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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凌真正关心,并急于了解原由的事情是:高昌为何要替他隐瞒顾沁儿在他的安排下逃往岭南避祸的真相。所以他在听高昌介绍罢建康已成为太子的势力范围后,随即想到的是:难道与江南江北的建康、广陵两座城池表面上同为一个朝廷管辖的地界,实则分属太子和晋王两种势力掌控相仿佛,在晋王府内,也存在着两种不同的势力,高昌与阴行功就分属两种不同的势力,因而互相之间不通消息吗?
一经在头脑里产生了这个猜测,杨凌登时觉得心安了许多,只就与自已完成高昌交待下的任务有关的事情继续问道:“高大哥,不知你是否知道,今天‘升和汤饼馆’举办开业典仪,建康总管达奚长儒却没有接受唐介休的邀请,前来参加开业典仪?我的意思是,我平时都在汤饼馆的后厨煮制汤饼,并没有多少机会接触到来汤饼馆的客人,要怎样才能确保打探到你需要的消息呢?”
“这是你的事,无需问我。”高昌蛮横地答道。
“你看这样行不行?”杨凌试探着高昌的反应,向他建议道,“反正长安与建康的距离也不比岭南回建康的近,夏侯福从长安返回建康时,三郎多半也从岭南回来了,她在汤饼馆做掌柜,比我接触外来的客人机会要多得多,我想请她帮我打探消息,不知高大哥允准不允准?”
“你小子甭拿话绕我,方才我已说过了,具体要怎么才能及时打探到消息,那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高昌警觉地闪了杨凌一眼,把话堵得死死的。
杨凌见他不上当,再不提一句有关顾沁儿的事,犹不死心,陪着笑向高昌提出进一步的请求道:“嘿嘿,我的意思是想说,要让三郎帮咱们打探消息,总得许给她些好处才行吧。譬如说,能不能待三郎协助我完成你交待下的任务,及时打探到对方将要在建康采取的行动,为晋王殿下入主东宫尽力报效之后,考虑将先前没收三郎的那些田宅,钱财都还给她?说句得罪你的话,有了那些田宅、钱财,我也就不再担心你将来向上司举报我私放顾沁儿这件事了。”
“呵呵,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你小子在这儿等着我呢。”高昌抬起手,重重擂了杨凌一拳,呵呵冷笑道,“不要再白费工夫了,此时,阴行功正被张长史逼着四处寻找顾沁儿呢,要是被他知道了是你安排顾沁儿到岭南谷窿驿藏身的,只怕你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不过,你尽可放心,只要你能办好我交待给你的差使,立下了功劳,我可向你保证,你和三郎决不会因为顾沁儿的事受到一丝牵连的。”
见杨凌面露喜色,拱手要向他致谢,高昌又冷冷回绝他道:“至于你想代三郎要回被官府没收的田宅、钱财,这件事只能叫你失望了。那些田宅、钱财已按朝廷律例查没充公,收入府库了,莫说是我,就是殿下也难以替你们讨回了。”
杨凌既得了高昌向他做出的承诺,决不会因他私放顾沁儿事使他和三郎受到牵连,颇觉满意,诚心向高昌道了谢,告了辞,就欲转身回家,可没走出几步,转念一想:高昌只向自己保证他和三郎两人不会因顾沁儿的事受到责罚,并没有提及将如何处置顾沁儿本人,便站住,转身请求高昌道:“高大哥,我可以劝说顾姑娘配合你们争得白草山,但请高大哥向上面说说情,就放过顾姑娘吧。”
没想到高昌突然翻了脸,用极严厉的语气训斥他道:“顾沁儿的事就此打住,再要多问一句,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了。快滚回去挺尸吧!切记,一旦探得了消息,在路过街口时要连咳三声,自然会有人找你的。”
第153章 他俩只是偶遇吗(上)()
或许是内心深处对顾沁儿的安危怀有忧虑的缘故,当晚杨凌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虽然很快就扑倒在床上睡着了,却在不到五更时分早早地醒了,大睁着眼睛仰望房顶,默算着三郎的行程:按“飞雪”的脚程,三天前就应当到达谷窿驿了吧,只是不知顾沁儿会不会听从三郎的劝告,随她离开谷窿驿,另寻别处安身?
发了一会儿呆,杨凌陡然想起,这两天一直忙于汤饼馆开张的事,自己已落下了不少的功课,遂打起精神翻身起了床,点燃灯烛,披衣坐在几案前,聚精会神地读起书来。
自从杨凌暗下决心,要发奋读书,以期将来参加科举,换得一份功名,以此博得顾沁儿对他产生好感以来,每天无论多忙,他都要抽出一段时间来坚持读书,甚至在被关押在平陵县衙的段日子,他也会好言好语地求相识的差役捎卷书给他,使他不至于荒废了功课。
数月坚持下来,且凭借他在穿越前上高中积累下来的古文功底,杨凌完全靠自学已读通读罢了一整部的诗经和半部论语,自觉已能仿效古人,提笔作文了。
不知不觉,窗外已是天光大亮,杨凌仍在埋头苦读,忽听宿房门外有人问道:“师父,您起床了吗?公子命我来接您到店里去呢。”
听到来人称呼自己师父,杨凌这才想起,自从与唐介休、蒙享三人签订合伙契约以来,唐介休向自己提起过不止一回,要给自己物色一到两名徒弟的,便放下了书卷,站起身来向门外说了声:“你进来吧。”
待那人走进房来,杨凌识得来人是唐介休的家生奴仆唐喜,不禁惊讶地问道:“唐喜,怎么是你?”
唐喜乖巧地躬身冲杨凌施了一礼,含笑答道:“昨晚您走后,公子才向我说起,要我拜您为师,跟您学习煮制汤饼的手艺的。昨晚因忙于杂事,没有送师父回家,这不,一早就来给师父请安,接师父到店里了。”
这唐喜论年纪尚比杨凌大有一两岁,此刻在杨凌面前一口一个的师父叫着,令杨凌一时间很不习惯,同时且因唐介休未征求自己的意见,就给自己指派了位徒弟来,对他心生不满,便在神色间对唐喜有些冷淡,客气地推辞道:“你且到房外稍等片刻,待我更衣洗漱罢,便随你到汤饼馆去。”
唐喜十分殷勤地要服侍他洗漱更衣,被他坚决拒绝了,只好悻悻地退到了房外。
杨凌独自在房里更衣梳洗着,转念一想,反正自己已和唐介休签订了两年后回购股份的协议,在协议中写明自己要在两年内带出至少一名合格的徒弟接替自己在汤饼馆中的位置的,又何必计较唐介休不打招呼便给自己指派来了唐喜呢?
这么想着,他便开口冲门外等候的唐喜吩咐道:“唐喜,你到隔壁问问我娘,看她是不是同咱们一道去店里?”
可他没想到,唐喜却答道:“昨晚因忙得太晚,娄大娘就住在店里了。哦,忘了禀明师父,昨晚您走后,公子是经娄大娘答应,才派我来做您的徒弟的。”
养母竟然夜不归宿,昨晚就住在了汤饼馆里!杨凌一听唐喜这话便急了,也顾不得别的,草草洗了把脸,疾步出门带上唐喜直奔“升和汤饼馆”而来。
待他和唐喜两人走进“升和汤饼馆”的厅堂,却见娄氏已精神抖擞地指挥着店里的二三十名伙计在打扫厅堂,安放碗筷,准备迎接客人了。
“她倒是敬业,瞧这架势,还想把这个掌柜一直做下去吧。”杨凌暗自嘀咕着,四下张望,想看看唐介休昨晚是不是也留宿在店内,却没见到他的人影,遂走到娄氏近前,向她请安问好已毕,忍不住埋怨她道:“娘,唐先生不过是因三郎,请你临时来帮几天忙,你可倒好,还真把自个当成这汤饼馆里的掌柜的了,昨晚怎么不和我打声招呼,就住在店里了呢?”
“嗨,崽子,娘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在店里张罗着忙呼忙呼还能多见些人,说些话,心里舒坦些。”娄氏笑着向杨凌解释了两句,眼见有伙计没将碗筷摆正位置,便匆匆走过去指导伙计如何摆放碗筷去了。
杨凌无奈地苦笑着,正想转身向唐喜询问唐介休现在何处,陡地听见厅堂外传来两声熟悉的马嘶声,当下心中一喜,掉头就向厅堂外跑了过去。
厅堂外,果然是“飞雪”和三郎回来了。
杨凌向三郎身后望望,不见有顾沁儿的影子,急忙迈步跑下了台阶,冲三郎径直问道:“你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见到她人了吗?”
三郎的兴致似乎比应杨凌之请前往岭南带顾沁儿到别处避祸时高了不少,并不着急答复杨凌,手提马鞭站在阶下朝上打量了两眼,嘴里感叹道:“嗬,这都开张营业了啊,这座楼经过粉饰后瞧着就是与以前不一样了,从里到外都那么透亮!”
“三郎,事情究竟办得怎么样了?”杨凌急切地再次问道。
“你急什么?”三郎笑着瞟了杨凌一眼,这才吩咐店里的伙计把马拴好,和杨凌一道不紧不慢地向店内走着,对他说道,“咱们到里面找个僻静的地方,我慢慢说给你听。”
杨凌被她这关子卖得心里七上八下的,遂带着三郎上了楼,找了间包间坐下,亲手倒了碗水端给她,想听听她怎么说。
“我赶到谷窿驿时并没见到顾沁儿。”三郎啜了口水,偷眼观察着杨凌的反应说道。
“什么?你没见到顾姑娘?那,你就回来了?”杨凌心头掠过一种不祥的预感,站在三郎面前用近乎质问的语气问道。
“你瞧瞧你这副样子,只怕是魂儿早被顾沁儿勾去了吧。”三郎揶揄了杨凌一句,随即宽慰他道,“你大可放心,我虽没能见到顾沁儿,但听谷窿驿的阿凶伯说,人家顾沁儿初到谷窿驿的当天,便和一位姓英的官人相遇,现随他返回钦州去了。”
英荐!杨凌脑中立马掠过了一个名字,心不由得往下一沉。
第154章 他俩只是偶遇吗(下)()
“你说得详细些,阿凶伯可向你说过,这位姓英的官人是不是名叫英荐?他怎么会在谷窿驿的呢?”杨凌也分辨不出听说顾沁儿随英荐去了钦州的消息,自己是替她感到庆幸,还是有些怅然若失,追着三郎问道。
“好像是你说的这个名字。据阿凶伯对我说,这件事确实挺凑巧的,姓英的官人头一天刚到谷窿驿下榻,顾沁儿第二天就到了,就像是两人事先约好了,要在谷窿驿见面的。”三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特别向杨凌强调,顾沁儿像是与英荐事先约定的在谷窿驿见面。
她虽有借此提醒杨凌,顾沁儿已心有所属,不必再对她怀有非份之想的意思,却不知杨凌听到这一消息之后,心里陡起疑念,开始怀疑起英荐是否早就得知了顾沁儿会到谷窿驿避祸的消息,有意提前一天赶到了谷窿驿,造成了和她在谷窿驿偶遇的假象,实则是将她捉住,带回平陵接受问讯。
此念一起,杨凌立马慌了阵脚,忙对三郎说了声:“‘飞雪’借我骑骑。”不等三郎反应过来,转身出了包间,一溜小跑地下了楼,奔向了楼外。
恰好此时唐介休迎面走来,与杨凌两人撞个正着,兴致冲冲地一把拉住杨凌,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来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唐先生,我有急事需得立即去办,你的事回头再说行不行?”杨凌不由分说,奋力挣开唐介休,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到了阶下的拴马桩前,解开“飞雪”的缰绳就要翻身上马。
唐介休不防间被杨凌带了个趔趄,刚站稳身形想问问杨凌这是着急着去哪,只觉眼前一阵轻风拂过,一个身影已轻飘飘从他身边窜了出去,眨眼间就窜到了杨凌身边,抢先伸手夺过了马缰,拦住了杨凌。
“你这人怎么这样,话都不等人说完,说跑就跑了呢?”三郎紧随着杨凌跑了出来,在拴马桩前拦住了他,气哼哼地责问他道。
“三郎,有些事你不知道,回头再跟你说。”杨凌抬头望了望满脸惊讶的唐介休,还想伸手去夺马缰。
“我刚千里迢迢地赶回来,有什么事是你知道,而我不知道的。”三郎有意抬高声音,反问杨凌道。
杨凌想跟三郎解释,又不便向她多做解释,正在左右为难之时,不经意间转头望了望,却正看到阴行功骑着马,阴全跟随在后,正向这边走了过来,一怔之下,不禁长舒了一口气,任由三郎把“飞雪”重新拴到了拴马桩上,迎向阴行功问候道:“阴驿长,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小全子,你怎么也来了。”
须知,阴行功与唐介休虽同为白草山之争一案的原告方,实则他二人才是彼此争斗的双方,阴行功居然出现在了建康唐介休所开汤饼馆的附近,不仅令杨凌,即连站在台阶上的唐介休也颇吃了一惊,对他的来意充满了疑惑。
“在下阴行功,听说唐先生的汤饼馆开业,特地从广陵赶来道贺,区区薄礼,还请唐先生笑纳。”阴行功同杨凌打了个招呼,径自来到“升和汤饼馆”阶下翻身下了马,回头命阴全捧上两匹上等的绢帛,笑容可掬地向唐介休说明来意道。
唐介休虽因种种缘故提前返回了建康,未曾与阴行功直接照过面,可也听石当介绍过此人是晋王府派到平陵参与争夺白草山的,遂背负着双手,也不开口吩咐身旁的伙计去接下阴行功送来的贺礼,只淡淡地说道:“唐某与阴先生似乎素不相识吧,并且‘升和汤饼馆’已于昨日举行过开业典仪了,事后不方便接受贺礼,还请阴先生见谅。”
唐介休这么说,无异于已向阴行功下了逐客令,明确告诉他,他在这里不受欢迎。
没想到,阴行功听了这话,并没有拱手告辞,仍面带微笑地向他唐介休说道:“听唐先生如此一说,阴某才知我今天来得唐突了些。不过,阴某今日前来,除向唐先生道贺之外,还想找这位杨凌兄弟询问一些私事,能否请唐先生行个方便?”
杨凌先前在二楼的包间里听三郎说到英荐提前一天到谷窿驿下榻,像是与顾沁儿约好了在那里碰面,因而心中陡起疑念,怀疑英荐是有意在谷窿驿等候诱捕顾沁儿回平陵受讯,所以才急不可捺地向三郎借了马要立马赶去平陵。
待他在汤饼馆门外见到不期而至的阴行功,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省悟过来自己疑错了:因为若是英荐真的带顾沁儿回平陵接受问讯,身为受晋王府指派参与白草山诉讼的阴行功决不可能在今天出现在建康街头,还口口声声地要来找自己询问私事。
当唐介休拒绝接受阴行功赠送的贺礼时,杨凌注意到,三郎有意避开阴行功,牵着“飞雪”转到楼的另一侧去了。
“啊,是这样的。店里今早接到了一份重要的订单,须得杨凌亲自动手完成。阴先生,能否稍候一时,待杨凌完成罢这份订单,你再与他详谈?”这时,又听阶上的唐介休向阴行功如此说道。
阴行功回头看了看杨凌,只得点头答应了,并向唐介休提出请求,允许他在店内厅堂等候杨凌。
唐介休吩咐伙计将阴行功和阴全带进厅堂,招手叫过杨凌,问道:“一大早的,你这是闹得哪一出啊?刚才急吼吼地要走,现在怎么又不急着走了?”
“啊,没什么的。唐先生,店里接了个什么样的订单哪,值得你亲自催办?”杨凌岔开话题,反问唐介休道。
“今天一清早,我在家中就接到了达奚总管派人送来的一百文钱,订下了十碗汤饼,你说,这还不重要吗?”唐介休两眼放着光,兴奋地答道。
“哦,达奚总管昨日没来参加咱们店里的开业典仪,却在第二天一早从咱们店订了十碗汤饼,这倒有点儿意思。我这就去后厨准备去。”杨凌边向唐介休嘀咕着,边向厅堂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