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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利,必将属于我,不仅仅是胜利,还有江东小霸王的首级……那将是马某一生最闪耀的功勋!”
第一百一十六章 慢慢残杀()
孙策,要比马擎所想象的还要骄傲的多。
自十七岁随父征战沙场,所历战阵大小百余,排兵布阵攻城略地有时,单骑突出所向披靡亦有时,天底下多少称名已久的老将做过他的对手?
刘备麾下的虎将,如那魏延、黄忠之流,不过与自己在江夏口打了一仗,堪堪守住自己的攻势便得以名传天下……自吴郡杀出,十余年未曾遭逢过一次溃败,这样的战绩天下又有哪个人能够做到?
年少成名,全天下能够与他比肩的也就只有凉国那个伪豫州牧马岱一人而已,孙策的眼里能容得下谁?
若对手是同样的天下俊秀马岱也就罢了……在彭泽湖畔被周泰一人杀得溃不成军的小小马擎,也敢阻断自己的退路?
就在江东被凉国水军统领甘宁走海路偷袭攻下的消息传到江东军之中时,面对大营中众将哀鸿遍野,孙策还怒气冲冲地说道:“怕什么,不就是南面被人攻下几座城池,我们在徐州也攻下了更多的城池,等我们兵马回援,他们就闻风而降,从海路来,从海路去!”
孙策并不是盲目的狂妄,江东在吴地被甘宁攻陷之后,就如孙策所说的闻风而降,这里面的缘由孙策很清楚……他们大军在外,人们失去了安全感,自然要降。
但当他或父亲大人领兵回吴,那些人们一样会重新找到安全感,生出敢战之心,难道到时候偌大江东还能由得甘宁那几万水军猖狂下去?
匆匆几句,象征性地稳定了一下军心,孙策又带着怒气冲冲下令强攻琅琊国的即丘城,也就是徐晃亲自镇守的城池。
不过效果……并不明显,江东军已经乱了的军心,不是小霸王凭着个人威信就能快速找回来的。
何况他们的后方粮道已经完全被凉国水师封锁,成批的粮草停滞在长江南岸的港口里养活着凉国的士卒……这就跟自己的媳妇让别的汉子睡了一样,江东士卒心里想到这,哪儿还能快活的起来?
食不饱、力不足,千里马儿都跑不动,更别说让江东汉子登城拼杀了。
最后气的小霸王亲自操刀上阵,却被凉国强弩压了下来,肩膀还中了一矢,气的孙策在大营里生了两天的闷气。
“伯符,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面容威武神俊的太史慈挑开营帐,第一句便说了孙策不爱听的,“今天各曲上报逃卒,又有六十多个,我们再在即丘城耗下去,等军心散尽,徐公明率众一冲我们就散了……还是回去吧,先将凉国人从吴地赶回海里再做打算。”
也就太史慈了,如果换了别人这样与孙策说话,正在气头上的孙策理都不会理,但太史慈不一样。
他们两个并肩奋战了太久,也英雄惜英雄了太久,这就好像马越与马玩的关系一般,是知己。
甚至于勇武无关,与身份无关,单是兴趣相投便胜却所有!
太史慈的话,孙策听。
可他只是觉得内心苦涩,像吃了一把刚晒干的盐粉。
孙策并不是一定要攻下即丘城,他仅仅是为了争一口气。
“子义,我的家乡被敌人攻占了,你明白吗?”孙策很少在别人面前露出如此悲伤的情绪,通常在别人的眼里,他都是那个威风无两的江东小霸王,但是现在他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我明白我们应该撤回去,没有粮草、没有士气、连家都没了……可我,可我就是不甘心!我恨啊!”
孙策双眼通红,紧紧咬着牙关控制自己的情绪,伏在几案上的双手甚至将几案按出凹痕。
“我明白,伯符,我明白你心里的感受。”太史慈叹了口气,他比孙策年长九岁,他们是知己,也像兄弟,他很明白孙策此时此刻的感受,“欠下江东的债,早晚要向他们讨回来,不必急于这一时!”
太史慈太明白孙策的脾性了,他江东小霸王的称号可不是白叫出来的。
孙伯符就像霸王一般勇武,也像霸王一般气概,但同样的……也与霸王一般耿直。
霸王乌江自刎,是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孙策强攻即丘,也是没脸回江东面对信赖他们的百姓啊!
孙策没再说什么,事实上像他这样的男人,是很难听进去别人对他说什么的,无论计策也好,还是建议也罢。
他太好强,又太聪明,很多东西在一开始他就都想明白了,只是大丈夫有所为,大丈夫也有所不为。
许多放在别人面前的两个选择,在孙伯符面前却只有一条……困难的那一条。
“子义兄,传令吧,再重整旗鼓佯攻一次,今晚趁夜撤去南面营栅,丢下沉重的辎重,只带军械与粮草向南撤退。”孙策站起身来看着身后的地图,缓缓卷起对太史慈说道:“兄长,此次断后便交由你了,命周泰派出哨骑,打探凉国世子那班土鸡瓦狗的布防吧。”
孙策,终于决定撤军了!
……
就连孙策这样十战九捷的将帅的心神都受到极大的影响,更何况江东北征军的普通士卒呢?
这场战争,从管承围柴桑,孙权派出援军开始,江东就已经失败了。
他们将帅能力极高,士卒训练极好……所差的不多,无非是粮食与军心罢了。
可是偏偏,没有能力极高的将帅,庸才也能去打一场中规中矩的仗,没有精悍的士卒,仍旧能去寻找机会打一场伏击战。
没有战意,没有粮食,还能打什么仗?
孙策走的每一步,都落在马擎心里算得不能再准。
马擎说孙策至少五天才能到,哨骑在第二天夜里传回消息,大军正在南缓缓撤走。
马擎说孙策傲得没边儿,根本没把他当成旗鼓相当的对手,然后哨骑便回报,孙策撤退走得极慢,后军扎稳了阵脚,哪怕离即丘城走出三十里,仍旧枪矛后向,生怕徐晃追出城来。
但是对前面,孙策洒出二十股哨骑,随后便气势汹汹地向南奔走,一日强行军近百里路。
他的兵马,可不都是骑兵啊!
虽说是思乡心切,但马擎还是由衷地冒出一股轻视……他与孙策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孙策爱面子,争口气,凡是都要争个输赢。
但马擎不爱面子,不与人斗气,凡是不争输赢。
但内心里,他们两个是一样的天之骄子,同一般的骄傲。
马擎不在乎过程的输赢,也不在乎大局上的面子,他只在乎最终的胜利。
只要最终胜利的是他,中间有过什么,在他看来都没有关系。
马擎派出一部兵马,尽管糜芳请战,马擎却没有答应,自己亲自领兵,督帅三千轻骑北奔而去,直冲淩县。
而后面,董钝与糜竺兄督帅万余步弓手,进入淮阴。糜芳则领万众,伏于马擎之后十里。
淮阴是个好地方,城池北向三十里是淩县,北向七里,则是淮水。
半渡可击贼,这句话小孩子都知道,马擎自然也会用……只不过他要怎样让敌人半渡呢?
以身为饵。
这已经是马擎估算出最保险的办法了……说实在的,对上孙策的部下,他自己的心里也没底。孙策在徐州北部驻有数万之兵,单从兵力上他并不占优。但孙策狂妄,率领步骑急行军,如果他在中间不扎营整军,跟上他的也就只有三分之一的人马,如果再分敌于半渡。
以万三千之新兵击四千余哀兵,应当是能答应的吧?
马擎率军,与孙策部隔着十余里,会面了。
几乎没有犹豫,马擎立刻传令士卒迎着孙策冲锋上去,不过他小心地避开孙策,身骨未长成的他不可能是孙策的对手……更何况,凉国世子的性命,可比别人金贵的多!
短暂地冲杀,双方互有死伤,但总的来说还是马擎这边伤亡大了一些,半柱香的时间马擎忽然传令,全军后撤。
孙策没有追击,直至马擎逃出近十里,孙策才下令追击。
他并不渴望在这里杀死马擎,如果换做是他,便会在路途间埋设伏兵,但马擎没有回头,一击不中立即溃退,而且是真溃退,压根都不带回头的,这才让孙策放心追击。
这一追,就追到了淮水河畔。
马擎渡水,船只皆在对岸,孙策没什么办法干着急,恨自己贻误战机,若不担心马擎有伏兵,只怕在淮水北岸便将他斩了!
造船渡河,清一色的小走軻在很短的时间里被造了出来,马擎兵马进驻淮阴城池,看样子打算据城而守,这下孙策是真放心了,当即命部下趁夜渡河。
然而……马擎的一切都在装,只有想杀他是真的。
就在孙策这万余兵马渡河近半时,对岸突然爆发出冲天的喊杀之声,淮阴城中大门洞开,窜出无数凉国军士扬刀向着孙策前军冲杀而去,为首之将正是董钝!
这还不算晚,糜芳在此时也压着万余步弓自北岸杀了过去,两岸的战斗同时打响……轮不到孙家人论气势了,万余兵马整个被凉国军队包了饺子,没一点能逃出去的希望。
河岸两侧,过万江东兵被数倍于己的凉国军队围了起来,慢慢残杀。
第一百一十七章 什么英雄()
将军孙策死了,与他渡过淮水的五千精兵一同被来自淮阴城的马擎围杀致死,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孙策还在战斗,口中还兀自吼着厮杀。
但这没有半点用处。
马擎甚至都没有走出阵线,他只是隔着重重叠叠的军阵看着名震天下的江东小霸王被自己麾下的战士一刀、一刀、又一刀地在身上砍出一个又一个地伤口。
而江东彪悍勇猛的士卒们也对得上他们的称号,面对糜氏家兵挺立的长矛与坚固的盾阵,他们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的勇武,组织了一次又一次慑人心魄的勇敢冲锋。
但这也没有半点用处。
坚不可摧的盾墙将他们始终隔断在淮河南岸,一半的士卒被挤入水中,而其他的士卒则在一次又一次的冲锋中被长矛戳翻在地。
上万大军围攻几千被围困在河岸的士卒,这是谁都无法得胜的战争,即便孙策甚至有一次都快要冲至马擎的中军,那也只能令他身上的甲胄多被强弩激发而出的弩矢钉上几个纪念品。
马擎看向孙策的目光是带着悲悯的,从这场战斗开始之初便是如此。
或许在马世子鼓舞己方士卒的士气时他的内心还不能确定这场战争的胜负,但在他得到足够的信息,猜中孙策想法的每一步……那时他就知道,胜利属于凉国,属于他。
孙策是一员绝对优秀的将帅,攻势如火,将大量精锐留在后阵的太史慈与周泰麾下,很明显是为了后阵稳妥,但他的缺点也在被马擎摸透之后无限放大。
他这个人不爱惜己身。
自己带着几千士卒,就这么大刺刺地登上淮水南岸,他打算做什么?
强攻淮阴城吗?
即便我马擎是个籍籍无名之辈,你孙策是盖世龙虎之将,也不应如此小看人。
说到底,孙策心急又轻敌,所以让自己现在像一只捆住手脚的老虎一般,动弹不能只能歪着嘴巴不甘的嘶吼着,寄望于咬死每一个像自己伸出手的人。
可他忘了,人是会用武器的,人也是会用智慧的。
如果不是马擎寄望于快速求生,避免背面战场的孙策撤回来,马擎会高枕无忧地钻进淮阴城等待孙坚的强攻……他手里可是整整三万大军,况且依仗城池之坚,他可以守到孙策的兵马全部饿死!
这场战争打得马擎索然无味。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快意,即便孙策、太史慈、周泰都是他的敌人,可他只觉得内心里有一股郁结之气不可不发。
他感到兔死狐悲。
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支天下劲旅,数个天下名将,因为大营被攻破因为后院起火因为被断粮道而在自己的包围中展开一场困兽之斗。
就算到了这种情况,他们还兀自呼喊着,劈砍着,战斗不息!
他尊敬他们,就像尊敬每一名在这乱世死于战场的勇士。
如果换一种方式,他们很可能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就像……早年的父亲与曹伯父。
他不知是造化弄人还是权欲乱人心,怎么当初亲热到互赠佩刀与兵书的男人,眨眼怎么就反目成仇了呢?
而这些大多与他有着相同经历的青年们,怎么就在这纷乱的战场上互相劈砍呢?
马擎不知道,他不愿让自己去想这些没有丝毫意义的事情,因为他清楚无论他能不能想明白,该死的人还是要死,可他却无法控制地从内心感到一股悲凉。
他就用这样悲悯的目光,看着孙策终于被人用兜鍪打翻在地,混着血液落在地上的还有一颗银牙。
接着,糜氏的男人们像疯了一样地扑了上去,抽出腰间的、靴里的小刀去刺,去割……伴着山呼云集的吼声,一名男人高举着孙策的头颅大喊着‘孙策已死!’在战场上盖过一切声音。
在他身旁,那些糜氏的男人举着断了的手臂,皮肉,甚至是手指,铁靴耀武扬威地继续作战。
在孙策的前军败绩之后,部署纷纷溃逃,他们的勇气来源于他们威风无敌的将军,而现在他们将军的首级被人穿在长矛上示威,其余的部件化作一滩碎肉让人再难联想到曾经英武无比的青年,江东的男人们崩溃了。
有人跪地讨饶,有人转头跳进淮水,还有些人负隅顽抗,接着就被迎面刺来的长矛戳翻。
南面的胜败影响着河对岸的战局,本就陷入包围的太史慈部在孙策被杀之后士气降入谷底,糜芳始终记得在军帐里马擎的那番话。
孙坚的部下会以绝高的士气来冲击他们的军阵,但是安下心,等待一会……他们的士气将会跌至最低点,然后再向他们发动进攻!
马擎的预言,再一次实现,糜芳在心里将自己这个未成家的妹夫奉若天神,接着下令总攻。
面对孙氏战将在战阵中左冲右突,走到哪里便使得哪里的防御阵线陷入震荡,糜芳还是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的,他小步踱马,攥着长剑在战阵外围游荡着,时不时刺死一名向后逃的糜氏溃兵。
也是傻的冒泡,大军都已发起总攻,敌军的阵线摇摇欲坠,两岸多少敌人都自己跳进淮水淹死了,居然还有人向后逃跑?
简直脑袋搭错了筋!
但这就是战争,并非每个人都是勇夫,即便在必胜的局势中也会有人因敌军将领的声望而感到畏惧,因此逃跑。
糜芳找到了自己在战场上的位置,他做个督军就好,将帅总有人抢着当……他就在后面做个指挥,败了和自己没多大关系,胜了却也有功勋拿。
稳妥!
糜氏家兵势如破竹地将江东兵马团团围住,不知是哪个江东兵向对岸望了一眼,正看到长矛上戳着的那颗头颅,当即大喊悲呼:“少将军死啦!”
太史慈的溃败,至此开始,眼见到孙策那颗熟悉无比的头颅兀自瞪着不甘的眼睛却被穿在长矛之上,太史慈眼目欲眦,怒吼着冲回阵线,长戟划开甲胄的丝带,操起一柄长剑便钻入河中,“随某泅渡,抢回伯符将军尸身!”
忠心耿耿的太史子义还不知道,他的将军已经没有尸,只剩下了首。
三十多个好汉子随着太史慈一同褪下铠甲,持着轻兵便窜入河中,江东的好男儿哪个不会水?可这是淮水,从这边到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