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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大全集-第1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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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这位大唐第四代皇帝李显,从灵前继位至今朝被废,仅仅六十二天!

    百官虽然惊骇,却自始至终无人敢发一言,仿佛变成了一堆冷漠的看客——羽林军就攥着钢刀站在身后,连皇帝都被公然拖走,杀个臣子还不跟碾死臭虫一样?谁敢反对祸不旋踵。再者李显无才无德,俨然是个昏君的胚子,这样的皇帝废就废吧,实在不值得为他豁命。还有心照不宣的一点,此举很可能是天皇大帝默许的!

    昔日孝敬皇帝李弘为太子,身染瘵疾难以为继,天皇顺长幼之序意属李贤,为避免再有前代一样的手足之争,给孩子们都改名易封,李旭轮去掉中间那个含着“日”的“旭”字,并且不再用地域封国为王号,改为相王、英王。然而天皇过世前又将相王改回豫王,并赐名为“旦”,这是出于何种考虑?知子莫若父,恐怕天皇意识到李显非人君之材,故而抬高李旦身份,想给未来留下另一种可能吧?虽然他在世时没有废立的嘱托,也不可能公然留这样的遗言造成兄弟矛盾,但这次徙封和改名未尝不是暗示后人可以见机行事。毕竟相较于一个儿子,还是李家的社稷更重要。

    但无论有多少理由,皇太后和顾命大臣公然联手废掉皇帝,真是亘古未有之事。此举都做得出来,今后在这大唐的朝堂上还有什么惊世骇俗的事不能做?朝廷的礼法何在?帝王的尊严何在?就在群臣心情尚未平复之际,又见一人快步出班。

    中书侍郎刘祎之举笏高奏:“太后英睿果敢、明于大义,擎社稷于将倾,绝祸乱于未萌,实乃天下之福!然则国不可一日无君,既有所废必有所立。臣斗胆进一言,豫王乃天皇嫡子,又系废帝之亲弟;风姿俊逸,聪明敏博,温恭慎行,业履昭茂,正宜承祧宗庙,为天下之主。恳请太后速立豫王为帝!”

    刘祎之参与了整件事的策划,他说的这番话无论对媚娘还是对他自己都至关重要——李显被废,可继承皇位者实有两人,一是李旦,另一人是天皇钦封的皇太孙、如今的太子李重照。按理说李重照年方三岁,更易于控制,但那样一来武媚又长一辈,就成了太皇太后,从法理上讲垂帘听政者该是皇太后,也就是现在的皇后韦氏。媚娘辛苦一场,岂能为他人做嫁衣?必须立李旦为帝。而刘祎之参与这场阴谋就是为了把他辛苦培养的豫王捧上皇位,这样他的前途自然更加光明。

    元万顷岂甘落后?当即附奏:“豫王德冠天下,名扬四海,友于兄弟,睦于宗亲,乃社稷真主也。况且朝中百官皆系天皇大帝拔擢,圣恩莫感忘怀。今天皇骑鲸未远,即废所立之子,若不以其他皇子奉祀宗庙,岂不愧对天皇于九泉?”说到此处他故作悲伤之态,仿佛真对李治有多深的感情似的。紧接着武承嗣、武懿宗、苗神客、宗秦客等一干太后死党群起响应,都争先恐后请立李旦为帝。

    大势所趋加之白刃相挟,群臣哪敢迟缓?赶紧乱哄哄都站出来,加入请愿之列。媚娘淡然一笑:“众卿既有此愿,未亡人敢不从命?立刻奉迎豫王入宫,明早便登基为帝。”说罢起身似欲离去,但走了几步又倏然回头,以冷峻的目光扫过殿内每一个人。

    群臣的心又提到嗓子眼——新皇未立、事态未明,这会儿她看谁不顺眼,趁乱杀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百官紧张得快窒息了,却见太后不慌不忙又开了口:“如今已是二月,今岁的科考不能再耽搁,尽快办吧。”这句话说得如此轻松,仿佛方才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一样,说完她便溜溜达达走了。百官瞠目结舌——刚刚死了一任皇帝、废了一任皇帝,这个节骨眼上她还有心思举行科考?

    随着太后的离去,列立两厢的羽林军也如退潮般撤下大殿,百官提着的心这才放下,人人皆是一身冷汗,却仍不敢随便议论,武承嗣等太后亲信在侧,说错半句大祸仍要临头。群臣个个有心拔腿便溜,却还得讲朝廷的规矩,依朝班顺序而退。

    裴炎把天皇托付他的皇帝废了,虽说明天登基的新皇帝仍是二圣之子,可严格意义上说他已不再是顾命大臣,不过仍是中书令、首席宰相,依旧头一个下殿,刚迈出殿门,就见程务挺立于檐下,忙拱手道:“将军劳苦功高,辛苦你了。”

    程务挺确实很辛苦,作为现今大唐军界第一人,废皇帝这种事非他参与不可,只有他才镇得住羽林军,指挥这帮武夫干出惊天之举。故而数日前他接到裴炎的密信,立刻日夜兼程赶回洛阳,昨晚才与张虔勖分领左右羽林大将军,部署入殿执君。但他虽然做了,却对此举并不十分赞同,见裴炎施礼只冷冷道:“以臣废君算什么功劳?剩下的事交与张虔勖办吧,我得立刻赶回朔州,骨笃禄的大军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到,那才是正经事。”

    “是啊!”裴炎意味深长地叹道,“咱们欠天下人一个太平,这笔债必须还。”说来有些可笑,他俩的友谊竟是始于一件不光彩的事,不仅毁了裴行俭,也造成今日突厥肆虐的恶果。好在知耻近乎勇,他俩都不是只贪禄位不思报国之辈。

    “你放心。”程务挺凛然道,“我程某人敢做敢当,既然欠了债就算赔上我这条命也要还,有朝一日必平突厥以谢天下……”说到这儿他口气缓和了一些,“倒是你,虽不在战场,只怕也轻松不到哪儿去,以后的日子更难,多保重吧。”说罢快步下阶而去。

    裴炎朝着程务挺的背影深深一揖:“文死谏、武死战,咱们各自珍重。”说话间百官已纷纷从殿中退出,从他身边经过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甚至躲得远远的,即便少数几人跟他寒暄两句,表情也都很木讷,透着畏惧之意。

    裴炎心中顿生酸楚——是啊!以后的日子更难!身为顾命大臣却辜负先帝所托,伙同太后废掉皇帝,今后谁还敢信任他?正伤感之际忽觉有人拍了拍他肩膀,回头一看是魏玄同。面对这位一向体谅自己的好友,裴炎一肚子话想说,却不知如何开口,事到如今还解释得清吗?自己已经泥足深陷,硬说自己不是外戚一党,谁信呢?

    “别说了,我都明白。”魏玄同依旧那么通情达理,由衷地点了点头,“此举为天下计,不得不为耳。无愧于心,何畏人言?不过……唉!”他犹豫再三,还是没忍心把后面的批评之言说出口——裴子隆啊,你固然是出于利国利民之心,但此举也只不过是前门拒虎、后门进狼。你想过没有?李旦自幼老实本分,况且一天皇太子都没当过,根本无亲信臣子可言,少数几个僚属如刘祎之、王德真等辈皆与太后有关,这么个皇帝岂不更容易被太后操纵于股掌之上?先帝遗诏从此不复存在,你的顾命身份也大打折扣,今后谁能遏制这个女人?恐怕朝中再无其人,只能靠她自觉,靠她对孩子的感情。可是一个欲壑难填、连续整掉两个亲儿子的女人,能指望她对最后一个儿子抱有独特情愫吗?可忧也,可畏也!

第69章 李旦成为新皇,媚娘光宅改制() 
一、摄政临朝

    嗣圣元年二月初七,即废黜李显的转天,雍州牧、豫王李旦在洛阳登基,成为新的皇帝,时年二十三岁。

    随着皇位易主,李显降为庐陵王,并复旧名李哲;韦皇后也降为庐陵王妃,其父韦玄贞更是没来由地遭了一场横祸,阖家老幼皆被流放岭南;太孙李重照、唐昌王李重福均被废为庶人,囚于长安禁苑。与此同时豫王妃刘氏受封皇后,其所生长子,时年六岁的嫡子永平王李成器也被封为新一任太子。

    新皇帝李旦性情谦和、读书刻苦,而且在诗文、音乐等方面颇具天赋,是诸皇子中最像李治的一个,单以资质而论他取代李显未尝不是好事。然而李旦也有一个极大的弱点,那就是在朝中缺乏影响力。李显好歹还当过四年太子,李旦却一天东宫都没住过,缺少亲信僚属,身边最重要的两个辅臣刘祎之、王德真又都依附太后,如今在混乱的局面下匆忙登基,怎么可能控制得了朝政?故而他即位后第一件事就是改元文明——熟悉史事的人都知道,北魏的文明太后冯氏在丈夫死后临朝称制,主持朝政近二十年。武太后命儿子定这样一个年号,其用心可见一斑。

    果不其然,仅仅隔了四天李旦便谦称自己不谙政务、疏少才干,“自愿”守丧至赴陵下葬,请母后代管朝政。文明元年二月十二日,媚娘驾临宣政殿,接受李旦及百官的“请愿”,并将宣政殿改名武成殿,作为自己在外朝的办公之所——自此李旦退居后宫别殿,不干预朝政,不接见外臣;媚娘占据御座、垂紫色纱帘,正式临朝称制。

    正式掌握权力后,媚娘立刻做了四件大事:任命王德真为侍中、刘祎之为同中书门下三品;晋升李素节为毕王、李上金为葛王;命左金吾卫将军丘神赶往巴州,“保护”软禁中的李贤;致书尚书左仆射刘仁轨,任命其为长安留守。

    刘祎之、王德真本是豫王府的长史和司马,现在李旦为帝,他们的地位自然要提升,况且此二人本就攀附媚娘,让他们当宰相也绝不会作梗。李素节、李上金昔年遭媚娘构陷贬为郡王,这时恢复他们的亲王身份明显是安抚之策,一来向李唐宗室展现宽宏,二来也防止二王有所异动。李贤虽被废为庶人,毕竟还是天皇之子,而且是李哲、李旦的兄长,在这改换天子的关键时刻不但要把他盯住,更要严防有人拿他当幌子作乱。李重照既已被废,长安留守之职空缺,刘仁轨由副职提正也不过是走形式的事。为了表现自己尊重老臣,媚娘不惜亲自写信,盛赞这个敌视自己的老臣,声称:“昔汉以关中委萧何,今托公亦犹是矣。”并晋升其子刘濬为正五品太子中舍人,而且不必来洛阳赴任,可以留在长安继续侍奉老父。

    不过刘仁轨显然摸透了媚娘的心思,并不领情,没过两日便写了一封慷慨激昂的奏疏递到洛阳,大谈西汉吕后之祸警示世人,并要求致仕,令媚娘恼火不已。但生气归生气,她并未丧失理智,若跟这个八十五岁的老头计较不休,岂不叫天下人笑话?大女子能屈能伸,媚娘索性把笑脸扮到底,又恭恭敬敬写了封回信,声称自己虚心领教,为彰显诚意,她还特意命武承嗣将信送往长安。

    武承嗣在媚娘眼前恭顺如绵羊,可在百官面前也威风得紧,这次一改骄横作风,到长安后不仅对刘仁轨礼敬有加,还召集一大群留守官吏,当众宣读太后的信:

    今以皇帝谅暗不言,眇身且代亲政,远劳劝诫。复表辞衰疾,惓望既衰,徊徨失据。又云:吕后见嗤于后代,禄产贻祸于汉朝。引喻良深,愧慰交集。公忠贞之操,终始不渝,劲直之风,古今罕比。初闻此语,能不惘然?静而思之,是为龟镜。且端揆之任,仪刑百辟,况公先朝旧德,遐迩具瞻。愿以匡救为怀,无以暮年致请。

    众官吏见武太后态度谦卑,一再声称自己只是暂摄朝政,并承诺善待群臣,大家也就安心了。唯刘仁轨深知这仅是敷衍,即便天皇下葬太后又岂会归政?然而他只是一个垂暮老朽,连走路都费劲,如今被扔在长安,空顶着个宰相名头,与一帮无关紧要的小吏为伍,有什么办法改变时局呢?只能对天叹息。

    刘仁轨的议论暂时消弭,哪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时至三月巴州传来消息震惊世人——李贤自杀!

    据丘神上奏,他到巴州后为确保无人骚扰李贤,将其禁闭于一室,李贤误以为要对自己下杀手,一时糊涂就自杀了。媚娘闻讯震怒,下令将李贤隆重收殓,贬丘神为叠州(今甘肃迭部)刺史。即便如此群臣还是颇有议论——李贤未得保护尚能苟活,为何保护者一到反而丢了性命?昔日蒋王李恽遭人诬陷惶遽自杀,天皇将诬告者张君彻公开斩首;曹王李明被逼自尽,天皇将都督谢祐以下阖州官员全部撤职。而今太后仅将失职之人贬官,这处罚是不是太轻了?须知丘神攀附武氏多年,也算是太后的心腹,何至于犯下这么大错误?该不会他领受的实际任务就是除掉李贤吧?

    时隔半个月,媚娘对李哲也有了新安排,下令将其一家迁于房州(今湖北房县)软禁。房州古称房陵,因“山林四塞,其固高陵,如有房屋”故而得名,自秦始皇年间便是流放罪人之地,其遥远艰苦可想而知。李哲又惊又惧,惊者乃因流放之偏远,惧者唯恐自己像李贤一样被谋害,但此时他已是砧板上的鱼肉,命运岂能自主?只得战战兢兢含泪而去,可怜韦氏还怀有身孕,旅途颠簸动了胎气,半路产下个未足月的女孩;仓促间李哲连包裹婴儿的布都没有,只能脱下衣服做襁褓,于是给女儿起名为“裹儿”,也没吃上一口喜庆汤饼,又被官兵押解着继续赶路。

    李贤、李哲皆是太后亲生之子,一个被活活逼死,一个凄惨被逐,满朝文武无不叹息,也无不感叹武太后的严厉狠辣,私下颇有议论。然而没过多久,大家就不敢多言了。

    忽一日,媚娘把一个奇怪的人带到了大殿上,当众予以表彰——此人姓索名元礼,只是羽林军的一个小兵,还是个胡人。原来数日前十几个飞骑士兵在一家酒楼聚会,有人因为参与废帝而未得赏赐大发牢骚,说早知没好处还不如拥护庐陵王。索元礼也在诸人之中,闻听此言动了歪脑筋,偷偷离席奔回玄武门告密;张虔勖对此等酒后之言倒也没当回事,但考虑到将士有怨言,似乎应该安抚一下,于是禀报太后。哪知媚娘竟抓住此事大做文章,当即派兵包围酒肆,将那个出言抱怨的士兵当场斩杀,其他在场者也皆以知情不举之罪处以绞刑。

    朝会之上媚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称赞索元礼的忠诚,赏赐他游击将军之衔,鼓励他再接再厉为国锄奸——游击将军乃从五品武散官,一个普通小兵因为一场不光彩的告密就成了通贵之人,武太后的用意谁瞧不出来?上之所好下必甚焉,此例一开告密者四起,百官深知再议论皇家之事必是那几个士兵的下场,于是都闭了嘴乖乖听话。

    平心而论媚娘虽专擅朝政,受到的反对并不大。一者她恩威并重处事清明,确实比荒唐糊涂的李哲、毫无经验的李旦强得多;再者以母亲身份代儿子执政,情理上也没什么说不通的;而且她在李治驾崩之初就广施恩赐,争取各方面的好感,莫说宗室和广大官员,连普通百姓也得到好处,故而阻力消解了不少。更为重要的是,她曾与李治共掌朝政二十多年,天下人早已习惯了她的统治,所以谁也没觉得她临朝称制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到两个月时间,媚娘就稳固了权力,朝廷行政丝毫未受影响,这年的科举考试也照常举行,康庭芝、郑繇等十六位才子荣登进士,曾上疏朝廷的监生陈子昂也在其列。

    不知不觉已经入夏,时至闰五月,侍中刘景先上奏,乾陵初步竣工,于是媚娘与李旦率文武百官启程,护送天皇大帝灵驾西归。出发前媚娘又做出一项惊人的任命——武承嗣迁任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

    外戚任相一向有所忌讳,何况现在女主当国更是大忌。再者武承嗣远没有当初高士廉、长孙无忌那样的功劳和威望,岂能染指相位?前番还给刘仁轨写信说吕禄、吕产贻害汉室,现在就任命自己侄儿为相,岂非言行不一?对此媚娘自有一番解释,她声称自己一介寡妇出门不便,让侄儿担任宰相是便于安排这一路的琐碎事务,并说这只是暂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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