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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过是携带二十支箭矢,更何况他们骑在马上呢。
但是作为天下强藩的凉国骑士,便是要携带两个基数的箭袋,左右开弓各射出三十六支箭矢,这便是他们的驰射标准。
马超的身后带着七百余名部下,他们使用的阵型并非是善于冲锋的楔形阵,而是二人并马排成一列的半圆环,由马超为先锋,当中弩骑与弓骑共同奔射,始终与周围的敌军距离三十步,依靠马快弓劲使敌人全数死在进攻的道路上。
与马超相同的,是阎行所督帅的兵马,向他们这样的环阵在战场上还有十余个,尽管总有比较倒霉的部下被敌人的长矛捅下马去,有些被长矛穿透了铠甲的缝隙,有些则是因为脚拌在脚蹬上不得落马被活活拖死。但是对黑山军而言,凉国的军队要比渭南之战时更加可怕了。
黑山军并不是不想跑,七拼八凑而来的他们在士气上根本比不上抚恤优厚的凉国骑兵,眼下的伤亡早就足矣令他们溃退,但他们退不了,只能深陷在凉国骑兵阵势中慌惶。
这便是凉国的骑军战法,以环形游骑于敌军周围,箭矢共射敌军。
张燕紧紧地握着长刀立在山壁之间,远远看着数万人的混战当中的军阵,他终于认识到他们与凉国兵马真正的差距在什么地方。从他这个角度看纷乱的战场,有些想笑,苦笑。公孙将军的冀州兵马以围攻之势结小型军阵来潮水般地一次次进攻凉国的圆形阵,尽管这样收效甚微,但公孙将军明显已经得到了讨敌人章法。小型军阵结阵冲击远远超过了单人所能够给予凉国巨盾阵的冲击。
而冀州军的后方军阵,那是凉国人看不见的地方,却被张燕尽收眼底。他眼睛清楚地看见数千匹白马,尽管看不清那些人的兵装,甚至于那些白马白袍在张燕眼中也不过仅仅是一堆聚成楔形阵的白点儿罢了,但张燕知道,那些聚拢在一起的骑兵的最中央一定是名震天下的公孙将军,而这支兵马的名字也就呼之欲出……白马义从!
纵横幽冀的无敌骑兵,公孙将军的立身之本,白马义从!
张燕不禁在想,难道白马将军还打算统领这支无敌军队一个猛子像小溪汇入河流一般扎进凉国人的盾阵当中吗?
他们所差距的,在张燕眼中便是各路人马的独自作战能力,他看的清楚,山脚下马越御驾的令旗根本没有招展,也就是说他没有指挥任何兵马作战,那十几股骑兵仅仅是依靠着各自的将领在相互行进罢了,然而就是这种各自为战却又汇聚成一个整体,才叫张燕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惧。
那些骑兵各自信息不通,隔着黑山军的重重兵将穿行在阵列当中,却从未有两队骑兵撞在一起。张燕看出来了,他们并不是十余支阵型,而是大阵中包裹着小阵,小阵组成了大阵从而相辅相成。同时,张燕看出了阵型的演变,每一队骑兵都依照这自己本身的行进轨迹,将整个黑山军阵型切割成了十余道小块的队列,从而蚕食,并且整个大阵左边的骑兵在向右移动,达到一个节点便会再度掉头,重新杀回去,而右边的骑兵则刚好相反。
整个大阵在停止中包含着运动,运动中亦有停止。
张燕不懂什么天人之道,但他知道,凉王这阵势有道。
他盯着阵型看了那么久,他的步卒始终都在被杀戮,黑山人的环刀对凉国骑兵造成的伤亡甚至比不上他们的脚蹬,不过他看出这个阵型的弱点了,或许他能够将自己的部下从这个绞肉机一般的阵型中营救出来。马越此阵尽管锁住了黑山军逃跑的希望,但同样的也有弱点,那便是他对外围的部队没有丝毫控制力,也无法防备大批骑兵的进攻……而张燕,刚刚好就有一支骑兵埋伏在山麓中。
张燕挥动了令旗,对部下说道:“让骑兵冲开缺口,向那个位置冲击,为步卒放出逃生的路!”
远远望去,远方那些白马骑兵义无反顾地在同时对凉国的圆盾阵发动了冲击。
张燕叹了口气,在心中对公孙瓒说了声抱歉,同时也对自己感到抱歉。
恐怕终张燕一生,都无法为渭南城下的袍泽兄弟复马越之仇了。至于公孙瓒他倒并没有那么多的愧疚,他明白,公孙瓒率白马义从亲自冲阵,或许他再拖住马越的精锐一会儿便能取得胜利。他也清楚,如果他撤走部下,公孙瓒也就一战而败。
但是他不得不撤,再不撤他仅剩的兄弟们恐怕就死光了。没有黑山人的黑山将军,算什么东西?
令旗招展,一支黑山骑兵自山麓中奔杀而出,尽管数量不多却足够打乱掉阵型的节奏,顿时叫马越大惊失色,急忙指挥部下挥动令旗,指派军队变阵。
仅仅是这么一个犹豫的功夫,黑山骑兵在凉国军队中杀出一道缺口,顿时让黑山军士气大涨,全部都朝着那个缺口涌了出去。
马越明白过来,黑山军仅仅是想跑罢了,马越也不在意,黑山军并未对他们造成什么伤亡,那便放他们走吧,当下驱动战车,战旗招展之中凉国骑兵弃了黑山军,全部向着被围困的关羽所部杀去,从外而内地要将他们团团包围起来。
而公孙瓒的白马兵锋方才冲击在厚实的盾阵当中。
白马无双,不是一句挂在嘴边的空话,精挑细选的幽州白马带着无匹的冲击力瞬间冲开两层盾阵,无论是挡在面前的矛兵还是盾兵,哪怕身披着厚实的铁铠也逃不过被幽州具装白马义从的铁蹄踏成粉末的下场。白马军当即冲开缺口,随后大批步卒顺着空档涌入凉国军阵当中。
关羽却并未惊慌,他看到马越已经督帅着凉王覆甲向着前面的缺口,马越出现在后方说明黑山军已经被击溃了,尽管时间比他要想的长了一点儿,但这就够了,公孙瓒已败!
当为首的白马义从连破三重军阵直抵关羽驾前时,旁人根本看不清关羽是如何动作,便见一道白光闪过,那骑兵歪歪斜斜地奔出两步便已是人马俱碎。
关羽歪了歪脑袋,扣上青色雕着大蛟的兜鍪,一身绿甲在火光中熠熠生辉,抬手甩开长刀上的血液,挺身上马奔驰举刀而出,高声呼道:“大凉兵马听令,杀尽敌军,邺城庆功!”
第三十二章 凉州覆甲()
纵横幽冀的白马义从不负精锐的称号,数千骑白马在高亢的号角声中排成尖锐的楔形阵勇敢地踏上了必死的征途。
当白马的骑士们知道自己要排成这样的阵型时便已经知道,这一次,将会是很多袍泽的最后一次冲锋。
他们打赢了许多场战役,刘虞曾部下十万兵马强攻城池,被他们三百骑随风纵火一路砍杀而冲败,他们也曾独自面对当年冀州的强兵,将他们击溃乃至杀得体无完肤。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即便是白马义从,也无法以尖锐的楔形阵突破凉国重兵布下的密集阵型。
骑兵冲入密集阵型中,前锋将被血肉之躯所阻,后军则徘徊阵外无法突入,只能等待着前锋被人侵吞殆尽。
但他们也知道,公孙将军下达这样的命令,已经是别无他法了。
白马的骑士在冲锋中相互看着身边的袍泽,尽管一言不发可眼神中却已经将心中对于生的渴望诉到极致,但他们依然义无反顾地冲锋着。
因为他们是战无不胜的白马义从。
因为他们曾经立下苍天可鉴,白马为证的誓言!
当骏马与巨盾相撞的时刻,当马腿折而人臂断的时刻,当刀光加身而枪刺透体的时刻。
他们不曾感到后悔。
当初参军只是为了抵御外族,公孙将军却带着他们纵横了大半个天下。他们并不觉得遗憾,如果知道有朝一日要与这个世界道别,那便就是今日了!
铁骑轰鸣的碰撞声就像一支支弩箭,一面面巨盾被冲垮,一个个重步卒被撞飞,臂断骨折的声音响彻在战场的每一个地方。盾线在顷刻之间被凿出一道百十人的缺口,随后更多的冀州骑兵与步卒潮水般地涌了进来。
圆盾阵只要一处崩溃了,那边缘的防线也算不上什么防线了,可关羽并未令他们解散阵型,而是由相反的方向拉开缺口,再度形成一个盾线反着将敌人括了进去。
这一次不为杀敌,只为困住他们。
只要困住他们,凉国重骑赶至此处,便是公孙瓒授首之时。连手中最后一支精兵白马义从都派上阵来冲击密集步卒,想来公孙将军也是别无他法了吧!
环阵中乱了套,持弩的凉国轻卒半跪在地上端着大弩射击,嘣弦的声音不过堪堪发出弩矢便已经射入奔至近前不足五步的白马首中,锋劲的弩矢带着无匹的力道直穿透马头,连带着射伤马上的骑士。然而,射出弩矢的凉国弩手也没讨到好处,尽管骏马被弩矢穿脑而过,早已死得不能再死,却无益于奔驰中的骏马猛然脱力。
原本骏马在撞到人之前,总是会有些许收着力气,因为只要不傻都不愿在奔跑中全力撞到东西上。骏马容易冲撞甚至对撞只是因为马的眼睛长在左右,他们仅仅能看到前方一点儿的距离,更多的则是观看左右的环境。正因如此,骏马在奔驰中总是不断的左右摆头,这绝非是为了让自己奔驰起来更显神骏的耍帅,根本原因是它们正脸是看不见前方的。
弩矢穿脑,在瞬间摧毁了骏马的中枢神经,飞速奔驰的骏马猛然受挫,失去意识控制的速度与身躯才最沉重,冲撞也要来得更加迅猛。几乎在顷刻之间,骏马携着骑士超过千斤的重量瞬间碾过跪姿射击的凉国弩手,千斤重量的再加上骏马的冲撞力可不止千斤,君不见凉国外围被冲破的盾阵中重装步卒有多少因为扛着巨盾硬顶着骏马冲锋而被撞得手断人伤。
强弩被撵断,崩开的弩臂抽在骏马当胸直接掀飞一块血肉,而弩手则的头颅则被数条兽筋搅成的弩弦抽出一道骨裂声,弩臂更是在眨眼间便不知飞到何处。
骏马、白马骑士、凉国弩手的身子在战阵中撵出一道十余步的血肉之路。
而这样的场景,发生在战场各处。
原本循规蹈矩的军阵对战在公孙将军下令白马义从自杀冲锋之后的半柱香的时间切入到陷入疯狂的生死之战!
只一个自杀性冲锋,便令关羽古井无波的心也被带动的疯狂了起来,甚至焦急感比之公孙瓒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在这个档口上关羽敏锐地发现了他们这些凉国肱骨之臣在此战到来之前始终忽视的一个重大问题。而现在,这个重大问题甚至非常有可能导致凉国兵马此次全线溃败!
凉国兵将的优势有太多了,大力发展军事军阵与军卒教育之下,单个军卒个体素质完全优于天下任何一支征募兵马。较好的兵甲军械与良好的士卒营养摄入保证了凉国军队应战时的高强战斗力。再者便是专门针对大军团作战的之下专门克制天下任何诸侯的小军阵合成大军阵的训练,能够保证凉国兵马即便在混乱的战场上一个军侯甚至一名屯长便能够率领部下独立结阵作战,通过每一名基层军官灵活按照军阵指挥结成不需要指挥也能作战的大军团。
这是全天下谁都没有的优势。由上至下,由下至上的双向指挥协同作战系统。
早在十年之前马越初拜凉王,便放言十年之后的战争将会是大军团作战的战争,因此凉国一直对这种战事有着最大的胜算计划。
但是他们都忽略了一点,那便是为了保证大军团作战的强大战斗力,为了保证每一名基层军官都受过良好的军争战策学习,十年之前久经战阵的凉王覆甲老卒全部都充任军侯一级的初级将官与国、州、郡、县四个级别的书院教习。
现在的凉国军卒,很少有经历过十年之前凉州混乱那些残酷战争的老卒。
如今的凉国军队的确打过一些胜仗,而且还打得非常漂亮,以少胜多也好,以多败少也罢,他们都经历过战阵,算得上老卒。
但他们并不是经历过残酷战争的老卒,如那最早的长水老卒经历的大陆泽之战的尸山骨海,如凉州覆甲军老卒经历的渭南之战,那些人真正战场上的杀戮机器,那么艰难的战事他们都挺了过来,他们知道只要坚持最终的胜利一定属于老凉人,他们有他人无可比拟的作战信心。
有信心在,憋着一股气,只要不泄,便能扛到胜利。
两军对阵,归根结底不但是战斗力的比拼,也是意志的比拼,谁先怕谁就输了。
但是现在,在关羽眼中还稍显稚嫩的凉国军队对上的敌人是经历过幽州冀州数次争权夺利,对战过天下数支精兵而扬名天下的白马义从老卒,而且现在这支白马义从的将军还被袍泽的伤亡逼到了绝路上,要以精兵之性命去搏出一条胜利,拼的便不再是兵装铠甲或者是身体素质上的问题。
公孙瓒凭借自己老练而精湛的军事才能以战争中最惨烈的同归于尽之手段,逼迫凉国军队与他们进行一场意志力的搏杀!
关羽知道,这场意志力的比拼凉国军队很难胜利,因为他们大多还都是新卒,他们早已做好了战场杀敌的准备,却还没有做到笑对生死的觉悟!
这不单单是考验兵卒毅力的时刻,也是考验将领个人魅力的时刻。
公孙瓒多少次的不畏生死,铸就了白马义从不败的传说,也激起了白马义从不胜即死的傲气,所以他的白马骑兵愿意追随他们的将军发起自杀性的冲锋,就为了击败凉国兵马。
而现在,他的凉国军卒正被抱着必死之决心的敌军疯狂屠戮!
“公孙小儿可矣!”关羽一把扯开了披风,露出了被猎猎秋风吹得鼓起的绿色战袍与内里的玄色战甲,单臂掌起那面迎风招展书着‘凉王覆甲军’的大旗,弃了战车跨着骏马扬着那柄雕着青龙的精锻长刀在战场上开始久违的奔驰,所有挡在他面前的白马骑兵与冀州的白甲军卒统统只能见到闪电般的刀光,接着无论人马,俱碎。“老夫亦可往!”
这时的关羽不再是安坐战场运筹帷幄的元帅,而是凭借胯下马掌中刀驰骋战场的无双战将!
舍下了凉国襄平侯的体面与矜持,所有战场上的凉国兵将在这事才想起关于襄平侯壮年之时叱咤风云的无双猛将传说!
“为将者,当冲锋在前,撤退在后!摧无不破,战无不胜!凉州老卒听令,凉州覆甲军听令!偏将军、校尉、军侯、屯长!率领部下在关某身后列阵!”关羽虽显老态,声音却雄浑至极,奔驰到一处,中气十足的嗓音便盖过一处的厮杀只音,在战场上宛若无头苍蝇般躲避白马骑兵的凉国军卒被关羽的吼声惊醒。“拿起你们的兵器,随关某冲锋,杀尽敌军!”
关羽呼唤的不是凉国军卒,而是凉州老卒,凉州覆甲军……凉州老卒,多么久远的称谓啊!
他们得到了他们应得的,十年发展中他们沉寂,他们安于享乐,老卒们儿孙满堂生活安逸。
但是他们许多人都还记得,凉州覆甲军立旗之日,年轻的凉王马越带着惭愧地告诉他们凉州积贫积弱,没有足够的兵甲来武装他们只能发给他们沉木制成的笨重甲胄去训练,那时候的凉州甚至连一柄环刀都造不出,将士们只能扛着笨重的斧头去与敌人拼杀。
可就是凭着那面黑色的大旗带给他们的傲气,追随年轻的凉王立下了多少的不世之功勋?在刀光剑影的混乱年代中六郡良家子随着长水马校尉屯兵承阳门,兵困皇宫拱卫陛下登基。在纷乱战火的年代凉州儿郎追随凉州马使君连破韩遂、宋建,杀兖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