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真正的男人,越是绝境越临危不惧,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喊杀声在继续,马越的心仿佛被眼中的画面狠狠地撞了一下。
唤过传令,马越歪头说道,“将重木捆板撤掉,架强弩,命骑兵左右后撤,暂不进攻,围点打援。”
袁本初啊袁本初,你舍得这样的良将就此赴死吗?
淳于琼方才布置好一个依靠独轮车、箱子等战利搭建好的营垒,浑然间惊觉敌军仍旧在改变阵势,那些骑兵拉开的是什么?陷坑!
厚重的木捆带着上面一层泥土被拽开,露出纵跨一丈接连整个营门下的一丈深坑,陷坑内插满了削尖的倒刺,一旦失足落下就是绝境。
再回首,果然!东门外的骑士也拽着粗重的麻绳拉动木捆,露出同样深的陷坑。
淳于琼直至此时方知马越的可恶,他才真正体会到田丰为何要说此人阴险狡诈!从他趁着阴雨天扎下这座口袋寨,便是为了今日将他围困在其中。
他突然有一种用尽全力的一拳却砸在棉花上的感觉。无力,苍白,胸口仿佛有一口鲜血闷着不吐不快!输掉这场战斗不是他的罪过,哪怕换了任何人都一样,谁能在马越的机关算尽下存活?
高墙在架上两排弩手,这些弩手就是方才的重甲步卒,他们弯腰上弦,手中分明是弓力过四石的脚踏弩。
接着营门前近二百名重甲步卒也回身取出携带的大弩,排成三列纷纷躺倒在地,腰臀着地,腿弯弓起脚踏在弓臂上双手张弦,臂,腰,臀,腿一齐发力一气呵成,分明是弓力过六石的撅张之弩!
东门外,提着战斧的重骑兵仍旧游曳在侧,但握着手弩的轻骑纷纷下马,躲在陷坑旁瞄准,身后两列握着弓箭交错而立的射手则随时准备搭弓上箭。
淳于琼带着些许惨意地笑了,手中扬起的环刀慢慢垂下,直至滑落斜斜地刺在地上。
他输了,输的彻底。
他什么事都不用做了,因为做什么都是徒劳,上千柄弓弩指着他的部署,马越只需一声令下他们便葬身于万箭穿心之下。
败给马越,不冤!
正当淳于琼引颈受戮之时,马越跨上骏马奔驰而出,直掠过重重军阵与伪营,直逼近潼关城下。
“孟起,让覆甲军跟我一起喊!”
“袁将军大逆不道,专擅朝政,更改年号!”
“淳于将军与四千汉军深陷阵中,汉军本为一家,马某不忍加害。唯愿袁大将军悬崖勒马,还权皇帝退出洛阳!”
马越每喊出一句,身后数百跨着骏马的覆甲军便跟着吼出同样的话,震耳欲聋的吼声气势如虹,令潼关上的军士为之披靡。
袁绍听着下面凉州军士吼声越来越大,脸面赤红,尤其是在下面耀武扬威的马越甚至敢在潼关下三百步飞马长驱,视潼关数万大军如无物,尤为令他气愤。
更改年号为本初,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就算他袁绍有所私心,怕也说不到什么专擅朝政的程度上。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专擅朝政又怎么了?皇帝尚幼,辅国连各地诸侯的关系都协调不好,还谈什么辅国?
如今倒成了擅自将兵出陇关的马越理直气壮地在城下喝骂不休!
“来人,取弓来我要射死他!”袁绍勃然大怒,抢过身侧武将的强弓挽起,一箭兜着风雷之势向马越射去。
就在箭矢离弦之际,袁绍身旁一人飞扑而上,口中还喊道,“大将军不可!”
扑过去的人是许攸,足智多谋的许子远深知马越心思之深,这完完全全是一条针对袁绍的攻心之计。
然而,为时已晚,箭矢飞射而出,许攸除了将袁绍撞倒之外,没得到任何成果。
这是东汉,推崇兵法诡道的东汉。礼法主导战争的精神早在六百年前便灭绝了。
杀人,才是战争的真谛!
袁绍的弓是好弓,他的弓术也是好弓术,早年在太学的六艺没有拉下,只是这一箭的距离着实太远。
三百步,即便是天下最优秀的射手都不敢保证这一箭能够击杀敌人,何况袁绍?
飞逝的箭矢穿梭三百步的距离,准确地命中在凉州牧马越的身上,甚至这一幕在城头上文丑眼中,箭矢在射出百五十步便已经有些飘忽,他看到马越急忙拍马两步,正正地朝箭矢撞了上去。
箭矢撞上明亮的甲冑,发出清脆的响声,只见马越探手一抓便将这支来自潼关城楼上的箭矢握在手中。
随后,马越立在马上绕着大圆奔驰,手中握着那箭矢耀武扬威。
这个画面看来传神,其实飞驰三百步的箭矢上本就没剩下什么劲力,仅剩的一点余力也在与凉州甲的碰撞之下全部卸去。
“袁大将军难道恼羞成怒了?哈哈哈。”伴着马越的狂笑声,覆甲军全军怒吼,随后马越打马绕营而去。
“降者不杀!”随着马越的传令,凉州军命令困在营地中的汉军将兵器全部丢出墙外,但凡身上藏着兵器的立在营外的凉州军可随意射杀。
求生的人永远比求生来的多,不过片刻便有近半汉军将兵器丢出墙外,尽管仍旧有人握着兵器,但马越并没有下令屠杀。
他曾领导过洛阳汉军,他明白士卒不过是为将者意志的延伸,他们罪不致死。
随军幕僚奋笔疾书,整整两个时辰双方没有一点动作。
傍晚,成百上千的书信被射入营地,上面书写着凉州牧马越此次兴兵的原因,陈述凉州军对三辅秋毫无犯,建议他们暂且投降,别再为袁绍一人之心卖命,凉州牧会信守承诺将他们送到三辅各地。
汉军的心乱了,淳于琼的心碎了。
被困于阵中的淳于琼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此时此刻是他在潼关城上,只有四千兵马。困在阵中的是袁绍督着的数万兵马,他会怎么做。
毫无疑问,他会率领四千骑兵开关,冲杀拼死也要救出袁绍。
可是现在,他的朋友啊,他的朋友们立在高大的潼关上,躲在结实的城墙后,看着他淳于琼是如何被敌人的强弓利箭杀死。
他看着马越一步步踱马到西营门口,高声呼唤自己的名字。
“淳于将军,在下马越,洛阳青琐门外曾有一面之缘,劳烦您出来一见!”
第十四章 其言也哀()
世人皆曰,淳于琼酒囊饭袋。
却没人知道,第一次上阵的淳于琼握刀的手都不停颤抖,侥幸在战场上捡回一条性命,回还洛阳后落下了饮酒这个毛病。
听到马越的呼唤,淳于琼笑了。
他回想起青琐门之变,马越亲率长水与小袁将军公路在宫城外搦战,随着小袁将军败退,淳于琼才督着当时的城中兵马姗姗来迟,在乱军中救下被马越铁锤砸得抱头鼠窜的袁术。
那时的马越满面凶狠,提着铁锤的模样是不死不休。
淳于琼抽出扎在地上的环刀入鞘,抬头了一眼天边暮色正好,整备衣甲走了过去。
隔着倒刺林立的陷坑,对着杀气凛然的箭簇,淳于琼遥遥拱手,朗声笑道:“马将军,多年未见,您竟变得如此有礼。”
“这是否能说明凉州已经成为教化之地呢?”马越难得扬起笑容,从马背上跃下走近朗声说道:“淳于将军,其实你我并非生来的敌人,你是大汉的校尉,我也是大汉的州牧。马某此次兴兵不过是为令袁氏还大权于皇室,并无造反之意。”
“我不知道袁本初是怎么说我的,但方才我在潼关下说话你也看见了,他没有回答,反而用箭射我。”马越苦笑着摇头,其实他知道袁绍只会有那样一种做法。若袁本初能忍得住,他就是不是袁本初了。不过这些事情当然不必现在说出来给淳于琼长心眼儿。“淳于将军,其实马某一直都想与你坐下深谈,只是没有机会。马某也不敢孤身前往洛阳拜访您,若不带大军,恐怕马某还未入城便已经被缚住软禁起来了。”
说到这儿,马越自嘲地笑了笑。其实他说的都是狗屁话,在此之前淳于琼根本没给他留下多少印象,可仅凭着先前身陷敌阵独做孤军,淳于琼在那个瞬间所表现出的豪迈与沉稳,便足以令他心仪。他想招降淳于琼,招降着四千汉军。
他要招降淳于琼!
“其实马某也该感谢这场勤王,感谢上苍让马某获胜。只有胜者方能掌握停战的权力。”马越笑了,抬手打出一个手势,说道:“淳于将军,我们不打了,不如换个地方去我军帐中温一壶酒,聊一聊?”
随着马越打出的手势,身后握强弩的军士统一将弓弩上抬,不再瞄准营中的汉军。
马越的姿态做的足足的,尽管没了强攻劲弩做后盾,但他心里对这四千余名汉军并不畏惧……这帮人兵器都扔了还有什么可怕的,何况面前一道深沟挡着,身上还穿着精锻铠甲,他才不怕淳于琼暴起伤人。
淳于琼一直静静听着,待到马越说完,严肃的脸突然笑了,满面讥笑地问向马越,“将军想招降淳于?”
马越露出些许不好意思的笑容,对淳于琼说道:“被将军看出来了,不过也谈不上招降,只是希望能与将军对饮,待本初兄还权陛下马某便不再兴兵。到时将军继续在洛阳为将,马某在凉州,只怕两两不相见。”
两军将士都在各自将领身后静静站着。
“如此最好,不就是对饮,这有何难?劳烦马将军差遣部下取两坛酒来。”说着,淳于琼抬手一指二人中间的陷坑笑道:“入将军帅帐也不必了,淳于不过败军之将阶下一囚尔。就在这里吧,立了一日,腹中也觉饥饿,不如将军再赏在下些肉食……有肉有酒,岂不快哉!”
马越一听有戏,拱手说道:“好说,还请将军稍待。”
“兴霸,遣人造些肉食,再去乡间寻些酒来。”马越叮嘱甘宁道:“切记莫要让士卒抢夺百姓财物。”
“诺!”
甘宁叉手应诺返身奔走,马越这才拱手对淳于琼笑道:“令将军见笑,部下多悍勇凉人,少识礼法,唯有多加叮嘱。”
淳于琼不以为意,恰恰相反,他早就知道凉州军兵法混乱,这是天下兵丁的通病。太老实的兵头子作战很难英勇,悍勇的士卒又多不服管教,保持军纪还能作战英勇的将军与士卒都是少见。倒是马越叮嘱甘宁的模样令他心头一动,这个马越不想夸他的人口中那么良善,但也不像敌人口中那么可恶。
他笑笑,突然转念一想,笑着对马越拱手问道:“琼曾闻将军新添虎子,倒是要恭喜将军后继有人。”
“越代犬子擎谢过将军。”马越拱手还礼,他倒没想着去说袁本初的坏话,谁都不是傻子,有时候事情过犹不及。他脸上带着复杂的笑容说道:“马某这父亲,有些不称职。”
哪里有儿子方才半岁便出兵打仗的,还是打这种勤王之争,一旦落败往往都是身死族灭的下场。
淳于琼没有说话,他问起马越儿子是因为他想到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宗族。那些让他想念的人将来或许都不会再见了。
短暂的沉默,甘宁身后跟着几个覆甲军卒抱着酒坛与烤兔子快步走了过来,“使君,酒肉来了。”
“好,淳于兄接着。”马越自甘宁手中取过酒坛,手兜着坛底丢过陷坑,淳于琼稳稳地接住也不忙着道谢,先赶忙一掌拍开尊盖低头深嗅了一口酒香,这才抬头对马越爽朗的笑道:“感谢马州牧赠酒,马兄请饮!”
马越一看这情形便直乐,这淳于琼真是好酒之人,一见酒瞬间自己就变成马兄了,这事有谱儿。想着马越有样学样,拍开酒坛的封盖,将上面封泥抹干净,这才遥遥地举起酒坛说道:“请饮。”
清洌的酒液入喉,腹部似有火烧,令人不吐不快,马越当下取过烤兔丢给淳于琼,笑道:“淳于兄权且果腹,荒郊野外比不上城中珍馐。”
“哈哈,十年前在北疆某家连弓弦都吃过,马兄这招待已经十分难得了。”淳于琼撕下一口兔肉,满不在乎地笑着,晶莹的酒液沾挂在颌下的胡子上尽显豪迈。
“十年前?”马越皱眉一想,惊喜地问道:“难道淳于兄上北疆,是汉军大败的那次吗?”
“是啊……不对,马越!”淳于琼也满面惊喜地问道:“难道马兄就是十年前那个在并州屠近鲜卑斥候,使我部安然回还的那个马越?”
“哈哈,是啊,那年我还小,因为兄长都赴了北疆,等到汉军大败的消息却没等到兄长,只得带着乡里恶少年前往并州寻亲,一晃十年了。”马越满面惆怅地回忆,转而又拱手端起酒坛笑道:“想不到淳于兄在那时便已经亲附战场,当饮!”
“饮!”淳于琼也没想到马越就是那个当年将名字用鲜卑血留在并州各地的那个人,谁能猜到那种事情是这个马越做的,只当是并州勇士,却不想是凉州的小蛮子,淳于琼也端起酒坛向下灌着。
淳于琼喝酒仿佛牛饮,马越是喝酒,浅尝辄止,偶尔言语豪迈起来也就才喝一大口。淳于琼那不叫喝酒,就像狂奔百里的骏马将脖颈埋入小河一般,每一次仰头都能听到洞洞的饮酒声,不过片刻马越估计淳于琼的酒坛估计只剩小半了。
喝罢了,淳于琼以袖甲抿嘴,这才抬头对马越问道:“马兄,还没问你,待我等投降,您打算如何处置某家这些放下兵器的兄弟?”
说到这事,马越心里一动,他敏锐地注意到淳于琼说到‘我等’这个词,看模样,淳于琼打算投降了,马越神采飞扬地说道:“淳于兄放心,这我已经有打算了,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本初兄在关东是怎么跟百姓说我这次起兵的?”
“嘿,还能怎么说,说你自凉州反叛,劫掠郡县之类的。”淳于琼摇了摇头,对马越说道:“我是个武人,弄不懂你们这些久居朝堂的人,无非想打仗罢了,非要说的冠冕堂皇。说真的,马越,你越来越不像个武人了。”
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武将,这决定了他不能再以武人的思维去思考问题,否则只能一步步走向暴虐。
“呵,我跟本初越想越像一类人了,我在三辅之地也说了不少他的流言,彼此彼此吧。”马越听了淳于琼的话突然觉得有些疲惫,深吸口气耸肩道:“我也很想回到自己还是个武夫的时候,可惜了。”
“马兄,到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吧,我们投降后,你打算如何处置我们?”
马越回首指着西面说道:“我不会让你们与潼关的袍泽交战,我会派人将这些汉军兄弟送往三辅各地,让他们看看我马君皓是如何对待三辅百姓的。自出陇关,我对三辅百姓秋毫无犯,我要让他们亲眼去看。”
淳于琼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了然无趣地最后撕了一口兔肉,将骨头随意扔在陷坑中,仰头将坛中酒饮尽,怅然若失地说道:“君皓,帮我写封信吧,给本初,让他照顾好我的妻儿。”
马越看着淳于琼的表情心中猛然一惊,急忙问道:“你要做什么?”
“君皓,淳于琼,不能投降。”淳于琼表情平静地说道:“你要记住你的承诺,善待百姓,善待追随我的兄弟。”
说罢,淳于琼脸上神情一凛,猛然从腰侧拔出环刀,猛地仰天不甘地吼出‘本初’二字,环刀反手抹在自己的脖颈之间!
只一下,鲜血从颈间喷涌而出,甚至喷溅在马越脸上。
惊骇莫名的马越瞪大了眼睛正对上淳于琼艰难低头扯出片刻如释重负的微笑,庞大的身躯难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