道:“小豆子你是读书人,你得多考虑些事,我不是要你去杀人,杀人不是勇敢,关某年少时不晓事在家乡杀了人,一时快意换来无休止的逃避追捕,那会我儿子刚出生三天,名字都没起我就跑了出来,这么几年我早想明白了,比起一时快意恩仇有家不敢回是更大的屈辱。”
认识关羽这么久,马越第一次知道这个冷面心细的红脸汉子心里也有放不下的委屈,他一直以为关羽是那种冷面豪侠,飞檐走壁快意恩仇的那种,没想到快意恩仇的豪侠背后还有这么一面,他也是头一次听到关羽说到家里情况,原来兄长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儿子。
马越点点头,“我明白了,再有这种事情我要多考虑一下再做打算。”
关羽一摆手:“我也不是教你忘记仇恨,你的手是干净的,别去沾脏了。以后你的仇我给你报,你的仇人我来杀。”
马越一愣,“兄长你的手也不脏啊。”
关羽低头没说话,马越察觉到关羽心头黯然,道:“什么脏不脏的,你我有什么不一样,以后咱们都尽量不杀人,杀人都不好啊。不过兄长今天真多谢你帮我打那个庞柔,傻大块头一脚踹得我真疼。”
关羽闻言脸色算有了一些笑容,“谢什么,你帮我那么多我都没谢你,关某一介武夫做这些自然容易。”
“其实庞家兄弟也算是好汉子,为国杀敌他们能与我大哥为伍想来不是退缩的孬种,杀我大黄狗这是私仇,但我知道他们一定是好汉子。”
马越道:“兄长我总听你说我是读书人,你总讲自己是武人,你我看的书都一样,有什么差别,我也跟你习武艺,我也是武人,你也读书,你也是读书人,你何必分的那么轻。”
关羽轻轻摇头:“不一样,不一样。我是用武艺吃饭的,你习武艺只是强身健体,不一样。”
关羽这么一说马越就不爱听,他一直特崇拜关羽,自家大哥二哥是猛人,够厉害他崇拜,可关羽尽管相处时间不长可做出了他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先是不显山不露水的进山就猎来一头斑斓猛虎,村子里多少猎户这十年来他都没听说谁家打死过老虎,关羽就能,而且今天关羽在他危难之时挺身而出,他那时候多希望他大哥二哥可以不分青红皂白的帮他制住庞家那两兄弟,但他大哥二哥没有,也许他们想过,但他们迟疑了。其实马越心里还是有些怨的。
关羽当时看了他的情况就飞身出去同庞柔战在一起,这就是他的英雄没说的,他看不了自己的英雄气短。
“兄长此言差矣,你我读的是什么书?单说那本《六韬》那是兵书,讲的是疆场上侵略如火的万人敌,你要不是读书人,我就更不是读书人,男儿功名马上取,万人敌,那可是一个人便可敌过千军万马,一个能打一万个日后还不能出人头地吗?”
第八章 一诺千里()
马越和关羽还是在破庙里睡了一夜,第二天二嫂卫氏寻来劝他回家,马越也没答应,倒不是他梗着不愿意低头回家,只是他没想好怎么回去。
当天下午,马越的两位兄长将庞德三人送走后来到这村北的小破庙,说了一些什么,马越就带着关羽回家了。
出了这些事情,关羽进马家没有一点磨难,那么马越的大哥二哥说了些什么呢?其实大方向基本抓在马腾的手里,马宗并未发表什么建设性意见,总之他们在这村北破庙里,就定下来未来马家的计划。
来到破庙的马腾马宗并未因为马越犯浑对客人亮刀而加以职责,进了破庙的马腾先朝关羽打了个招呼,为近日照顾马越而道谢,随后便挨着马越坐下。
马腾看着马越脏乎乎的小脸儿先笑了,温和地说道:“三儿,那庞德你扎就扎了,至多这袍泽兄弟哥哥不要了,跟哥哥回家,你嫂子昨晚上一夜都没睡。”
马腾要是上来劈头盖脸给马越一顿揍,马越心里没准比现在要舒服些,他看着马腾马宗脸色都挂着大黑眼圈,他俩又何尝睡了好觉,想到这里他险些哭出来,用力低头眨着眼不让眼泪流出来,说:“大兄,我错了。”
马腾叹了口气,摸了摸马越的脑袋没有再说什么。
马宗听到马越认错便爽朗的笑起来,“只是小弟你日后莫要随意拔刀就好。”
马越带着关羽跟着两位兄长回了家,日子还是那样过,每天日练弓马夜读兵书,日子过得倒也充实,他们家的兵书被马越一本一本地翻出来读,也就是马家不是那些当世门阀,否则这些书籍关羽是怎么都学不到的。
这个时代的书籍是大家门阀延续的根本,不会外传。而马越并不在意这些,他觉得书既然有人写出来,那就是给人看得,封尘在铁箱子里放到被虫子咬坏是个什么道理,自家老大早些年看过几本,后来就忙于生活没空读书。二哥马宗那是从小就不爱读书,被老爹竹棍揍得满院子跑也绝不读书的浑人,他再不仔细读读,这些经典古籍不就明珠暗投了吗?
马越也没再提那天他被庞柔踹上一脚两位兄长为何不为他出头,他没问,但后来的一次酒后谈心马腾告诉他北疆凉州这块地方要乱了。
答案呼之欲出,马腾在积攒人脉,他是个不安于现状的人,希望在大的浪潮中博取一些什么,马越并不知道是什么,但他明白马腾的本性绝对是个好人,一个好人就算做了错的决定,又能错到哪里去?
如今的凉州的确不太平,本身因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古话,生活在边地的羌人尽管归顺了朝廷也并未得到多少保护,况且护羌校尉冷征继承了段颖的衣钵,以三月一小打一年一大仗的态度对待世代生活在凉州内外的三羌部族,今天拉拢参狼羌打白马羌,明天又使唤烧当羌揍参狼羌,长此以往羌人怎能不反?
后来的日子里这彰山村逐渐热闹起来,周边各郡的行伍青年来了许多,这些人一茬一茬来,马腾便一茬一茬地招待,这些访客都是这些年来马腾数次参军结识的普通乡勇与底层武官,绝对是豪勇之辈,光是马越听过名字的就有数人,如马玩,杨秋等人,只是庞家兄弟再也没来过。
不过这一切都不关马越的事情,无论是凉州的动荡还是马腾的结党,都无关于马越,大人们的事情轮不到他操心,他需要做的只有习武读书两件事情。
关羽在村里青壮的帮助下在马家旁边建起屋子,两家的院子连在一起,他很好的融入了马家,也融入了这个小小的彰山村,平日里指点马家几个孩子武艺,闲暇进山打些野味,日子过得倒也安逸。
只是黄昏时看着家家户户的炊烟,便会想起家乡的妻儿,不知他们过得可好。
马家的来客的数目逐渐增多,马越也看出马腾这是在为大动作做准备,因为近日里马腾时常显得心神不宁,他问马腾出了什么事马腾也不说。
他想起庞德,那个他在历史上熟悉的名字,冲锋陷阵一定是把好手,他不知道自家大哥在发愁什么事情,但终于为伤害庞德而后悔,但事实上如果再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毫不犹豫地扎庞德一刀。
谁让他杀了大黄,有些人注定第一眼就做不成朋友。
寂寞难耐思乡心切的关羽,终于在中秋节的时候递给马腾一封信,托马腾帮忙。
马腾问:“送去哪里?”
关羽也不知道,这么多年的时过境迁,都不知妻子是否改嫁他人,最后他想到一个比较可靠的方法,他要回了信,回去重新写了一封交给马腾,他说:“帮我交给河东一个名叫杨奉的人,他名气很大,一定能打听到。”
马玩当时正在大伙儿身边,先前马越扎了庞德的事情,是他将庞家兄弟送回家,顺道回了自家呆了一段时间,觉得没什么意思就骑着马又跑到彰山村,反正他不觉得尴尬,反正他也不爱吃狗肉。
马玩一看是关羽要帮忙,二话没说从马腾手里拿过来信件。
他对关羽说道:“关兄放心,这信某一定送到杨奉手里。”
关羽觉得特不好意思,这陇右河东两地相距千里,他和马玩非亲非故人家就这么自告奋勇的接了这趟苦差事,心头是感动非常。
“兄弟一路小心。”
倒是马宗摆摆手,拉着众人继续喝酒赏月,道:“马玩这小子就爱乱跑,兄长你那颠沛流离的几年要给了他还不知道能给马猴子高兴成什么样儿呢。”
马宗说的不错,马玩这人今年才十九岁,算是这么一伙人里面年岁除了马越最小的,但就这不过十九岁大半个凉州都遍布他的足迹,也遍布他的好友。马玩武艺在众人中算是个中游,在边疆作战也没有马家庞家兄弟那么勇猛,三流水准的武艺在战场上总是险象环生,要不是有好的兄弟细心照看他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可这人仗义,大伙儿平时有什么事马玩绝对是竭力伸出援手,况且他还喜欢如关羽马腾这般豪杰人物,凡是他看上眼的都少不了几分的英雄气概。
马玩脑袋朝着关羽夸张的一点,眯眼一笑,脸上淡淡的雀斑变明显了,道:“关兄不必挂怀,平日里我游山玩水惯了,诶,关兄解县是不是有好吃的豆饼?”
关羽一笑,这马玩当真是个爱玩的人,道:“不错,尤其是西街张姓老爷子做得绿豆饼风味独特,只是不知这么几年张老爷子还在不在世。”
“哈哈,关兄这是馋了,马猴子你回来可要多带一些豆饼,让关兄尝尝家乡的味道。”
“那还用说?”
时隔四五年,颠沛流离的关羽终于找到了一个落脚的地方,有了自己新的好友,他也终于鼓起勇气寄出了第一封家书。
如果不是小豆子带来的转机,关羽也许继续过着走走停停的生活,直到他在涿郡喝酒时遇到一个耳朵很大的家伙,真正开始自己传奇的一生。而此时,因为马越的存在,关羽的人生走上了另一个岔路,千年后的武圣还是不是武圣我不知道,只知道如果关羽寄出这封家书若能让他与数年未见的妻子重逢,见到牵肠挂肚的儿子,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情。
过了中秋的第三天,马玩便告别众人,怀里揣着关羽的家书腰跨短刀牵着自家驽马去了县城。
其实依马玩这性子,若是做商人走南闯北流通东西一定很成功,因为他这人太喜欢奔走南北了,一年到头在家呆不了几天,常年不是这个朋友家待几个月就是那个朋友村里住了半年,自十三四岁起他就是这么过生活的。
马玩这人很聪明,他知道自家武艺一般,寻常两三人近不了身,可这遥遥千里谁知道会有什么意外,所以他便瞄向了途径陇县城的商队。
这年月普通人家一般是不出远门的,一个是交通不发达,再就是道路不太平,且不说遇上杀人如麻的拦路恶匪,就是遇到那像蝗虫一样的饥民也心慌不是。
所谓流民与流匪只有一字之差,其实一字都没有,那就是一念之差,人饿极了不抢就死,那抢还是不抢?
马玩小时候家里条件还不错读过几本书,他觉得荀卿说得对,人性本恶,不然怎么孩童能嬉笑着做出一些诸如烈火烧猫这类残忍的事情,不然怎么人一为恶便停不下来了呢?
不然那些羌贼怎么会烧别人房子呢?
他像个经验老到的猎人进城上酒楼,倚着二楼栏杆小口小口饮者北地烈酒,眼神迷离的看着城门口来来往往的行人。
半个时辰之后他发现了他等待的目标,一行数十人的行商队伍风尘仆仆,有骆驼有马携带不少,马玩纵身从屋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