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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在永昌郡站稳脚跟,必须要在民心上,获得支持。夏正平自然想到了某些场景,永昌律法严明,民众皆附,那个时候,就算薛离想要夺取自己的郡守之位,已然不可能了。
因为,永昌郡的民心,向着夏正平,而不是薛离。或者说,永昌郡的民心,向着提拔程汤这类官员的郡守大人,而不是郡尉。
古人言,得民心者得天下,眼下正是这个机会,彰显永昌郡守,知人善任,依法治郡的行为。
公堂之下,百姓逐渐散去;公堂之上,张克勤叹息了一声,朝着夏正平拱了拱手,便是退去。程汤等一众司副,也是朝着夏正平抱了抱拳,走下公堂离去。只是,这些司副神色各异,各自心怀
听着隔壁狱司厢房中传来的惨叫声,此时的夏正平的心里,猛地一痛,极为不忍。南山,是我的错!
大夏书记载,瑞和二十四年冬十一月,故太子夏正平,考校新官,有罪,杖责三十,亲卫代受。
恍恍惚惚,时间便是过去了三五日。
今日的政事堂,格外的热闹,除了薛离郡尉以外的官员,全部都聚集在了这里。
至于薛离,众人之间的说法皆是一致,薛离率领全部永昌守军,前往了建宁郡,参与剿贼了。
“听说了吗?前两天,皇子殿下,微服私查,察司司副程汤不知好歹,竟然驳斥了皇子的面子!”
“听说了!那些个衙役,下手也真是狠,叫做南山客的亲卫,腰部以下的地方,三十杖责,被打的血肉模糊。”
“据说啊,行刑完毕,那个南山客,当场就昏死过去了!”
“这下有的好戏看了,决曹、贼曹的一众人得罪了皇子,恐怕现在位置不保了!”
“微服私查,就因为犯了点小错,那个程汤,真是个认死理的主!”
此时,政事堂上的决曹、贼曹一众人,听着众人的议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他们目光极为不善的看向了程汤,似乎在说,都是你惹的祸,看你待会怎么交代!
程汤似乎什么也没看到,也似乎什么也没听到一样,双手互插在袖口之中,脸色极为严肃的盯着政事堂正中的案桌上。
赵灵吉看着这些人的神情,又是听着这么多人的言语,前几日的事情,也是有所听闻,便是明白了什么情况。
怕是这些人,要落井下石,想把程汤赶出两曹。那样子一来,便是会空出一个司副的位置,就能够重新选拔士族子弟了。
永昌士族也就那么多,而永昌的官员所在的士族之中,或多或少都具有一定的亲戚关系。这一点,赵灵吉自然明白。现在看来,这些人想要借助这一件事情,谋划察司司副的位置,让自己所在士族子弟上位,以便巩固自己在永昌诸官中的地位。
只是,夏正平会接受他们的提议吗?
正思考间,政事堂外传来脚步声,侍卫的喊话,已然传了进来。
今日的夏正平与往日一样,他腰间配着一柄花面长剑,身穿袄服,只是面色极为严肃,这一点却与往日有所区别。
诸多官员,见到这一幕,竟是不由得窃喜起来,果然如同自己所料的那样,夏正平对于决曹、贼曹的程汤有所不满了。
待夏正平坐定以后,还未开口说话,便是有官员走上前道:“殿下,察司司副程汤,不明情理,违背民意,擅自处罚您的亲卫,可见他不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
话音未落,又是有一人,上前拱手:“殿下,仓曹各司,有人举报说,察司司副程汤,核定自家田亩的时候,虚夸数字,谎报收成!”
夏正平面色严肃,听着这些人说话,越是听就越觉得不是那么个味:“尔等无需多说,本殿下自有公断!”
他自然明白这些人想要表达什么意思,无非就是听说了前几日的事情,想要拐弯抹角的,挖出程汤的黑材料,然后让自己免除他司副的位置。只是,自己会被这么说动吗?
顿了良久,夏正平方才厉声道:“程汤,他们说的可是事实?”
程汤神色自然,走到政事堂正中央,道:“殿下,下官听闻,律法之下无尊贵,刑狱面前无私情。殿下的亲卫,身份极为不一般,但是在律法面前,人人平等,毫无贵贱尊卑之分。”
“况且,依法判罪的,应该是针对殿下您。”
“放肆!程汤,你竟然敢说殿下有罪?难道你不想活了?”程汤的话音未落,便是有官员大喝,“恳请殿下,治罪程汤,问他个不尊皇族之罪!”
程汤停了一下,瞥了一眼那位官员,心中冷哼,甚是不屑,方才拱手:“请殿下允许我说完!”
夏正平也倒是想听听,程汤究竟有什么样的理由,能够反驳这些人:“你说吧!”
程汤闻言,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殿下,我判定您有罪,您的亲卫代受您的刑罚,这算得上一笔买卖!”
“什么买卖?”
“打了您的亲卫,您可能会丧失亲卫对您的拥戴之心,但我却给您买来了民心!”
“哦?民心?”
“永昌之民,必然会传唱殿下您,任官有方,赏罚分明,这便是民心所向。敢问殿下,您是要这民心,还是要那微不足道的拥戴之心?当今世上,各州各郡,盗贼蜂起,民变甚多,可以说是,民心不稳啊!若是殿下您,能够明白自己的过错,就算是孙闲那样的恶人,恐怕也会心之所向于您!”
“殿下,请您问程汤一个巧言之罪,这分明是将您推向众叛亲离的结果啊!”有官员再一次喝道,“程汤,你花言巧语,祸乱殿下之心,该当何罪?”
“再者,谎报田亩之数。又该如何说?”有人再次提到了先前的说法,似是不依不饶,“这是重罪!”
“够了!”夏正平猛地一拍眼前的案桌,喝道,“赵叔,念!”他不想多说废话,他今日前来政事堂,只为了一件事,要看看程汤会给怎样的交代。
眼下,拥戴之心换民心,就是一个交代,而且是一个极好的交代。民心之中,自然包括士族的倾向之心。
众人皆是一惊,纷纷闭口,抬眼就见夏正平将一卷帛书,扔给了赵灵吉。
赵灵吉准确的接住了帛书,清了清嗓子,念道:“永昌郡守,夏正平令,今查贼曹察司司副程汤,不畏权贵,不惧强权,依法复查判定罪责,本殿下甚为欣慰。人言,法不治,政不通,一郡之祸。今,擢升程汤为大曹正,总理决、贼二曹,代本殿下,司理此二曹全部政务!”
第23章 相视一笑如昔日()
第二十三章相视一笑如昔日
这,却是何意?
一众人,包括程汤自己在内,皆是一脸不解,甚至有些人,心中猛地措手不及,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大夏祖制,大曹正,郡一级别总领两个曹的长官,负责协助郡守处理这两个曹的全部政务。这两个曹,必须掌管一大类职能的部门,比如决曹、贼曹,这两个掌管司法。
事实上,掌管兵曹、尉曹的薛离,他的地位等同于大曹正。或者说,郡尉和这两个曹的大曹正合二为一的,因此身为郡尉的薛离,能够同时掌控这两个曹。
只是,大曹正这一官职,极为重要,掌管两个曹的一大类职能,很少有人胜任,因而现在的永昌郡之中,并未有大曹正。大曹正虽然掌管两曹事物,但并不独立,依旧需要在处理关键事情的时候,向郡守禀明。
当然,这一切自然是除了尉曹和兵曹的,因为尉曹和兵曹,隶属薛离,薛离又不服夏正平,自然要排出在外了。
“殿下,难道您不追究他谎报田亩数量的罪过了吗?”有人反应了过来,慌忙走出来道,“若是如此,下官不服!”
夏正平脸色古怪,旋即将案桌上的一卷帛书,扔到了地上道:“你,看看这份详查!”
那人一愣,但是依旧弯下腰,捡起了帛书,仔细阅读起来后。
随着他阅读的继续,脸色也是变得惊恐起来,众人早已注意到了这一现象,心中不断猜测着,那卷帛书上究竟写了什么?
“如何!”夏正平见着那人神色惊恐,猛地喝道,“本殿下的眼光怎么会差?即日起,程汤你便上任吧!”
夏正平扔到地上的那卷帛书,上面只记载了一些数目。那些数目,自然是程家士族的田产房屋。帛书的结尾写道:程家士族,世代为贼曹之官。虽为士族,然田产不过三十亩,房屋不过二十间,如此清廉,可比青天。
三十亩是个什么概念?正常情况下,永昌普通一家士族的田产,就是这个的十倍!
二十间又是个什么概念?正常情况下,永昌一户不算富裕的商人的房屋,也是这个数的十倍!
如此数字,怎能说明程汤会谎报收成?
这是一个清官,廉洁奉公,怎么会做出那种罔顾法纪的事情?
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去相信,如此清廉的官员,怎么会触犯律法之中某些微不足道的地方呢?
至少,夏正平是不会信的。
此时,那人听得夏正平这么一喝,赶紧跪地,道:“下官知罪,殿下明察秋毫,让人佩服!”
众多官员,见着这人如此说,便是明白了过来,那卷帛书上的东西,必然是实际上程家家产的数目条款。这一点,他们也是心知肚明的,恐怕那帛书上的东西,夏正平也是经过实际调查的。
夏正平的确这么做了,这几日的时间,走访了许多民众,才得到这样的答案。因此,他任命了上任不到半个月的程汤,做了大曹正。
程汤此时的眼圈有些红肿了,赶紧跪下道:“殿下之明察,下官钦佩。下官家中有上好的金疮药,愿意贡献出来,以治疗殿下之亲卫的伤痛!”
夏正平听到这里,脸色却是沉了下去,他想起了南山客,那些衙役的手还真狠的,差点把南山客打死。
她可是个弱女子啊,怎么禁得起这么痛苦的折磨?想到这些,夏正平的心中愧疚,便是又多了一层,便是道:“你下午时分,送到府衙来便是可以了。”
程汤闻言,便是知道,夏正平不会去计较自己严酷判定罪责的事情了。
夏正平见着程汤神色放松下来后,也同样放松了神色,道:“决曹、贼曹诸官,甚是优异,尤其是张大人,董司副!”
这话一出,张克勤与董子海,脸上的严肃之气,变得更深了,这是司法之官应该有的神色,夏正平见了,心中自是极为欣喜。
赵灵吉心中,不断赞叹,八殿下距离掌控永昌,更进了一步。虽然失去了亲卫拥戴之心,但换来了十万人永昌郡的民心,这划得来!
大夏书记载,灵帝瑞和二十四年冬十一月中旬,故太子擢升察司司副程汤为司法大曹正,是以永昌之郡,法律畅行,政令通达,流民皆附焉。数年之后,永昌之民,达三十万!
自不必多说政事堂上的诸多事情,时间已然到了下午,程汤派人送来了金疮药,夏正平便是拿着它,到了永昌郡守衙门之后。
厢房之中,南山客正趴在床上,略显痛苦的表情,让夏正平心头不由得一揪:“南山,受苦了!是本殿下反应不及时,让他们把你拖了下去!”
夏正平说着,便是坐到了床边,拧开金疮药的盖子,打算给南山客上药。揭开膏药帖子一看,南山客的臀部,此时已经有一小部分结痂了,但依旧有一大部分,皮开肉绽的同时,流着脓血。
几天过去了,看样子,贴的那一两副膏药,并不管太多的用。
正当夏正平想要往南山客的臀部上擦药的时候,却瞥见南山客原本痛苦的表情,变得羞红起来。
下一刻,夏正平便是意识到了什么,慌忙道:“是本殿下忘了,男女授受不亲!”他心中慌张,却又不知如何;只是夏正平不知道,南山客虽然面色羞红,但同样的,心中如同小鹿一般乱撞,好一阵慌乱。
之前处理伤口的时候,因为南山客处于昏迷状态,夏正平心中又是十分的着急,并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现在,回头想想,那时的自己,无意识之下,给南山客贴膏药,便是触摸到了南山客的肌肤。
南山客,女扮男装,代自己受刑,若是真的没注意,还真以为她是男的呢。
如今,南山客清醒过来,夏正平方才想起这件事情来,两人相视,好一阵尴尬。夏正平急忙掩饰道:“我去让府衙中的侍女来给你上药吧?”
南山客原本心里有些小鹿撞似的,如今听着夏正平如此说,却有一丝的甜蜜,但同时也充斥小小的空虚,便是轻声道:“殿下不必在意男女授受不亲那些繁文缛节,小女能得到殿下如此的恩宠,已是荣幸!再者,我这女扮男装的打扮,真实身份,怎能随意告诉外人?万一引起一些人的怀疑,岂不是对殿下您不利?”
她虽然这么说,但面色却极为羞红,不像是成熟的妙龄女子,倒像是涉世未深的山中女孩。只是南山客女扮男装,的确不能为外人所知,否则便会给夏正平带来麻烦。比如薛离,他可能就会借口夏正平窝藏西域民众,将他坐实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或者更严重的,薛离借此,散布夏正平私抢民女的谣言,从而抹黑夏正平,让他无法在永昌立足。
夏正平面色一阵红,有些不知所措,迟疑之间,又见着南山客臀部之上脓血不止,也顾不上许多,便是道:“南山,本殿下今后,必定好好补偿于你!”他心中愧疚,但又无法用言语表达,只得用棉布沾着金疮药,在南山客伤口处缓缓擦拭着。
一抹温情,缓缓在这一处厢房之中升起,二人心中,彼此不知各自的想法,但心中却有一种异样,谁也说不清。
夏正平默默的上着药,双手似乎有些颤抖,生怕弄疼了南山客。南山客默默的趴在床上,眼角之处,滴出的泪水,不知道是欣喜甜蜜还是怎样的?嘴角之上的弯起弧度,脸上羞红的神色,着实可爱,只是夏正平顾着上药,并未见到。
南山客自出生之日起,便生活在西域大漠之中,没有多少亲人,这几年又是随着难民,沿途乞讨,而今流落到永昌,十六年的时间里,却是鲜有人如此尽心尽力的对她。更何况,她毕竟还是十六七岁的碧玉少女,情窦初开,不知不觉中,心中那一抹异样,更加深重了。
更何况,这是一个皇子身份的少年,给一名情窦初开的少女上药,细想之下,任哪一个女子,都会有一种如同初恋的时候,双方都是第一次牵对方的手的感觉,亲切、甜蜜
只是这么一种感觉,南山客竟是想入非非起来,不知不觉间,眼皮耷拉下来,沉沉的趴着睡了过去。
良久之后,夏正平上完了药,见着南山客趴着睡了下去,不禁好笑:“曾经沧海月明时,君家玉容入我心;相视一笑如昔日,难说重逢与初见。”
他心中同样有那种异样,只是缓缓吟诵些许词句,旋即,夏正平起身寻到了一床被子,轻轻的盖在了南山客的背上。
“是不是该留下点什么?”夏正平想着,本打算退出厢房,却扭头看见南山客的绝美容颜,“该留下一点东西,也好让自己心中那一丝愧疚散去。”
至始至终,他都觉得那种异样是愧疚,毕竟让这么一个女扮男装的弱女子,代自己受刑,实在说不过去。
夏正平寻来纸笔,摊开写到:
曾经沧海月明时,君家玉容入我心。相视一笑如昔日,难说重逢与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