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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的人除了张柽和玩着的孩子,皆皱眉,觉得侯矩实在是太不懂事了,喊什么喊,紧怕别人不知道皇上在这里呀?
而后外面又传来‘唉呦唉呦’的声音,显然是挨打的人起来了。
“小宝,你真要免税?”吕夷简再次提起。
徐宝这次不否定了,点头说道:“免,但却会用别的钱补,若是不免也可,我会把那用来补的钱退给交税的人,他们有钱了才能买东西,买东西自然又有税,没人买,卖东西的人就卖不动,卖不动外面运来的东西就少。”
他简单地说了下,免税并不代表收入就少,如果京城可以免去一部分商品的过税,那么整体税收其实更高。
尤其是中等消耗性商品,比如说果子,免了税,价钱低了,自然买的人就多,愿意运来的人也多。
不过他不会提的,国家税收他可插不上嘴,他只能管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该免的免,该多收的就多收,比如小吃区。
西市接待带着过来的人,一下船,当然是要休息和吃东西了,小吃区赚的多,就多收钱,不是税钱,是管理费。
而像卖家里出产那点东西,如卖咸鸭蛋的老者,就免掉,甚至为了保持市场商品的多样性,还可以给他补贴。
吕夷简闭上眼睛,也不知道是想着呢,还是默许了,反正是他不再出声。
倒是赵祯有事情要问:“小宝,听闻扶沟县秋季受灾过重,提请朝廷免去赋税,真的有那么重吗?”
徐宝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模样,于是原原本本地对赵祯把事情的前后说出来。
即,如不那么做,朝廷就不会免赋税,很多人家的日子过不下去了,那样做了,朝廷少了赋税,但剩下的东西要比交税后剩余的多,不少人家能坚持到明年夏收。
听完徐宝说的,吕夷简重新睁开眼睛,赵祯四个人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怪谁也不对,只能怨老天爷。
扶沟县衙门的人没办法,不免赋税,只能强征,强征完了朝廷满意了一次,然后县里百姓没法活了,要逃,今年逃走,明年谁种地?
更主要的是土地兼并严重,很多大门大户是会联合起来对抗县衙的。
过了能有二十多息,范仲淹问徐宝;“小宝,县中的百姓不交税,日子能都好过?”
徐宝摇头:“有大户人家租给无地之人耕种田地,朝廷免了大户人家的税,大户人家却不免租种之人的租,依旧有人无粮。”
不等别人再出声,徐宝又说:“初时随巡检刘坤过去的三个差役,有一个让其帮着收别人地里的秸秆,一个收泥鳅。
如今差役有别的活,我村中的人便去自己收,尽量收租了别人地的人家的秸秆,也尽量收他们地里的泥鳅。
卖完这些东西,能有三百来户吧,安稳地过个年还是可以的,其余人等……许是日子难熬了。”
“嗯!”赵祯嗯了一声,未再说别的,更没让徐宝解决这个问题,一县之中租种别人土地的人太多,非徐宝能管得过来的。
“回。”赵祯这下子没心情呆了,他得回去找人解决事情。
四个人出去,然后一群人拥过来,上车,车朝着东边行去。
徐宝回来看看排骨,四人没吃几块,大部分全剩下了,他对张柽说道:“大哥今日回村,叫人全去上岗村,留下能干活的,反正你们也没有多少地可以耕种。
告诉他们一间房子一个月我给五百文,留下干活的人一人一天一百文管三餐,其他到了上岗村也能做事情的,依旧有钱拿。
过两天你请西市的人吃饭,我最近要呆在上岗村,有重要的事情叫人去找我。这里钱我不拿,大哥去买厚帆布,再下一场大雪把棚子支起来。”
张柽一一记着,待徐宝说完,道:“小宝你放心,这里有我,你去吧。”
徐宝觉得很别扭,什么叫‘你去吧’?还好不是‘安心地去吧’,然后他真走了,出门,看到刘乾的车正在那里等,便招呼他进来领孩子。
“篙儿一切都好,最近几日不要让他读书,给他找玩的东西,吃食上尽量清淡,除非他想吃荤腥的。”
徐宝对刘乾交代一句,找来张勇三人,坐自己的车往村里回。
出了城,开始沿路前行时,路上的人更少了,路边田间有水的地方结了一层薄冰,黄褐色的枯草大部分顺着一个方向倒伏,然后被冻在冰了一部分,麻雀依旧努力地寻找东西吃,要尽量把自己吃胖了,好捱过又一个冬天。
入眼所见,一片萧条,偶尔能看到生气的地方就是有小孩子在那里踩冰玩,他们站在有水的冰面旁边,一点点把薄冰给踩碎了,又不小心鞋湿了的就在那里咧咧嘴,过一会儿继续踩。
还有的则聪明,拿一根棍子捅,然后觉得效率太低,抡起棍子抽,抽冰,也把没有倒伏下去的草抽断。
看着看着,徐宝呢喃:“漫漫的冬天,又一年,麻雀叫着,孩童笑着,泥鳅藏身在沟渠岸,期盼,期盼春暖,期盼,期盼流水再潺潺,而等待中是在睡眠,也许不会去怨,也许再难睁眼,谁能言,那一刻是否还有留恋,留恋,明年花开时的容颜,然后,冬去夏嚣喧,它们畅游天地闲,与我一同绘人间,是垂柳畔,是戍边关,是滚滚烽烟,是枪芒闪闪,也是血墨未干,我在这幅画卷上落款,战!战!战!”
说完,徐宝的手攥了又松,松了又攥,紧抿嘴唇。
“宝郎你在说啥呢?听着咋跳来跳去的呢?心里难受,想要找人打架。”张勇听着徐宝嘟囔出来的话,觉得压抑,还有一种要使出浑身力气去打人的感觉。
“没啥,张勇哥你知道么,人活着,总要找个什么来证明自己,你想过怎么让别人记住你不?”徐宝缓缓吐出口气,问张勇。
张勇点头:“想过,等我娶了媳妇儿,生很多娃,有的娃念书当大官,有的娃打仗当将军,要是没当上,娃就再生很多娃,再不行再生,当娃的娃厉害了,别人问起,我就是他们祖宗。”
“好,有志气,子子孙孙无穷匮也,比愚公厉害。”徐宝听愣了,而后一伸大拇指,夸。
“愚公是谁?”张勇问,一听比别人厉害,他就高兴。
“缺心眼的人,非要把山挪走,我要是他我就把山建成旅游区,子子孙孙全能拿它赚钱,当然,他得先守住旅游区,不然一打仗,国家被人给打败了,敌人来了就把他的旅游区给抢走,他的子子孙孙再想回来看看,要花钱买票。”
徐宝说着说着又跑题了。
张勇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继续想着自己以后要有多少娃的事情。
四个人都不说话了,除了马蹄声、车轴声、车轱辘压地的声音和风声,就剩下张小吃东西的动静,他自己买了个大萝卜,洗干净了像篮球一样抓在大手里,然后连皮一起啃,噶嘣噶嘣的。
车到了村子时日头已偏西,冬天,天黑得早。
他一到村头,就被拿着大刀长矛的人发现,他们是轮流守在村口的,还有人在村子周围巡逻,很怕西夏的细作又过来。
随着村口的人敲的鼓声远远传出去,一群人涌过来,主要人物有里正,有岗东村的乔罡,加上下岗村的陈焘,以及县里的县丞侯琅。
“小宝,我村里的牲畜全被毒死了。”乔罡第一个出声,看那样子很生气。
徐宝点下头:“我知道了,明年开春我们借给你们,别急。”
“那你琢磨琢磨,是谁下的毒?你那没过门的婆娘呢?”乔罡大声问道。
徐宝眼睛眯起来,盯着乔罡看,直到看得对方侧下头躲避,才说道:“她在哪里我不需要告诉你,但你放心,她绝对不会毒你家牲口,她那人我十分了解,她若真和你生气,她不会毒你家牲口,她会毒人,相信我,她用毒的手段很厉害。”
乔罡一听,脸色变了变。
徐宝转过头对里正说:“里正爷爷,岗东村的娃娃们过来没?”
“来了来了,不但娃娃们来了,大人也来不少,等你叫着做事情呢,先回来的人带着城里成衣铺子的正给量身子。”里正瞪了乔罡一眼,笑着对徐宝说。
徐宝满意了,尤其是看到跟乔罡过来的岗东村人没有护着乔罡的意思,心情愈发舒畅。
他边往村里走边说:“我先看看做的胰子好没好,以后还指望拿它赚钱呢。”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成功一刻(第三更)()
一回来,徐宝没管别的,首先惦记起他的胰子。
他匆匆往那个房子走。
其他人一听胰子,连忙跟随。
“干活,全干活去。”里正一见,这还了得,赚钱的事情,哪能让别的村人瞧眼里去,立即喊着赶。
下岗村和岗东村的人却磨磨蹭蹭的,他们不愿意走。
“里正爷爷,无妨。”徐宝见大家如此好奇,便对里正说,意思是让人看。
反正都是做好了的,看不出什么,反而是当某一个盆里的东西成功了,可以给人增加信心,赚钱的信心。
徐宝一说,里正虽是还有担忧,却不再阻拦,而是警惕地看着每一个不是上岗村的人,看谁都想是细作。
片刻后众人到地方,徐宝叫人把木盆抬出来,十二个木盆。
村里人还真听他的话,到现在都没有人揭开看,似乎怕揭开了就不灵了。
徐宝自己开盖。
打开一个,有,中间一团子,周围是猪油,从颜色上能看出来,中间的位置是褐黄~色的,周围的是乳黄~色的,交界的地方比较模糊。
徐宝知道了,碱少,皂化反应不完全,但没关系,可以继续用浓度高的草木灰和熟石灰水加进去。
他用个笊篱,把中间那块给捞出来,放到旁边有人准备好的小盆里,伸手捏捏,不错,除了下面接触水和甘油的地方软了,而且有些散,别的位置还比较硬。
看样子下次得用一个篦子子挡一下,或者是再好好提纯混合物,嘟嘟要是在就好了,她马上就知道大概的比例问题,没办法,人家专业。
所以说人家不毒牲畜,也不毒人,会得越多越谨慎,会得越多越不会去利用自己的知识害人。更何况她想毒死牲畜,会提纯毒素,不会使用醉马草。
“谁有埋汰的衣物,过来洗一下。”徐宝把旁边人手上拿的刀抓过来,砍下一小块,招呼人。
“我,徐郎,我衣服,看,埋汰了。”下岗村的里正陈焘喊,他的袖子不知道吃什么东西时蹭的,一大块污渍,他直接把外面的衣服脱下来,也不嫌冷。
旁边有个妇人接过,小心又充满着神圣的样子把那一小块胰子拿起来,然后让人端一盆水,她在那里洗上了。
她两手一搓,泡沫出来,搓了足足有三十多息,这才用清水漂一下,随即高兴地喊道:“干净了,真的干净了,我们村的胰子不一样啊,我们村的胰子不黑,宝郎是真有本事的呢。”
“好啊好哦。”上岗村围着的人欢呼起来,他们知道胰子贵,很多猪胰子才能做出一块胰子,但自己用柴火灰煮的话,做出来的胰子不如别人卖的。
没想到现在宝朗给做出来了,而且还不是黑糊糊的。
下岗村和岗东村的人则是皱眉的皱眉,咧嘴的咧嘴,看向徐宝的眼睛发着特殊的光,一副见到了大锭的银子想揣进自己怀里的样子。
“胰子怎不黑呢?”贡献了衣服做尝试的陈焘搓着手问。
“保密。”徐宝很干脆地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他当然知道怎么回事,他用的不是猪胰子,而是猪油。
“不准问。”里正更干脆,连问都不让别人问。
接着徐宝又打开第二个盆,这里同样是中间一块,周围还是板油,这个上面的纸记录的熟石灰水少了。
切下一小块,继续让人试。
而后第三个、第四个……
所有的盆全打开,每一个盆里都有,也就是说全部进行过皂化反应了,只不过有的熟石灰和柴火灰的水浓度低,所以肥皂就小。
而浓度高的,肥皂也小,而且看样子下面的混合物里面残留的杂质也多,不能给水果什么的使用。
只有两个盆里的看上去差不多,整个盆的上层全是肥皂,下面的液体也少,徐宝看自己的纸条,两个盆相差的是盐的投入量,说明有一个盆的盐多了,或者两个盆的都多了,但不影响肥皂形成。
一大块一大块的肥皂被捞出来或挖出来,三个村的,包括京城搬来住的人都在盯着看。
甚至是三个差役与县里来的县丞与差役也在吃惊地看着,这可是胰子呀,一块小孩子拳头那么大的、最便宜的也要七八十文,好一点里面加了香的,更是二三百文。
上岗村竟然能自己做胰子了,而且颜色还不黑,他们村里杀的猪有那么多胰子吗?他们村的猪胰子先前不都是靠油和吃了么?
大家的心思动起来了,他们没想着自己用胰子,在他们的内心深处从来不认为自己可以如此奢侈。
他们是想能卖多少钱,这十二盆里面的胰子最少也值个三四十贯了吧。
有心思活络的一看就知道徐宝是在尝试,就是说他应该是第一次在这里做,而且看着一个个盆里的东西多少不同,上面还有写了字的纸,那他下次再做可能就全是那两个盆里的样子了。
上岗村心思活的人想到此处,浑身颤抖,钱啊,宝郎舍得给村里的人花钱,尤其是娃娃,原来就有好的胰子给娃娃们用,那胰子还有黄瓜味的,别人不准碰的。
现在能自己做胰子了,是不是以后家里也能有?宝郎有好东西全是给村里人先用,那辣椒水就是。
下岗村的人和岗东村的人也先想到了自己的孩子,高兴的时候又恨不能把徐宝给抢回村里,凭什么上岗村就有徐宝,徐宝是外来的。
外来的就不是谁的,抢回去也能供着,如果旁边没有上岗村的人拿着弓和刀的话就真能试着抢一次。
众人开始跟身边的人说起来。
有震惊的,有高兴的,自然也有嫉妒的。
上岗村的武~装队伍如临大敌,有两个双手握短刀的直接站到徐宝左右,那架势就是谁敢上前跟谁拼。
“徐郎好本事。”王管事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旁边的露儿还抱着阿莠。
阿莠一直向着外面使劲,打算下地,现在一看到人,张开胳膊声音脆脆地喊:“徐宝哥哥。”
“哎呀,原来是俺们家阿莠啊。”徐宝连忙抱过来,向张勇一伸手。
张勇立即从挎包里拿出个盒子,盒子打开,里面是糯米粉中摆放的包着糯米纸的糖球,糖球后面还有个短竹签。
这是棒棒糖,昨天徐玻让做的,拿桔子水混合着熬了一遍糖,天冷好处理,所以糖的颜色还是黄褐色的,但有着桔子味,徐宝还没抽出时间教人过滤、提纯白糖呢。
说实话,这糖是徐宝专门为了阿莠做的,别的宝宝都没问题,就阿莠不一样,她太脆弱了,一个不注意,就容易把她推向深渊。
换成动物界,死不死的谁又会在乎?弱肉强食。可毕竟她是生活在人类社会,没办法归没办法,有办法而不去做,徐宝经不起自己内心的拷问。
现在看着阿莠活泼多了,徐宝也高兴,发自内心的,他接过棒棒糖,伸手又让张勇拿一个,然后把一个塞进阿莠的嘴里,说道:“吃桔子糖喽~~!”
阿莠糖一入嘴,美得又是扭身子、又是晃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