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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上一旬,梁鹄的身体急转而下,甚至现有的医匠都不知是得了什么病,前些时候还能偶尔起来写写字,猛地一下病来如山倒,竟是连床都下不来了。
就在昨日,马越内心本就因突然接到潼关守将华雄父子阵亡于关右的现实而变得忧心忡忡,深夜里又收到老人家撒手人寰的消息,登时间,精神上有些难以接受,在今日早间便病倒榻上。
经过华佗、张机的轮番探视,都确定是操劳过度,心力交瘁与早年间征战沙场造成气血不足,需静静修养方能好转。
三十年刀光箭雨,铁马金戈打出来的汉子,到了今天,也终于觉得累了。
梁鹄的离世,对马越而言的确是个很大的打击。
自陇都……那时候还叫陇县,搭上了梁鹄这条大船,平心而论梁鹄对他这个记名弟子从未有过半分亏欠,如果没有梁鹄,就不会有现在的马越。
尽管在先生的晚年生活中马越尽心竭力地在凉王宫中、张家川里为梁鹄创造了非常优越的生活条件与崇高的地位,但他总是觉得还不够,还不够。
马越初逢大病,身子虽然还有些发虚,但到底连瘟疫都扛过来的男人,况且事实也不允许他镇定静养,喝了些汤药,便开始主持梁鹄、华雄、华野的出殡事宜。
至于坟地,这是根本都不需想象的东西……彰山之下,凉王地宫。
他的陵墓,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完工,内里包括数千个墓位,从王公大臣至军卒兵丁,更不必说供奉在彰山之上的十万忠魂。
地宫的有些仪仗还未做好,例如兵俑一类还未规定是何规格,但其他一切都已僭越,完全不是依照汉代王的仪仗……如果硬要说王,大概是秦时太上皇庄王异人的规格吧。
他生于彰山,最终也将葬于彰山。
但不同的是,即便到了另一个世界,曾那面大纛之下奋战的英灵,也将追随他而去,斩尽阎罗!
第七十八章 兖豫之争()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要对马岱下手了。
有人说,对付强大敌人的最好方式,就是将他消灭在萌芽状态。
而马氏,无疑是许多人的敌人,而且是其中比较强大的哪一个。
以前在凉州,人们常说凉州三马,这三马指的便是马腾、马宗、马越三兄弟。三马雄踞西北,以穷困之土、疲敝之身开创了如今雄踞八州的凉国。
而现在,马氏三兄弟的威名渐渐淡出人们的耳朵里,即便是凉王马越,那也是高不可攀的人物,很难在街头巷尾听人说起,通常一旦话题与凉王粘到边界,人们便会带着崇敬向着北面凉王宫的方向遥遥见礼,此后止住话头。
现在,老凉人们习惯于称作凉国五马!
马超、马岱、马休、马铁、马擎,将会是下一代凉国的掌舵人,不过马休在洛阳遇刺身亡,马铁一心辅佐家中,老大马超则成了老凉王的贴身将领……真正活跃在外人眼中的,是小凉王马擎,与凉州马氏最杰出的二代,也是目下豫州的实际统治者,马岱。
事实上至今,马擎都尚未表现出什么杰出的模样,他完全继承了老凉王早年不显山不露水的模样,能将国中少年英杰团结在自己身边,也对长辈人有足够的尊敬,武艺上有一点,智谋上也有一点儿,军略上也是中规中矩。
不算绝对优秀,但也不是草包,算是个稳妥的帝国继承人。
但是少将军马岱就不一样了,那是个真正令人感到眼红的青年,独自掌控一州,所战皆捷,所攻皆破……这没啥神奇的,曹孟德大儿子曹昂在兖州也是弄的风生水起,孙文台家的大小子孙坚更是出了名的沙场宿将,那是能跟长他十几岁的诸侯刘备捉单放对的猛将。
但有一点不一样的是,马岱文武双全啊!
偌大个豫州,马氏没有丝毫根基,又是死仇袁氏故地,愣是让他弄的井井有条,还将不少名门都归拢到马氏旗下,这可就不简单了……天底下谁敢小觑这个马氏二代中的扛鼎之人?
硬生生的上马治兵,下马治民。
放眼再过十五年,一旦老凉王有些什么意外,小凉王上位不出意外这位就是妥妥的托孤大臣,边防良将!
若仅仅如此,各方人马对其也仅仅是忌惮,还不至于到鱼死网破下死手的程度。
关键是这位年少时经历过凉州上层与洛阳的矛盾动荡,甚至还在洛阳失去了一名兄弟,这些东西到时候小凉王或许不会记得,但这位妥妥是要死记在心里。
一旦他手握着凉国上层的大权……凉国与朝廷的关系,转眼就会产生变化!
所以,有些人便按捺不住了。
要说马岱,在豫州的刺杀可经历了不少,他的沈亭狱中关押的袁氏门生故吏,那些士人的数量早已非常可观。
而有些士人,如今甚至愿意在一切事务上帮助他。
背负死仇的敌人,竟被马岱化解成了统治豫州的助力。
那些来自袁氏门生的刺杀,马岱是从来都没当成事儿的,当袁氏已经覆灭十余个年头后,天下还有人心中装着他们那些鬼魂,甚至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去践行自己或父辈的承诺……这本身就是一种英雄!
不过这一次,刺杀少将军的人,可不同于往昔了。
这些人手不再是袁氏门生,不单纯为了一个信念而奋搏……这些人是真正的死士杀手,没有信念只有目标,目标便是,杀死马岱!
此时正逢,豫州牧大张旗鼓地招兵买马,在豫州与兖州边境操演十足,扬言要加入徐州战场之时。
实际上豫州的真正动向,只有马越与马岱这叔侄二人清楚。其他人无论是徐州的还是兖州的,心里都没底。
“报!陇都新报……”
飞奔的骑卒身后插着翎羽,窜入驻地后立即下马,因为不熟悉地形先向左跑了两步,接着找到帅帐所在快跑而去。
不过尚未跑出两步,在经过一处转角时便被地上的绊马索绊倒,转身之间摔倒在地,不由得惊叫出声。
眨眼之间,两侧军帐后窜出数名军士,两个健壮之人带着绳索猛地便将他扑倒,这名骑卒刚想反抗,脑袋才抬起来,便见到数张强弩指在脑袋上,最近的一张,甚至只隔着一尺距离变要将矢锋顶在头上了。
不由得,面若死灰。
“抓到刺客一名,绕道带下去!”
小队长叫喊一声,接着便重新布置绊索,将刺客押了下去。
主政豫州,对马岱而言并不是一个容易的活计,最大的难点不在于如何协调与各个世家大族的关系,而在如何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
马岱算过,最多的一天他遭受了三波刺客的刺杀,最少,一旬也有一次。
长时间精神高度紧绷,世上仿佛没有一个安全的地方,这令他的心神疲惫,休说要去治政领军了,就连饭都吃不好。
不过到后来,他就有了一套自己的防御手段,一个是语言,一个是行为,再一个便是自己所在的位置不但出其不意,还要时常调换。
并且,他从不将自己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即便是必须,他也会尽量隐藏自己的面目。
就好像在这军营中,帅帐有三座,但只有一个是真正送信骑卒知道的位置,这都是口口相传,并且是报信卒在军营最近的三个亭里才能知晓。
并且这些口信,要经过三重对证,骑卒也要换三次。
这就保证了一个骑卒最多知道两个暗号,即便他抵达了正确的帅帐,迎接他的也不是马岱,而是挑出来的一个副手。
最终,信件会由副手甄别真假,在夜里亲手交给与亲兵同睡在一个军帐中的马岱。
如今的马岱,在军营中便穿着凉国普通军卒的行装,若非凉国军中宿将,谁都认不出他的面目。
至于那些千辛万苦混入军中不择手段想要刺杀他的人,大多不会有好果子吃,只要不是袁氏门生故吏,与马岱也没有私仇者,一律就地处死。
凉国少将军可不是烂好人,他在乎的是那些为了报恩,或是为了信念来刺杀他的人,那些人尽管他讨厌,可至少他们是知道感恩的。
或者是同他有私仇,这些他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他们,只要不会对自身造成危害,他愿意让仇恨终结在自己这里。
可如果是为了钱财,或是一些其他的东西……可就不在赦免的范围内了。
“将军……出事了。”
开阔地上,一屯凉国军士正在操练,顶着屯长装扮的将官踱步到马岱身边,小声说道:“出事了。”
这是一支从不需要大声传报的军队。
马岱撇过头,挑了挑眉毛,没有说话示意屯长继续说下去。
“兖州向我们出兵了,他们的丞相大公子曹昂亲自领军,携李典驱兵八千向边界来了。”屯长琢磨着措辞,指着兖州与豫州的分界山说道:“看他们的意思,是想震慑咱们,山那边的探马说可能还有两员猛将护着他们大公子,好像叫什么典韦……许褚?”
“震慑?”
马岱冷笑一声没有作答,只是继续操练着,长矛猛地向前推出,端端正正的长矛便直刺而出,气势仿佛要穿透前方无形的千军万马。
这才收了长矛握在掌中,拄着地面看着分开界限的那座山头说道:“放他们进来,不要防备。”
屯长愣住了,似乎对着有些不可置信,兖州军都跑到自己家门口耀武扬威了,“将军,咱就这么放他们……进来?”
“朝廷吃里扒外,叔父帮着他们打天下,他们还想夺我马氏的潼关!”马岱笑了,只不过脸上的笑容非常冰冷,同时眼神中也散发着一种野性的东西。“不放他们进来,咱们是不能向兖州进兵的。让军中文书写就檄文,兖州军入侵我豫州境内,昭告天下,这是豫州与兖州的争端,凉国不会插手,以此来堵住朝廷的话头……只要朝廷的曹操不动,我这个小辈,可要从曹叔父身上咬下一大块肉来。”
“派出探马,弄清楚敌军的将领、兵马情况,探明他们在兖州境内的粮道,另外派快马轻装借道荆州入徐,再由徐入冀,与甘将军汇合,请求甘将军协助,再请关叔父调派兵马看住朝廷。兖州战场,就交给我马伯瞻了!”
马岱没有说探明朝廷兵马的情况,他要打得就是兖州,俗话说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鼾睡?
如今他已在豫州打开了局面,自然就有了更大的野心,只要拿下兖州,那就是一石数鸟的成果。
夺下兖州,首先扩大的就是他马伯瞻在凉国的声威,也能进一步增加中原大战凉国的筹码,这是他们马氏直接得到的。
曹孟德不出兵则已,出兵,便能真正将朝廷拉入这个混乱的战场。潼关之战的结果双方短暂停战,但这个时候马岱还是很希望开战的……直接把朝廷推翻了了账,省的多事之秋。
再一,朝廷不出兵,丢兖州,阻断朝廷最大盟友荆州刘备与朝廷的联系,更容易将其绑在凉国的车骑上,到时候怎样可就不是玄德公说了算的。
当然了,马岱也想和山对面那个曹昂过过招,看一看,到底谁能把谁顶在墙上按着脑袋揍!
第七十九章 为了天下()
兖州的兵马安置不像马岱想的那么简单。
兖豫二州中间接壤的地方是一片狭长地带,北面是兖州的陈留郡,南面便是豫州的陈国与梁国二地,其间接壤多山地,亦多河流。仅是流经二地的河流便有浪汤河与雎水两条相对较大的河流。
不过方圆五百里之地,将两个汉封国与一郡涵盖其中,包括着孙子兵法中存在的一半适合打仗的地形。
不然……兖州怎么叫四战之地?
而在陈留郡最南端的城池,叫做己吾,这里出了个威猛可一人抱大纛的猛士,最早是张杨部下,后回乡于曹操平兖州时投奔麾下。
那个男人名叫典韦。
而典韦的驻军刚刚好,就在己吾。因此在长公子提出想要来震慑马岱,令其在潼关大战时不要轻举妄动的打算后,立即不动声色地调派兵马,追随长公子曹昂的部下齐头并进。
另一边己吾县西南方向,有个棘乡,校尉吕虔便驻军于此。
在己吾县与雍丘县的官道上,是前驱兵马之粮道,由军侯夏侯兰、夏侯尚共掌御敌调粮之责。
这是这支打算震慑豫州的军队上下,而最重要的是这支军队的统帅名义上为曹昂,实际上还有李典作为辅佐,上下将官对此人都极为服气。
话怎么说,人的名,树的影。
李典李曼城可是自黄巾时与叔父李乾一同追随曹操的老人物了,尽管那时他还年轻,但待到如今,论资历可不必夏侯兄弟那些老将差上分毫。
他的叔父李乾,甚至还在早年与马三爷有一面之缘,马越与夏侯渊共下槐里狱时,与夏侯渊一起的便是他的叔父。
这不是陈留的兵马,陈留驻军没有这么多人,但也不是兖州全境的兵马,兖州全境的人没这么少。
这其实就是曹昂的一次试探与震慑,是对马岱于兖州边界练兵的还击。
其实论本事,曹昂是要强过马擎的,士族阶层的正统继承人,年纪轻轻便坐镇兖州,这绝对不是轻巧的事情。不过让他与马氏二代翘楚马岱拉出来顶牛,他的心里还是没底。
不过既然马岱都已经欺负到家门口了,他再不有所表示一下,兖州恐怕就不保了。
要让马家的野孩子知道自己的厉害!
边界争端一出,两边互派探马深入敌境,调查敌军路线与粮道,这一下自便是软硬实力的交手了。
单凭探马与边防士卒的交战,曹昂这边完全落入下风。
劈柴院的精悍间使早在他布防之前便混入其内部,探明兖州军粮道,甚至还有劈柴院的刺客擒下敌军巡防屯长,逼问军情。
而兖州的刺客,很难由接壤之地不动声色地潜入豫州,只有两支人马远远兜了个大圈子,由陈留经司隶,跨过山川河流这才抵达豫州……当然,他们过去就要花上两天,更别说探明消息回来了,这次战事基本上就用不到他们。
无论在谁的脑袋里,这种小规模的矛盾冲突战斗,最长最长,也就能打上个一旬时间。
君不见,潼关大战凉汉双方投入超过五万常备军,又各有三四万的援军,几乎十万规模的战事,还不是在几天之间便好像从来没打起来过?
曹昂那边,称得上是兵强马壮,本部八千,典韦三千五,吕虔两千,还有两个小夏侯的五千督粮兵……这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兵马。
而马岱的身边,也就独眼将军王双是曾随老凉王南征北讨的抗纛之将,剩下的人皆非具名之士。督粮官**,是京兆尹杨阜的从弟;三位校尉分别是程银之弟程桓、梁鹄之侄梁双、梁宽;随从亲兵长是赵昂的本家兄弟赵衢。随军携五百劈柴子弟,领头人为庞恭,是这支兵马中难得的凉州寒士。
马岱在兵力上比起兖州军也并不占优,他这支兵马才不过堪堪万三千人,其中真正的凉国精锐才不过五千上下。
因此马岱的计划便是先示敌以弱。
兖豫之交,有一亭名为青亭。
亭不过十里,但掌管的职权却非常重要,自马岱上任之初便有一屯军士在此地沿途要道设卡,以防兖州人向南进犯。
曹昂在兖州下令,命大军南进,推平豫州在边界设下的边防。探马四方而出,典韦率先率本部人马挺进青亭,而后曹昂与李典的中军也开始逐步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