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刘晏沉吟着答道:“营运之事,无非是人、马,不能征发民夫,殿下请以长征健儿补充,此乃无奈之计,某只怕五千到一万人,不那么容易招募到,再来说马,二十万石粮食,分两次运,一次五千人押运,需驮马一到两万匹,殿下可有法子?”
“马匹之事,刘果毅同太仆寺封少卿已有办法,士安无须担心。”
“那就只剩了运法了,从京城到玉门关这一段好说,出关之后,某打算将车队分成数队,以免数量太多,沿途各驿站供应不下,这件事明日就要实行,最好让武部行文各州,提前预备草料,某会将运署安置于玉门关内,统一协调各部事宜,为此,需要书办吏员百人左右,殿下这里有人手么?”
“没有问题,今日孤就差人与你送去。”
李亨毫不犹豫地说道:“武部是哥舒相国管着,他那里,孤也会打招呼,你只管放手去做。”
刘晏松了一口气,拱手应道:“如此甚好,下官有把握,能如期将粮食送往北庭。”
见到事情十分顺利,一直在边上聆听李俶插口说道。
“刘运使祖上何处,与刘郎中家可有渊源?”
刘晏笑了笑:“他祖上乃是梁孝王之后,与某家祖同为景帝一脉,论起来,还是族兄弟呢,只是郡望不同,不敢高攀。”
几个人都是心知肚明,真假估且不论,对方正是当红炸子鸡,这会子去论亲,人人只会说是攀附,名声不好听。
送别了房琯之后,刘晏也告辞离去,李亨将儿子叫住。
“刘稷回京了么?”
“应该就是这两天,明日儿去趟封府,便知晓了。”
李亨“嗯”了一声,状似无意地问道:“崔氏?今日何往?”
“在封府后院与他家三娘子说话。”李俶不加思索地答道。
“嗯,天色不早了,早些接回来。”
李亨叮嘱了一句,便背着手走了,留下李俶一人站在大堂上百思不得其解,父亲突然间说起儿媳妇的事,是什么用意呢?
难道是那些传言,已经街知巷闻了?李俶阴着脸,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他估计得不错,刘稷回来得比他们想像中还要快些,只是因为时间太晚,他没有去封府,而是来到了哥舒翰的赐第。
这处宅子是天宝八载石堡城之战后赐下的,占地不菲,内里更是奢华无比,在府中管事的接引下,刘稷被带到了一处亭子,四周被灯火点得透亮,一群女子围在亭子里,欢声笑语隔得老远都听得清清楚楚。
管事的并没有近前,因为亭子外头站着一个巨汉,就着灯火打量了他一番。
“某认得你。”
“我也认得你。”
对方的身高应该在两米左右,刘稷要仰起头才能与他对话,不过他毫不示弱,对方也没有为难,侧着身体一让。
“阿郎在等你,去吧。”
刘稷点点头,毫不停留地举步上亭,一眼就看到了,被女子围在当中,穿着一身常服的哥舒翰。
“来京城这么久了,你还是头一次上我府中来。”
哥舒翰就着一个女人的手喝下一盅酒,洒脱地指了指边上,自然有侍女为他准备好坐垫和几案。
“郡王这里门槛高,不是区区一个小将能进得来的。”
刘稷盘腿坐下,拿起盘子里的肉片就往嘴里扔,他的这付做派正合对方的心意,哥舒翰哈哈一笑。
“你是想撇清吧,如今撇不清了,才巴巴地找上门来,某却不信。”
“确实,可那会子,有谁会想到,郡王会入相呢?”
哥舒翰默然地看着他,刘稷毫无顾忌地大口吃嚼着,赶了一天的路,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这付样子倒不是装出来的。
两人一时没有说话,直到见他吃了不少,哥舒翰摆摆手,让那些女人退了下去,亭子上只余了他们,他才开口说道。
“碎叶镇的事不好办,你的根基太浅,他们怕你惹出祸端,说实话,某也担心,你的性子,不像是个安份的。”
刘稷吃下最后一口菜,又灌了一口酒压下去,慢里条斯地拿起一块擦布抹了抹嘴,转过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无所谓,可是诸公要想清楚了,换了他人,有谁敢说,能在那片地界站住脚?”
第三百六十三章 争夺(十三)()
在这一刻,哥舒翰明白了,为什么天子会喜爱他,少年的傲气与朝气,都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模样,忍不住便会想,倘若自己在他的位置能做到哪一步?
刘稷的自信有着坚实的基础,没有人会怀疑他是不是在说大话,哥舒翰拿着酒盅子在手指转动,用平静的口吻说道。
“阿曜同某说了你的打算,这也是某担忧之处,碎叶是个四战之地,扼守着河中要道,那些粟特人会眼睁睁地看着你掐住他们的咽喉?不要忘了他们的背后,还有大食人。”
“不是咽喉之地,我还不要呢,粟特人以行商立国,夹在大唐与大食两国之间左右逢源,不知道赚取了多少好处,让他们吐出一点,本就应当应份,若是大食人肯为他们火中取栗,早在前年就打来了,何必要等到现在?我却不信,他们敢在这个时候对大唐动手,须知碎叶于他们,不吝于怛逻斯于我,真要敢来,刘某求之不得。”
这便是熟知历史的好处了,怛逻斯之战后,大食人止步河中边缘,甚至连河中诸国都未能完全消化,非不为实不能也,呼罗珊总督屈底波与飒末健守将齐雅德相互戒备,不久就会刀兵相见,这简直是大唐重新进入葱岭以西的绝佳机会,可惜在历史上被死胖子给耽误了,这才是刘稷不遗余力要干掉他的真正原因。
“政事堂意见相左,盖因利益不均,人人都只想吃肉,却不知肉中有刺,也不怕闪了舌头、断了咽喉,旁的不说,我据有碎叶镇,每年能带来一千万缗上下的利益,宫里独得一百万缗,为了这一百万缗,至尊也必然会站在我这边,请问郡王,放眼朝廷上下,还有谁敢放言?你心目中的那位,敢么?”
“就是这番话,让某不得不慎重,你可知,这话在京中引起了多大的震荡么?宫中、王公权贵、诸相大臣人人皆有分润,一旦做不到,他们会将你如何?”
他们能把老子怎么样?刘稷心中冷笑,嘴上却说着。
“区区一千万缗,就把哥舒相国吓倒了?”
“你说得轻巧,可知大唐全国一年岁入多少么?”
“那是尔等不懂经营,国家要富强,不是靠着那点子人头、田亩租赋、盐铁茶叶专卖,抠抠索索还容易引起民变,旁的不说,这京城之中,粮仓陈米相积,发霉腐烂,钱库榷堆累加,连系绳都烂掉了,不如此,不足以表明国家之富是么?”
“可在我看来,东西两市的上万家铺子,一百零八坊里的星罗棋布的店面,十六大街上来来回回的贩夫走卒,才是这个国家活力的象征,朝堂最大的作用,不是要限制或是盘驳,而是为他们创造更好的条件,僻如说,一条直通逻些的通瞿大道,道路两旁每隔二十里一座设施完备的驿站,你们有没有想过,会起到多大的作用?”
哥舒翰已经不只一次为他的言论所倾倒,听到这番话,依然惊得目瞪口呆,不是因为那个计划的庞大和艰难,而是此子的脑洞,似乎根本就不同寻常。
“很难对么,可如果连想都不敢想,我根本没有机会拿下逻些城,朝廷用十万大军加上千万石粮食镇守逻些,还不如修一条路来得塌实,这条路会将沿途所有的部落联到一块儿,他们所得到的利益,足以抛弃过往的所有过节,牢牢得团结在大唐的周围,吐蕃人?要么融进来,要么被无数敌人围殴,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除此没有第二个下场。”
“天下富庶者,一是天竺,二是大食,大唐与他们通商,所带来的利益,根本难以想像,有了利益的驱动,碛外才非是险途,关中已经人满为患,却另可弃籍逃亡,也不愿走出去,就是看不到这一点,哥舒相国,这些利益不能只掌握在高门大族权贵手中,让富者益富,而是应当惠及更多的普通百姓,他们有了积蓄才能形成更大的消费市场,朝廷若是只为高门而设,带不来一文钱的收入,于国家有何好处?”
哥舒翰的学识不高,刘稷只能用最浅显的语言去同他解释,至于能不能听得懂,听得进多少就不得而知了,毕竟这个时代的思维还停留在小农思想,把百姓禁锢在土地上,才是最为稳妥的做法。
实际上,府兵制瓦解的根本原因是均田制被破坏,而均田制推行不下去,并不是兼并使然,而是关中的土地已经不敷授了,天宝年间大唐全国人口在五千五百左右,光是一个关中加上河陇就在一千五百万左右,这么大的人口密度,对应的却是不到全国十分之一的田亩,哪里还能做得到开国之初,一丁授田百亩,一年缴赋两贯,可是根据律法,哪怕授田不足,一年所缴的依然不会少分毫,更不必说,百姓还要负担傜役、兵役,因此,活不下去的只能是弃地逃亡,光是开元二十五年,负责户部和度支的尚书宇文融,一次就从各州县查出逃户六十万户,二百多万丁口,正是这次核查,最终导致了府兵制的消亡,被募兵制所代替,而募兵制带来的后遗症,则是全国各个节镇,从兵部统一调度兵马,变成了就地募集,这才造成了北方三镇尾大不掉,进一步助长了安禄山的野心。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刘稷也不与他探讨富国之道的,甚至不在意他会不会支持碎叶立镇,就在对方惊异的眼神中,说出了另一个让他心跳不已的问题。
“我闻相国与阿布思有旧,可否修书一封,将来或许用得着?”
“你想招降他?至尊只怕不会应允。”
“即使他该死,同罗部数万部众,也不该一同处置,这些人曾经为大唐出生入死,若不是安胡儿相逼,又岂会反出关去,你的话,他或许会听进去,我会在适当的时机拿出来,相国若是担心会有首尾,措辞不妨严厉一些,可好?”
哥舒翰的确有几分犹豫,坐在他的位置,与一个叛贼有什么瓜葛是极易被人攻讦的,可刘稷的话,让他想起了石堡城下,那堆积如山的尸体,阿布思对于大唐的失望,很有可能就是从那时起开始的,自己才是始作甬者。
最终,心底的隐恻之心,还是战胜了一切,他拿起一壶酒“咕噜咕噜”灌下去,随意地用衣袖擦擦嘴,一点头说道。
“好,某答应你。”
“末将谢过相国。”刘稷站起身拱手说道:“郡王如今身在中枢,负天下之望,还需保重身体,不可再。。。。。。操劳过度了。”
他倒底没将“暴饮暴食”四个字说出来,因为自己没有立场,还容易引起反感,有些事情,真不是努力就能改变的。
第三百六十四章 争夺(十四)()
花锷相辉楼里的同乐阁,李隆基将一份奏疏扔到几案上,皱着眉头站起身,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真想不到,太子还有如此手段。”
高力士恭立一旁没有答话,奏疏是他拿来的,自然知道里头写了些什么,政事堂与太子之间不对付,怎么看都是太子处于下风,就拿粮食来说,虽然寿王松了口,可什么时候给,怎么给,依然还有文章可做,可太子呢,并没有入宫来申辩,而是卡住了另一头,马匹。
任是谁也没想到,太仆寺,这个九卿当中极不起眼的一个清水衙门,成了二人争斗的关键,更没有想到,封常清那个看似纨绔子弟的长子,居然行事雷厉风行,直接拿下了京畿道最大的一个马场,并以强硬措辞行文河西陇右等地,将马政的监管权又重新纳入了手中。
说是重新,是有来由的,太仆寺之所以是个清闲部门,是因为马政这一块,他只是一个名义上的管理部门,早在贞观年间,朝廷就设立了群牧使做为实际上的主官,后来又设立了闲厩使,将生产到分配通通瓜分殆尽,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侵夺九卿的权力,也是三省六部制度设立的初衷。
但是它还真就有这个名义,谁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原因很简单,天宝十二载的群牧和闲厩二使,原本都在杨国忠的身上,他从被罢官到身死,所兼的那一大串官职全都落了空,根本没来得及授出去呢,太子就是趁着这个机会,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此时再来纠正有意义么?李隆基深知事情没那么简单,封浩拿下岐山马场的牧监有证有据,以自己人接管合情合法,就算是再任命一个群牧使,也没有权力即刻更换人选,那样就成儿戏了。
他敢肯定,同样的一幕,一定会在河陇诸马场发生,就连北边的那几处也不会幸免,太子已经用最短的时间,控制了全国军马的供应,反过来将了政事堂一军。
这样的雷霆手段,像是以前那个浑浑噩噩,遇事只知道退缩和哭泣的白发儿子干出来的么?
很明显,政事堂将这样的奏疏呈上来,就是讨要一个说法的,李隆基突然想到了什么。
“太子举荐的那个刘晏,文部授予告身了么?”
“今日一早已经送过去了,听闻那位刘运使,接到告身就带人启程,朝关外去了。”
“喔。”李隆基原本以为他们会压一压的,一听之下还有些奇怪。
“不过有几位外任的官员,被文部压下来了,品级都不高,也就没有报上来。”
高力士隐晦地提醒了一句,李隆基明白了,刘晏是在御前被太子提出来的,李瑁不敢压,只能拿别人撒气,这简直像极了两个小儿互殴,你来我往却不致命。
“哼,政事堂若是连这种事都要朕来伤脑筋,还要他们何用?”
李隆基的话,让高力士松了一口气,自从大典以来,天子几乎没怎么休息,全都是在处理那些个烂摊子,如今说出这样的话,也就是打算置之不理了。
“老奴也是这么以为,太子与寿王毕竟是兄弟,让他们商量着办,总归有法子解决的。”
李隆基不置可否地在楼中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转身看着门口,只听见一阵“蹬蹬”的响动,一团红云飘了进来。
“三姨来得这般迟,可没有秋风打了。”
杨玉瑶掩着嘴妩媚地一笑:“奴是那般不知好歹的人么?”
李隆基展颜大笑起来:“朕就知道,三姨才不是那点财帛能说动的,是不是想朕了。”
“无日不想呢。”杨玉瑶作出一个羞涩状,靠进他的怀里。
看着怀中佳人,李隆基心神一动,慢慢俯下身去,就在快要挨上的一刻,身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他的动作立时变成了抚慰。
“瞧瞧你这身子,又轻了许多,是不是胃口不好,朕让宫里的厨子到你府上去,想吃什么只管同他们说。”
杨玉瑶的速度也不慢,脸上露出一个悲怆的神情,哽咽着应道。
“奴省得,让至尊挂心了。”
“三娘。”
杨玉环适时地叫了一声,二人自然地分开,李隆基等她走近,指着后者说道。
“你瞧瞧三姨,是不是清减了许多?”
杨玉环顺着话风答道:“奴也劝了不少,可是不管用,还是要至尊发话呀。”
杨玉瑶被他们夫妇当面打趣,面上一红,这么睁眼说瞎话,哪能不清减呢。
三人坐下闲聊了一会儿,她才将来意说出来。
“今日是妙趣阁大演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