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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口找的实在太烂,怎不说一两银子一个?”
“想欺负人就说欺负人,还说什么五十文一个茶叶蛋,把我当傻子唬?而且就算是真的,买的人都没告,不觉得被骗了,你们为啥说是骗?”
“这孩子哪里惹到他们了?真可怜。”
“我想起了晋惠公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徐宝听到最后这个,心道:‘又是他’,专门往狠了整啊,当朝可是储君来回不定呢,一会儿没孩子,一会儿生个孩子的。这谁呀?得认识认识,在市场上当帮闲,可惜喽!
“我,我有证人,你,就你,你们一直在这里卖茶叶蛋,你说,是不是?说,快说。”良颜一指十四个人中那个先前与他保证的。
附近的人全看向此人。
很多人看着他,人群中的张柽看着,帮闲的人看着,不明情况的人看着,刘乾、良言看着,徐宝也在看。
大家等着他作为证人出声。
这人看看良颜,又瞧瞧徐宝,再瞅一眼摆在那里的筐,及筐中的茶叶蛋,深吸口气,然后说道:“我和我另外十三个兄弟一起在码头卖茶叶蛋,我们可以对老天爷发誓,这个孩子,不曾卖过一个五十文的茶叶蛋,我们说出的话但凡有一丝对不起良心,天打雷劈。”
另外十三个人同时喊:“对不起良心,天打雷劈!”
第二十五章 敌败难宁()
逼使流官完败。强忍心潮仍卖。一水送舟来,帘挑诗文华盖。人在,人在,走过沧桑无奈。
‘对不起良心,天打雷劈’,十四个人说得是斩钉截铁,围观的人大部分信了,看向良颜跟刘乾的神色也就变了。
良言还等待十四个人帮忙一锤定音,不曾想等来的声音如此震人心肺。
他愤怒,胸中有股火要喷出来,他一指最先说话的人,眯起眼睛,说道:“岳台李十三,行有行规,你拿钱不办事,你等着回去被罚吧。”
他的手又一指其他十三个人:“你们,还有你们,都别想好,都别想,别想!”
岳台李十三,前面是地名,就在开封城西,李十三是那里的李家十三个男孩,亦可称为李十三郎。
他见良颜把事情说出来,并不害怕,反问道:“你告诉我拿了谁的钱?拿钱做什么?”
“你拿……拿谁的钱你问我?你保证是拿了他的钱,对,你被收买了,被徐宝收买,你说的话不作数的,还,还有你们。”良颜又一指另外十三个人。
他此时已经不考虑自己之前和之后的话当中有漏洞了。
但围观的人帮他记着呢,跟着起哄‘哦哦哦’的。
十四个人不愿意搭理他,抬起筐,往南走,再过个桥,那边还有个汴河入京的支流,去那卖,五文钱一个,按照之前徐宝‘教’的喊。
至于说行里的人罚,他们不怕,因为他们拿钱时说好的是以和徐宝售卖价格相同,或低于徐宝售卖价格的方式使徐宝卖不出茶叶蛋。
被徐宝坑一次,没办法,算自己等人眼瞎,一个不小心着了道,后来是干瞪眼,想卖便宜的价钱,干扰不到徐宝,想卖同样的价钱,没人买。
事情没办好,最多是赔钱,不赔钱就损名声。
这个钱不包含其他方面,比如作证了、打人了。
现在不跟你玩了,回头把钱赔你,要紧的事情是趁着别人不清楚情况,卖茶叶蛋赚钱,数量不够就立即去收,有不少卖茶叶蛋的,三文钱一个卖,五文钱两个收,大批量买,别人保证卖,转手就赚一倍的钱。
挤到人群外,走出四十来步,岳台李十三站住脚,说道:“留下两个人,盯住徐宝,人少时给赔个不是,说我行里欠他一次。”
“十三哥,不用吧?我们以后不难为他还不成?方才也帮他说话了。”有人发表不同意见。
“我怕他以后难为我们,即便是不难为我们,难道你们不想赚钱?接良颜个活才五两银子,还有三两是要不过来了,我们卖茶叶蛋,现在已赚到一千七百多文,是多赚的,一个三文钱往上赚的,你们去收别人的,卖到夜里,能赚上五两银子了,在联系其他门的兄弟,全是我们的功劳。”
李十三想得比较长远,他今天是服气了,他觉得干仗,他一个能打徐宝那样的五个,当然,他并不知道徐宝有枪。
但论起做买卖,十个自己比过人家一个,包括瞪眼说瞎话的本事,人家徐宝表现得多自然啊。
另有人附和:“十三哥说得是,平日里没活接,找小宝问个买卖也是好的,我倒现在也没想通,他怎把一个蛋卖出十两银子的。趁今天还有个空儿,大家多卖茶叶蛋,估摸明天开始,再想唬人就不成喽。”
其他人点头,明天大概很多人会学着喊,大家都五文,就有人喊四文,然后三文,价又回来了,除非商量好,但很难。
可是众人又承认,无论别人卖多少钱,只要徐宝来,他依旧能卖出五十文一个。
商量好,留下两个人盯着,这二人年岁相对最小,也最机灵。
人群围绕中的徐宝的眼神变了,不复之前的纯真,而是犀利。
他发现来机会了,一次打倒刘乾的机会。
如果能不起冲突,他真不想直接面对矛盾,若刘乾没来,他会想办法转圜,可既然站到对立面,摆明车马,那就没办法了,出一次手,必须达到目的。
所以他大声说道:“刘乾刘行事,你是一个负责西水门、万胜门之一的外流官,我今年十四岁,你带人气势汹汹而来,先是不分青红皂白欲拿我回去,此刻又命人颠倒是非、混淆视听,我问你,你欲致水监许吏员于何地?你想让我大宋律例处在哪般?在京城你如此作为,你打算把我大宋官家爱民之心玷污到什么地步?”
“原来是刘乾啊,听说他想把上官挤掉当上去,没成功,哦,所以今天来捣乱喽。”别扭的声音出现,只是有些颤抖。
“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啊。”
“流官的考核是怎么通过的?”
“难道御史台眼瞎吗?”
“多亏没让他上去,不然……我怎就想起了王莽?”
最后的声音总是想要把人往灭门方向推,根本不管比喻是否恰当,他的‘门’比人家奇门遁甲中的开、休、生、死、惊、伤、杜、景等八门还厉害。
人家怎么说也是八门留生,亢龙有悔,他这是要诛到天荒地老、灭到海枯石烂。
不管如何,徐宝的目的达到了,今天过后,刘乾不可能继续呆在现在的位置上,他必须被收拾,无论他身后站着谁,他身后所站之人的地位越高,政敌们越高兴。
而等到他一掉,良颜更是无所谓,没人再敢用良颜。
于是徐宝往后退,趁别人起哄的时候跑了,往外挤的过程中倒是有人想要三文钱买他一个茶叶蛋,他没卖。
徐宝一走,刘乾听着周围吵杂的动静,反而逐渐冷静下来。
他终于发现了,今天是个局,是一个良颜与他商量好布出来针对文采不错,又想帮郑囿的徐宝的局,结果这个局变了,变成了针对自己的局。
布局的人必定付出很多代价,也担了不少风险,可是成功了。
差在哪?差在良颜不够稳重,差在本应是局中的徐宝太跳脱。
刘乾能想到,徐宝一定卖出过很多五十文一个的茶叶蛋;还能想到,自己找不到任何证据,钱,保证转移了。
并且良颜请来的人倒戈,闲汉拿了好处不会说实话。
都说官不与吏斗,吏不与牙争,今天自己算是见识到了,好狠。
“走。”刘乾无暇管别的,对自己的四个跟班说了一句,闷头便走,挡在他前面的人不敢阻挠,纷纷避让,而后起哄。
正常的情况下,围观的百姓干不出这等事情,架不住有领头的。
张柽也是下狠心了,不管以后如何,现在得把你收拾下去,没办法,谁让你亲自来的,你一天时间都缓不了?不给别人个机会解释和转圜?那就干吧,这也就是在京城,换成偏远一点的地方,我让你死在路上。
我今天若是没应付好,或小宝答对的时候差一些,我就完啦,我有一家子人要养活,你把刀子顶在我胸口,别怪我喷你一脸血。
见无热闹可瞧,人群慢慢散去。
徐宝挎个篮子,依旧再盯码头上将要靠过来的客船。
他的心中并不平静,可该卖的蛋还是要卖,不能让别人瞧出来自己内心神处的焦虑,这里不是原来的村子。
所有的苦难得咬着牙撑,不可以低一下头,也不能落下一滴泪水,因为这些都没用,相信村长爷爷也不希望教出来的孩子是那样软弱。
我的情绪如何稳定,不需要时间,也不用明天,就从此刻起,卖蛋。
一船到,提笔写。
徐宝打量和分析着那一艘小客船,刷刷刷写出几个字,贴在蛋上,跑过去,喊:“一两银子的一个锦绣蛋,一两银子一个忘怀蛋,一两银子一个回眸蛋,十两银子一颗归来蛋,有买茶叶蛋的吗?吃一个茶叶蛋,归郎解忧又消烦;吃一个茶叶蛋,依旧当年垂柳岸。”
小客船装饰得很漂亮,更主要的是船上挂着短垂帘,上面写了一首诗,写的是‘吾家文雅占关西,五十年来桂两枝。突弁后生还可畏,籯金素业未应衰。江湖去为思鲈脍,雾雨还归养豹姿。摩厉词锋莫中辍,惊人专听一鸣时。’
很霸气的一首诗,一首归乡诗。诗中意,傲视群雄。
徐宝知道是谁的诗,学过,不是专门学这首诗才学的,是学另有一首时顺便学来考村里其他伙伴的。
当时学的是‘七闽波渺邈,双阙气
。晓登云外岭,夜渡月中潮。愿秉清忠节,终身立圣朝。’
村长爷爷想让人了解一段时期内的人物的志向,其中列出来杨亿这个人。
而且徐宝记忆深刻,这首诗是村长爷爷用北宋时期的闽南语读的,否则听上去韵不对。
那时十徐宝十五岁,看着不大,学问不小,尤其是诗词方面的,傲着呢。但是,从那时起,村长爷爷开始教各个古时各地方言诗,并且都按照那里的读音读后,徐宝承认,自己那一点点傲慢在耕种的时节,化作春水流了。
真的,实在是太打击人了,不带这么干滴,应该给宝宝多一点信心。
所以此刻,徐宝看着船,看着一艘带着浓浓‘衣锦还乡’味道的船停靠过来,就想家了。
想归想,茶叶蛋得卖。
一共四个蛋,前三个皆为一两银子,最后一个十两银子,不赚这艘船的钱,老天都不干。
果然,徐宝喊的话起作用了,估计也是价格起的作用。
船里有声音喊过来:“兀那童子,把你刚才说的再来一遍,我家老爷要听。”
于是徐宝重复,里面的人又喊:“进船来,我家老爷要瞧瞧蛋。”
徐宝往里走,边走边想‘你家老爷呀,老爷!要不要卖第五个蛋,一百两银子的?其实也不贵,当是去会仙楼搓顿儿了。’
第二十六章 相商提议()
徐宝上船,由于是个人的船,无须担心船突然。
一进船舱,面前多个屏风,隐约能瞧见另一面有影子晃动。
屏风旁还站一婢女,正盯着进来的他看。
“叫我。”徐宝对婢女打扮的人说。
“随我来,一会儿说话小心些,别惹我家老爷生气。”婢女转身领路,还不忘了叮嘱徐宝。
两步路的事情,不用她领,徐宝坚信自己可以找到,因为转过屏风就是,规矩真多。
正对面是个太师椅,距离徐宝站的位置有六米多,太师椅左边是四个婢女,右边是仨儿,第四个过来领路了。
除了八个侍女,太师椅后还站了两个大汉,估计刚才喊自己的是其中的一个。
果然好大的排场。
只不过这太师椅也太不流行了,说是太师椅,其实是个带靠背和扶手的折叠凳,简称交椅。
上面坐个人,一个按徐宝估量有五十来岁的人,白胡子飘在胸前,鬓角也白,头上戴个方帽,把挽成揪的头发正好罩住,当然,也可能是秃顶,戴帽子别人就看不到了。
徐宝不喜欢长头发,嫌麻烦,尤其是战斗中头发长,很容易挂住什么,而这里的人全是长头发,只有小孩子有时会在脑袋顶上剃成各种花纹。
还是自己的头发好,短,很有艺术感,参差不齐的,一把火就烧出这个效果,简单快捷。
徐宝就头发的事情发散思维时,太师椅上的人开口:“你的茶叶蛋卖出来一两银子、十两银子的,总要有个说法吧?”
“是,有说法。”徐宝知道,能不能赚到钱就看自己的嘴皮子了,哄对方开心,对方买,让对方厌恶,自己要跑。
“嗯!说说锦绣蛋。”对方指着刚才徐宝叫卖里的名称问。
“锦绣门前愁声哀。”徐宝答。
“忘怀蛋呢?”对方没就第一个回答说什么,又问。
“他乡月圆难忘怀。”徐宝继续。
“接着说。”
“辛苦打拼回眸望。”徐宝说出来,不等对方再问,又道:“岁月已逝人归来。”
说完,他等,等对方出钱买,或是哄自己走。
坐在椅子上的老者脸上的肉颤抖着,嘴角一动一动,气氛压抑起来。
徐宝暗自数着,差不多有三分钟,老者的声音才再次响起:“重新说一个,还是四个蛋。”
徐宝点头:“锦绣不入寒门宅,家贫年少未忘怀。他方回眸风霜处,问君可想富归来?”
‘啪!’太师椅被用力拍扶手的声音响起,伴随着老者的喝问:“说,谁派你来的?你还知道什么?”
“啊?什么谁排我?我不知道。”徐宝暗忖,不就是蒙中你的心事了么,还我知道什么,我知道个甚。
我猜你这样显摆,包船回家,就有一定概率是年少的时候被人瞧不起,然后你到外面打拼,赚了很多钱,这不回来要让别人看看么,你自己挂的诗是啥意思你不懂?
而且一进船舱便是一股子皮革腥骚味儿,除了草原那边,你还能去哪?搞不好你就是在边境玩走私的。
尤其是今年元昊那小子折腾呢,西夏出来了,还派人跑到朝廷上让刚刚有了亲儿子的皇上承认人家的合法地位。
你有没有卖元昊朝廷不让卖的东西?哇,好危险,早知道我不上船了。
徐宝想事情,猜测要是把对方抓起来送官,自己能获得多少好处,罪名能不能确定下来?
坐在太师椅上的老者在盯着徐宝看,似乎想从徐宝的身上瞧出来什么破绽,边看边寻思事情,想自己曾经是怎样离开家的,在大漠生活的艰苦,每当快要忍受不住的时候就记起离家时的样子,一直到今天回来,仇恨不曾磨灭,却又不知该怎样下手,走过的岁月实在是太久。
想了想,老者呼出口气,甩甩手:“四个蛋留下,走吧。”
徐宝立即把四个写字的茶叶蛋拿出来,放到走过来接的两个侍女的手上,等上两秒,没人给钱。
想吃白食?我费了这么多的口水,你们想抢?你们当这里是草原呢?当我是被西夏人随便掠的百姓?信不信我把你们全嘣了?
我……‘嘭’。
不是枪响,是一大锭银子砸到脚前面的毡子上,这银子漂亮,元宝,真可爱,沉甸甸的,长的模样就喜人。
徐宝蹲身拣起来就走,也不觉得丢人,弯个腰就弯个腰,五十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