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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非黑于事情危急之际,还没忘了带上李佛子送给杨凌的两只“东山羊”一起跑来向杨凌报信,在驿站伙房一见到杨凌,便带着三分哭腔向他禀报起了城内汤饼馆失火的前后经过。
根据小非黑的讲述,他昨晚临睡前曾特意查看了店里的灶火,明明记得将灶火熄灭之后才回去睡下的,却不知为何,半夜三更地,汤饼馆内突然失了火。由于火势太大过猛,等到他发觉店内着了火,拉着两只“东山羊”跑到店外喊人帮忙救火时,汤饼馆的三间店面都已被熊熊大火撩着了。
小非黑还算得机灵,一见火势难以扑灭,便赶在平陵官府差人抵达火灾现场,将他扣留,讯问之前,带着两只“东山羊”悄悄溜出了城,赶来平陵驿向杨凌母子报信来了。
“主人,你一定要相信非黑,我是将店内的灶火熄灭了才去睡的。”小非黑条理分明地向杨凌禀报罢汤饼馆失火的经过,临了紧绷着黝黑的小脸,向杨凌强调道。
“非黑,我信得过你。照你这么说来,只怕是汤饼馆的三间店面一间也难以保存下来了,是吗?不知房东珠娘是否已知道了消息?”杨凌努力按捺着心头的震惊和不安,犹带一丝希望地问非黑道。
未等非黑答话,伙房门外已响起了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响,随即就听到有人粗声粗气地向伙房里问道:“杨凌在不在里面?快随哥几个回城,老爷要传你去问话。”
从来人的问话声中,杨凌已辨认出他是平陵县衙中一名相熟的差役,料想必是因昨夜汤饼馆失火一事,奉命来传讯自己的,便强打起精神迎了出去,冲几名来传唤自己的差役拱手一揖,问道:“几位大哥辛苦了,想必是因‘羊羊羊’汤饼馆昨夜失火一事,大老爷要传我前去问话的吧,能否请几位大哥行个方便,待我向驿里告了假,再随几位回城去见大老爷?”
“几位差官已向我说明了情况。”驿长白申应声从几名差役身后走了过来,抬手拍了拍杨凌的肩头,安抚他道,“杨凌,你就安心随几位差官进城去吧,汤饼馆失火之事,我自会代你们母子去向珠娘解释的,一经查明了失火的原因不是出自你们,是一定不会为难你们母子的。”
第124章 署理平陵县令()
杨凌和小非黑跟随几名差役走出平陵驿,才发现养母娄氏也被两名差役监押着等候在驿站大门外了,心里不禁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一干差役押解着杨凌母子三人来到平陵县衙公堂上,其中一人先是冲端坐于公堂之中的一位青年官员施礼禀报已毕,尔后向杨凌等人介绍道:“堂上乃昨日新到任的署理平陵县令房老爷,还不快快施礼见过?”
杨凌借向上施礼的机会偷眼打量这位到任才一天的署理平陵县令,见他年方弱冠,五官长相十分面善,似是在哪里见过,不由得暗自纳起闷儿来。
“尔等报上姓名来。”房县令温和地开口问道。
“禀老爷,在下杨凌,现在平陵驿当差,这位是在下的养母娄氏,他是小非黑。昨夜失火的‘羊羊羊’汤饼小馆系在下母子所开。”杨凌一并向房县令答道。
“杨凌,我且问你,昨夜‘羊羊羊’汤饼馆失火之时,你们母子身在何处?”
“回老爷,只因汤饼馆开张以来,生意差强人意,在下两天前就将我娘接到城外居住,稍做休整,昨夜我母子二人皆在城外居住。”
“唔,依你之言,昨夜失火之时,‘羊羊羊’汤饼馆是处在歇业之中喽。这个小昆仑奴是被你们母子留下看守店面的吧。”房县令指着小非黑问道。
“正是。据非黑今早跑来向我报信说,昨夜他是在将店内灶火熄灭后才睡下的,因此,乞请老爷详查昨夜店内失火的原因,为在下母子做主。”
“哼,昨夜自家汤饼馆失火既然并非由你疏忽大意所导致,那么为何你在发现店内失火之后,不留在城中等候官府的核查、问讯,而要悄悄溜出城去?”房县令面色一沉,冲小非黑问道。
“我,我”小非黑尚是第一次见官接受问询,心里发怯,一时竟答不出话来。
杨凌原以为房县令派差役传自己母子三人前来问话,不过是例行公事地向当事人调查、询问火灾的经过以及造成的损失等情况,此时见房县令突然向小非黑发难,沉下脸来责问他为何要悄悄溜出城去向自己报信,才开始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像自己预料的那么简单,忙冲上拱手说道:“禀老爷,小非黑自交州初到平陵不久,加之年幼,不懂规矩,如有行为失当之处,还请老爷体察。但在下相信,昨夜汤饼馆失火决非因非黑疏忽所致。”
“本官没有问你,不得多言!”房县令一反方才的温和态度,呵斥了杨凌一句,缕缕向小非黑问道,“汤饼馆昨夜失火是在四更时分,彼时城门未开,你是如何出得城去,向主家报信的?”
小非黑惊讶地望了望杨凌,在杨凌的鼓励下乍着胆子答道:“我出城时,城门本就是开着的啊。”
房县令听此回答,略感意外地将目光移向为首的一名差役,问道:“可曾询问过昨夜把守城门的军士,他们是怎么说的?”
差役忙抱拳答道:“禀老爷,据把守城门的军士说,他们是照例于今早五更天开的城门,天亮前并未发现有人出城。”
“去,将昨夜值守城门的什长传来,本官要当面问他。”房县令盯了非黑一眼,吩咐那差役道。
“非黑,你昨夜发现店中失火,出城报信时真的看到城门是开着的吗?”杨凌经听房县令向小非黑询问昨夜是如何出得城去的,也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忍不住悄悄向小非黑问道。
小非黑冲杨凌点了点头,做了个手里牵着羊的手势,意思是提醒杨凌,他出城时手里还牵着两只“东山羊”,若不是城门开着,如何翻得过城墙。
正在这时,公堂外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啼哭之声,杨凌等人闻声转身向公堂外望去,只见房东珠娘在两名差役的押解下哭哭啼啼地走上堂来。
在向珠娘询问过她的姓名、身份之后,房县令向她问道:“昨夜,你是何时得知汤饼馆中失火的,又是何时赶到的失火现场?”
珠娘看也不看杨凌母子三人,用巾帕抹着眼泪,娇滴滴地回话道:“求老爷一定要为小女子做主啊,这三间店面可是先夫留给小女子的唯一活路,昨夜一把火都化成了灰烬,今后可叫小女子怎么过活哟。”
房县令微微皱了皱眉头,抬手轻轻拍了一下惊堂木,以此提醒珠娘还没有回答他提的问题。
惊堂木发出的声响虽不大,却惊得珠娘浑身一颤,勉强止住哭声,老老实实地答道:“回老爷,民妇因宿处距汤饼馆的店面较远,昨夜得着店中失火的信儿,赶到现场时,三间店面已经差不多烧光了”
“据你估算,此次因汤饼馆失火给你带来的损失价值几何?”
“这三间店面是先夫在世时辛辛苦苦积攒下的全部家当,五年前从别人手中买下时就已花费了三十贯‘开皇五株’,加之近年来平陵城中商铺行情渐长,如今怎么也得值上五、六十贯吧。这还仅仅是重建店面的本钱,尚不包括出租店面的损失”一说起自己因汤饼馆失火受到的损失,珠娘似乎来了精神,絮絮叨叨地向房县令一笔一笔地计算着。
房县令皱着眉头耐心听罢珠娘的回答,随即转向杨凌问道:“据珠娘估算,她因昨夜汤饼馆失火受到的各项损失总计约为一百零二贯‘开皇五株’,你们母子可愿意如数赔偿给她?”
杨凌暗自惊讶房县令心思敏捷,顷刻间便能汇总计算出珠娘的损失总数,却因珠娘报出的损失数目过大感到十分为难,转身与养母娄氏对视了一眼,冲上拱手问道:“倘若经官府查明,昨夜汤饼馆失火确是一桩意外事故,起因在我们母子、主仆,在下即便是向人借贷,也一定要如数弥补房东各项损失的。但如”
房县令冲他摆了摆手,拦住他的话头,说道:“你不必说下去了,昨夜本官已带人亲自查验过失火现场,得出的结论是火势的确是由店内而起,虽然目前据此查验结果,尚不能排除有外人潜入店内放火的可能,但在查获放火真凶之前,本官只能根所珠娘向官府的告诉,向你们母子追讨她因昨夜这场火灾受到的各项损失,你明白吗?”
第125章 谁开的城门()
就在房县令向他做出解释的一刹那,杨凌脑中想到了一个人:近一年前他与阴全在南下江南途中于青州曹县遇到过的那位姓房的别驾,面前这位年轻的房县令无论是面目长相,还是说话时的语气神态,都和那位房别驾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你们母子如愿赔偿珠娘的各项损失,今日在公堂上签下字据后,便可由本官做主,不再追究小昆仑奴违禁出城一事,放你们回去了。如何?”房县令见杨凌没有对珠娘请求的赔偿数额提出异议,遂继续说道。
如果珠娘只是一名寻常的房东,杨凌是一定不会认同她请求的过于夸大的赔偿数额的,但因念及珠娘与自己的上司白申之间的那层关系,加之回想起今早临离开平陵驿前白申对自己的交待,杨凌一时还抹不开脸面在公堂上与珠娘认真计较赔偿的数额。
但是,高达一百多贯的赔偿款项对于同样在昨夜的火灾中受到巨大损失的杨凌母子来说,也无异于雪上加霜,是一笔至少是短期内难以筹措到的巨资了,因此,当听到年轻的房县令询问能否当堂与珠娘签下赔款契约时,杨凌与娄氏不禁面面相觑,谁也答不上话来。
“如果对具体赔偿数额存在争议,本官可以给你们双方三天的交涉、和解时间。但是,倘若你们母子为昨夜汤饼馆失火一事向珠娘赔偿损失,抑或无力偿还,那么依开皇律,本官就要留你们母子在县里多住些时日了。何去何从,你们母子可当堂商议后给本官一个明确的答复。”
杨凌一听房县令竟要将他们母子羁留于县衙之中,登时便急了,急忙拱手向珠娘赔礼、请求道:“嫂子,昨夜那场大火烧毁的不仅仅是你的三间店面,我们娘俩的汤饼馆也一并化为灰烬了。能否请你瞧在咱们同为受灾之人的情面上,容我们娘俩缓些时日再补偿你受到的损失。另则,今日离开平陵驿时,白驿长还曾叮嘱我要早些返回驿里当差,你看是不是求老爷行个方便,放了我们娘俩?”
珠娘却把脸背了过去,理也不理杨凌。
恰在这时,差役带着昨晚值守城门的什长崔六走进了公堂。
房县令命差役将杨凌母子及珠娘暂且带至公堂一侧,独把小非黑一人留了下来,向崔六问道:“崔什长,昨夜可曾发现有人连夜出城?”
“禀老爷,职下自昨晚定更当值,直至今日午时,其间并无发现有人违禁出城,也不曾命手下军士夜间开过城门。”崔六下意识地瞄了退到一旁的珠娘一眼,抱拳答道。
“官老爷,他说得不对,我明明是在天亮前从开着的城门走出去给我家主人报信的。”小非黑大声叫道。
“你个小鬼,当着老爷的面儿可别胡说八道啊,小心老爷治你的罪!”崔六冲小非黑瞪了瞪眼,吓唬他道。
“崔什长,你说城门夜间不曾开启过,而这个小昆仑奴明明是在昨夜城中汤饼馆失火后出城去的,你又该对本官做何解释啊?”房县令及时制止了崔六,沉声问道。
崔六再次向珠娘所站的方向望了一眼,哽着脖子答道:“昨晚有不止一位守城军士可为职下作证,职下率人把守的城门自定更时分关闭后,夜间并没开启过。老爷才到平陵赴任不久,可能有所不知,前些日时常有人于夜间越城而出,或许这小子也是翻墙出城的也未可知,切不可听这小子胡说八道。”
“你才胡说八道,我昨夜从开着的城门出城时还牵着两只羊,难道这两只羊也能翻过三四丈高的城墙吗?”小非黑听崔六信口雌黄,一口否认城门昨夜曾开过的事实,气得也顾不得害怕了,尖声向他质问道。
房县令像是发觉了崔六每次回答自己的询问前,总会不自觉地朝珠娘望上一眼,现听当堂对质双方各执一辞,互不相让,遂挥手叫过那名差役,压低声音伏在他耳边问了些什么,见那差役眼望珠娘和崔六两人,口中不知答了些什么,尔后突然高高举起惊堂木,重重地拍在了公案上,冲崔六大喝一声道:“大胆崔六,身为值守城门之军中什长,竟敢违反朝廷禁令,于夜间私自开启城门,本官现在怀疑你就是昨夜潜入城中‘羊羊羊’汤饼馆纵火之人,来呀,将崔六拿下!”
两名差役应声上前,立马把崔六五花大绑捆了起来。
“姐姐救我,姐姐救我呀。”崔六满脑门的心思都放在了如何向房县令辩解自己值守的城门昨夜从未开启过这件事情上了,全然没料到这位年仅及弱冠,到平陵赴任不过一天的年轻县令会突然向自己发难,当堂指称自己就是昨夜潜入汤饼馆纵火的嫌犯,惊惧之下,竟忘记了向居中端坐于堂上的主审官房县令喊冤,反倒向汤饼馆失火一案中的苦主珠娘求起救来了。
他这么一向珠娘求救,也令在旁的杨凌大吃了一惊,忙注目向珠娘望去。
只见珠娘已是脸色煞白,浑身哆嗦成了一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来人,将昨夜汤饼馆纵火一案的主使珠娘一并拿下!”房县令将珠娘和崔六二人的反应瞧得真真切切,随即喝令一声,命差役也将珠娘绑了起来。
“老爷,老爷,昨夜汤饼馆失火不关民妇的事啊,是崔六他”珠娘唬得花容失色,扯着哭腔叫嚷道。
“我,我怎么了?还不是你托人带了信物给我,请我夜间打开城门,放那人出城去的。今天当着大老爷的面儿,反倒攀咬起我来了?大老爷明鉴,职下一时糊涂,碍于人情,做出了违禁之事是实,可职下的确与昨夜城中汤饼馆失火一事并无半点牵扯啊。”崔六一见势头不对,遂抢先打断珠娘,反口将私自开启城门及汤饼馆失火的责任推到了她的身上。
第126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呸,我把你个有色心,没贼胆的怂货,自你大哥两年前过世后,你对我安的什么心思我岂能不知?可我万万没想到,这才出了多大一点事,你个没良心的狗东西为了撇清自己,竟敢扯咬到老娘头上来了?”珠娘被崔六攀咬得勃然大怒,全然忘记了害怕,冲着崔六劈头盖脸地骂道。
房县令因听珠娘骂得实在不成体统,遂命差役先将珠娘带下堂去,独留下崔六一人,继续审问他道:“崔六,你把事情的经过讲说清楚,珠娘托请你为何人夜开私开城门的?昨夜城门究竟开了有多久?”
崔六这时才恍然明白过来,自己和珠娘都着了房县令的道,中了他的声东击西之计,但再要反悔已不可能,只好硬着头皮“扑通”跪倒在公堂之上,如实供述道:“不敢隐瞒老爷,职下原与珠娘前夫交好,彼此以兄弟相称。自他前夫两年过世后,职下便知珠娘常在家中私设赌局,以邀人聚赌,从中抽头为生。昨夜大约定更后不久吧,忽有一人手持珠娘交给的信物来见职下,声称今晚他在城中珠娘家聚赌,但最迟四更时分有要务须出城去,请职下到时行个方便,开启城门放他出城。职下碍于珠娘的情面,一时糊涂,便答应了他,于昨夜四更前私自打开了城门”
“那人是何身份,长得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