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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叫筑巢引凤,你越高不可攀,他们就会越往上扑,到时候,什么样的消息得不到。”
“奴怕到时招架不住。”
“所以才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靠山,放心吧,有她在谁也不敢动你。”
“有郎君在,奴不怕。”
刘稷搂着她香滑的娇躯,有些心猿意马。
“开张在即,得把规矩定好,不能随便什么人都进来,得分级,只有最尊贵的VP客人,才能进到庭苑,这个名单,要把那些吃闲饭的权贵排除在外,没什么卵用还容易招事,第一期就以名士为主,适当加一些堪称名士的朝官,你那歌舞排演得如何了,能不能一炮打响?”
“炮是什么?”
“炮就是。。。。。。”
刘稷露出一个坏笑,看得杜妙如俏脸生霞,羞不自胜地躲进了他的怀中。
李瑁万万没有想到,天子会带着他走了这么远,更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来到了这个地方。
他的眼前,是一座庙宇,里面供奉的,并不是诸天神佛,也不是三清上仙,而是一个女子的画像,画中之人端庄秀丽、温婉贤淑,身着翟衣,头戴珠冠,熟悉的笑容,让他眼中一热,怔怔呆在了那里。
李隆基接过内侍燃起的一柱香,默默地祝祷了一句,插在案前的香炉中。
画像前的木牌上,刻着“故贞顺皇后武氏之位”的字样。
做完这一切,他回过身,看着那个丰挺玉立的身影,开口说道。
“给你母亲上柱香吧。”
李瑁含着泪走上前,亲手点燃一支香,插进了炉中,一股好闻的檀香味,顿时弥漫了四周。
“记得你母亲最喜欢这种香,每日睡前都要点上一支,如今她走了,这香火也不能断。”
“儿不敢或忘。”
李瑁跪伏于地,恭恭敬敬地叩首再三方起。
李隆基看着画中的女子,喃喃自语。
“阿瞒老了,等到了那一天,记得将我俩合葬一处。”
刚刚站起身的李瑁立刻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地说道:“儿不敢奉诏。”
李隆基恍若未觉地自说自话:“身为帝王,也总会有不如意处,可若是生在百姓家,如何能看到,那样的风光,朕这一生,有些遗憾,但绝不后悔,李瑁啊,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李瑁惊得话都说不出来,这时候才发现,那些跟后头的内侍和护卫,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散开了。
“起来吧,朕只是看到你母亲,有感而发罢了。”
“阿耶还不老。”李瑁站起身,低声说道。
“朕是不敢老。”李隆基的眼中精气勃发,在一瞬间又恢复了虎视天下的帝王气势,看得他心中一凛。
“这个大都护,你怎么想?”
“儿惶恐。”
“惶恐什么?凭着青塘十万之兵,夺了这长安城?”
李瑁又要下跪,被一双强有力的双手给扶住了,父亲咄咄逼人的目光,直直地刺进他的心里。
“唐隆元年,朕只是个郡王,凭着三千万骑,诛诸韦定天下,先天二年,朕手中不到一万人,驱太平还宗室,给你十万虎狼之兵,就没有一点点的。。。。。。野心?”
“臣万万不敢。。。。。。”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不敢,你体内流着太祖、太宗的血,还流着武皇的血,还有朕的血,哪一个都是睥睨天下的人物,怎么到你这里,就成了不敢呢。”
“你以为,朕赠你母亲一个皇后之位,只是为了还她一个愿望?武皇迫害宗室,连你的皇祖母都未能幸免,朕恨,可朕的一切,都是从她身上学来的,帝王,就该无情,而不是不敢。”
“朕若是不敢,这大唐天下,会成一个什么样子,你想过吗?”
天子的话如同刀子般,割在他的心上。
“李瑁,你恨吗?”
李瑁泪如雨下,用尽全身之力,挣脱了他的双手,委顿于地。
“杀了儿吧,求阿耶,杀了儿吧。”
一直关注着这边的高力士做了一个手势,让那些暗处的护卫不必有所动作,李隆基定定地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黯然,用一种十分陌生的口吻说道。
“安禄山要进京了,你率百官,去郊迎。”
说罢,背着双手,转身离去。
第二百三十四章 疑心()
宣阳坊虢国夫人府,所有的红灯笼全都罩上了白布,匾额、石刻、廊柱也都是一样,堂前屋后竖着白幡,下人仆役换下彩衣,身着素服,以白布包头,女子素钗抹额腰系白带,一眼看去,仿佛大雪降临,白茫茫的一片。
无人不知这是府中有丧,然而死者的棺木却停在几个路口之外的裴府,由万年县的差人们看守着,以供来人瞻仰祭奠。
杨玉环的鸾驾就停在府中的大堂之外,用得是皇后的仪制,为示尊重,特意去掉了那些华彩的装饰物,当府中女主人一身素白、满脸悲戚地被侍女扶持着,将人送出来时,随侍的知内侍省事、宫中有名的权阉黎敬仁赶紧上前接过。
“三娘留步吧,好生歇着,等得了空,我再来看你。”杨玉环的眼睛红红的,雪白的粉面上残留着浅浅的泪渍。
“奴代儿妇,谢过至尊、娘子。”
杨玉瑶屈身一低头,目送着她登上车銮,在浩浩荡荡的宫人、侍卫等护持下,离府而去。
“呼。”人还没走远,她便直起了腰,长出了一口气。
舒云忍着笑,低声提醒了一句“许多人看着呢。”
“他们敢”
杨玉瑶妙目一转,冷哼了一声,扶着她的手,又走回了内室。
大门一重重地被关上了,天色渐渐暗下来,冷风中摇曳着几盏清冷的光,再敢不复素日里的那般眩目、亮堂,转入后堂,因着她的习惯,就连一盏灯都不曾留,四下里更是黑漆漆地一片,让年仅十六岁的李妍害怕地蒙住了大半边脸,双手紧紧地扯着被角,从露在外头的眼睛里看到一个黑影飘然而至。
“人走了,不用装了。”杨玉瑶习惯了黑暗,脚步不停地走到榻前坐下,借一丝月光,打量着那个蜷缩的小小身子。
“阿姑。”
“可怜哪,二八年华,又生得这般好,却要孤寡一生。”
她拉下被子,用指尖抬起那张略有些削瘦、却更显楚楚可怜的小脸,感叹了一句。
“我怕。”李妍的身子抖动不已,眼里珠泪欲铉。
“你都听到了,至尊大怒,张清杖决、你那阿姊赐自尽,多少人死于非命,你的父亲再一次失去妻儿,在府中闭门思过,若不是我的一句话,你连个自尽都得不到,要背着一个骂名去死,就是到地下,他也会嫌弃。可为了救你,我向至尊谎称你已有他的遗腹子,若是到时生不出孩子,你、我还有你的父亲,全都会受到牵累,你如今还有别的路吗”
李妍从被子里爬出来,趴在床榻上,哭着说道“我什么都听阿姑的,可背叛裴郎,万万不成。”
“你已经背叛他了。”杨玉瑶笑着低下头去,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他对你当真有那么好每次抱着你的身子,心里想的是什么要你的时候,喊着谁的名字李妍,你会不知道吗。”
李妍惊骇得全身发冷,身子抖得如同落叶,脑中一片空白,就连呼吸都似乎停滞了,只听得耳边传来一阵“咯咯”的娇笑,成为这间屋子里唯一的声音。
“你知道,你全都知道。”
杨玉瑶笑得前仰后合,珠泪横飞,指着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这样的畜牲,你还要为他守节他也配,做梦”
在她的大笑声中,李妍“呜呜”地哭出了声,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亡夫伤心呢,还是为一个惊人的事情害怕,或是为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担忧。
此时年不过16岁的李妍,还不是日后那个荒淫无耻的郜国公主。
夜色渐沉,月光清洌,只余了一人独处的杨玉瑶,依然像往常一样,抱着双膝,靠坐在床榻边上,呆呆地看着,窗外那一轮似隐似现的明月。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那灵巧的鼻子,突然闻到了一股异味,脸色一下就变了。
“五五郎”
“又不是第一回了,你怕什么”刘稷坐在她的身边,看也不看那张惨白的脸,自顾自地说道“不错,府中的巡丁加了三成,府外还有金吾卫把守,不过可惜,这个点,他们不是抱着刀枪打瞌睡,就是躲在一旁避风,你觉得这样,就能难倒我了吗”
杨玉瑶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像之前那样攀着他的手臂,柔声说道“五郎的本事,奴岂能不信,那些人都是他们安排的,怕府里出事。”
“能出什么事,你被人无声无息地取了首级”
“有五郎呢,奴不怕。”
“你当然不怕了,或许在你的心目中,我不过是个蛮夫,头脑简单容易冲动,被你一盅惑就敢杀人越货,连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利害啊,女子杀人不用刀,好一个虢国夫人,在下佩服。”
“你你疑心我”杨玉瑶惊异不已,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我不该疑心你么,事前咱们是如何约定的,我杀人,你办事,现在人死了,你的事情呢,可曾做过一件”
杨玉瑶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美目含泪,却还是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嘴里不停地重复着。
“你疑心我,你疑心我。”
刘稷任她抓着,眼神中透出阴冷,严庄的一席话,让人不得不多想一层,因为他记起来,历史上,这位虢国夫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女子,京师沦陷,她带着家人出逃,并没有跟上天子的车马,从而幸免于马嵬坡一难,可在当地县令的追击下,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这就让人殊不可解了,一个母亲在这种情况下,不是应该舍身护子么,事实上,她的孙儿,也就是裴徽的儿子,一直活到了乱后,继位的肃宗皇帝也没拿他怎么样。
这个时代的女子,真不是不可小觑,他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领教过了,哪里还敢盲目地信任,这一趟有些冒险,可他还是来了,因为事情已经做下,他需要知道结果,并判断会不会由此产生一些后遗症,威胁到那些在意的人。
当然了,外头已经做出了安排,最差也不过是胁持人质,杀出京城。
第二百三十五章 心慈()
听着她不断地重复那句话,刘稷有些不耐烦,正想甩开时,杨玉瑶抬起头,哭着说道。
“我若是想害你,只要一句话,根本不需要任何证据,五郎可知?”
“裴府的事,至尊早有疑心,京兆府的差人前脚走,宪部和大理寺的人后脚就进去了,他们发现了遗落在柴房的木芨,还有水缸里的发丝、血迹,他是被你按入水缸里溺死,然后才推入池中的,奴说得对么?”
刘稷有些无语,这些痕迹不是他想不到,而是时间上来不及,其实他这么做,本就防了一手,可是眼前的女子说得没错,以她的权势,根本不需要任何证据,一张嘴就够了。
见他的表情有所缓和,杨玉瑶接着说道:“要说什么也没做,也不尽然,那日不是奴,你能在宫里拒了天子的招婿么,不光如此,奴还帮你善后了呢,那天你本该杀掉的另一人,却因心慈放过了。”
刘稷心里一惊,顿时想起了那个在裴徽身下闭着眼睛哭泣的女子。
对方说得没错,心慈是他最大的弱点。
如果那个女子有她的本事,闻到了自己的味道呢?
“别哭了,好好说话。”刘稷换了个表情,拍拍她的手。
“五郎不信奴嘛。”杨玉瑶收声,娇嗔道。
“你是丧子之人,能不能装出个悲戚的样子出来。”
“奴的悲戚用不着装,全在心里。”
杨玉遥将脸靠在他的肩膀上,悠悠地说道:“你疑心奴会害你,奴不怪,你我相识不过一月,这是人之常情,可奴要你做的事,并无他意,后来发生的一切,都是有心人推波助澜,非是奴的本意。”
“五郎,你知道我为何一定要他死吗,天宝四载,奴刚刚丧夫,身边只有一个未长成的孩子,他是奴家最大的倚仗,心里想着这一生,或许守着他,长大、成亲、生子,为他操持后府,了此一生,哪怕孀居几十年,奴也守得住,你信么?”
刘稷没有说话,大唐不禁再嫁,从皇家到百姓都是鼓励的,因为需要人口,贞节牌坊不是什么流行于世的准则。
“你不信?想我杨玉瑶也是清白人家出生,从小识字,背过女诫、女德,听着那些贞女故事长大的。”
“我信,没有人天生如此。”见她一下子激动起来,刘稷只得出言说道。
“你不必忌讳那两个字。”杨玉瑶凄然一笑,美目闪着晶莹的泪花。
“也正是在那一年,小妹被接入宫里封为贵妃,消息传来,无人敢信,因为她明明是寿王妃啊,后来,我们几个姊妹被接入京城,封了国夫人,时时进宫,人人称羡,可是谁又知道,第一次进宫面圣,竟然就。。。。。。”
杨玉瑶咬着下唇,声音变得低沉无比:“竟然就被他看上了,他是天子啊,奴能怎么做,奴能怎么做,忤逆他,陪上一府的性命么?为了我那孩儿,奴从了,从此成为他的禁娈,成为这长安城中的笑柄。”
刘稷听着她的讲述,突然想起一首诗来,不过脑一般地得脱口而出。
“虢国夫人承主恩,平明骑马入宫门。”
杨玉瑶面上一怔:“你都知道了?还有呢,一并说出来吧。”
“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
“果然是状元之子,书香门第,这般丑事也能作出好诗。”她轻轻地笑了:“不错,他夸赞奴生得好,素面也比几个姊妹强些,就连小妹都不及呢。”
这话,刘稷信,因为他亲眼所见,难怪这个女子很少涂脂抹粉,天生底子就是好啊。
“生得好是奴的错么,奴索性就放荡一回,也不白白担了这名声,可是没想到,没想到,那个逆子他竟然。。。。。。他竟然。。。。。。”
杨玉瑶“嘤嘤”地哭出了声,那种压抑让刘稷的心沉了下去,忍不住将她搂住。
“别说了,都过去了。”
“不,奴偏要告诉你,那一夜,奴的心死了,人也死了,你知道为何奴会在黑夜里一人独坐么,奴怕啊。”
“世上有这样的畜牲么,说什么娘给别人,为何不能给他,这是老天的报应啊,我杨玉瑶合该生出这样的畜牲,所以他一定要死,他不死,奴便永远活不过来,五郎,是你拯救了奴,奴就是粉身碎骨,也决不会害你的。”
在男子宽厚的怀抱中,杨玉瑶尽情地释放着自己的情绪,因为这个男子,目睹了她的一切,世上从未有一个人,能让她如此毫无保留,把那些不堪、压抑,全都说出来。
刘稷默默听着她的发泄,从咬牙切齿的痛恨,到自伤自怜的哀泣,伤害自己的人,偏生是她最爱的人,这样的痛苦,造就一个偏激的性子,再也合理不过,由不得他不信,因为在那一夜,他亲耳听到了女子口中的畜牲,是如何污言秽语侮辱自己母亲的。
这个女子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她已经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你恨他吗?”等到哭声渐歇,刘稷摸着她柔顺的青丝问道。
杨玉瑶摇摇头,她知道对方说得是天子。
“奴的一切都是他给的,有时候,他待奴是真好,让人恨不起来。”
这算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