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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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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张弩虽然骇人,但跟后面那些比起来,简直就跟玩具一样。没错,排在整个大阵最后的,就是宋军百十年来所依仗的大杀器,神臂弓!即使徐卫很受皇帝喜爱,即使他的部队有两万多人,但配给虎捷的神臂弓,也不到百具而已。一是因为神臂弓可算是宋军“战略武器”,国之利器不可轻易示人,若是配备太多,那在战场上遗失的机率就越大。万一被敌人缴获了去,加以研究仿制,再拿回来射宋军就不妙了。二是因为神臂弓体积较大,携带不便,数量太多也不方便运送。第三,一张神臂弓要三个士兵配合操作,如果在弓弩兵中比例太大,那么就会占用太多的兵力。还有一个原因就在于徐卫,他始终认为,武器军械这些东西,简单实用才是最重要的。士兵用普通弓照样能杀人,三个用黑漆弓的士兵杀敌人数一定比神臂弓多。因为神臂弓操作起来较困难,所以“临敌不过三箭”。

    整个大阵渐渐成型,士兵们都紧张地作着最后准备,检查器械,互相鼓励。因为一旦阵成,便会有三声鼓响起,那时所有人士兵都需保持安静,聒噪者以军法论处。

    “兄弟,莫慌,女真人跟我们一样,两个肩膀扛一颗脑袋”老兵照例用这句话鼓励生瓜蛋子们。

    可是,前两年还瞪着一双迷茫而惊恐的眼睛,仰视着军中前辈的新兵经过战火的淬炼,已经今非昔比,不等老兵说完,便用力将手中硬弓扯得浑圆,突然一松手,弓弦发出清脆的响声:“真希望金狗现在就扑过来,我喜欢看他们中箭后连人带马栽倒的样子。更喜欢战后清扫,遇上还能喘气的,拿已经卷口的刀割他们喉咙。乡下杀猪就是这么杀的。”

    老兵一时愕然,大概他没有察觉到,短短一两年这些从大名府治那小县出来的土包子们已经变成杀手了。晃了晃手中黄桦弓,冷笑道:“你小子还嫩了点,等哥射个带金环的金将给你看。”

    战前的嘈杂与躁动,随着三声战鼓而沉静下来。不少士兵深深吸上一口气,又重重呼了出来,心里默念着,三贯钱,三贯钱,对面全是三贯钱

    千步之外,逐渐汇聚的李金联军似乎没太把虎捷军放在眼里。仗着有优势骑兵护卫,他们不紧不慢地列着阵,军官们甚至还不时眺望一下对面宋军阵形。此时,一队衣甲尚算整齐的士卒簇拥着几名战将脱离了军阵,向着对面奔出一箭之地,远远窥视。

    “颇有章法。”说这话的人,约有将近五十,个头并不高,虽然骑在马背上,但跟周边护卫他的士兵比起来,还矮上半头。四方脸,拖刀眉,眼眶深陷,嘴唇紧抿,颌下一把粗须,几如扫帚一般。身着铁甲,头上却只缠着方巾,手里提把掉刀。这只手看起来,竟像铁耙一样。此人便是李植,延安人,当过西军,与党项人打了十几年的仗,屡立战功。后来出镇河东,任威胜知军。

    他这话刚落地,旁边一少年人接口道:“孩儿听人说,徐九从前在大名府,靠纠集一些泼皮无赖组成乡兵剿贼,慢慢发迹。这等人,实在不配与父亲为敌。”此人与徐卫年纪相仿,身材高大,颇显肥壮,一般胖子容易给人憨态可掬的印象,可这个胖子却是满脸暴戾之气,便是不怒,一双眼睛也圆瞪。此时盯着徐卫军阵,一脸的不屑之色。便是李植次子,李猛,据说能手格熊虎,勇冠三军,人称小张飞。

    李植听得儿子如此一说,笑道:“但愿紫金虎是浪得虚名。”

    正说着,忽见宋军阵中奔出三骑,风一般卷了过来。也跑了一箭之地方才勒停缰绳,那最前面的一骑,浑体通黑的战马甚至扬起前蹄,示威一般人立而起。相隔一百多步,虽看不清形容,但李植拿马鞭一指道:“这三骑中,必有一人是徐九,骑黑马者可像?”,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214章 铁浮屠() 
李猛眯着眼睛看了半晌,忽然笑道:“父亲大人可相信,孩儿猝然发难飞驰过去,把那徐九活捉回来?”

    知子莫若父,李植心里明白这次子勇猛过人,平生志愿就是成为一名大将。而与其他武将不同的是,别人都把卫霍李靖等先贤当作偶像,但他曾说“为将者,要被坚执锐,临难不顾,为士卒先;赏必行,罚必信。”这话出自三国曹操次子曹彰之口,甚至连李猛的表字,也唤作“任城”,这正出自曹彰的爵位“任城王”。

    “我儿勇则勇矣,然临阵对敌,切忌莽撞。你看,那骑黄骠马者一直扣着弓,不可轻动。”李植说罢,再望了一眼两百步外那跨黑马的武将,调转马头奔回阵中。

    徐卫仔细观察下,发现李金联军骑兵虽然不少,与前两次南侵动辄万马奔腾的阵仗比起来明显要逊色许多。自己将阵摆在小西山下,背靠泽州城,右临丹水河,多少可以限制对方马军的冲击。但自己的兵力不过一万二,对方明显数倍于虎捷,还未开战,他心里已有接受较大伤亡的准备。

    “九哥,怪了,你看敌骑全部摆在阵后。”马泰拿手中大斧朝前一指。徐杨二人顺势望去,果见对方将骑兵全部摆在大阵之后左右两边。而阵前,几乎是清一色全副铠甲手执长兵的重步。难道女真人要放弃他们一贯使用的骑兵冲击战术?

    杨彦暗思,从前和金军交手,对方往往欲先以骑兵冲乱我军阵形,步卒随后赶上。但这样一来,几乎没有防护的马军就完全暴露在我军弓弩之前。女真人这回是配合李逆作战,莫不是先让李军打头阵?一念至此,对徐卫说道:“九哥,要不让我的重步先上?”

    杨彦的刀盾重步都在大阵左右护着两翼,将弓弩手夹在中间,不能轻易变动。徐九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李植这厮是个棘手货呀,暂时还闹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回去!”徐卫以扯缰绳,带着二将奔回阵中。时虎捷的“叠阵”已经完全齐备,吴阶创立这个阵法的思维,就是防御,也就是等着对方来碰钉子。现在女真人把骑兵摆在后头,估计打起来得灵活变动才行。

    三人还未奔回,忽听背后战鼓声大作!这两年他们与金军血战,已经习惯了先听到女真人的号角声。随着那轰鸣的战鼓声,李军将士齐声高喊,虽然明知道对方很多都是乌合之众,可几万人同声高呼而发出的巨大声响,还是让虎捷将士吃了一惊。

    “嚎丧!咱们也吆喝两嗓子!”杨彦大声道。

    “不!让他们喊。”徐卫回头朝北面看了一眼,冷笑道。语毕,自奔回中军主阵坐镇指挥。对面李金联军越喊越欢,声如奔雷,虎捷这边却是不声不响,一片宁静。一万多人动也不动地呆在各自的位置上,像泥塑一般。

    到鼓车前,亲兵跑过来牵住缰绳,接了兵器。登上鼓车上,凭高远眺,敌人还没有进攻的意思,只是一味的呼喊壮军威。那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就连这地面也像是在震动。徐卫没再去一看眼,而是四顾观察着自己的大阵,检查还有无疏漏之处。确认无误之后,坐了下来,亲兵给他倒上一碗热汤,刚喝一口,对面的喊声就停了。

    说来也诡异,虎捷这边满以为对方嚎够了总该进攻了吧,结果敌人还是没动。偌大的战场,好几万人马,竟突然之间没有声响。徐卫眉头一皱,跟我玩心理战?这种诡异的场面又持续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对方终于进攻了。

    和虎捷军穿着同样铠甲,提着同样盾牌的李军重步兵,脱离主阵,缓慢前行。宋军的步人甲好几十斤重,加上盾牌兵器,让士卒奔跑起来很困难。但优点就是防护力奇高,数千人结成密集阵形推进,那就像一堵墙,说是宋代人肉坦克也不为过。李军重步踏着整齐的步伐,士卒用兵器敲击着盾牌,发出响亮的碰撞声。这声音虎捷士兵太熟悉不过了,因为这也是他们惯用的战术,重步结阵,如墙而进。

    徐卫将汤碗放下,重亲起身眺望,怎么个意思?用重步兵先来?

    “李植用步兵先上,倒成硬骨头一块。我军若用骑兵冲,女真马军也会动。若用弓弩射,又难以造成大的伤害。若放他过来肉搏吧,又会绞作一团,难”鼓车旁,虎捷副都指挥使王彦紧盯着前方沉声说道。

    “那依子才兄之见?该当如何?”徐卫侧首问道。

    王彦又看一阵,见李军步兵仍旧稳步推进,兵器撞击盾牌所发出的铿锵之声越来越近!扭头看着徐卫,只说了四个字:“静观其变。”

    不错,李植肯定没指望这几千重步兵就把虎捷乡军打垮。但他既然派出来了,绝对不是让部下摆造型,他想干什么?放诱饵?他想诱导我怎么做?正思索时,杨彦急冲冲地从前军奔过来,还没到鼓车就大叫道:“九哥,让重步上吧!”

    徐卫一时沉默,这时候让重步兵堵上去倒也是个法子。问于王彦,结果他也摸不准,只说一切听凭招讨裁决。徐卫暗思,自己毕竟带兵不久,不可能像名将一样一眼就洞察先机。既然现在我摸不准李植玩什么把戏,而“叠阵”主要就是用来防御,还是不动为好。只要我阵形不散,不乱,无论你怎么来打,我都有招架反击之力。

    “九哥,快进入弓弩射程了!对方步军少说有四千!一旦到阵前与我军近战,阵形势必会散!”杨彦急得大叫。

    “回去!没我的命令不许来中军!”徐卫一声厉喝!杨彦一怔,在马背上抱拳一礼,这才奔回前军去。

    徐卫眼见对方重步越来越近,甚至可以看清他们全身都笼罩在铠甲之中,连头上的兜鍪都带有面罩,只露出两个眼窝,这简直已经把重步兵装备到极致了。

    “传令!敌进射程之内,诸军不许妄动!神臂先发,踏弩后继,其他弓手亦不发箭!”徐卫一声令下,传令兵立即飞马将命令传达给各军统制官。

    一接到命令,指挥弩兵的军官马上挥刀大呼:“开弓!”

    三人一组的神臂弓,两名士卒立即绞动转轮,将固定在车床上的三张巨弓用力拼开,吱嘎声在虎捷大阵之后响响成一片。负责发射的士卒等弓弦一扣上弩机,立即放上箭头,而后稍微调整方向,开始寻找目标。

    突然!李军重步兵好像知道已经进入了神臂弓的射程范围之内,开始还是稳步推进,此时却毫无预兆地奔跑起来,喊杀之声,一时大作!而等待他们的,是静静躺在神臂弓箭槽里的利箭!

    “放!”统制官带着战场上特有的夸张表情,一声虎吼!

    他的话音未落,百十具神臂弓几乎同时发射!弓弦并不响,甚至有些闷,但巨大的威力马上就显现出来。虽然穿着步人甲,前面还顶着长盾,可还是挡不住能“入榆木半箭”的神臂弓。

    跑在最前面的李军步兵中箭后,并没有向后仰面栽倒,因为箭矢穿透力极强。先射穿了他们的盾牌,再透过被重甲包裹的身躯,接着嵌入后面一名步兵的盾牌上。这是重步啊,若换了其他防护简陋的兵种,神臂弓一箭能射穿两个人!

    “开弓!”敌近两百步,指挥踏弩的军官大声喝令。近千名弩手动作整齐划一,脚踩绳索拉开弓弦,搭上羽箭后,将弩端平,头部微侧,眯眼瞄准。

    看着一个接一个的敌军士兵倒地,徐卫不敢掉以轻心。他的目光一直盯着李金联军的大阵,捕捉着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动。

    杀声已近耳畔,李军重步凭借强大的防护突到了虎捷阵前。他们怕神臂利箭,却不惧枪尖,用盾牌格开枪林之后,立即与虎捷枪兵绞作一团,展开硬碰硬的肉搏近战。虎捷阵前的枪兵只有三千人,他们的任务本来是抵挡金军骑兵的冲击,现在却与同样装备重铠,且手持盾牌的重步兵血战,明显占不到便宜。

    本来整整齐齐的方阵已经变形,后面的弓手们眼睁睁地看着枪兵弟兄血战,就是想上前帮一把,可无奈两侧都有虎捷重步护卫,根本脱不开身!

    “把杨彦的重步拉上去吧,枪兵顶不住。”王彦望向徐卫道。大概是他也猜到李植肯定还有后手,又补充“不管敌军使甚么手段,先把眼前之敌歼灭再说。”

    徐卫咬着牙,右手紧紧握着腰间刀柄,还是摇了摇头。这是虎捷军第一次单独排开阵势,与敌正面交手,千万不能大意。

    阵前血战愈加激烈,李植明显是针对宋军重步兵而来,他的步兵几乎都是装备的钝器。如斧头,铁锤,狼牙棒。就算你全身罩着铁甲,刀砍不入,枪刺不进,可要是被人照头一铁锤?

    喊杀声,惨呼声,哀号声,这惨烈的景象足可以扰乱一个指挥者的思绪。如果再加上部属的强烈要求,那就更让人六神无主了。可徐卫没有,尽管部下几次要求将重步兵派上去增援枪兵。

    杨彦又来了,铠甲上满是血迹,他跑到徐卫车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哭道:“指挥使!徐招讨!卑职求你了,让重步上吧!枪兵死伤太惨了!狗日的全是钝器!我干他娘的,李军是有备而来!”这铁骨铮铮的汉子,竟号啕大哭起来。

    徐卫又不是没长眼睛,他能看不到枪兵的死伤惨重么?面对着杨彦,这亲兄弟一般的部下,他还是一声不响。不是他冷血心狠,从他带兵的第一天起,就告诉自己。作为将领,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因为将失一令,而军破身死!虎捷是他一手创立的部队,每一个士兵都是他的袍泽弟兄,他能不心疼?可现在,李金联军只派出了重步兵,大阵人马一概不动,这里面肯定有诈。如果我一万二的马步军,被这几千名重步兵完全牵动起来,那今天这一仗,肯定要输!

    李军的重步与虎捷的枪兵大致相当,就是打到天黑,他也吃不掉我。我倒要看看谁稳得住,我就不信你一直耗着!

    杨彦见九哥没有任何反应,脸上甚至没有丝毫表情,眼睛直视着前方,看也不看他一眼。心里急得没奈何,突然一咬牙,窜将起来,对着徐卫道:“卑职今天要是战死了!请大人代为照顾二老!”

    半个时辰过去了,两方人马除了几千人激战之外,大队都没有动。王彦几次三番要求徐卫将重步兵顶上去,他都没有点头,最后王彦自己带着亲兵加入了战团。

    千步之外,李植看到这会儿,叹了口气:“任城,紫金虎名不虚传呐,不愧是将门虎子。”

    李猛也点了点头,口气中颇有几分钦佩道:“打成这样,他的主阵依然纹丝不动。换成是我,只怕连自己都冲上去了。”

    话刚说完,只见一名金军骑兵奔了过来,用汉语说道:“虎儿不上当,副元帅准备动手了,请元帅策应。”

    他说话的语气十分生硬,李猛一听就面露愤色,李植好像并不介意,应允道:“理所当然。”

    待金骑走后,李植望着宋军阵营道:“徐九确是一员虎将,可惜,偏叫他对上女真人。螳臂挡车,何其愚也。”

    李猛马上啐了一口:“女真人不是甚么好鸟!”慌得李植厉声喝止!

    虎捷阵中,徐卫已经有些动摇了,至少两次想传令让重步兵上。可每当话要出口的时候,他就对自己说,再等等再等等,对手这时候肯定也在等。王彦负伤,被亲兵强行抢了出来,徐卫一看,等不下去了,大声喝道:“传我将令,两侧重步钳击而上!”

    随时等候在他旁边的传令兵立即向两侧奔跑,下完令后,徐卫不经意地抬头往李金联军的大阵中一望。这一看,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吼了出来:“回来!取消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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