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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娘心中大快——此招一出大见成效,两位公主果然为她美言。她俩一个是当今皇室声望最高的公主,一个是当今皇帝胞妹,有此二人倾心相助,再加上母亲和表姐燕太妃之力,何愁不能结好权贵、融入皇家?
又向成功迈进一步,想至此她竟情不自禁地笑了,哪知才笑两声,忽觉腹中不适——这次是真疼了!唯恐动胎气,忙唤宫女搀扶,缓缓绕过万春殿,入神龙门回转甘露殿。
这会儿天色已大黑,范云仙不放心主子,早提着灯笼在门内等候,一见媚娘忙施礼道:“万岁半个时辰前已回宫,脸色不太好。”
“知道了。”媚娘虽不曾涉足两仪殿,却也猜得出八成又是因为国舅风头太盛,于是勉强加快脚步,边走边思忖如何劝慰。不多时一行人已回到甘露殿前,还未迈步上阶,忽听争执之声。
“住口!你别欺人太甚!”李治声音暴躁,便如那日斥责萧淑妃一般,“你给朕出去!”
有个高亢女子的声音答道:“我偏不走,今天你必须答应!”
媚娘大感意外——这声音好生疏,是哪位嫔妃?谁敢这么跟皇帝说话?
正不解之际,又听李治痛责道:“高阳!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还当不当我是皇帝?”原来是高阳公主私自面君,必定又为梁公爵位之事。
“九哥,我看是你忘本了,咱是兄妹啊,你怎帮着外人?房遗直凭什么……”
“够了!别再跟我说那点儿破事。你是何等样人,难道我不知?当年与辩机之事气得父皇吐血,至今还不知收敛。你最近又招揽了好几个和尚、道士到你府中,闹得乌烟瘴气,以为朕不知吗?还买通陈玄运,三天两头到我这儿唠唠叨叨,成什么话?你真以为我是好欺负的?不过看在手足情分,睁一眼闭一眼罢了。朝廷是讲规矩的地方,岂能你说给谁爵位就给谁?今天我明确告诉你,趁早死了这心,回去老老实实过日子。”
高阳岂是省事之人?非但不听,竟还反唇相讥:“好啊,父皇都不曾这样教训我,你这个天子管不了外人,拿我出什么气啊?就算我不规矩,那你与武媚的事又算什么?呸!道貌岸然,假惺惺的,一肚子男盗女娼!”
泥人还有土性呢,何况天子?高阳当面揭短,真把李治惹怒了:“滚!你给我滚出去!什么房遗直、房遗爱,朕明天把他们都贬了,轰出长安!你们一家子都给我滚得远远的!”
“你、你凭什么……”
“就凭我是皇帝!王伏胜,把她轰出去。”
“我不走!就不走……今天非把话说明白,当初辩机……”
他们兄妹吵架,谁敢介入?说是要把高阳轰走,王伏胜也不敢真动手。李治一个劲嚷,高阳又哭又闹,天子不像天子,公主不像公主,王伏胜畏畏缩缩跟着和稀泥,争执声在黑夜中传得老远。媚娘也不愿掺和,又听他们拿自己说事,更不方便露面了。可是挺个大肚子撑了一晚早已劳累,再想去别处也走不动了,只得勉强坐到殿阶上。
“娘娘,留神着凉。”宫女解下自己纱帔围在她肩上。
媚娘揉着浑圆的肚皮不住呻吟——哎唷!快八个月了还到处跑,真是自作自受!孩子,你别再折腾了,忍着点儿吧!娘也在忍,不吃苦中苦,怎成人上人?为了将来富贵平安,咱娘俩要顶过难关啊!
不知是不是母子间心有灵犀,就这么默念了几句,腹中疼痛竟真的缓解不少……
四、应谶之子
李治愤怒之下驱逐高阳公主,并扬言要把房遗爱、房遗直都撵出京城。若换作别人,他手中无权或许还不能说贬就贬,可此次针对的是房家,自然水到渠成。
昔日李治、李泰储位之争,长孙无忌与房玄龄结为仇雠。房玄龄虽早已故去,无忌却始终没有释怀恨意,又恐李泰复起,对房家子弟仍抱敌意。如今高阳惹恼李治,有此良机焉能放过?婚礼之后不久,在长孙无忌授意下,中书颁布诏令,贬房遗直为汴州刺史、房遗爱为房州刺史。除此之外无忌又把事情扩大,将矛头引向另一位驸马柴令武。
柴令武乃凌烟阁功臣柴绍与巾帼英雄平阳公主所生次子,他又娶了李世民第七女巴陵公主。此人也曾是李泰心腹,并与房遗爱是至交好友,房家遭贬他也同时被外放为卫州刺史。但柴令武不愿离京,竟借口公主身体不适,凭驸马身份赖在长安不走;房遗爱也有样学样,不肯去房州。只有房遗直年纪稍长料事深远,恐滞留日久再生变数,当即往汴州赴任。
李治何尝不知此举成全了长孙无忌?可他实在无法忍受高阳的一再骚扰,索性图个耳根清净。但他万万没想到,房家倒霉反而给他的另一位“老相识”创造了良机。房遗直原本是三品尚书之职,遭贬而去八座缺一,无忌趁机进言——褚遂良本先帝顾命重臣,前因有过贬为同州刺史,圣上英明宽仁体恤老臣,当复其官爵,上顺先帝之意,下开自新之路。
于是褚遂良堂而皇之回到了长安,而且一回来便担任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恢复了宰相之职,仿佛枉法求财之事从不曾发生过似的。而就在他复位后短短一月,当初弹劾他抑买土地的监察御史韦思谦被贬为县令,主张严惩其罪的御史大夫李乾祐也外放为刺史——这是明目张胆的打击报复!
但李治对这一系列变故的态度都是沉默,没法管,也没心思管。与其在朝堂上空劳费力,还不如多陪陪心爱之人,他绝大多数时间都在甘露殿,满怀期待地看着媚娘的肚子一天天隆起。
其实媚娘比他更为心切,而且期盼中夹杂着一丝紧张,唯恐突有不测,威胁到腹中孩儿,更威胁到她即将踏上的锦绣前程。即便一切周全,心却始终悬着,因为她太希望生男孩。以利相交者利尽则散,共同的敌人萧淑妃已倒下,她和皇后的友好关系即将走到尽头。她的得宠已遭忌,若不能生下皇子,日后与皇后的博弈即便不会落于下风也将拖入长久僵持,所有准备全看这一刻啦!
十月怀胎说短也短,分娩之期很快到来。李治虽经历过几次嫔妃生产,却从未似今日这般紧张,他背着手踱来踱去,听着产阁内不断传来的呻吟,时而挥舞着拳头,仿佛跟着一起使劲,但真正要靠的还是媚娘自己……
疼痛?什么是真正的疼痛?
或许媚娘蹲到蒲草垫上的时候还不清楚,她一直认为自己是无所畏惧的人,可当分娩开始的那一刻,她才觉得自己可能还不够坚强,痛得叫了出来。李治为她安排了两个产娘、四个听候吩咐的宫女,还特意让乳母卢氏从旁照顾,幔帐之外另有两名太医,以防不测之险。然而这一切都不能抵消一丝一毫的痛苦。
她骤然想起十四岁侍奉李世民的第一个夜晚,那刻骨铭心的痛,可相较今日而言那又算得了什么?现在的感觉完全是在里面,当阵阵痛苦袭来的时候,她甚至有一丝怀疑,肚子里面真的是孩子吗?是刀砍、是斧剁、是鞭打、是针刺,是百脉俱废、肝肠寸断、粉身碎骨,是千军万马冲击着狭窄的城门!
一阵绞痛后是火辣辣的感觉,渐渐地那火辣辣的感觉从腹下蹿至全身,又渐渐消退。不疼了吗?不,是麻木,疼得已经麻木了!麻木之后似乎又是寒意……不是寒意,那为何会颤抖?全身上下都在抖,流血了吧?是不是浑身的血都已经涌出来了?她想低头看一眼,却被死死架住。
“用力!再用力!”产娘大声催促着。
媚娘却一点儿听不见,只看到她们嘴唇在动——她们究竟是什么人?我认识的人吗?为何如此狰狞?凝眉怒目,咬牙切齿,攥着我的胳膊,掐着我的腰,扒着我的屁股,朝我大吼大叫……不对!她们不是那帮人,只是长得有点儿像,可能她们根本就不是人,是来折磨我的厉鬼!
“昭仪用力……快!再加把劲儿……”
“啊哦……”媚娘号叫了出来,难道这就是她费尽心机要争取的吗?痛到无法忍受之际她甚至设想,如果有把刀,她就此抹了脖子;如果有碗鸩酒,她当即就饮下去。可是就算有也没用,她动弹不了,她不能坐,站也站不起,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而疼痛。她萌生出一股强烈的恨意,但是她动不了,只有把这股劲倾泻在自己身上,翻腾五脏、蠕动身体——自己同自己较劲!
“好!快要出来了……”卢夫人似是兴奋地蹦了一下,“她腿吃不住劲,躺下……放躺下……”
媚娘眼冒金星,只隐约瞧见七八只手在晃动,都不晓得自己怎么被她们平平稳稳放躺下的。继续用力,继续疼痛,继续麻木,继续声嘶力竭地喊叫着,声音已有些沙哑,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头上,眼睛几乎要从眼眶迸出来,鼻翼一张一翕。
昏天黑地间她又产生了幻觉,似乎到了猎场上,目睹将士狩猎。当长刀刺入野鹿身体的那一刻,它仰面栽倒在地,鲜血从血槽喷射出,四蹄狂蹬,伸得笔直……她觉得自己就像垂死挣扎的鹿,更惨的是她双腿岔着,膝盖屈着,想伸都伸不开。算了,那就让血喷涌吧,用力、使劲、痉挛、战栗!把浑身的血和肉都从那撕裂的疮口挤出去吧!
霎时间,众妇人一阵蜩螗羹沸般喧哗,其中还夹杂着一个微弱而清脆的声音:哇哇……哇哇……哇哇……
随着肌肉的舒缓,媚娘的眼泪急涌出来,与涔涔汗水混杂在一起——讨厌!该死!老天爷为何让女人担这苦差事?
她痛哭流涕,简直有种劫后余生的幸感,终于解脱了、终于结束了……不!还没有!她强挣着仰起身,艰难喘息着:“这孩子……孩子……”究竟是男是女?
“是个皇子!”产娘头也不抬地答道。
“我看看……快让我看看!”
“别急。”两位产娘和卢氏低头忙碌着。媚娘想要坐起,却怎么也撑不起虚脱的身躯,瞧不清她们在下边做什么,只听到哗哗水声,继而铰刀的光芒一闪,卢氏才用锦帕托着婴儿举到她面前。
媚娘努力睁大被汗水迷住的眼睛,指尖颤抖着,抚摸着婴儿灰白中透着粉红的娇嫩肌肤。
产娘连连万福:“恭喜昭仪,为皇家添一血脉。难得又快又顺,母子平安啊!”
又快又顺?原来只是区区片刻,可媚娘觉得这片刻之功真比她那十几年的寒宫冷院还难熬,简直是阎王殿前走一遭。
另一位产娘也凑过来:“恭喜昭仪,您真是有福之人呀!”产娘满是皱纹的脸笑起来像朵晒干的菊花,可在媚娘看来这笑容如此亲切,仿佛她们一瞬之间又从鬼变回了人。
她身子一歪又重重躺倒在卧榻上,真的如释重负了,疲惫感一拥而上,眼泪也再度淌下来——但这一次是幸福的泪、满足的泪,为了这可爱的小家伙,受再多的苦也值得。
昏昏沉沉,半醒半睡,只觉有个人在外面大喊大叫……谁的声音这么吵?哦,是雉奴!
李治高兴得快要发狂了,得知是儿子,当即手舞足蹈起来,仰天大笑。而当产娘裹好孩儿交到他怀里时,欢呼戛然而止,他久久凝视着婴儿。虽然他已有四个儿子,但那些孩子根本无法与这小家伙相比,这孩子是与众不同的……不!是无与伦比的!那一刻,李治倏然觉得自己完了,他已经被这孩子彻底征服了,不仅因为其娇嫩可爱,更因为这是他和最心爱的女人生的!
还有一人也快要发狂了——王皇后。
王皇后一直陪同皇帝守在产阁外。作为媚娘当初的主子和恩人,她也为这次生育捏把汗,可当她看到李治焦急不安的神情时,她心中隐隐升起不祥之感;当李治得知生男欢呼雀跃时,她的不祥转为不安;当李治如醉如痴凝视婴孩时,这种不安彻底变成了恐惧。
她茫茫然站在产阁门口,看着产娘们清扫血水,看着媚娘从幸福的安眠中醒来,看着太医带着谄媚的笑容给媚娘诊脉,也看着李治如中魔般紧紧抱着那婴孩不放——而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仿佛所有人都瞧不见她!
大家忙忙碌碌,过了好半日才有人想起她,卢氏笑道:“按规矩,也该让皇后娘娘抱一下。”皇后母仪天下,所有嫔妃的孩子名义上也都是她的孩子,所以凡有皇子皇女降生她都要抱一抱,以示母爱。
婴儿交到王皇后冰冷的怀里,她只僵硬地摇了两下,还未来得及细瞧其面貌,李治便迫不及待地抱了回去。
媚娘渐渐恢复精神:“陛下想好孩儿的名字了吗?”
“名字么……”李治潜心思索——当年李忠、李孝取名皆遵父皇之意,以德行命名。后来杨氏生子,时值上朔之日,太白明亮,故名上金;萧淑妃产子又在仲秋之月,故名素节,皆是按时令而定。这个孩儿又该如何命名?
他冥思苦想,觉得以德行为名太一般,以时令命名又未免草率,都彰显不出这孩子的与众不同。他抱着孩子踱来踱去,时而点头,时而又摇头,似是打了许多腹稿皆不满意。媚娘见他这副模样不禁莞尔:“臣妾倒想出个名字,未知是否妥当。”
“说来听听。”
媚娘双目炯炯,满怀深情地望着李治,说出了那个早就酝酿于心的名字:“李弘。”
王皇后闻此二字身子一颤——老君当治,李弘应出!
“好!”李治毫没犹豫就答应了,兴奋至极,快步走到卧榻前。
媚娘接过孩儿,爱怜地亲吻着,又道:“让此子应谶,可绝天下野心者之望。皇子既叫李弘,今后谁也别再想以李弘的名号作乱。”这也不失为一种解释,但另一重含义呢?
李治一副全然不深究的憨态,感慨道:“还是你周到,一心都为朕的江山社稷着想。”
“臣妾应该的。”媚娘面颊泛起一阵红晕。
李治嘿嘿一笑,又生出调皮之心:“把襁褓打开,再好好看看咱弘儿,看他哪里长得像你,何处生得似我……”
皇后实在听不下去了,怔怔走到近前,竭力挤出丝笑意:“昭仪刚刚产子,身子弱得很,陛下别再扰她休息了。刚落草的孩儿也不能这么折腾。”
李治点点头,眼睛却没看她,而是注视媚娘道:“倒是朕孟浪了,你先歇着,过几日搬回寝殿咱们再看。”
王皇后忙又插口:“她母子实在不宜再回甘露殿。如今昭仪诞育皇儿,身份更不比从前,岂能没有自己的寝殿?再者孩童尚幼,日啼夜哭,乳母宫女来往侍奉,难免扰了陛下休息。”她绝不能再让李治与媚娘母子住在一起。
媚娘轻轻瞟了她一眼,没说话。
“有道理,是不方便一起住了。”李治一拍大腿,“新城妹妹既已出降,你就搬到立政殿吧。”
王皇后眼前一黑,险些晕厥在地——立政殿!昔日长孙皇后住的地方!
第24章 立嗣受阻,挟后宫对抗外廷()
一、被迫建储
李弘的出生消解了李治的愁烦,在他看来这个孩子无可替代,因为这是他与媚娘爱的结晶,是他俩冲破世俗不朽爱情的见证。他即位以来万事不能自主,唯有纳媚娘入宫并与其生下孩子,才算真正称心如意之事。无论旁人如何评论,在他看来这是壮举——打破别人制定的规则,自作主张的壮举!
武媚更庆幸不已。如果说先前的一切计谋是为了独占圣宠、留在宫中,那李弘的降生则给了她保障,至少已拥有的名分和利益再不会失去。况且这只是万里征程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