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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怡馨这次拿给沈宸的情报是有关张晓林的。这个家伙既害怕被国府特工制裁,当汉奸的心又不死。
对日本人的拉拢,张晓林狮子大开口,要一个浙江省省长当当。日本人很为难,便暂时搁置。
张晓林没当上省长,却也不急,带着徒子徒孙照旧大发国难财,帮着日本人筹措物资。
而汪伪政府成立不久,急于拉人充门面,也看中了张晓林。
据情报,岑德广(清代两广总督岑春煊之子)便充当着汪伪政府和张晓林之间的说客。
而张晓林在最近就去过岑德广家两次,与汪伪政府的代表和日本人进行过密商会谈。
虽然情报很准确,却是马后炮,对沈宸的价值也不大。
当然,说是一点用也没有,还是有点过分。但要根据这个情报去狙杀张晓林,恐怕还是很困难。
岑德广的宅院是在愚园路,那里是高档住宅区,也是越界筑路区。
越界筑路区在表面上是租界警方和中国警察各管一半,但现在,租界巡捕正在被排挤出来。
也就是说,越界筑路区的治安主要是由日本宪兵和伪政府警察负责。正是这个原因,汪贼在上海的时候就住在愚园路,安全防范是有保障的。
所以,要在这里进行刺杀,就是四面皆敌的局面。不仅带枪进去、寻找狙击阵位比较困难,刺杀之后的脱身更是麻烦。
而且,还有一点比较重要。那就是如何能提前获得张晓林出行的情报,哪怕是提前一点点的时间。
不能说张晓林去了岑德广家两回,你就去那里守株待免,沈宸哪有那么多闲暇?
而得知张晓林去了岑德广家,临时再去布置的话,就显得仓促,还增加了暴露的可能。
所以,沈宸看过情报后,很快就否定了刺杀的可能。其实,他最中意的地方还是在法租界,比日本人和汉奸特务戒备很严的地方得手的概率要高很多。
……………
当马名宇睡醒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
慢慢睁开眼睛,他便看见了坐在窗前椅子上的女人。
不是楚娇,更没跟大米叫劲。而是苏梦雨,捧着本医书,看得入神。
想干咳一声提醒,马名宇却发觉嗓子干得厉害,但好歹发出了点声音。
苏梦雨转头看了一下,放下医书,起身走了过来。
“你醒了。”苏梦雨笑了笑,说道:“我给你端碗粥吧,现在应该还是热的。”
马名宇轻轻点了点头,嘴角动了动,算是笑了笑。
喷香的梗米粥,脆脆的小咸菜,马名宇连着吃了两碗,才摆手示意不要再盛了。
苏梦雨收拾着碗筷,说道:“楚小姐来过了,见你睡得沉,就没叫你。她坐了一会儿,问问你的情况,就走了。对了,还留下本书让你解闷儿。”
马名宇接过书,是本很普通,但他没听过名字的小说。
刚翻了两页,苏梦雨就拿着体温计过来,给马名宇测了体温。
“体温挺正常,这是好现象。”苏梦雨测完体温,笑着说道:“你的体质真好,那么大的伤口,只是昨晚有点低烧,吃了药,温度就下去了。我看要不了三天,就能过了感染期。”
“谢谢你,王小姐。”马名宇客气地表示感谢,说道:“如果你有事情,尽管去办,我能照顾自己。”
“我没事儿。”苏梦雨说道:“平常还真没这么安静,能静下心来好好看书。”
马名宇说道:“你看的是中医书,怎么不是护理方面的?再说,西医现在比较时兴吧?”
苏梦雨笑了笑,说道:“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可不敢丢了。中医和西医,也是各有所长,只要学好学精,都一样能治病救人。”
第二百零一章 选举的胜利()
马名宇见惯了血腥、杀戮、伤残,都是西医治疗,对中医并不怎么认可,也觉得苏梦雨说得不对。
“我看你对一些西医的治疗手法也很了解,想必也是学过的吧?”马名宇不能直说,便有些委婉。
苏梦雨点了点头,说道:“南市遭到战火的时候,我帮着救护过市民,觉得在外科急伤方面,西医确实有可取之处,便抽时间学过一些。”
停顿了一下,苏梦雨继续说道:“但伤与病是不同的,而中医对于内科的治疗却远胜于西医。比如说……”
任何人谈到自己的特长或专业,都会有收不住的感觉,苏梦雨也不例外。
马名宇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说说,却引来这位女士的长篇大论,也只好耐心地听着,不时点头表示自己在认真听。
好不容易等到苏梦雨说话间断,马名宇赶忙岔开话题,说道:“我让楚小姐拿的书不是这本啊,如果她来了,我又恰好睡着,麻烦你叫醒我好吗?”
苏梦雨答应下来,这么一打岔,她的谈兴也消减了大半。
马名宇又忍痛起身,由苏梦雨搀扶着,去了卫生间方便,关于中西医的长篇阐述,才算终于结束。
下午,楚娇安排好修车行的事情,开车提前走了。反正她是老板,谁也管不着她迟到早退。
到饭馆点了几个菜,两个清淡的给马名宇吃,剩下的菜给苏梦雨和赵有才,楚娇又去看望马名宇。
进了楼,苏梦雨便迎上来,两人说了几句话,马名宇便听见了,睁开眼睛等着。
不一会儿,楚娇走了进来,见马名宇睁着眼睛,便揶揄道:“看来是死不了啦,要不就是死不瞑目。”
“你这家伙,就不会说好话。”马名宇翻了翻眼睛。
楚娇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说道:“你还忌讳这个呀?要想活得长远,就不干这危险勾当了。”
马名宇拍拍枕旁的书,说道:“你这给我的什么书啊,写得乱七八糟的。”
“又不是做学问,随便看看解闷儿呗!”楚娇挪了把椅子,坐下来,看着马名宇说道:“你那些手下呢,不联系他们吗?”
马名宇沉吟了一下,说道:“他们各有藏身之处,除了我全知道外,别人知道得都很少。如果有人没顺利逃脱,牵连的也不会大。”
楚娇点了点头,说道:“说实话,你们的行动人员真的素质不高。就是和我比,也差得多了。”
马名宇笑了笑,调侃道:“楚大小姐当然是高手。别说是我的手下,就算是你曾经的老师,我现在也是自愧不如啊!”
楚娇也不谦虚,深以为然地点头,说道:“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嘛,虽然我已经比你强了那么一点,可要打倒你,也不是那么轻松的。”
嘿,这家伙倒是挺狂。
马名宇直想翻眼睛,可还是忍住了,开口问道:“那天你用针穿大米粒,是干什么呢?”
“你看见了?!”楚娇问了一句,也知道不用回答,便解释道:“锻炼耐性的小办法。我多下点工夫,省得他老说我没耐性。”
“谁说你没耐性?”马名宇问道。
楚娇耸耸肩膀,不答这个问题,说道:“我感觉现在好多了,能静下心来很长时间,这在以前根本做不到。”
马名宇点了点头,说道:“我看得出来,能坐下来不急不躁地穿大米,确实比以前沉稳多了。”
楚娇嘿然一笑,有些小得意,说道:“再练一段时间,我就是顶尖高手啦!怎么样,是不是挺期待呀?”
马名宇哭笑不得,连连点头,说道:“期待,很期待看到顶尖高手的风采,希望能快点,在我有生之年……”
“不说好话。”楚娇伸手点了点马名宇,“什么有生之年,我需要那么长时间嘛?”
正说着,苏梦雨过来测体温,又询问马名宇饿不饿。
楚娇看了看手表,起身说道:“看你没事儿,我就放心了。还得去交通大学一趟,与我资助的学生们见个面儿。”
“你资助交大学生了?”马名宇有些不舍,可也没拦着,说道:“挺有钱呢,不是好道来的,倒用到正途,也是好事。”
“什么不是好道,我赚的钱都没贼腥味。”楚娇睁着眼睛说瞎话,还理直气壮,摆了摆手说道:“你好好休息养伤,过两天就活蹦乱跳了。到时候别赖在这里哈,还得有人照顾。”
马名宇哼了一声,同样摆了摆手,示意楚娇快走。
苏梦雨看看楚娇,又看看马名宇,觉得这两人还真有意思。本来关系不一般,可说起话来却不怎么客气。
……………
沈宸很忙碌,因为很快就到了四月十日和十一日。那是日本人翘首期盼的日子,是工部局董事会选举的日子。
日本人信心满满,因为截止于四月一日的粗略统计,在上海的日本人比上一年增加了两万六千余人,增幅为百分之六十。
在上海的外国人中,日本人的数量已经位列第一。所以,本次选举不仅在当地受到关注,日本国内的报纸也视之为重大新闻,并注目于选举结果。
而且,此次选举是在汪伪政府成立之后(三月三十日)不久进行的。如果选举成功,将大大有利于日本和汪伪政府的合作。
在三月二十六日工部局公布的名单中,符合规定并登记的有权者为八千多人,日本人就占了三千二百人,还有九百多日本人正在向工部局登记。
也就是说,当时的日本人数量已经超过了全部有权者的半数,形势对日本似乎相当有利。
到了四月八日的统计,日本方面的票数与英美联合阵线拥有的票数大致相当。
而日本期待着意大利、西班牙的选票,英美则致力争取德国、犹太人、波兰人等第三国人的支持。
然而,到了选举当天,实际投票数达到了一万三千多,这与之前统计的八千五百多的差额竟达到了四千六百多票。
这四千六百多票是日本人所无法预计的,它使票数的天平一下子倾向于英美,决定了日本人的失败。
其实,早在三月份,英美两国就已经联手行动。
先是动员了报纸、广播,大造舆论攻势,宣称“如果日本人在选举中获胜,租界就将变成日本人的租界,租界内白人的权益也将被驱逐殆尽。”
除了利用舆论阻止第三国人对日本人的支持外,英美公司还对供职的第三国人进行恐吓,“投日本人的票,就吵你鱿鱼”。
当然,恐吓的另一面就是收买。比如对有资格者分送卡片;免费接送选民去投票地点;免费配给汽油;主动对暂欠房租税的实行减免;对有闲夫人进行总动员,防止妇女有权者弃权等等。
这些旨在扩大有权者数量的手段很多,并在短时间内取得了成功。
于是,日本人只能接受失败的结果。并痛恨英美方面在选举上附加了财产限制,以及狡滑老练的选举技巧。
反过来,英美方面采取了一切手段,算是击退了日本人的攻势,可以弹冠相庆了。
“为胜利干杯!”奥尔科特脸已经红了,但还是兴致极高地举起了酒杯。
沈宸笑着举杯,但酒却喝得很少。
“只是暂时的胜利,日本人还会采取别的办法,租界——”沈宸对着凑过来的斯皮尔伯格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对租界的前景并不看好。
“什么话?!上海会永远存在下去的。”斯皮尔伯格却是另外的态度,“一个自由城邦,就象佛罗伦萨、威尼斯那样。”
“日本人嘛——”斯皮尔伯格皱起了眉头,“他们或许要征服中国,或许要独霸东亚,但绝没有挑战英美的可能。”
沈宸对这种乐观不表赞同,也不想长篇大论,只是笑了笑,便转向了在澳门的生意。
“很不错,算是一个良好的开始。”斯皮尔伯格的眼睛又亮了起来,说道:“你那个女友,假以时日将是个精明的商人。还有那个小不点,也非常聪明。”
“赚的钱够她们生活就行了。”沈宸稍微放下心来,毕竟光靠他的汇款,也总不是长远之计,尽管他的那些钱足够陆双她们花很长时间了。
“过段日子我会去趟香港,你要不要——”斯皮尔伯格的手在空中无意识地划了一下,询问着沈宸。
沈宸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还没拿好主意。当然,如果有时间的话,他是想去一趟的。手上的珠宝钻石在上海是不好出手的,在香港却能卖出好价钱。
“我找到了一个姑娘。”斯皮尔伯格突然压低声音,向沈宸说道:“漂亮极了,是从澳门过来的广东人,年方十九。你一定要见见她,这是我要重新组织的家庭。”
沈宸带着一种别样意味的表情,打量着斯皮尔伯格,这都快五十了,找了个十九的?
斯皮尔伯格明白沈宸的意思,但眼睛里依然闪现着光采,“她长得确实标致。我研究了很多杂志,当父亲的年纪大些没有关系,主要取决于母亲的年纪。嗯,你看亚伯拉罕,他八十岁还在生育孩子。但没有一个女人三十岁以后,还愿意生孩子。”
对这个新理论,斯皮尔伯格似乎非常兴奋,越发靠近了沈宸,“十七到三十岁是生育能力最强的时候,你知道吗,十七到三十岁。”
“你是怎么认识这姑娘的?”沈宸想到的是人市,也就是卖人的市场。
“通过一个代理人,我付了一笔钱给那个女人——那个代理人,就这么回事。”斯皮尔伯格有点心虚,把目光转开了。
一只大手落在斯皮尔伯格的肩上,两人几乎同时转过头去。
是麦克,那个医生。他的双颊显出红晕,呼吸中充满了威士忌的气味。
“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们。”麦克以令人吃惊的敏捷跨过椅背,在斯皮尔伯格旁边坐下,“这样的酒会我不常参加,也不认识几个人。”
斯皮尔伯格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麦克。
“哦,也许你想到的是我的情况吧,以为我只有几年好过了?”麦克的双眼似乎蒙上一层云翳,但依然显得锐利。
斯皮尔伯格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没有的事儿,你是医生嘛,自己检查自己,还要付钱?”
看来麦克是个并不大方的医生,如果你以为是他的朋友,就能占点便宜,那就想错了。
麦克不以为意,隔着斯皮尔伯格对沈宸说道:“这次胜利对沈先生来说,也很重要吧?如果日本人获胜,恐怕头一个解雇的就是你。”
“所以他们输了。”沈宸其实一点都不担心,现在同样也不为此而欢欣鼓舞,还有一年多,租界就要落到日本人手里了,别人肯定想不到吧?
麦克伸手从侍者托盘里拿过一杯威士忌,向沈宸、斯皮尔伯格示意了一下,便自己喝了起来。
这时,奥尔科特走了过来,明显喝得兴奋。
“依我说,我们今天打败了日本人,你们说是吗?”奥尔科特得意洋洋,毕竟选举中的一些小伎俩也有他的主意。
“那当然,日本人连怎么败的都不清楚呢?”斯皮尔伯格是同样的心情,同样的兴奋。
沈宸笑着点头,表面赞同,心里却说:日本人懂得的唯一语言,就是武力。你们这些洋鬼子,其实只是暂时平安了,尽管这个平安对他也很重要。
当然,这次挫败也使日本人一时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控制公共租界,而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谋求与工部局的合作。
而且,日本人隐约地意识到要控制租界大权,而不与英美关系恶化,最好是由中国人出面来收回租界。
所以,他们开始不遗余力地鼓噪和支持汪伪政府的所谓“收回租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