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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稿子后,关昊皱起了眉,他拿起电话,直接拨通了广电局局长古时的手机。
夏霁菡正在电脑前打稿子,最近她有写不清的稿子。几乎每天都有采访任务,所有的稿件包括视频都要给市级台传过去,具备一定份量的稿件还要给省台传。由于关记是从省委第一记身边出来的人,而且还是锦安市委副记,无论是省级还是市级媒体也都非常重视对督城的报道。一时间,报纸、电视的记者,往来督促比较繁忙。
夏霁菡就更忙了。
这不,刚把文字和视频资料传走,就接到古局长的电话,叫他直接去市委找关记。
夏霁菡懵了,忙问什么事,她此时还不知道她随意为一篇报道配发的言论,竟到了市委记的手中。她有些紧张,恳求古局长和她一起去。
尽管面见市委记对于中层干部来讲也不是什么经常的事,但这次古时猜测不出形势,再说关记也没说叫他去,他顿了顿说:“我一会还有个会,你自己去吧,跟关记解释一下,你跟着他采访这么长时间了,应该比我熟悉,别紧张,没事的,有事就往我这里推,我给你兜着。”
夏霁菡无奈地放下电话,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市委,怯怯地敲了关记办公室的门,很久没回应,她刚想转身走开,却听到里面传出一声:“请进。”
她小心地推开门,刚想叫一声“关记”,又不由地闭上嘴,只见关记正低着头,紧皱眉头,看着桌上的材料,表情严肃、冷峻,眉宇间透着一股凛然的英气。
尽管这段时间一直跟着关记采访,但从没单独跟他说过话,更别说面对面了。此时将他这个神态,她一时不知怎么办好。就悄悄地找了一个离他较远的位置坐下。
这个位置很好,不但离他较远,而且右手边的小几上还摆着一盆莫莉花,翡翠似的叶子衬托着星星白色、淡雅的小花,散发着阵阵清香,弥漫整个室内空间,沁人肺腑。柔软的枝条,恰到好处地遮挡着记看向她这边的视线,但却丝毫不影响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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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你叫夏霁菡?()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觉得眼前的办公室比古局长的要大上两倍还有余,屋里摆满了沙发和茶几以及绿色植物,到也不显空旷,反而生机勃勃,绿意盎然。这是一间朝阳的办公室,对着房门的东面墙,除去通向里间休息室的一个软包门外,是一整排的柜,里面摆满了各种籍,靠窗的位置矗立着一个旗杆,若大的班台上,整齐地码放着各种文件和资料。
此时,督城年轻的市委记微倾着上身,在文件上疾速地写了几个字后,抬起头,扫了一眼室内,才在那盆莫莉花的背后发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默默地坐在宽大的沙发上,安静的如一只小猫,手指卷着发梢,不停地打着转,两只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前方,既便是前方空无一物,也不影响她的视线。显然,她的意识没在她的眼睛里。
这个女人,似乎喜欢在无声的默想中消磨时间。刚才因为这稿子还有些薄怒的他,此时莫名其妙地平静下来。看着眼前这个人,怎么也不能和那个写纸条讨伐他、气急败坏狂踹他车轱辘的那个人相比。她性格文静、柔弱、内敛,不爱说话,从这一点来说,她不太适合做记者。但她视角独特,观察细致,文笔卓越,又非常适合当记者,通身弥漫着一股幽兰般的神韵和气质,这种气质,应该是她独有的,而且让人心情恬淡。
他突然警觉到,自己脑子走私了。
怎么能容忍自己去琢磨一个女人?无聊。他甩甩头,摁下桌边的呼叫器。
秘丁海走进来。
“把这份材料复印两份,给常市长送一份,把纪检郭记叫来。”
丁海拿着有记批示的材料走了出去。
此时,他不用眼看,也知道这边的动静足以惊醒那边的痴呆人。
果然,夏霁菡赶忙站起,紧张地说:“关记,我是来……”
关昊挥了一下手,打断了她的话,连看都没看她。
她窘住了,拘促地站在哪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停地用手抠弄着戒指上的那颗蓝色小宝石,估计这种情况下就把那小宝石抠下来,她都会浑然不知。
关昊意识到了她的窘态,他伸出手中的铅笔,指了指沙发,示意她坐下。
她有些尴尬和委屈,习惯地撅撅嘴,坐下。心想,不就是个市委记吗,有什么了不起?得亏是市委记,要是省委第一记还不得三扣九拜着晋见。这个古局长,真是的,就写了篇破稿子,怎么跑到记大人这儿了?
她正想着呢,门开了,纪委郭记推门进来。径直朝关记走去。
关昊皱了皱眉,根本没抬头也没看是谁就说道:“出去,敲门进来”
声音不高,但绝对不容置疑。
五十多岁的郭记尴尬地立在原地,稍微迟疑了一下,又走出去,郑重地带上门,然后,敲门,进来。看得出,他尴尬极了,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关昊这才抬头看着他,说道:“郭记,有封举报信,反映林业局招待费超支,八个月就撂进了七十多万元。你明天开始调查,信件小丁去复印了,你待会儿看一下。”关昊平静地交代完任务,又低下头,他根本不去解释刚才敲门的事。
“好的。”
郭记答应着,就要往外走,这时丁海拿着复印的材料进来。
关昊抬起头,说道:“给郭记一份。”
郭记拿了材料就出去了,丁海看了看夏霁菡,也随后出去了。
关昊这才直起身,往后背靠了靠,刚要跟她说话,门又被直接推开了。市长常远大大咧咧的走进来。
“关记,林业局招待费的问题我知道一些情况,上次省林业厅来人……”
“常市长。”关昊打断常远市长的话,扔掉手中的铅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来我这儿的人都不习惯敲门,原来都是你带出来的”
常远今年五十多了,是那种不求无功但求无过的干部。原督城市委记调走后,许多人都以为他能扶正,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硬是派来一个年岁比他小好多的关昊来。本来他有情绪,可又无可奈何,谁让人家牌子硬、底子厚,没办法,识时务者为俊杰。再有,他通过观察,觉得关昊尽管年轻气傲,但并不难处,他工作套数清晰,目标明确,胸怀坦荡、磊落,不是玩弄权术、阴鸷狡诈之人,而且知识渊博,具有真才实学,这样的人才在督城是呆不长的,大领导把他派下来无非就是走走过场,积累基层工作经验,很快他会往高处升的,与其以卵击石,不如积极主动、真诚配合,利用他特有的资源,为督城多做些事,那样极有可能下一任市委记就是他自己。所以,他也乐得当配角。想明白的同时也找准了自己的定位。我们的常远市长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工作热情,春季经贸洽谈会期间,真真切切卖了一把老力气。
尽管常远的年岁比关昊大许多,但常远非常佩服关昊的是工作严谨、务实,而且原则性强,不愧是省委第一记身边出来的,跟其它县市的一把手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此时听关昊这么说,他就“嘿嘿”地笑了两声,说:“小地方的人,不太讲究这事。”
常远想找座位坐下,他一回头,看见了站起身和他点头微笑呼的夏霁菡。说道:“看看,让记者见笑了。”
关昊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说道:“甄元的事咱们晚上再碰,我知道你是来提醒我他是谁谁的关系,这些我都清楚,我跟同志们反复阐明过我的观点,我不搞改朝换代那一套,也不搞山头团伙,你只要勤勉做事,我就用你,反之,不管你是什么背景,你只要做了违法乱纪损坏党和国家人民利益的事,我就绝不姑息老常,只要我们把心摆正,什么都不怕。好了,晚上咱们再细说,我得先接待一下咱们的记者了,无冕之王,慢待不得。”
他的语气温和,绵里藏针,透着霸气。
夏霁菡暗暗佩服,谁都知道,甄元是锦安市市长岳筱的亲戚,也是常远一手带出的年轻干部。
常市长无奈地笑笑,听话地走了。
看着常远走出后,关昊站起身,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白水,递到她面前。
她连忙起身,接过杯,不敢正视市委记,低声地说:“谢谢关记。”
关昊见她脸微红,额头和鼻尖都有些细汗,就悄悄打开空调,不一会,清凉的微风便在室内蔓延。
关昊坐回原来的位置,他洒脱地靠在椅背上,拿起桌上的稿子说:“这是你写的?”
“是。”夏霁菡偎在莫莉花的背后,花枝掩映了她的不安。
关昊把稿件往桌上一扔,轻皱着眉,说:“我反复强调不要随意拔高领导的作用,‘重要讲话’、‘重要指示’这些词绝不能出现在我们这级干部身上,为什么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就把我的话当做重要指示?我记得那次在食堂吃饭,我还特地单独跟你们说过。还有,不要把这次活动迷信化,搞了这么两项活动,就什么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吗?没那么神奇,也没那么简单”
她有点听不明白,但还是在认真听。说真的,她也很排斥这些词。
他停了停说:“你叫夏霁菡?”
“是。”她有些不悦了,鞍前马后跟了你这么长时间了,还有必要确认姓名吗?但她没敢表露出来。
“你写的东西我看过,应该不错的。《耕心之旅》就很好,我在会上讲过。”
她诧异地抬起头,透过花叶她看见关记那深邃的目光。那篇文章用的是笔名,关记怎么知道是她?不过也没什么奇怪的,记大人想要了解点什么事,简直太容易了,况且那也不是什么秘密。
“夏霁菡同志,我有个请求。”他的语气温和下来,说道:“您能否从莫莉花中走出来,以便我确定一下是在跟人说话还是在跟花说话。”
她的心不安的跳动起来,脸上似火烧。原来她那点小心思早被他看穿了,可是,他是记呀,怎么可以这么无视别人的尊严,随意戳穿别人的伎俩呢?为什么不给别人留点遮羞的余地。
但是,他根本无视她的内心反抗,继续说:“你没必要躲在花的后头,我又不是核反应堆,离我近点,请吧。”他伸出长长的胳膊,做出一个请的动作,姿势潇洒,语气霸道,不容违抗。
其实,她不太善于与人交谈,尤其是领导。她总是不太善于勇敢地看着对方,总是不懂得如何修饰自己的目光,总是那么矜持、被动、内敛,就是和朋友之间交谈,她大多的时候也是这样,因为她从不相信自己有聊天的天赋。只有在田埴面前她才能放得开,才能找回自信和轻松,才那么一忘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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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怎么还害羞?()
可眼前这个人不是田埴,他是督城最高的领导,而且是很威严的领导,尽管他面带微笑,但给人感觉的感觉却是冷峻,拒人千里之外。尤其是那双眼睛,任凭谁看到都会和他保持一段距离,因为里面有太多的笃定、自信,那么大岁数的市长都跟他点头哈腰,何况她只是广电局招聘来的小记者。
可记下了命令,而且是不打折扣的没有回旋余地的命令,她不敢不从。站起身,躲过放花的茶几,刚要屈膝坐下,只见关记用手中的铅笔再次指了指离他最近的座位,她迟疑了一下,慢慢地走过去坐下。
关昊此时也正在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人,看见她只比原来挪近了一个座位,忽然来了要捉弄她的兴致,示意她坐近些的笔一直没收回,直到她听话地坐在离自己最近的座位上,才满意地收回笔,嘴角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就搞不明白,这年头的女人,有几个还动不动就脸红的?而且还是电视台的记者。笔锋犀利,行文干净,怎么生性那么胆小、害羞?
“你还能看出来哪是你的原文吗?”关昊将桌上的稿件递给她。
她接过一看,从你满满的一页打印纸就断定,这篇稿子已经不是她最初给古局长的那篇了,尽管有些语言还是她的原话,但都被别的文字展开了。一篇配发的言论,她是绝对不会写这么长的?
她不知该怎么回答。承认不好,否认也不好。
也许,她用不着说什么,因为,因为关记已经知道了这不是她的原文,不然就不会这么问她了。只是,他怎么就这么肯定,这么的洞悉一切?
其实一点也不奇怪,关昊是谁呀?他上任看过的第一篇稿子就是夏霁菡写的,他当时不放心县级台记者的水平,怕记者掌握不好分寸,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所以他要求,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宣传的稿子,只要涉及到他,他都要亲自审阅。当时觉得夏霁菡的稿子比较得体,以后又看过她的几篇稿子,觉得都比较贴切、准确、客观,所以电视台的稿子他基本不再审阅,直到有一天赵刚副记交给他一篇稿子,他才感觉到有些事情并不让他放心。他冲动地给古时打了电话,因为他感到有时培训记者比培训他们局长要直接。
刚才批评她的那几句话说出后,关昊忽然意识到,这篇稿子已经不是这个小记者的原稿了,里面有明显的“润笔”痕迹。
关昊有些愧疚,很明显,他批评有误,因为稿子的风格不一致。况且,他几乎每次遇到记者都不厌其烦地重申自己的观点,他不相信他们就那么木讷,那么的没有政治敏感。关昊就是关昊,及时地调整谈话方向,可跟个女记者不说稿件又说什么呢?
夏霁菡看完了自己的稿子,就明白了关记不满意的原因了,可她也不能说什么,既然记明白怎么回事,一切就不用解释了。
想到这,她抬头看了一眼关记,说:“稿子我先拿回去,一定按您的指示改,改好后再拿来给您审。”
“不用审了,只要你改好就行了。”
话一出口,他就觉出了不妥,广电局长和市委副记润笔都不行,凭什么这么相信一个小记者?可又凭什么不相信这个小记者?他也说不清。
“好吧,我这就回去改稿子。”
夏霁菡站起来,就要往出走。
“你是本地人吗?”不等她走出去,关昊问道。
“不是,江苏人。”
“江苏什么地方?”
“无锡辖区的一个小镇。”夏霁菡特地强调了自己的出生地是个小镇。
南方人,难怪她长得如此白皙、清灵和柔嫩,南方的气候就是养人,就连她说话的声音都是那么柔声细气的,有着吴语特有的软糯。
关昊很喜欢听她说话,也喜欢她沉静低调的性格,不像他认识的那些记者,咄咄逼人不说,还有着一种职业上的自以为是。
他又问道:“哪儿毕业的?”这话一出口,关昊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很奇怪自己为什么问得这么详细。
“浙江。”
还好,她没有过多的迟疑,而是立刻答道。
“是Z大吗?”
他感觉自己有些得寸进尺。
“是的。”
Z大是一所全国重点大学,当年在南方省工作期间,他还到过这所大学搞过调研。
“你对督城的历史文化和名胜古迹了解吗?”关昊依然坐在皮椅上,手轻轻地敲着桌面,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知道一些,上学时他就给我普及他们家乡的历史,后来到电视台上班后,我负责一档专题节目,《督城纪事》,节目的定位就是介绍督城的名胜古迹,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