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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大全集-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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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他纠结之时,忽听一声呐喊:“不可!”

    众目睽睽之下,同东西台三品李敬玄冲出朝班大声疾呼:“皇后贤淑恭谨,德光兰掖,誉重朝堂,泽及黎庶;且身为东宫之母,身系社稷,素为内外所仰,焉能轻弃椒闱?”真不愧是李治的潜邸心腹,皇帝的心事他最清楚,皇帝的“犹豫病”他也最了解。到这会儿了,形势强过人,无论如何得让李治下这个决心,若不然眼下这关怎么过?天下安危谁负责?

    惊雷响过,李治无路可退,终于彻底认命了。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不错,中宫之主不能轻易。朕和太子需要皇后,天下社稷也需要皇后。”这句话他说过一遍,这次只是重复,而这次重复是向满朝文武乃至全天下人。君无戏言!

    既然皇帝发话,百官也不能不表态了,阎立本、姜恪为首,乃至郝处俊、裴行俭等重臣,无论愿不愿意皇后干政的都出班跪倒:“恳请娘娘以社稷为重,不可轻弃中宫之位。”继而“哗啦啦”一阵响,京畿以上九品职事官全部跪倒附和,那声音响彻含元殿,响彻蓬莱宫,响彻整个天地:

    “请娘娘以社稷为重,不可轻弃中宫之位……”

    媚娘微微回眸,傲然瞟了一眼满朝文武——很好!这话是你们说的,出于肺腑天人共鉴,我可没逼任何人!

    不过弓拉得这么满,她不好轻易作罢,于是又“委委屈屈”道:“非是本宫不念家国黎庶,只因母亲薨逝,心内怆然。圣人曰:‘孝者,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妾自忖平生有亏孝道,何敢罔论社稷之事?愿出家修道为母追福。”这话不仅是托辞,更有揶揄之意——你们不是成天讲儒家礼法吗?好啊,我谨守儒家礼数,去守孝如何?你们李氏不是自诩太上老君后裔吗?好啊,我出家修道行吗?

    李治已经彻底泄气了,但觉两眼昏花,头疼得快要炸开了,现在只要皇后肯帮他渡过难关,什么条件都答应。他挣扎着把手一挥道:“出家可以寻替身,孝有大小之分。朕宣布,追赠皇后之父为太尉、太原王,杨氏为太原王妃。此荣誉足以夺情,朕病体堪忧无力主政,即日起三台要务、臣下奏疏劳皇后分忧……”

    开唐以来本无异姓封王之事,唯当年逐鹿之际曾封朱粲、罗艺、高开道、杜伏威为王。但那些人都是坐拥一方的枭雄,投降大唐不过是权宜之计,李渊封他们为王也只是虚与委蛇,后来尽皆铲除;再者还有归义的突厥首领,如阿史那思摩等曾封王,但还需赐姓李。至于一般臣下绝无封王之理,就算是功高如李靖、李,亲厚如高士廉、长孙无忌,到死也只是国公。武士彟虽是死后追赠为郡王,却也开了未有之例!而且瞧瞧这封号,固然是为了匹配武氏籍贯,但太原王也不是随便封的,太原是李唐的龙兴之地,宗室近亲都没有封那里的。追封武氏为太原王就等于向天下人公示,武家与李唐皇室荣辱与共,他这个皇帝的一切权力也与皇后共享,这比先前的“二圣临朝”更进一步——至此,李治重整朝政、遏制皇后的努力完全失败!

    媚娘重重叩首,无比诚挚道:“圣意如此,妾岂敢违命?”趴倒在地那一刻,她已忍不住露出微笑。

    咸亨元年闰九月,武媚以退为进,愈加巩固了自己参政的权力。但与此同时她也肩负了更大的责任,此时的大唐灾情严重、百姓疾苦,西有吐蕃之犯、东有高丽之叛、南有蛮人作乱,迎接她的不仅有掌权的快意,更有巨大的挑战……

第52章 清除异己自曝家丑,媚娘除掉贺兰敏之() 
一、一鸣惊人

    自媚娘以避位相胁再掌权力之后,朝局宛如回到了显庆五年李治刚染病的时候,除了举行大朝时皇帝由宦官搀扶着出来应个卯,其他时间都退居深宫养病,群臣奏疏和日常奏对都由媚娘负责。这次理政可说是临危受命,她连续几天挑灯夜战,总算把积压的奏疏看完了,也大致清楚了眼下的种种困难,于是将三台宰相、六部常伯都召集到宣政殿。

    御座之上空空如也,一旁珠帘内坐个女人,一时间几位重臣还不习惯,这样的奏对与朝会不同,也没有那么严格的礼仪,大家都不免有些尴尬。除了年逾七旬白发苍苍的阎立本,其他人索性都站着听皇后训话。姜恪、张文瓘、戴至德还算沉着,郝处俊、裴行俭却心事重重,唯独李敬玄笑呵呵的,似是游刃有余。

    媚娘没半句寒暄之辞,开口便道:“朝廷正值战败,西有吐蕃之患,东有高丽之叛,南有蛮人之乱,关中又值大荒,百姓嗷嗷待哺,难道列位就眼巴巴瞅着这局面,无所作为吗?”

    一句话落定,阎立本也坐不住了,颤巍巍站起来。郝处俊的脸色由白转红——他早年进入仕途是受高士廉提拔,又是许圉师的外甥,对媚娘的印象自然不佳。莫看他是地地道道的文官,胆色却也不差。前番他以司戎少常伯之身随李征高丽,担任副总管,其实只是代表兵部协调众将,麾下没多少兵,哪知他这支小队伍却在包围新城之际突遭敌人袭击。当时寡众悬殊、士卒惶恐,郝处俊临危不惧,一边故作悠闲状,坐在胡床上吃东西,一边潜选精锐绕至敌侧出击。士兵们见统帅如此镇定,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而高丽人远远窥见他这副模样,也不禁生疑,加之侧翼遭袭,还以为中了唐军之计,吓得掉头就跑。似这样一位智勇双全的人物,岂是可以随便羞辱的?

    不过生气归生气,郝处俊心里还算明白,国事纷纷,不宜为了面子跟皇后争执,若自己失掉人臣礼数被罢去相位,岂不更称皇后心愿?他强压恚气,恭恭敬敬回奏:“臣等不敢尸位素餐,只因将领已派、兵马已出,唯坐待露布而已。至于蝗旱缺粮,臣等已调诸道粟米,是否准许百姓迁徙,则非人臣所能自专,还望陛下谅解……”

    这番话有理有据,是谁的权责分析得明明白白,料想皇后也挑不出错。哪知他话音未落,身后一人突然高声道:“臣等实在愚钝,大事临头不知所措,然未知皇后陛下有何真知灼见?”饶是郝处俊胆大过人,也不免一惊——这不是故意跟她逗火吗?回头一看,说话之人身材高大、相貌伟岸,乃是东台侍郎李义琰。

    这李义琰更是个奇人,他本是陇西李氏之裔,却家道中落,凭借苦读考中进士,贞观中期担任太原尉。当时李坐镇并州,属僚都很惧怕,唯独李义琰遇事敢跟李叫板,但论曲直不惧虎威。久而久之李竟对他十分欣赏,视之为亲信,一再提携升官,直至今日之位。还不仅如此,他弟弟李义琎,从弟李义琛、李上德也都靠科举起家,现都在朝中任要职;而他的儿子便是当年导致长孙无忌、韩瑗、柳姡У热松硎滓齑Φ氖逃防畛玻彩侵凭俑咧兄恕U饷锤霰疽阉ヂ涞募易澹窘杩凭倥ぷ耍窬乖诔杏涤胁恍〉氖屏Γ蛑笨俺破婕!=袢彰哪镆簧侠淳椭冈鹑撼际е埃钜彗翟谄还又曰屎蟾烧乩纯床还撸职训背醵プ怖畹暮榔贸隼矗幌蛎哪锝邪濉

    媚娘见他诘问自己,非但没发火,反而心中甚喜——好!就等你这句话。我若不展示一下手段,料想你们也是不服!

    “本宫倒是有些见地,正欲与列位相商……姚州的叛乱越闹动静越大,昆明蛮夷与叛贼蒙俭并势,声称有二十万众,朝廷发动梁、益等十八州兵,又自地方上募五千三百人,依旧控制不住局面,搞成这样统军戡乱的是谁?”

    商议派兵的那次朝会媚娘也在场,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但皇后发问不能不答,郝处俊道:“梁积寿和李敬业。”

    “这俩人合适吗?”

    李义琰性烈,接过话茬:“梁积寿出身东宫卫率,忠诚可信;李敬业乃英公之孙,果敢善战,前番在桂州、梓州平叛很有建树。难道娘娘觉得他俩不合适?”

    媚娘不慌不忙讲起了上古之事:“虞舜之际,天下洪灾,帝命鲧去平灾。鲧窃帝之息壤,封堵洪水,岂料越堵越甚,贻害八荒,帝遂殛鲧而用其子夏禹。大禹改用疏导之法,疏通河道引流入海,乃成大功……”群臣正听得有些不耐烦,忽见她话锋一转,“今南蛮之乱虽是不逞刁徒煽动,也是地方官吏鄙视蛮人,欺压盘剥所致。若能派蛮族之将前往宣慰,一可彰显朝廷包容之心,二可招诱良善分化诸蛮,使影从者归顺自新,则蒙俭势力大挫,指日可定。”如今的媚娘早已不似当初征百济时那样只知喊打喊拼,她学会了分化敌人,学会攻心之策,开始真正懂得军事。

    李义琰不得不承认这办法好,却还嘴硬道:“皇后可有人选?”

    “啪”的一声响,媚娘从帘后扔出一份奏章,李义琰捡起一看,署名是王仁求。

    “这份是本宫查阅前几年西南官员奏章找到的,王仁求乃是西爨白蛮酋长,在当地颇有威望,且一心忠于朝廷。当初他便提醒朝廷要善待蛮人,不可欺压盘剥,还建议在姚州以南设立更多州县,选贤良之人为官,甚至建议任用一些蛮族酋长,以安当地人心。似这样一个人才,忠忠耿耿上书直言,你们怎就视而不见呢?”

    “这……”李义琰顿时语塞。

    “臣等失察,请皇后责罚。”阎立本代表所有宰执认错。

    “那倒不必了。你们立刻草诏,封王仁求为河东州刺史,兼姚州道行军副总管,并予以便宜之权,叫他协助戡乱。你们再仔细巡查一下,看还有没有忠诚可靠的蛮族将官,一并投入此战。”说罢媚娘很自然地引向另一方战事,“同样道理,沙吒相如、黑齿常之尚在辽东否?若调防别处,赶紧派去帮高侃平叛。”

    “是。”郝处俊也无话可说了。

    李敬玄见她处置甚妙,不禁称颂:“娘娘明察秋毫、决断如神,真家国之幸!”他在列位宰相中资历最浅,但他与媚娘没恩怨,加之前次朝会上第一个反对中宫避位,颇有趁机攀附之意。更重要的是,他是李治潜邸亲信,很明白李治的心思,这个节骨眼上要稳住局面就必须全力支持皇后。

    “哼哼……”自李义府倒台,媚娘许久没听到臣下如此恭维了,竟不禁高兴得笑出声来,不过她又立刻板住面孔,“卢承庆致仕之后谁署理官员考课之事?”

    这句话同样是明知故问,莫说她天天随李治临朝,就算深居宫中不出,这等事也得有个耳闻。裴行俭明知皇后要为难自己,却也避无可避,只得向前一步施礼道:“是微臣。”

    “原来是你。”媚娘阴阳怪气道,“本宫倒要问你,军中有郭待封这样的不遵军令之人,你不能察;地方有王仁求这样被埋没的忠良,你也不知。你的考课准吗?你称职吗?”其实这话没道理,郭待封是李一手提携的,王仁求上书是前几年的事,关他裴行俭何干?无论才智如何,媚娘实在不是厚道人,当初裴行俭反对立她为后的事至今没忘,逮住机会便要发泄出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裴行俭只能认了,低头道:“臣不称其职。”心下暗忖——完了!这次不知又要贬往何处,该不会又把我和袁公瑜调换位置吧?

    媚娘倒也没那么办,只道:“既不称职,给你换个能称职的差事,出去打仗吧。”

    “打仗?!”裴行俭一时不悟。

    “噶尔钦陵大军已逼近凉州,尚无陷城之报,但为害甚深。坐待刘仁轨于陇州御敌,难道陇州以西之地都让与吐蕃?本宫现命你充任凉州道行军副总管,领兵捍卫疆土。”

    裴行俭莫名其妙:“臣为副,何人为正?”

    媚娘的目光扫向殿上另一人:“姜相公,国事为重,可愿出征?”

    姜恪诚然是名将之后、行伍出身,却非一流将才,况且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但凡他能作战早派出去了。便如讥讽阎立本那句“右相驰誉丹青”一样,“左相宣威沙漠”也不是好话,是说他当年征铁勒战功平平,全靠契苾何力。其实他有今日之位靠的是资历和为政之才,与战功无关。自己值几斤几两,姜恪心里最清楚,但皇后既已发话,国家又在危难之际,只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向前拱手道:“老臣愿权领总管之职,为国出征,但……兵从何来?”这倒是实实在在的难处,三方作战捉襟见肘,哪还有可用之兵?

    媚娘微微一笑:“戍卫京师乃至皇宫不还有许多兵吗?”

    几位宰相差点儿笑出来——到底是女流,你以为穿着军服就叫兵吗?能征惯战的已经派出去,戍卫皇宫的那些兵,守城、狩猎还可以,真上沙场跟骁勇善战的吐蕃武士交手,那不是白送死吗?再者亲卫、勋卫、翊卫都是官宦子弟充任,这帮人个个有家世背景,谁能约束得了?

    媚娘见他们有轻慢之态,立刻正色道:“你们以为本宫仅仅为了御敌?别忘了还有粮荒,长安眼看就快没吃的了,还养着这么多闲人干什么?”

    众人愕然:“娘娘的意思是……”

    “没错!我早想好了。”媚娘提高了嗓门,声色俱厉道,“官宦子弟受朝廷恩荫,国难临头不出力,难道还容他们在京中白吃俸禄,与百姓争粮吗?食君之禄报君之恩,通通给我上战场,如今国家有难,谁也别想过太平日子!”

    她凌厉的气势和尖亮的嗓音压得群臣一阵窒息,竟没人敢反驳。

    “当然,我也没指望他们立大功,更不是让他们送死……”吼过之后媚娘又慢慢和缓下来,“上阵拼杀差一些,戍守城池还不行吗?只要保住城池,也算有功于国,兴许还能发掘几个用兵之才呢。如今军中缺将,这么办也是为长远打算。姜相公是实职宰相,本宫不过借你之名压一压那帮浮浪子弟,裴侍郎先前在安西战绩不错,具体守备之事你多费心吧。把这支队伍拉出去,也好稍微缓解一下关中粮荒,眼看快到冬天了,愁煞人也……”

    安静了好一阵子,张文瓘才低声开口:“那也不便全派走,长安尚需守备,另外即便如此粮食还是不够。”

    “那是自然。”媚娘又道,“这我也想好了。立刻布置诏书,自今日起准许关中百姓迁徙就食,河南诸州要做好接待准备,西北的粮草就地解决,不足者可由剑南道供给,江南之粮需尽快漕运北上,具体事宜你们安排。另外圣驾和百官也要暂时迁往洛阳,朝廷上上下下人太多,再加上后宫妇寺,根本坚持不了几个月,东都富饶可避一时,莫等天冷,马上出发……”

    “万万不可!”半晌不发一语的戴至德突然开口,“皇宫卫士分走大半,又准百姓迁徙,此时起驾沿途不安,只恐遭饥民哄抢,圣驾的安全要紧。”

    “嗯,有道理。”媚娘颇为赞赏地瞟了一眼戴至德,“那……就再忍三个月,等过完年天暖和再说。先把不必要的吏员打发过去,顺便准备接驾事宜。”

    张文瓘却道:“也不至于等这么久,一月之后如何?”

    媚娘无奈叹了口气,话语突然变得十分柔和:“有些难处望列位臣工体谅,万岁身体不佳,我怕天寒地冻他不舒服,可不能再病上加病了。”

    群臣尽皆赧然——都考虑到,竟把皇帝的病给忘了!

    媚娘起身:“还有什么事吗?”

    群臣面面相觑,还真没什么大事可议了,不知不觉皇后竟将所有难事处理妥当。李敬玄甚喜,还想再说几句奉承话,却见郝处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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