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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大胜,能比平灭吐蕃一国更甚!”
李隆基的声音清冷而刺耳,在他脑中嗡嗡作响:“这么多重臣,见识还不如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郎,看看这些蕃使,有哪一个敢强硬出头,不许咱们行事?”
“这便是大势。”
李瑁怔在了那里,天子说得不错,诸蕃使者虽然意见不同,可没有一个人敢于反驳,就连年前刚刚订立了盟约的大食人,也只是委婉地提出了异议,他突然发现,自己做了一件极为愚蠢的事,引起了至尊的反感,那就是擅自将此事告知了蕃使,这会引起种种不必要的后果。
如今的大唐,想要做什么,需要征求他们的意见么?
望着眼前高大的背影,李瑁深深地伏下身去。
“儿莽撞了,请至尊治罪。”
李隆基转头看了他一眼:“你自觉事关重大,谨慎一些,朕知道,初领政事堂,那些老狐狸明知道不妥也不提醒你,这便是个教训,朕只取你一点,有主见不偏倚,纵然有些不当之处,也没所谓。”
“儿记下了。”
李瑁明白了天子的心意,这个镇已成定局,不过他还想再争取一下。
“碎叶镇原隶属安西,是否仍从原样,由安西大都护府所领?”
李隆基笑了笑,这个儿子果然不只一手准备,眼见立镇难挡,又打算伸手去抢主导权了。
“而后呢,这个镇守使由谁来当?”
“臣属意安西镇中宿将田珍,此人原为归仁军使,论功当升镇守使,或可再加北庭副都护。”
“还有么?”
“哥舒郡王举荐右卫将军、河源军使王思礼任之。”
“刘稷有何不好?”
李隆基直接了当地问道,李瑁应声答道:“他并无不妥,只是臣等以为,刘稷这等战将,应当接任瀚海军使,征战于沙场之上。”
“不是年纪或是资历的问题?”
“不是。”
“那为什么,不能让他一肩都挑起来?”
李瑁惊到了,至尊的意思,居然是让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以碎叶镇守使兼任瀚海军使!
“这。。。。。。”仓惶之间,他脑子急转,终于想到了一个理由:“可瀚海军驻节庭州,与碎叶相距千里啊。”
“那是你们的问题,去同北庭大都护掰扯吧,看看他会不会反对。”
李瑁眼前直冒黑线,北庭大都护封常清是他的岳丈,岂有不同意之理,这分明就是不讲道理,可话又说回来,天子需要讲道理么?
就在他带着一脑门子官司打算告辞离去时,一个突如其来的身影将他留了下来。
太子进宫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争夺(八)()
离着长安城一百五十余里左右的岐山县,已经出了京兆府的辖区,属岐州境内,而在天宝十二载,被叫作“扶风郡”,为旧时所称“三辅”之一。
雍水做为渭水的支流穿城而过,而以山得名的县城外,一直到远处的山脚下,全都是大片的草场,与别处良田阡陌纵横的景象完全不同,当然了,正值寒冬,草木凋零,看着十分的荒芜。
“牧场占地一共八百陆拾顷,山南还有一片约为三百顷,育有乘马三万两千七百五十匹,成年者十之五六,多以西域、河曲马为主,山南牧场还有数百匹突厥、大食、波斯等地贡马,作为育种之用,整个京幾道,就属咱们这儿最大了,就是在陇右河西,也是数得着的。”
一个略有些尖利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刘稷蹲下身,抓起一杯土在眼前看了看,里面的草根已经枯萎了,不过依稀能辨认得出,是一种茎叶肥大的禾本科植物,这一带地势平缓,水流丰富,土地肥沃,的确是个上好的放牧地。
“郎君于马草还有研究?”领着他的那个宦官好奇地问道。
“平时用得勤,总要知晓一二。”刘稷随口答道:“你认得我?”
“嗨,五郎的大名,府内早就传开了,咱们这儿离京城多近,岂能不知?”
原来如此,他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土,那个宦官赶紧递上一块方帕,刘稷接过来擦擦手,又还给他。
“你叫什么?”
“咱家姓鱼,入宫之后殿下赐名,唤作朝恩。”
“喔。”刘稷本是随口一问,乍一听之下,心里一动。
“鱼朝恩?”
对方同样一惊:“郎君识得咱家?”
刘稷只记得他应该是太子的人,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恍惚听广平王提过一嘴,你如今在何处当值。”
“咱家如今在太子府上担着尚厩尉,因熟识马事,听闻郎君要同封少卿过来看牧场,便朝殿下讨了个差使,这里的人,多有不实之处,殿下怕你们为他们蒙骗,也是一片好心。”
还真是那个鱼朝恩啊,刘稷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长得一脸富态,白白净净地,并没有多少权阉的气势,果然人不可貌相。
“那就有劳了。”
“郎君客气了,有事尽管吩咐。”
看得出,此人对于马政的确比较在行,在他的带领下,刘稷参观了京城附近最大的一处养马场,也是唯一一处位于京畿道的牧场。
大唐对于良马的需求极大,马政也是一个重要的部门,在高宗朝,全国养马就高达七十万匹之多,到了本朝,经过四十多年的努力,这个数字翻了一翻还不只,眼前的一个牧场就有三万多匹,全国这样的大大小小的牧场不下百处,遍布河陇、河东、河北、朔方等边塞内地,也正是因为这样,大唐对于异族特别是草原民族的优势,要比华夏任何一个时代都大得多。
这是一个步卒都拥有两匹以上乘马的时代,名付其实的全驮马化军团。
冬日里,马儿都卧在马厩中养膘,吃得是早就储备好的干草料,再辅以一些碎食,一个这么大的牧场,牧工、草工、兽医全都不可缺,足足有上千人之多,更关键是,其中还有一个规模不小的种马场,专门负责配育良种,以便形成适和各种地形气候的优质战马,也只有盛世中的大唐才有如此的财力和底气,让遥远的大食人,一次送上几百匹珍贵的阿拉伯马。
“呵”
当他们回到厩史,也就是牧场的官署时,封浩已经快要听得睡着了,看到他们一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这劳什子帐簿,又臭又长,听得某耳朵都起了茧子,你们怎得才回来,外头光秃秃地有甚可看?”
“拿来我看看。”
刘稷从当值的牧监手中拿过帐册,随手翻了翻,就这么事无巨细地乱记一通,明显就是来忽悠不懂行的外人的。
“你只要告诉我,每年生育多少,死亡多少,良马有多少,驽马有多少,草料、医药、棚舍、人工也是一样,每一条列出明细,再差人去一一核实便可,有出入的补上,差得太多,自己舍了家跑路吧,老子懒得捉你们了。”
那位牧监一听,腿肚子都在打着转,一旁的鱼朝恩见了,狞笑着接过帐簿,拍拍他的肩膀。
“走吧,咱家陪你去点数。”
封浩看到那个方才还振振有词的家伙一下子蔫了,兴奋地连瞌睡都没了。
“五郎,你怎知这其中有问题?”
何只有问题,刘稷看他的样子就明白,数目小不了,不过都是前任的干系,与封浩没有责任,反而很可能立下一功。
“这么大的油水,怎么可能没问题,左不过是以次充好,虚报帐目罢了,日后你管事了,切莫贪小便宜,为那点银钱不值当,也不要太认真,有些事情是惯例,你不让他们拿,他们就会给你使坏,除非数目太大了,压都压不住。”
封浩听得似懂非懂,不过意思还是明白了,这里头有很大的油水。
明白归明白,刘稷知道,这种上下其手的事情,在哪个地方都是一样,想要完全杜绝,就算有完备的财务制度也很难做到,何况是八世纪,只能把握一个大概的原则,让下面的人知道分寸就足够了。
“咱们何时回京?”
“怎么,想念嫂嫂了?”
“元夕没几日了,某怕三娘见不到你,跳了曲江池。”
封浩的提醒,让他想起来,这个时空的情人节就要到了,他下意识地朝外面一看,天色还挺早的,赶路的话,明天就能到,只是厩外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他心里一动。
勤政楼三层的大殿上,李亨笑吟吟地看了一眼李瑁,少见地开了个玩笑。
“十八郎见到某就走,莫不是猜到了某是来打秋风的?”
“阿兄何出此言,某身无半文,只怕要让你失望了。”
李隆基看着这对互打机锋的兄弟,与高力士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想到杨国忠出事之后,这位素来沉默寡言的太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不但话多了,人也主动了不少,经常这样子不请自来。
难道,又一个灵魂穿越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争夺(九)()
李亨没有同他争辩,上前恭身作礼。
“见过至尊。”
“又一个来讨债的,说吧,你要什么?”
李隆基虽是用上了玩笑的口吻,语气却显得有些冷,若是往常,会让太子多少有些害怕,可李亨却毫不在意地站起身,从袖笼中拿出一封文书,双手举过头顶。
“粮草。”
李隆基看了看李瑁,心说果然如此,等到高力士将那封文书递上来,他翻开一看,顿时皱起了眉头。
“安西北庭两镇竟然困顿至此了么?”
“然也,儿接到安西大都护府呈报,安西镇去岁存粮不足十八万石,战后节余仅只三万余,他们以万人之军深入不毛,早在去年九月里就不得不就粮于敌,好在山南诸国以及象雄、尼婆罗等地缴获颇丰,这才勉强维持了下来。”
“北庭库中存粮八万七千六百石,如今只得一万九千石余粮,按每人一日给米两升来算,两万人一日便需四百石,库粮仅可支持不到两个月,往年都是年末由关中调粮二十万石,以补两镇存粮不足,如今都一月了,安西还未收到一粒粮食,这才报到了儿这里,请至尊定夺。”
听他口齿清晰地介绍完,李隆基明白了,去年九月,正是李林甫病重不能理事之时,到了十一月他就病逝了,这个时候安西大都护府也好,政事堂也好,实质上都处于一个群龙无首的瘫痪状态,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被一场大胜所吸引,一时间哪里会顾及到这些细节,要不是北庭战事将起,封常清预先要做准备,只怕要等上了任,才会发现,存粮已经岌岌可危。
“这件事,政事堂知道么?”
李瑁摇摇头:“尚书省从未接到两镇呈报,儿不知过往,亦未察觉。”
李隆基并未苛责,整个班子上任不到一个月,接手的时候千头万绪,主管兵部的哥舒翰甚至没有经验,出现了这样的错漏是很正常的事,他目视李亨说道。
“太子的意思呢。”
“拨粮二十万石,即刻发往北庭。”李亨看了一眼李瑁,慢慢地说道:“以解战事之需。”
李隆基也看着他说道:“政事堂可有应对之策。”
“这可不巧了。”李瑁摇摇头:“五日之前,为解决吐蕃故地逾二十万军民的吃食,政事堂力求至尊动用京中仓储,如今大都已在路上,没有上路的,也早有安排,一时间哪有二十万粮拨往碛外?”
李亨听完他的辩解,淡淡地一笑。
“那就奇了,五日前,伊西北庭支度营田副使岑参曾数次前往户部申诉,难道韦见素没有同你说么?”
李瑁心中一凛,这个问题十分刁钻,怎么答都有陷阱,因为他之前就说过政事堂不曾与闻,若是韦见素当真知情不报,便是失职之过,想不到这位看似平和的太子,也会学着给人挖坑了。
“韦相国日理万机,户部又是最为烦杂之所,或许一时没有顾及也是有的。”
“喔,没有顾得上。”李亨依然笑着说道:“那为何,镇蕃李副大都护在户部这么一闹,政事堂就将京中仓储尽数调与了他?”
千躲万躲还是没能避开,李瑁知道他的言外之意,镇蕃府是自己所领,当然有所偏向了,说不定还是故意所为,以便让安西北庭两镇在未来的战事中,处于粮草不继的危境,从而埋下失败的伏笔。
知道归知道,要辩解却是不易,因为先紧着吐蕃方向,的确是他力争来的,就在李瑁想着要怎么回答时,李隆基突然开了口。
“开京仓是朕的主意,如今还短二十万石,政事堂应当有所处置,北庭战事在即,太子所请也是应当,李瑁,想想办法。”
这番话看似不偏不倚,实则是为他解了困,李瑁深吸了一口气,拱手说道。
“此事太子教训的是,京仓存粮四百五十万石,除去已经上路的,再挤一挤,二十万石不成问题,难的是民夫,为了将这些粮食尽快解往吐蕃故地,工部在京畿各郡征发民夫逾三十万,已经到了极限,再多就会影响来年春耕,而且各郡民力已尽,官府没有理由再征发,这一点,请太子见谅。”
李亨默然不语,他从十多年前就开始观政了,有些事情还是清楚的,李瑁说得是实情,京畿道全道丁口在四百余万上下,三十万民夫已经占去了近十分之一,让这么多人去吐蕃打个来回,怎么也得两三个月的功夫,肯定会影响来年的春耕,要解送二十万石粮食去碛外,至少也要征发五千到一万民夫,还有同样数量的驼马,没有人愿意在这种天气下出关,强征不可行,还容易引起百姓的逃亡。
李隆基继续问李瑁:“你的办法呢?”
“缓一个月,一则是河南府那边的粮食送上来,二则民夫返乡需要时间,一个月之后,我保证第一批粮食上路,如何?”
见天子的视线也转了过来,李亨有些为难地说道。
“吐蕃路遥,一个月的功夫来回不易,河南府虽不算远,要解粮上京也颇废一番手脚,京仓更是须叟不可空置,这些日子,城中粮价已有上升之势,若是不能及时填补,只恐百姓又要遭殃,他们可不会理会朝堂的苦心,只怕到时候,流言飞起,有伤天子圣名。”
“太子有何高见?”
“看这情形,或许会维持数月到一年也不一定,儿以为,当早作筹谋,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听他一说,李隆基也来了兴趣:“说下去。”
“儿请以一干员,统筹河南自京畿、关内各道的水陆交通之道,以每段水运为节点,各设通使,沿岸立仓储,使民夫不必奔波千里,耽误农时。”
李亨拿出一封文书呈上去,李隆基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他的字迹。
“你要举荐的,就是这个刘晏?”
“正是,此人目下以侍御史兼度支郎中,于财计一道颇有心得,儿请以他任河南关内诸道水陆转运使,总理此事。”
李瑁明白了,什么两镇缺粮,都是做为铺垫的借口,绕了这么大个弯子,实际上就是想要掌握从运河到京城的这条输送线,可他拿什么来反对?
“这个提议不错,此人看来可用。”李隆基看完奏疏,拿起笔在上头批了个“可”,然后递与高力士。
“李瑁,你们政事堂也看看。”
都御笔朱批了,还看什么?李瑁心知阻止不了,拿过来看了看。
“儿下去就让文部办理。”
“运上京城还不够,你准备怎么把它运出关?”
李隆基开口问道,李亨不慌不忙地答道。
“十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