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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车咯吱咯吱的扭动起身子,车子不重,路也很好,一高一低、一前一后两个少年拉着板车,奔跑在青石板的大街上。
右卫城有四个城门,过了城中心的四牌坊一直向东,便是和阳门。城墙有四丈高,斑驳的青砖上落着些黄土,威严之中透露出岁月的沧桑。此时城门已开,几名穿着陈旧军服的年老军户没精打采的清扫路面的黄土,城门阴暗之处还有未化的积雪,老军户们不时地将手放到嘴边,用嘴里哈出的热气来暖和冰冻的双手。
装满了农具的板车越跑越快,王俭喜欢在这条青石板路上奔跑,这会令他想起大明开国元勋徐达将军,从小就喜欢听别人讲述徐达将军的故事,也许是因为这座右卫城是徐达将军建造的缘故,他经常幻想能像徐达将军那样骑着战马带领铁骑在草原上奔驰。
风一样的穿过和阳门时,王俭并没有忘记和几位老军户打招呼问安。
“这个娃子长大了啊,今年该有十七了吧。”
“是一个有出息的娃子,听说在杨老头的徒弟中枪法是最好的。”
几位年老军户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这娃还上过城里的私塾,识文断字,以后一定会有出息。我家二狗要是有这样的出息该有多好啊!”
“王百户在天之灵要是知道,也会瞑目的。”
“哎”有人叹息了一声。听到叹息声,几位老军户也都各自叹息着,彼此默默无语,各自散开了。
出了和阳门便是一片平川,一条蜿蜒的官道向东延伸,大约两里便是杨家村,杨家村是个大村子,有二百多户人家,村中没有大的地主,几乎每家都有一些田地,因为与右卫城很近,可以到城里讨份生活,即使遇到灾年,村民的生活也过得去。
村头有一个土坯围起来的大院子,土坯围墙上盖有青瓦,时年已久青瓦多有破裂,破裂的青瓦摆放的井井有条,墙头屋顶也没有荒草枯枝,整个院子看起来简陋却毫无衰败的气息。这就是杨家武术学堂。
“师父家到了,再走五里就是麻家的庄子。”
一路的奔跑让裴俊的心情舒畅了许多。在杨家徒弟们的口中,杨家武术学堂被称之为师父的家,有杨老头对徒弟们宽和的缘故,更多的是这个武术学堂也是过于简陋,其实就是杨家宽敞的院子和院子傍边村里的麦场。杨家村的村民对杨老头颇为尊敬,农闲时分,杨老头和徒弟们便在麦场上习武,村民有时也会凑来看热闹,再加上大同寒冷干燥,麦场用于农务时间也不长,久而久之,麦场便成为学堂的一部分。
他们的师父被人称之为杨老头,杨老头并不是很老,只是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头发全白了,便得到这个称号。
在七八岁时,他们便被父亲送到杨家学习枪术。大同是个军镇,北部的邻居蒙古部族常来侵袭,所以地方上习武之风盛行。花拳绣腿在这里无人问津,习武之人大都学习枪术和箭术,尤其以枪术最受推崇。
习武之人众多,民间的武术学堂也就应运而生。在众多教授枪术的学堂里,大同麻家办的武术学堂最为出名。
传授枪术的武术学堂之间的交流被称之为对枪,对枪的输赢关乎学堂的声誉,被极为重视。对枪之时,往往是学堂中技艺最高超的弟子甚至是师父亲自出马。传说麻家折师父的折家枪从无败绩。而杨老头从未与人对过枪,也不允许弟子们出门与人对枪,所以杨老头在大同并不出名。
杨老头教习枪术是不收学费的,杨家有十几亩地,大同苦寒,十几亩地难以温饱,农忙时徒弟们都会去帮工,家境稍宽裕的徒弟们平常会送一些礼品给师父,大都是粮食布匹之类的日常用品。徒弟们是寻常人家有些甚至是贫困之家的子弟,日常也要为生活忙碌,所以,杨家学堂的学习时间放在了下午。
起初王俭认为父亲送他来杨家学枪是因为家境不甚宽裕的原因,直到去年的某天晚上,他才恍然大悟。
师父的家临着官道,院子外有一颗高高的柿子树,此时树叶早已枯萎脱落,光秃秃的树下立着一个人影,背对着太阳,看不清模样。
第4章 杨家村()
“你们俩个,过来。”清脆而有些霸道的声音从柿子树下传了过来。
王俭停下脚步,扭头和裴俊交换了眼神,俩个人支好板车,乖乖的向柿子树下走去。
杨老头的女儿杨小娟双手叉腰站在柿子树下,小嘴撅的很高。
“你们俩个,这是去哪儿?”
“见过师姐。”俩个人躬身一礼。
行过礼,裴俊便低下了头,右脚向后移了一下,将右脚棉鞋上的补丁藏了起来。
王俭见到裴俊低头不语,便笑着对师姐说道:“我们去给前面的庄子送货。”
师姐挺了一下胸,然后噗嗤笑了,说道:“送货啊,我也去。”说完之后便微笑着看着王俭,
她喜欢看这个师弟,第一次见到这个师弟就是在这棵柿子树下,阳光透过树荫洒在她稚嫩的脸上,八岁的她吞咽着口水,正望着树顶一枝熟了的柿子发呆。就是这个师弟灵巧的爬了上去,折下那枝柿子向她微笑。
王俭被看的也有些不好意思,将头扭了扭,开口说道:“你去不太合适,这是又苦又累的活。而且你一出去就剩下师父自己在家了啊!”
“你是不想让我去,是吧?你能去,我就可以去。”
杨小娟收起了微笑,小嘴撅了起来,王俭脸上有些发热,不知道怎么回答,将头扭来扭去。
看到王俭的窘态,杨小娟将叉在腰间的手放下,手臂前后摇荡了几下,随着手臂的荡漾,胸部的曲线也被勾画出来。
“好了,好了,不难为你了。去吧,早点回来,记得中午来家吃饭,下午要练功的。”
俩个人道了谢,飞也一样的跑到板车前,拉起车子向着前方落荒而逃。
两个少年慌里慌张的样子,让杨小娟又是好笑又有些担心。
“慢一点,别摔着了。”
“好的,知道啦。”
少年悠长的回应声,从板车飞驰而卷起的尘烟中飘荡过来。
官道从杨家村中穿过。进了村子,两个人放慢了脚步。
王俭挤着眼睛笑着对裴俊说:“看起来你很怕小师姐。”
“有比我更怕小师姐的,郑献敏前几天抓了几只小鸟,用泥裹了,烧好后送到师父家,被小师姐一顿痛骂。郑献敏站在那里,一句话都没有敢吭。”
裴俊一边说着,一边松开扶着的车把,快步走到车子前面,夹着肩膀低着头,学着郑献敏当时尴尬的模样。
两个少年哈哈大笑起来。
说曹操,曹操到。刚刚穿过杨家村,两个人又被拦了下来,一个年龄稍大的少年站在田埂上,背着一个装满绳网的柳条筐。
“你们两个,这是去哪里?”
“郑献敏啊,我们去送货,你去哪里?”
“嘿嘿,我去,我去抓兔子。”
皮肤黝黑的郑献敏被问的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一声,支支吾吾的回应。
郑献敏也在杨家学枪,前一阵子,他抓了一些小鸟,送到师父家,结果被杨小娟一顿训斥,郑献敏努力保证以后不再抓这些可爱的小鸟,改行去抓野兔,这才逃过一劫。可惜这野兔着实难抓,几天过去,一无所获,这事成了杨家徒弟们练武之后闲时的笑谈。
“你们去送货,需要我帮忙吗?”
郑献敏从路边高出的田埂上下来,将柳条筐放在了地上。
“不用了,你去抓兔子吧,抓到别忘了告诉我们去吃兔子肉。”
裴俊嘻嘻笑了起来,向郑献敏挥了挥手,算是道别。
“好吧,你们慢点。”郑献敏嘿嘿笑了两声,露出白色的牙齿,也挥了挥手。“下午见。”
“下午见。”两个少年拉着板车,风也一样的向前奔去。
又跑了一会,裴俊有些气喘,俩个人坐下来休息,王俭脱下围裙,解开棉袄,接过裴俊递过来的水壶,喝了一大口。
“师姐好像很喜欢你。”
王俭扭过头,看着裴俊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想了一想,然后笑了笑。
“师姐对谁都很好,你多想了。”
“好像不是,师姐是对人都很好,只是对你更好。”
王俭脸颊又有些发热,他仔细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问裴俊:“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不知道,还没有想过。像我这样的家室,填饱肚子,养大弟弟,还是先不要想这些事情为好。”裴俊说完,慢慢低下了头。
说起家室,作为军户之家的他们两个人还算是幸运的,父亲不在后,王俭的母亲因为有医术在身,再加上王俭的姐姐嫁给了商贾人家,一家人的生活还是说的过去,裴俊也至少有个舅舅可以投靠。而其他的许多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教给他们鸟叫口技的张家兄弟,父亲离去之后,眼见军户的那几亩田地无法糊口,便逃了军籍,流落到塞外做了猎户,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没有着落。
想起张家兄弟,王俭问裴俊,“世辉和世义年前来取药之后,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不知最近过的怎么样?”
“还好,马头山上的袍子挺肥,威宁海里的鱼也很多,饿不着他们。”
看到王俭的神情轻松下来,裴俊接着说下去。
“前天,他们托人带了消息,说威宁海水草茂盛,湖畔的土地也很肥沃,想弄些农具,春天开一些耕地出来。都是水田,不用担心干旱,一定会有好收成。我琢磨着等舅舅的病完全好了,给他们做些农具。”
“你舅舅只是劳累感了风寒,很快就会好,不必担心。只是世辉他们在威宁海开田,不怕被蒙古人抢劫吗?”
“我也有这样的担心,带信的人说,流落到威宁海的汉人越来越多,他们现在聚了几百人,那里是盆地,北面都是高山,东西方向的丘陵沟壑多,路也远,大队的蒙古人很少来。小队的蒙古人来了,他们就联合自保,总能对付的了。”
听了裴俊的话,王俭想了一会,喃喃的自语。
“几百人啊,也许以后还会再多一些,等他们的土地开垦的多了,蒙古人早晚会去,狼总是要吃羊的。”
起了一阵微风,路边田埂上的枯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晃。
方才奔跑的热量此时已经逐渐散去,裴俊将解开的棉袄系上,声音很低的说道:“我也想到了这些,只是这也许就是他们的一丝希望吧,我不忍心和他们聊这些,毕竟他们还是要活下去。”
是啊!活下去。王俭将手伸了出来,将手搭在裴俊的肩膀上。他微笑着,眼睛里充满着少年火热的希望。
“无论生活多么艰辛,我们也不能被她打倒,日子会好起来的。”
两个少年拉着板车沿着官道继续前行,道边的田野空旷而苍莽,天空灰朦朦的,一片阴沉。
迎面走来了一个有些奇怪的人,像是个游方的僧人,又不太像。戴着一个大大的斗笠,穿身一身洁白的僧衣,手持禅杖。错身而过,这个僧人没有抬头,斗笠下露出半截白皙的面孔。
放慢了脚步,两个少年扭过头,好奇的望着那个洁白的背影。
“这大冷的天,他穿着一双草鞋。”裴俊嘟囔着,摸了摸自己的小脸。“一个游方的僧人竟然穿着一件白色的僧衣,风吹日晒的,脸还那么白,真奇怪!”
直到那个洁白的背影模糊起来,两个少年才加快了脚步,继续赶路。
“前面的路口,向右一拐,就到了。”
裴俊指了一下右方,王俭心中一愣,板车也骤然慢了下来。前面的庄子怎么是麻家的庄子呢?以前明明是个军屯,记得几年前,这个军屯里有个军户,家人得了急症,王俭陪着母亲来过这里。
看到王俭的疑惑,裴俊大概能猜出个所以然。
“二年前,这个庄子的许多壮年军户去了萨尔浒,留下孤儿寡母,交不起军粮的人都逃了军籍,前些时候麻总兵带队增援辽东,出发前咱们右卫的吕参将把这个庄子划给了麻家,听说还送了许多的财宝,这样吕参将就不用去辽东了。”
还有这样的事,贪墨土地,行贿逃避战场。
看到王俭皱着眉,裴俊也不再说话,两个少年拉着板车,默默地进了庄子。
第5章 大斗进小斗出()
庄子破败不堪,偶尔遇到的行人衣衫破旧,沿街的路边和屋顶到处都是一丛一丛的枯草。庄子中间有个稍大的院子,门口的地面清扫的倒是干净,这里就是麻家庄子管事的所在之处。
支好板车,裴俊进了院子,不一会便出来,告诉王俭要等一会。这个院子的院门并不高大,样式也是普通,却令王俭升起一阵厌恶。每到冬季缺粮的时候,麻家卖粮不仅价格高,而且斗也小,夏秋粮食丰收,便用大斗来收购粮食,普通百姓为了换取银钱缴纳税赋,不得不低价卖出粮食。这就是所说的敲骨吸髓吧!
正在想着,一个瘦瘦的穿着丝绸长袄账房先生模样的人,带着一个满面横肉腰间系着腰刀的家丁走了出来。
裴俊和王俭跟着这两人到了隔壁的院子,卸了铁器,然后用绳子将铁质的农具几个捆在一起,院子里的一个伙计用秤称量。
“三十斤”
“二十五斤”…
称量完毕,用算盘噼里啪啦打了一阵,那个账房先生头坐在屋口的桌子前,头也不抬的说道:“一共一百七十斤。”
“等一下,好像不对,应该是二百一十斤,我在家秤过。”
“我说一百七十斤,就是一百七十斤。”
那账房先生没有抬头,回了裴俊一句,然后继续拨弄着算盘。裴俊看了王俭一眼,然后语气坚定的说:“确实是二百一十斤,也许你家这个秤有问题,不然换一个秤再秤一次。”
听了裴俊的话,那账房先生抬起了头,仔细上下打量瘦小的裴俊,干瘦的脸露出一丝冷笑。
“一百七十斤,每斤六分,一共十两二钱,拿了银子赶紧走人。”
账房先生说完,便从桌子下拿出一个匣子,从中取出一些碎银,一个一个往一个小秤盘里放。
“先生,我们不卖了。”王俭说完,拉了一下裴俊。
那账房先生满面狐疑的又抬起了头,瞪着眼说道:“你知道这是哪里吗?这是麻家,你说不卖就不卖。”
“正因为这里是麻家,我们敬仰麻贵将军的英名,才没有要订金,货也给送来了,现在缺斤少两,我们不卖了。”王俭仰起头,大声的回应。
账房先生用眼角扫了一眼穿着短袄系着围裙的王俭,鄙夷的将嘴巴扭到一边。
“想走,也可以,把他打倒,你们就可以走。”账房先生用手指了指挡在库房门口的那个系着腰刀的家丁。
那个一脸横肉的家丁双手叉腰,挡着院门,不怀好意的看着面前一高一低两个少年。
“我们是来送货的,不是来打架的。打伤了人不好交代。”
“你这个小子说话很狂啊!”
账房先生干瘦的脸拧在了一起,恶狠狠的盯着王俭。
“好吧,打倒了他,然后我们走。”
王俭平静的话语显然激怒了这位账房先生,他从银匣里拿出一锭银子,啪得一下放在桌子上。站起身大喊道:
“打倒了他,你们不仅可以走,还可以拿走这块十五两的纹银,如果输了,你们就留下这些货,拉着板车,滚蛋回家。”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