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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位难保,即连保全自身性命也实属不易了。”
房乔因主持初审白草山之争一案时就了解到了这一案件的背后实则是东宫和晋王之争,又因自己做出初审裁定后,激烈争执的两大势力皆认可了这一裁定,并无迁责自己之意,所以心中倒不认为事情会像父亲说的这般凶险,趁机劝父亲道:“爹爹,您今日在公堂上不是向阴行功说得十分明白吗?凡是与白草山之争没有直接关联的事不须提及,在接下来的审案过程中,爹爹只要不再涉及其它的事,儿子料那阴行功也断不敢再攀咬唐介休了吧。”
房彦谦瞪了儿子一眼,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为父身为钦命江南寻访副使,风闻奏事应是我的本职,倘若知情不报,岂不辜负了圣上的信任?”
“爹爹,请恕儿子直言,您不过是江南寻访副使,建康总管达奚长儒才是正使,要说起风闻奏事,理应由他为首,向朝廷奏报唐介休空手从张家掠取三百万贯退伙金一事才是,且据杨凌方才告诉儿子,张家向唐介休交付三百万贯退伙金的地点就在建康‘升和汤饼馆’,达奚长儒身为建康总管,对发生在他管辖地界的大事隐匿不报,圣上倘若责怪,也应先责怪他才是,与爹爹有何相干?爹爹又何必揽责上身,自寻烦恼呢?”房乔见父亲仍执迷不悟,心中焦急,不免加重了语气劝告房彦谦道。
“事情不会像你说的这样简单。”房彦谦摇头反驳儿子道,“直到今日,我才有些想明白了达奚长儒为何拒绝我曾向他提出过的回避来平陵寻访的差使,坚持要我来再审白草山之争一案。他是有意把这块烫手的山芋塞到你我父子的手里,想要瞧瞧你我父子将如何处置东宫与晋王之间的这场纷争哪!”
“既然爹爹看破了达奚长儒要您来平陵主持再审白草山一案不怀好意,又何必非要上他的当呢?”
“遇事畏首畏尾,只顾保全身家性命,而不思报效朝廷,岂是我辈所为?”房彦谦突然亢声呵斥儿子道,“休要再说了,为父心意已决,虽然明知面前有大山拦路,也要仿效古时愚公,誓将大山移除不可。你是否愿意追随为父行事,但凭你就是。”
房乔自幼还从未见过父亲冲他发这么大的火,一时不免有些胆怯,且受到房彦谦的凛然正气所感染,当即正色拱手应道:“愚公移山本非一世而就之事,儿虽不肖,也情愿步爹爹后尘,誓将拦路的这座大山移除。但,儿子还是要提醒爹爹,千万不可做了他人的挡箭牌啊!”
“哼,达奚长儒想要我做他的挡箭牌,我偏要拉他一起下马来淌淌这片浑水!”房彦谦对儿子在关键时刻选择同自己共担风险的表态颇为满意,同时也似乎认同了儿子的说法,冷笑一声,征询房乔的意见道,“为父想立即动身返回建康,向达奚长儒面禀唐介休空手掠取张伯和三百万贯退伙金一事,你以为如何?”
“这似乎有点儿操之过急了吧。”房乔沉吟着说道,“依儿子猜料,达奚长儒决不至对唐介休的所做所为毫无所知,爹爹如此急于返回建康向他禀明此事,他若以唐介休从张家退伙本属正常的商家所为来搪塞爹爹,爹爹又当如何应对,还要将此事上奏朝廷吗?”
房彦谦脸上掠过了一丝诡异的笑容,顺着房乔的话头问他道:“那你以为,为父该当如何行事呢?”
房乔头脑极其聪慧,略微一怔,便已察觉出了父亲并非真的要立即返回建康,而是在有意试探自己是否真的决心已下,要追随他移除拦路的大山,思忖着答道:“儿子认为,爹爹身为寻访副使,既受命来平陵再审白草山之争一案,无论在审案过程中横生出怎样的枝节来,还是应当首先审断了本案,而后再与达奚长儒讨论是否将唐介休从张家掠取三百万贯退伙金一事上奏朝廷,才更为妥当。”
“那么,就连日来审讯白草山一案各方当事人的情形来说,你以为,为父该当从何入手,方能尽快公正地审断此案呢?”房彦谦微笑着冲房乔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爹爹料事如神,既已将顾沁儿捉拿到案受讯,不如就从她的身上入手,审断白草山之争一案。”房乔也冲父亲发出会心地一笑,朗声答道。
当日房氏父子既统一了排除一切干扰,尽快公正审断白草山之争一案的想法,接下来便在后堂一起详细拟定了出了一个从顾沁儿身上寻求突破,以便能够从速审断白草山之争的方案,打算等到明日即付诸实施。
而就在房氏父子在平陵县衙会商从速审断白草山一案的同时,被衙役押回值房羁押的杨凌也在紧张地思索着如何才能替顾沁儿开脱罪责,以至于整整一夜未眠,直到次日天将将拂晓时分,脑海里才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令他不禁转忧为喜,自认为已替心爱的女子寻找到了一个可以免除罪责的有效办法。
次日辰时左右,房氏父子命衙役尽数将阴行功、张伯和、顾沁儿、杨凌、代阿婆母女等白草山一案的当事人等传唤来到了公堂之上,当堂向众人宣布,钦命江南寻访副使房彦谦在结束了连日来对涉案人等的堂讯之后,今日便开始正式审断白草山之争一案了。
第207章 关键的四个字()
应当说,房氏父子选定的再审审断白草山之争一案的切入点与杨凌独自在值房中苦苦思索想到的不谋而合,俱都将首先确定白草山的归属定做了审断白草山之争的开始。
房彦谦在命书吏向被传唤至公堂众人重新出示了白草山的地契、以及张伯和早在十几年前与顾沁儿父亲签下的购山书契,顾家开给张伯和的收款凭据等证据后,首先向顾沁儿发问道:“顾沁儿,你对方才当众出示的凭据持有异议吗?”
见顾沁儿张口要说话,房彦谦又沉声警告她道:“本使郑重告诫你,若对出示的任何凭据持有异议,须当在提出异议的同时,向本使出示相应的证据来证明你的异议有理,否则,本使当不予采信。”
顾沁儿怯生生地转眼望了一眼杨凌,闭口不言了。
“张伯和,阴行功,你二人身为本案的原告两方,对方才当堂出示的凭据可持有异议?”房彦谦见顾沁儿在自己的警告下终究没敢说出对出示的凭据持有异议,遂转向原告两方问道。
张伯和、阴行功也纷纷表示没有异议。
“既然原被告都对方才出示的相关凭据不持异议,那么本使依据原告两方向平陵县呈递的诉请,首先向张伯和确认,你是否仍坚持要顾沁儿将白草山交付给你?”
张伯和略迟疑了一下,点头答了声是。
“顾沁儿,本使姑且不追究你多日不到案接受讯问的错责,现在问你,你是否愿意把白草山交付给张伯和?”房彦谦敛起笑容,又问顾沁儿道。
顾沁儿闪了阴行功一眼,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如果不愿意,也可说出你的理由来。”房彦谦厉声冲顾沁儿说道。
“我想问一问张先生,你为何在长达十数年的时间里没有将白草山过户到你的名下?”顾沁儿被房彦谦严厉的喝问声吓得打了个激凌,壮起胆子向张伯和问道。
“顾姑娘,张某在之前已向房老爷禀陈过,十数年前张某是出于接济你们顾家的考虑,应你父亲之请,才出钱买下的白草山。此后,张某一直忙于生意,便忘记了这回事所以,才没有办理过户手续。”张伯和语气温和地向顾沁儿解释道。
“那你为何又要索回白草山?”顾沁儿激动得脸色通红,颤抖着声音质问张伯和道。
“张某既已出资买下了白草山,岂有不索回的道理?”不知为何,张伯和回避了正面回应顾沁儿,只含混答道。
顾沁儿再次望了阴行功一眼,见他微微冲自己点了点头,像是得到了某种承诺似的,忽然向张伯和问道:“张先生,要是小女子如数归还你购买白草山的本钱,代家父保留下白草山,你可否答应?”
她这一问出乎堂上所有的意料,包括房氏父子在内,众人都把目光移到了张伯和身上,想听听他如何回答。
张伯和淡淡一笑,向顾沁儿问道:“但不知顾小姐所说的如数是多少,张某愿闻其详?”
顾沁儿对张伯和没有一口回绝自己甚觉惊讶,低着头思忖了良久,方开口答道:“自然是张先生所出本金,还包括这么多年的利息。”
“十数年前张某从令尊手中买下白草山时,白草山还只是一座荒山,若论其市价,仅值百十贯‘开皇五株’而已,张某当年是出了百倍的价钱购下的此山,而现如今,据张某所知,仅仅每年山上所产白草的获利,就在二三十万贯上下。若按这种算法,顾小姐至少需归还张某一百万贯,才足以弥补张某的损失了。不知顾小姐认可张某的这种说法吗?”张伯和依然淡淡地说道。
“一百万贯!你,你要的太多了吧!”顾沁儿被张伯和开出的价格惊得目瞪口呆,也顾不得羞怯,两眼直盯着张伯和叫道。
“不多不多,阴先生,你说是吧?”张伯和笑着问阴行功道。
“咳咳。”阴行功回避着张伯和的目光,干咳两声,没有正面回答。
“张先生此言差矣。”和代阿婆母女同站在公堂一侧的杨凌此时忽然朗声说道。
房乔一拍手中的惊堂木就欲喝止杨凌,却被房彦谦拦住了,招手示意杨凌走近前来说话。
张伯和也没想到杨凌会在公堂上公然对自己提出质疑,转过身来面对杨凌,脸上仍带着笑容问道:“小兄弟,我哪里说错了?”
“张先生,小的得罪了。”杨凌先向张伯和躬身施了一礼,直起身来问道,“请问张先生,不知广陵张家的家产价值几何?”
“这没必要在公堂上说吧。”张伯和拂然不悦道。
“两位老爷,其实我想向张先生请教的是,在长达十几年的时间里,他究竟是忙于何事,才会将一笔高达百万贯的生意一直抛于脑后,直至十几年后才重新想起,来向顾家讨要。”杨凌又冲着房氏父子鞠躬行了一礼,从容解释道。
房彦谦捻须点头,目光移向了张伯和。
张伯和的脸色越发变得阴沉了下来,负手挺胸傲然说道:“小兄弟如果想帮顾小姐讨价还价,不妨明言,不必问及与本案无关的事。”
“请老爷主持公道。张先生既出资买下了白草山,却在之后长达十几年的时间里始终没向顾家索还白草山,也未提出办理白草山的过户手续,能否据此认定,他已主动放弃了白草山,就如他方才所说,十几年前出资买下白草山是为救济顾家,而非购置新产。”杨凌又向居中端坐的房彦谦施了一礼,大声说道。
房彦谦摇了摇头,目视张伯和不语。
“方才老爷已在堂上出示了张某购买白草山的一应凭据,小兄弟没有看清吗?”张伯和冷冷一哂,颇为不屑地反问杨凌道,“顾小姐既然未对这些凭据表示出异议,就足以证明张某出资购下白草山一事属实,张某无论何时向其索还白草山都是理所应当之事,小兄弟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吗?”
“非也。请恕小的无礼,您已错过了诉讼时效,如今还真的没有权利向顾姑娘索还白草山。”杨凌不失礼节地反驳张伯和道。
第208章 案情发生了戏剧性的转折()
当杨凌指出张伯和在买下白草山后的十多年里未向顾家索要白草山是错过了诉讼时效,视同放弃了索还白草山的权利时,身为主审官的房彦谦眼前陡地一亮,不待张伯和开口,率先向杨凌问道:“杨凌,你所说的诉讼时效是什么意思?”
杨凌自得知顾沁儿已被捉到案的消息后,心中最担心的便是她会被疑作朝廷反叛,但据昨日他参与堂讯过程中对房氏父子言行举止的观察,已初步认定,房氏父子还未将顾沁儿当作朝廷的反叛对待,感到庆幸之余,又不禁替顾沁儿在白草山之争一案中的不利处境担起心来。
他原本学法律的出身,自然也难以条分缕析地从法律的角度思索出一个能够帮顾沁儿开脱罪责的办法,辗转反侧,苦苦思索了一整夜,直到今晨拂晓时分,才倏地回想起了在大一公共课上学习过的有关诉讼时效的法律规定,进而也顾不得细想这一法律规定在古时是否适用,自以为终于能帮上顾沁儿的忙了,于是便在方才张伯和声称自己既出资买下白草山,便可随时向顾家提出索还白草山的请求时挺身而出,当堂说出了诉讼时效四个字,欲以此为据,向房氏父子表明张伯和已无权向顾沁儿索还白草山,白草山理应归顾氏后人顾沁儿所有的事实。
如今被房彦谦问到什么是诉讼时效时,杨凌才陡地意识到自己目前正身处一千多年前的隋朝,古时的法律制度很可能与现代不同,其中并无诉讼时效的任何规定,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整理着思路回答房彦谦道:“禀老爷,就白草山一案的实际情形而言,并不是杀人越货之类的重案,本是因白草山归属而产生的民间纠纷,因此小的以为,张先生在出资买下白草山之后长达十多年的时间里,既没有向顾家提出向其交付白草山的要求,也未办理过户手续,将白草山改注为自己名下,远远超过了应当提出诉讼的时间,理应视为其已主动放弃了对白草山主张权利,所以请老爷据此断定,顾姑娘作为顾家唯一的后人,仍是白草山的地主。”
杨凌解说得虽然很不专业,房彦谦听得却十分专注,听罢杨凌的解说后,他手举着张伯和与顾沁儿父亲签订的那份购买白草山的书契问道:“杨凌,你的意思是说,在经过足够长的时间之后,这份书契便失效了?在道理上似乎有些说不通吧?”
“并不是这份书契失效了,而是官府可以认定张伯和犯有不履行这份书契的过失,进而断定他已不再具备对白草山主张权利的资格。”杨凌根据自己对诉讼时效这一法律概念的理解,向房彦谦作着解释。
房彦谦是位熟谙律令的能吏,自然清楚地记得无论是前朝的相关律令,还是开隋以来颁布实施的开皇律中都没有明文规定,一方在出资购买下地产之后,如果在一段时间里未要求出卖一方向其实际交付该项地产,便视同不再具备对该项地产主张权利的资格。
但是,杨凌今日在公堂上贸然提出的诉讼时效这一说法,显然令房彦谦受到了启发,无意当中找到了一条妥善处置白草山这桩纠纷的新的途径,故而才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为官多年以来,房彦谦审断过数以百计的案子,一向遵循的都是犯有过错一方必须为其犯下的过错承担相应的后果这一条断案的铁律,而杨凌方才向他做出的解释正是建立在张伯和在长达十多年中并未主张过对白草山的权利,从而应当视为犯有过错这一基础上的,正契合了房彦谦长期遵奉和秉持的理念,这也是他最终选择支持杨凌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张伯和,你能对本使作出具体而详尽的解释,来说明为何在出资买下白草山后,十多年未曾办理过户手续吗?”房彦谦转向张伯和问道。
张伯和早已从房彦谦向杨凌接连追问诉讼时效是何含义的举动中察觉到了他多半已听信了杨凌的话,于是也及时改变了自己的态度,仍没有正面答复房彦谦,只是答道:“在下重申,当初是为接济顾家的原因才出资买下白草山,时至今日,仍无强迫顾小姐归还白草山之意,只是想收回当初的这笔投资,不至使在下受到损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