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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子可好,荀彧自己觉得马越还不错根本没用,有用的是这天下归心于幕府的世家大族,统统都恨透了他!
就连袁绍袁术那样四世三公的名门贵胄都一个兵围皇宫,一个火烧青琐门,这将来……还有什么事是说得准的呢?
远远地,马越望见了被长水军士护着足踏御道的曹操,马越快走起来,迎着曹操迈步而去,末了立在十余步远的地方拱手朗声说道:“这个时候幕府里敢入皇宫的,恐怕只有孟德兄了吧!”
曹操看到了马越,也看到了皇宫中接天连地的军帐,好气又好笑地叹了口气,小模小样地拱手,揉了揉满面愁容的脸说道:“如今这时令,就是我曹孟德要入皇宫,这心里啊,也是忐忑不安啊。”
“忐忑与否,那要看来者是谁,若如今站在马三面前的人是将军幕府的典军校尉……那他确实应当紧张不安。”马越眯着眼睛清冷地看了曹操片刻,一下子换上满面的笑容拍了拍曹操的肩膀说道:“要是孟德兄长自然就没关系了,请入帐吧孟德兄,我已经温好了酒,就等你来啦!”
曹操有些尴尬地打了个哈哈,跟着马越向军帐走去,中途跟荀彧交换了个眼神,荀彧不留痕迹地对他轻轻点了下头。
曹操最担心的,是军帐中有没有刀手。荀彧这么一点头,曹操的心才真的安了下来。
一入帐,曹操一掀帘子便顿住了脚步,转头望向马越。他在帐中见到那个健壮的宦官正自顾自地端着酒樽饮酒,那人不是蹇硕还能是谁?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情比跟仇人坐在一起喝酒更尴尬的事情吗?
马越脸上带着笑容一把搂住曹操,半推半就地将他领到几案旁,坐在蹇硕对面挥手请荀彧落座。
至此,四人围着一张小小的几案,案上摆满了酒器却不见菜肴,马越为几人舀上酒水,看着大眼瞪小眼的蹇硕与曹操二人,挥了挥手说道:“曹兄、蹇兄,你二人有仇怨在身这我是知道的,大行皇帝的灵柩就摆在不远处,今日当这先帝的面,小弟想解一解两位兄长的仇怨,不知可否?”
曹操没有说话,蹇硕别过头去,马越只得尴尬地笑笑,自顾自说道:“眼下,大汉面临着百年间最大的祸患与转折,天下兵乱不解天灾连年,边将领着兵马入京难以控制,洛阳城人心浮动,将军府与皇宫摩擦不断。在下绝非是危言耸听,值此危急存亡之际,难道二位还有心思顾得上自家的那点小仇恨吗?小弟斗胆为天下苍生一请,请二位暂且放下仇恨,携手帮我,为子孙后代不陷入兵灾之苦,为大汉百年兴盛献出一份力量。”
“三郎你别说这些,你们有子孙后代,蹇某人可没有,等陛下出殡我第一个杀的就是他曹操!”
“哈哈!”曹操仰头饮下一碗酒,猛地一拍桌子指着蹇硕喝道:“杀便杀,难道只有你蹇黄门敢杀人吗?”
马越摇着头一巴掌就拍在自己额头上,这俩人的仇怨……真是难解难分啊!
“二位兄长,二位!请听在下一言。”马越放下酒碗轻磕几案,末了摆手对着嘉德殿的方向说道:“蹇兄你是没有子嗣,可你没有陛下没有吗?大皇子登基还是二皇子登基,终究都是陛下的血脉,难道你能眼看着陛下的江山就这样因为兵乱而分崩离析吗?好,你说你没有子嗣,等这事儿完了弟弟我就成婚,将来你我结死生相托吉凶相救的异姓兄弟之盟,生了儿子过继给你如何?有后了吧,咱们要为了江山考虑啊!”
“孟德兄你也一样,你说你不怕杀人,是,我知道你勇敢,讨张角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可眼下这际遇是勇不勇敢的事情吗?我知道你说的是气话,你想想现在可是天下兵马要入京勤王,若他们来了咱们在洛阳城里打得不可开交,一旦那些边将作乱,咱们谁能制止了他们?到时候毁的可是汉家的天下!”
“因此,我以为。”马越一拍桌子说道:“咱们应当息了干戈,这天下将来的走向,可就在咱们这些在洛阳掌兵的人手中紧握着,是中兴是倾颓,可就是你们这些人说了算的啦。”
蹇硕的气性可大,梗着脖子看了马越半天,饮下一碗酒猛地一扣点头指着曹操说道:“好,放曹家小子一马容易。可君皓,你可是要跟他问个清楚,今天你要我放他,咱们看到时候幕府那些王八蛋会不会放过你!”
蹇硕一句话,说得马越曹操二人都是一顿,马越将脸转向曹操,问道:“他们一定要杀我?”
“也……不一定。”曹操低着头说道:“幕府那边经过白日一战,暂时认输,但以后有机会的话他们之中是有不少人会为大将军复仇的。而且征召来的那些边将都要来诛杀宦官,三郎,你保不住宦官的,就是大将军府没了,也还有车骑府,也还有骠骑府,哪怕所有将军府都没了还有三公之府,天下之士仍旧会源源不断地争相投奔,他们要杀宦官,杀你,我也不知是怎么了,都好像疯了一样,好像所有人都杀光了只剩他们才能保证海内清平。”
“嗯,让他们恨着我吧,他们杀不了我的。”马越一面点着头,一面在脑袋里想着车骑府里的何苗、骠骑府里的董重。内里忧心忡忡,面上轻描淡写地一摆手笑道:“从孩提起,多少人想杀我,我还不是骑马长驱走到现在?谁都奈何不了我,谁要真能取了我项上人头……”
马越盯着酒器盛满了一收酒勺,抬眼看着三人勾起了嘴角,笑道:“我马君皓算他本事!”
第三十一章 飞扬跋扈()
第二日,宫禁封锁解除,长水军与西园上军的军帐统统移至永乐宫外,天还没亮马越便换上一身素衣前往永乐宫拜谒太后与小皇子。
当他走出永乐宫时,天色微明,东宫后面露出温暖的红光,蹇硕敲响了宫城楼上的钟。
钟声,到处是钟声,整座皇宫在这一天的早上被浸泡在钟声中一般。
接着,整个洛阳城也被钟声叫醒,绵延不绝的钟声传了出去,开阳门威武的城门被打开,数百名传令骑兵奔马而出,他们带着各自的使命奔赴天下各地,传达大行皇帝刘宏驾崩的消息。在不远的将来,天下州府郡县官吏士族都将会赶赴洛阳,为大行皇帝吊丧。
这是中平六年的五月初五。
早朝。
朝廷已经有足够长的日子没有早朝了,托先帝的福,先帝在世时早朝多是隔三差五,因此这一次两宫之乱倒也没有让多少王公大臣感到诧异。
蹇硕去永乐宫服侍小皇子与董太后临朝,马越站在宣室门口,望着巍峨的宫门下快步行进中交头接耳的文武百官,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其实这些人,都是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吧?只是他们一言不发,每个人都在底下偷偷议论,偷偷地观望着事态的发展,却都令人厌恶地一言不发。没有人知道他们心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许多人走过马越身边的时候,都低下头拱手行礼,认识的,不认识的,他们都知道宣室门前一身孝服的凶悍青年叫什么,是什么,又做了些什么。
一众士人都耷拉着脸,许多人连大气儿都不敢长出一口,这些天噩耗一个接着一个从宫内穿出来,先是大将军死了,又是青琐门血战数百郎官赴死,接着陛下驾崩,眼下他们都换了朝服入宫,可复道两旁的羽林可都没有放下兵器啊!
这就像是一个噩梦,噩梦至今都没有醒来。
只要这个年轻人还在,这个噩梦也许就永远都不会醒来。
这种感觉不好。
“大长秋啊,您来引路吧,大行皇帝的梓宫在那边。”马越低头眼睛晃过朝臣,对着赵忠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可是辛苦您了。”
在他身后的这些朝臣里面有蹒跚行走的袁隗,有横眉冷对的袁绍袁术,有一脸严肃的曹操,在他左右还有年过半百的张让赵忠!车骑将军何苗、骠骑将军董重亦在此列。
“诶,诺,老奴来引路,引路。”赵忠张让他们现在当这马越的面可是不敢再作威作福了,两边别管是谁,马越赢了总是要比幕府来得好,现在何苗跟马越都能保住他们,所以他们现在这低三下四的,赵忠一路弓着腰拱手来拱手去,皇宫里的千来步他这辈子走了数千次,可眼下这一次可是他走的最累的一次,临着上台阶赵忠几乎是手脚并用爬着上去的。
推开寝宫的一刹那,门口所有人都被惊到了。
只见嘉德殿悬挂着素白幔帐,光镜之物皆已遮蔽,大行皇帝刘宏换崭新皇服停于榻上。小棺大椁两敛俱全,暂安置在殿角处。六个桌案上设摆着东园秘器、金银酒具、璋珪琮环、弓矢箭囊、鼎釜甑杯以及刘宏生前喜欢把玩的物件,三十丈的牵车白练叠得整整齐齐置于托盘之上。
偏处陪葬的编钟、大钟齐备,朱漆粉刷一新,虡文分日、月、鸟、龟、龙、虎、连璧、偃月,皆按礼制。灵位安排已毕,香炉不绝,灯火长明,随侯珠、斩蛇剑、天子六玺列于供桌,最显眼的就是当中明晃晃镶金角的传国玉玺!
骠骑将军董重向前走了两步,抬手碰了碰马越小声问道:“君皓,这,这都是你准备的?”
马越轻轻摇头,下巴朝殿内大行皇帝座下跪拜的蹇硕努了努说道:“都是那位的功劳,事关礼制我不懂的。”
“蹇黄门是有心了。”董重轻轻点头,长叹了口气,想来也是,让马越跟幕府那些人打生死仗没问题,让他弄这些有关法礼的东西只怕真不在行。想着,董重向马越拱手小声说道:“三郎啊,此前未能助你,真是……”
马越摇头摆了摆手,带着真诚的笑容说道:“您就别说这些了,现在不也是一样么,过了今天您就是国舅了,总要为外甥考虑了吧。”
二人相视,面上热切非常,可马越心头却是一片冰冷,外戚、宦官、士人,各个都是朝堂的庞然大物。
自己走到了这一步,还能相信哪个呢?
今天董重成了国舅,可以笑着跟自己说话,但如果士人再度像对待何进那般涌入骠骑府,难保他们两个再度成为何进与张让。
马越和董重在殿前说话的当口上,宦官们与老臣已经对着梓宫哭得是一塌糊涂。
不多时,有黄门传来消息,太尉马日磾、司徒丁宫、司空刘弘已经迎着百官在南宫门前等候,已经有在职官吏分发素衣吉服,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马越正要迈步入内,就见赵忠听到消息便紧在脸上抹了两把,躬身爬到先帝的坐榻之下双手捧起传国玉玺举过头顶,缓缓退出来对着马越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光禄勋速奉新皇帝正位。”
赵忠这么一带头,周围的宦官、宫内的宿卫一干人等一下子都跪拜下去,对着马越高声拜倒:“请光禄勋速奉新皇帝正位!”
传国玉玺!
马越身上的寒毛一下子全激了起来,在他面前的,就是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与他距离只有一臂之遥,只要他伸出手去,就能将这块象征天下之权柄的石头揽在怀中!
但他,推了出去。
“马越不过一外臣,行不的如此重大之事。”说着,马越一把将骠骑将军董重推了过去,搀扶着他说道:“董骠骑德高望重,请董骠骑奉新皇帝正位!”
今天他接了这玉玺,明天就会有满朝的士大夫对他口诛笔伐,他可不愿如此!
董重手伸出去一半,看了看马越,询问道:“那……君皓,我来?”
马越点头之后,董重才接过玉玺,在马越与常侍的簇拥下走向永乐宫,奉请新皇帝。
“君皓,今日会出变数?”马越一搀扶董重,董重便十分疑惑地看了马越一眼,他明显地感受到,马越的朝服下还穿着一层铁衣。
董重现在太倚重马越了,当时就连他这个外戚都不看好的事情,这个青年九卿却以一己之力整合了宫中全部力量,力压将军府杀掉大将军,满朝文武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小觑于他。
“啊,董骠骑不必多虑。”马越摇头说道:“今日应当不会有什么变数,小皇子正位已经无人能阻了。”
前些日子的鸡飞狗跳都是为了这么一天的铺垫,时至此刻,继位的事情只要拿出遗诏就没有任何人能阻拦了。
“君皓,这次的事情可是多亏有你,你放心,等先帝的事情一了,我立即表奏太后将骠骑将军让位于你,我这身无大才的,登将军位真是尸位素餐了。”
“将军何出此言,您放心,就是将骠骑将军拱手让位于我,我也是不会要的。”马越看着董重笑了,先不说董重这话是不是真心实意,就算是真的马越也不会要这个,他的确想要将军位,但不是骠骑将军,他低声说道:“我要的,是车骑将军!”
“车骑将军不是何苗吗?”董重暗自嘀咕着突然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马越小声问道:“君皓是要赶尽杀绝?”
“算不上,算不上。”马越急忙摇头,赶尽杀绝这词儿忒狠了,怎么着也不能承认啊!他只是摆手说道:“先帝交代的事儿,我可还没办完呢。”
先帝交代的事儿,先帝能交代什么事?拱卫新帝已经做好了,那剩下的无非就是清洗敌人了,杀人这事儿,董重想想就不寒而栗。
眼看着要走到永乐宫,成片成片的军帐已经映入眼帘,顶盔掼甲的军士们来回巡逻防卫着,这些军士身上的铠甲都不一致,有长水营北军的制式盔甲,也有上军校尉部的西园军装,亦有虎贲军的郎官铠,分门别类互不统属,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额头扎着吊丧的白巾与生人勿近的气概。
“对,董骠骑,您稍等一下。”马越突然想到什么,对董重示意,接着高声喝道:“队伍暂停片刻!”
好家伙,长长的奉迎新皇的队列便停滞在宫廷复道之上,马越快步走向一队巡防的军士,接着钻进一顶军官的帐篷中。
奉迎新帝的队伍中传出窃窃私语,这么多的王公大臣就因为你马越的一句等等,所有人都等着?就连新皇帝跟太后那边儿都在永乐宫等着你?
司空刘弘对着太尉马日磾悄声说道:“马公,这光禄勋还算是你子侄一辈的吧,怎么……”
“唉……行军布阵那是个中翘楚。”马日磾叹了口气,当年家族就觉得这马越太野,若能做出些好事,认祖归宗也不是不可以,这下子可好,幸亏没让他认祖,一下子搅和到夺谪里去了。“真是一言难尽。”
马越走到帐中,长水校尉阎行正在帐中坐着,马越当头便说道:“让长水军士都准备好了,等新帝登基之后就去东宫驻防,看好何皇后跟十常侍,这几日便把所有常侍统统拿下!”
阎行被马越猛地入帐吓了一跳,闻言立即站起身来说道:“诺!”
第三十二章 朕之甲胄()
老皇帝一死,朝廷里的事情就让人忙的昏了头啊。
新帝登基,马越董重领着文武百官前往永乐宫奉驾,小刘协已经有许多日没能见到马越,一见到马越就要扑上来抱着大腿哭,还没奔出两步就猛然定住脚步,武师身后跟着文武百官整整齐齐地跪在地上,骠骑将军董重以前见过两次,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眼下正捧着那块传国玉玺朝自己一步步走了过了。
八岁的刘协尚不明白皇帝的意义,他只是在想,自己如果拿了这玉玺,辩儿哥哥该去做什么呢?
董重向前走一步,刘协向后退一步,小刘协的双手都别在背后,死死地抓着兄长编给他的草蚂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