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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厉害的火铳,连马都打死了。最让屯布禄感到不安的是那整齐的火铳声,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和朝鲜那群鸟铳手完全不一样。这样的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火铳队,根本就骗不到。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看起来,想拿到这些铁甲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屯布禄咬了咬牙。
“让那十个轻骑回来吧。”
号角响起,那十名准备迂回的后金轻骑,加快了马速,迅速的撤回到本阵。
“披甲们上吧,队形疏散一些,等火铳手退下后,再聚拢起来。”,
进攻的号角响起,三百名披甲手持盾牌,向着明军阵列进发。屯布禄改变了策略,他多留了一个牛录作为预备队,这样的调整,是为了一旦正面无法突破,孤注一掷,用两个牛录的披甲骑兵从两翼包抄,从后方击败敌军。或者正面败退,也可以威慑敌军,防止敌军骑兵追击。
后金的盾阵逐渐的逼近,明军长枪阵中的王俭大喝一声。
“刘怀玉,来一次阻扰射击。”
阻扰射击,是右卫营独创的一种火铳攻击方式,在敌军进入火铳最大射程内,火铳兵全体发射,虽然距离远,加上对方披甲,没有太大的杀伤力,但是可以威吓对方,起到骚扰的作用。而且这么远的距离,发射之后,火铳兵有充足的时间装弹,恢复到轮射准备状态。
“遵命,大人。”
刘怀玉伸出右手,将大拇指竖起。
“距敌三百步,前阵全体都有了,一次阻扰射击。放。”
明军阵前传出巨大的火铳轰鸣声,一个巨大的乳白色的硝烟团在明军阵前腾起。
“这么远的距离,他们在干什么?”
一名白甲不解的自言自语,屯布禄也好奇的伸长脖子。
后金的披甲队列里响起噼里啪啦声音,紧接着就是“哎呦”的叫喊声,由于距离远,后金的披甲们并没有举起盾牌放到头顶,这些从天而落的铅弹杂乱无章的倾泻到了后金披甲的队列里。
没有几个人倒下,这场弹雨对于披甲的后金队列并没造成多大的伤害,但是却引起了列队的骚动。
这么远的距离,铅弹飞来,打的身上疼痛不已,一会进入射程,岂不是一弹就给打死。
行进中的队列停顿一下,披甲们左顾右看的窃窃私语。
“你们这群笨蛋,别忘了你们手中还有盾牌。快走,不要停,他们打不穿你们的盾牌和铁甲。”
在牛录额真怒斥下,队伍逐渐恢复平静,继续前行,但是很明显,前进的速度慢了下来。
屯布禄心中一紧,这么远的距离,都可以打过来,一会进入射程,被打死的会比自己预想的多的多。他开始有些后悔下令强行冲阵。
“吹号角,让披甲们都回来。”
“主子,是现在吗?”
“是现在,快吹。”
“呜呜。”撤退的号角响起,行进的后金披甲们听到了撤退的号角,愉快的一路小跑,跑回了本阵。
牛录额真和披甲们对于他们的甲喇额真善变的作战方式,早已经习惯,后撤并没有影响后金军队的士气。
而敌军的后撤让火路墩上的裴俊大感意外,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胜利!胜利!”
明军的阵列里传出呐喊声,士气高涨,连日的疲倦也被暂时一扫而空。
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对于士气的高涨,王俭倒认为是件好事情。从枪阵中离开,王俭带着银枪班登上火路墩。
看着后金的披甲们纷纷爬上战马,王俭问裴俊。
“他们怎么撤了?他们想干什么?”
裴俊犹豫了一下,回应道:“也许是不能忍受火铳兵的打击吧。但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们不会轻易退兵。他们的主将也许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第105章 广宁会战狐狸二()
召集来手下的五个牛录额真,屯布禄说出了他的想法。
“敌军的火铳强悍,训练有素,我们不能这样傻呵呵的冲上去。”
见到几个牛录额真纷纷点头,屯布禄眯起他的小眼睛。
“一会骑战,四个牛录从两翼快速绕过去,从后方,也就是南面攻击敌军,如果敌军及时变阵,不要强攻敌军方阵,这次的攻击是要吃掉敌军的骑兵。没有了骑兵,在原野上,他们就是案板上的肉,我们慢慢的吃掉他们。今晚吃不掉,明天还可以吃。”
引诱明军的骑兵接战,先吃掉能够机动的骑兵,然后再慢慢的拖垮这支明军,这个战术构想得到几个牛录额真的一致同意。消灭一支步兵,他们有着丰富的经验。
五个牛录额真还没离开,一个斥候披甲匆忙来报。
“西边三里外出现明军骑兵。”
“多少?”
“数量不明,看到的有大约上百。”
屯布禄脸色连续变换,终于,他下了决断。
“向东方移军,三里。”
上千的后金骑兵快速的向东方转移,跑的很快,一溜烟的功夫跑的精光。
“胜利!”
“游击大人威武!”
“游击大人威武!”
呐喊声在整个的右卫营阵地上起此彼伏,经久不息,甚至连孙有光的骑兵队也加入到呐喊的洪流里。
火路墩上谢富贵一脸的喜悦,笑呵呵的嚷嚷着。
“游击大人威名赫赫,一个阻扰射击,就击退上千的骑兵。”
一路小跑,登上火路墩的孙有光气喘吁吁,笑呵呵的接上谢富贵的话。
“大哥真是威名远扬啊!”
裴俊什么也没有说,站在东面的观察口,目不转睛的望着敌军快速的向东方而去。他有些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敌军没有离开,他们在三里之外停下了。”
裴俊指着东方,话刚出口,一名参谋队的士官高声叫道:“西边,有骑兵正在靠近,是我们的人。”
众人纷纷转到西边的观察口。是的,一队骑兵向着右卫营的方阵驶了过来,火红的战旗,火红的衣甲。
裴俊留在火路墩上继续监视敌军,王俭带领众人下去,准备迎接那支明军骑兵。
站在缓坡上,王俭已经看得很清楚,他大喊一声,“是大师兄啊!”带着众人,分开方阵,迎了出去。
披着大红斗篷,满脸胡须像头雄狮的曹文诏一个飞身,跳下战马,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拉住王俭的胳膊,哈哈大笑。
“我的小师弟啊!可把我担心坏了。”
说着,啪的一声,拍了拍王俭的肩头。
“哎呦。”肩头的伤猛地一疼,王俭弯下腰。
“啊!你受伤了,我的小师弟。”
“不碍事,不碍事,皮外之伤。”
“那就好,走,先上火路墩,看看敌情再说。”
曹文诏大步流星的拉着王俭登上火路墩。
火路墩上的裴俊见到曹文诏,大喜过望。
“是大师兄来了啊!”
“哈哈,你这个小家伙,敌情如何?”
“三里之外,正在整队。”
“多少人?”
“五个牛录,一千骑兵,大概有五百披甲。”
“不少啊!我可就带了这一百个兄弟来,身后可没有援军。”
曹文诏说完,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后金骑兵队,若有所思。王俭紧紧跟着他的大师兄,问道:“依大师兄所见,该如何是好?”曹文诏没有扭头,仍旧向东方眺望。
“小师弟,你有多少兵马?”
“二百多长枪兵、二百火铳兵,五十骑兵,还有孙游击的一百五十骑兵。”
“孙游击?”曹文诏扭过头。王俭赶紧介绍一边站立的孙有光。
“这位是广宁加衔中军游击将军,孙游击。”
曹文诏神情一变,慌忙施礼。
“末将不知…”
话未说完,就被孙有光打断,他连忙扶着准备行礼的曹文诏。
“大哥莫要多礼,小弟已于王大哥、裴大哥结拜,大哥的大哥,就是我的大哥。”
曹文诏直起腰,脸上出现一许尴尬。就是这一许尴尬让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跟随辽东经略熊廷弼一路狂奔,正月二十六日就跑到了山海关,曹文诏虽然内心无奈,但是也不能违抗军令,进入山海关,这才开始陆续得到关外的消息,先是王俭在西平堡斩首四十七级,然后又得到消息,广宁城外,王俭斩首一百二十级、孙有光斩首四十级。曹文诏担心王俭在广宁城被围,便想出关相助,怎奈经略大人住进府里,谁也不见,得不到军令的他焦急万分。后有张进贤的锦衣卫飞骑来报,近两千的明军准备据守前屯卫。曹文诏得到消息,干脆去找到移镇山海关的蓟辽总督王象乾,这才请来军令,率部出关接应。
今日相见本是大喜过望,突然间身边出现一个游击将军孙有光,这让曹文诏想起身份地位之别,巡按大人的手令已经传到山海关,想起小师弟也是加衔游击将军,这让曹文诏感觉到一丝尴尬。
孙有光也感觉到曹文诏的尴尬,他连忙重复王俭刚才的问话,转移视线。
“曹大哥,依您所见,目前该如何是好?”
“恩”,曹文诏清了清嗓子,恢复了刚才的豪爽。
“加上这一百骑兵,我军战兵多于敌军,此处距离山海关很近,距离前屯卫也就十几里,我军摆出交战的队形,步兵居中,两翼骑兵,敌军不明我军底细,必然后退。天色已晚,天寒地冻,他们不会选择露宿野外,应该就此退兵。”
王俭双掌相击,叫了一声,“好,就依大哥所见。”
军令很快传达下去,众人走下火路墩,明军面向东边,摆出一字阵型,步兵居中,曹文诏,孙有光的骑兵分为两翼,右卫营的骑兵在步兵横队的后面。
全军徐徐向着东方开了过去。
在二里多外的山丘上,屯布禄眯着眼睛望着徐徐开过来的明军。
“主子,敌军开过来了。”
身边的一名白甲看甲喇额真屯布禄久久不语,担心他失神忘了对面敌军正在靠近,赶忙提醒。
屯布禄眼睛斜了这名白甲一眼,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那名白甲一缩脑袋,后退了几步。
“这不是一块肥肉,这是一块带着筋,连着骨头的肉,而且骨头很硬,一不小心,会把我们的牙磕掉。”
屯布禄喃喃自语,然后,他一扭身,斩钉截铁的下令。
“全军撤退,方向沙河驿。”
第106章 广宁会战脱离()
后金军撤的很快,旌旗不乱,负责后卫的一个牛录骑兵占据一个小丘,严阵以待。
明军未予理会,转身变换成两路纵队,骑兵断后,借着一斜夕阳的余光,向宁远前屯卫进发。
王俭一直琢磨着送些首级给大师兄,但是一直张不开口,一是不知道张公公的奏章送出去没有,二是担心大师会拒绝。思来想去,他找到了孙有光。
听王俭说,要将刚才拿到的十个首级送给曹文诏,孙有光当即就表示同意,而且这个机灵的年轻将领,马上明白了王俭的意图,主动承揽下说服曹文诏的工作。
正在曹文诏看着右卫营长枪兵身上的铁甲发呆的时候,孙有光追赶上来。
先是赞叹曹文诏出手相救的大义,然后又感谢救下自己的大恩,最后婉转的提出献上刚刚斩获的十个首级。
在遭到斩钉截铁的拒绝之后,孙有光继续锲而不舍的要求必须送上,这不仅是他的心愿,也是全军将士的心愿。
花费了许多的时间,曹文诏终于点头同意。十个首级挂上了曹文诏骑兵队的马头上,骑兵们欢呼雀跃的样子也感染了曹文诏,他的心中泛起一股暖意。
宁远前屯卫没有被焚毁,这得益于张进贤提前派出的锦衣卫的通知。
城堡并不宽大,只设了南门和西门,热泪盈眶的张公公亲自站在南门城头上,打着火把,迎接明军的归来。
一番感慨和寒暄之后,王俭拉着大师兄到了给自己安排的房子。作为小师弟,王俭很想知道他的大师兄今后的打算。
“经略大人和巡抚大人现在都闭门不见,带回来六万多的军队和数十万的辽民,现在山海关乱哄哄的。不过还好,听说山海关的芝麻湾屯着八十万石的粮食,这些军民饿不死。只是到处都是人,蓬头垢面的,令人心酸啊!”
曹文诏说着,叹了口气。王俭略一沉吟,问道:“不知大哥有何打算?”
“明天就回到山海关吧,你们进入前屯卫,应该是安全了,后金的军队不敢深入到这里。”
“大哥可知道这前屯卫和山海关的区别吗?”
曹文诏闻言一愣,说道:“山海关是天下第一雄关,前屯卫只是宁远的一个卫所。”
王俭微微一笑。“大哥说的对,只是这前屯卫是辽东,而山海关是蓟镇。”
“有什么区别?”
“这里还是战场,山海关是大后方,大哥应该留在前屯卫。”
曹文诏眉头紧皱,想了许久,然后叹了一口气。
“我跟随经略大人,总不能擅自离开吧。”
“经略大人是朝廷任命的辽东经略,而山海关现在是王象乾镇守,辽东经略应该在辽东,不应该在山海关。”
曹文诏闻言脸色略变。
“小师弟,听说你在锦州城怒斥经略大人。你该不会对他有成见吧。”
王俭微笑着没有回答,曹文诏叹了口气,说道:“小师弟,你也许不知道经略大人的难处,朝廷将兵权都给了巡抚大人,堂堂经略只能纸上谈兵,这广宁之败,罪责不应该是经略大人啊!”
如同一阵北风袭来,王俭脸上的微笑瞬时全部消失,他站起身,打开房门,望着天上的一轮残月,望了许久。忽然,他感觉这样做有些失礼,于是他关上房门,不好意思的请罪。
“小弟心潮澎湃,失礼了。”
“你这个小家伙,啥时候变得这般客套。”
“大哥,六百里山河啊!说丢就丢了。不知道何年何月,要花多少银子,要死多少兄弟,朝廷才能收复这些故土,也许永远,永远也收不回来了。”
曹文诏低下头,胸膛上下起伏,呯的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依然没有听从劝告,第二天清晨,信奉忠义的曹文诏率部返回山海关。送走曹文诏,李云璐向王俭汇报前屯卫的情况。
前屯卫存米豆共计九千石,各种火炮五十余门,辽兵包括孙有光带回来的共计一千四百人,还有陆续从辽东逃回的辽兵,由孙有光甄别,合适的留下,不合适的前往山海关。存粮至少够用三个月,箭矢、炮药可提供至少一次大战的数量。
裴俊通报右卫营此次出征辽东的战损。银枪班二十人,仅存五人,阵亡十五人,骑兵队一百人,阵亡四十八人,长枪兵三百人,阵亡四十九人,火铳兵二百人完好,辅兵阵亡十五人。合计阵亡一百二十七人。全营余六百七十人。
听了伤亡报告,众人皆沉默无语。王俭将头扬起来,打破了沉闷。
“这些烈士的血不会白白的流淌,我们要照顾好他们的家眷,抚慰他们的亡灵。”
裴俊在一旁提醒道:“那些长枪兵的遗骸不能再放下去了。”
右卫营在宁远作战撤退时,用骡车带走了战场上的遗骸。此时存放在前屯卫。
“举行个仪式,火化吧。”
寒风凛冽、旌旗飘扬。全体右卫营披挂整齐,列阵在前屯卫城外。二百名火铳兵鸣放火铳,轰鸣之声响彻天空。
一身戎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