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伙房里除了三眼灶台,两大锅煮得咕嘟咕嘟冒热气的羊汤、四五笼屉蒸好了的粗面饼子之外,在挨着灶台的一侧山墙下堆放着几十个白萝卜,萝卜堆旁有四口粗陶大缸,由于隔得远,瞧不见缸里装着的是什么。
要是不出自己所料,下一顿还是不沾一粒肉末的羊汤与粗面饼子的搭配了。杨凌失望地咂了咂嘴,朝那四口黑乎乎的粗陶大缸走了过去。
第一第二口粗陶大缸里装的都是用来煮羊汤做饭用的清水;
第三口大缸里装的是大半缸腌制好的萝卜干;
第四口缸里装的像是棒子面儿;
杨凌挨个看过去,越看心越凉。
倏地,他发现紧挨着第四口粗陶大缸的内侧地上,还放有一个形制容量要比四口粗陶大缸小许多的白瓷瓮,瓮口还盖着一只瓷碗,忙弯腰拿开瓷碗,惊喜地发现白瓷瓮里装的是几乎满满一瓮细面。
其实,说是细面,相比起杨凌穿越前吃惯了的机器磨出的精制面粉,这瓮细面还是显得粗糙了许多的。
尽管如此,发现了这一瓮细面,还是使得杨凌对他下一顿饭产生了莫大的期许和兴趣。
他想都没想,立即动手干了起来:转身从灶台边拿过一只木制面盆,舀了小半瓮细面放入盆中,又找来一个水瓢,倒了大半瓢的清水到面盆当中,随后,撸胳膊挽袖子和起面来。
杨凌是这么想的:一碗羊汤面,再加上几片白萝卜,至少要比羊汤和粗面饼子的搭配要美味得多,也更顶饥些吧。
他之所以没把一瓮面都和来用,是因为他穿越前虽然跟着自家面馆的牛大厨学过几回拉面技巧,却还从来没有完整地干过一回从和面、醒面、抻面到晃条、出条、甩条的全活儿,不得不有所保留的做事,免得自己拉出的面不成样子,招引来老蒋的责骂。
他把面和好,醒好,走到伙房外劈了好一阵子柴火,见老蒋还没回来,把守前后两道院门的两名军士也凑到了一处聊着天,并没太注意他,而这时,他的肚子又咕咕地叫了起来,便起身走进伙房,往砂锅里续了些羊汤,重新生着火,准备自己动手拉面了。
和面时水加得多了些,面有些软,杨凌尝试着抻了条面,无论怎么努力,却拉不出像样的面条来,只得把手中拉得的面片放入已沸腾的砂锅里,又抻起了第二条如此这般,没有几回,杨凌居然能抻出二指宽、一米多长、薄薄的拉面来了。
等面在砂锅里煮熟,他甚至忘了切些萝卜片儿加到面里,只洒了些盐进去,就迫不及待地捞了一碗,“唏溜唏溜”吃了起来。
嗯,味道竟然还不错!
杨凌忍不住又捞了一碗,吃了起来。
没过多大一会儿,大半砂锅的羊汤面就下了肚。杨凌吃得满头大汗,痛快淋漓,正在犹豫着要不要砂锅里的面都吃完,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老蒋的声音:“真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才这么一会儿功夫,你又饥了,在吃什么呢?”
杨凌抬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转身讪讪地说道:“大叔,我见你久不回来,自己试着煮了锅羊汤面,这不,还给您留了些。”
“你居然会做汤饼?我瞧瞧。”老蒋说着,面带微笑地走到灶台前,往砂锅里瞅了一眼,脸色忽然变了,沉着脸回头问杨凌道,“你做汤饼,用的是白瓮里的细面?”
“大叔,棒子面抻不出像样的面来”杨凌红着脸解释道。
老蒋几步走到墙边的白瓷瓮前,掀开瓮口盖着的瓷碗看了看,跺脚冲杨凌骂道:“你个喂不饱的狼崽子,一会儿没看住,你就给我惹出祸来!这瓮里的细面平时阴驿长都难得吃上一回,你却吃了小半瓮!”
杨凌确实没想到这瓮细面会如此得金贵,吓得他脸也变了颜色,心里又觉得不服,觑着老蒋的脸色分辩道:“小半瓮细面而已,有您说得这么金贵嘛,大不了,我想法还您就是。”
“算了,你娘既把你托付给了我,这回自然还是由我替你担待些喽。”老蒋见杨凌脸上变颜变色的,心里一软,无奈地冲他摆了摆手,却压低了声音提醒他道,“不过,黄巡官一走,你须得小心阴驿长查问你那群羊的下落,要是交还不上那群羊,在这飞狐驿中,怕是没人能救得了你了。”
杨凌听到这话,心中一动,忙问老蒋道:“蒋大叔,那群羊不过一百来只,至多值个一百多贯‘开皇五株’吧,对阴驿长就那么重要?”
“你个不名一文的光腚小子,口气倒不小。你知道像关跃这样有身份的驿吏,一年的俸钱才只半贯‘开皇五株’吗?哼,一百贯,足够你们娘俩美美地过个一生一世了。”老蒋绷着脸,认真地教训杨凌道。
“可我昨晚听阴驿长亲口说的,那群羊不是三郎的吗?”杨凌故作吃惊地套着老蒋的话。
“枉费你娘煞费苦心地为你讨了个这么好的差使”老蒋说着,用充满狐疑的眼光撩了杨凌一眼,问道,“小崽子,你不会是成心套我的话吧。”
“我,我哪敢哪。”杨凌被老蒋看穿了心思,一咬牙,凑到老蒋耳边轻声说道,“大叔,实话告诉你吧,昨天,我把那群羊卖了个好价钱”
“什么?!你把那群羊给卖了,卖给谁了?娃啊,快跟大叔说说,咱把钱退给他,把羊赶紧换回来。”这一回,老蒋可不只是吃惊了,杨凌瞧得真真切切,他止不住地浑身颤抖起来,仿佛自己闯下了塌天大祸。
第6章 人活一世,吃喝二字(下)()
“大叔,你别怕,听我慢慢跟你说。”杨凌强忍着内心的惶恐,把昨天在落鹰潭附近有人挥剑斩杀大黑,赤须壮汉强行买走羊群的经过简要向老蒋讲述了一遍,临了还安慰老蒋道,“大叔,据那赤须壮汉说,每颗‘龙睛’珍珠的价值都在百贯‘开皇五株’之上,两颗就是二百多贯,即使阴驿长知道了实情,应该也不会责罚我的吧。”
“一百多只羊只卖了二百多贯,还妄想着阴驿长不会责罚你?我说你小子没长着脑袋还是咋地。”老蒋听了杨凌的话,非但没有心安,反而脱口责问他道。
“难道那赤须壮汉是在骗我,一只羊能卖上更好的价钱不成?”杨凌心里一紧,忙问老蒋道。
老蒋摇了摇头,似有难言之隐,把话题岔开,问杨凌道:“你方才是说那赤须壮汉强迫你把羊群卖给了他,说是他们要去辽东购买山参,你见到他俩往东北方向走了吗?”
杨凌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说道:“并且,在他俩走后不久,就来了一位自称是晋王府李靖的少年,向阴全我俩打听赤须壮汉的去向,还强行借走了阴全骑来的驿马,朝北追赶他们去了。”
“你说什么?”老蒋脸色陡地一变,瞬间即恢复如常,冲杨凌说道,“如果真是晋王派来的差人一路跟踪赤须壮汉两人到了塞外草原,只怕这两人必是朝廷正在缉拿的要犯,那群羊怕是要不回来喽,这可怎么办呢?”
杨凌本就猜料到了那群羊的身上必定藏着飞狐驿长阴行功贪赃枉法的秘密,又听老蒋先是说到自己擅自把羊群卖了,会招来杀身之祸,继而吞吞吐吐地不肯说出缘由因果,更加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心下一急,便效仿古人央求人时的模样,“扑通”一声跪倒在老蒋面前,拉着他的衣襟央求他道:“小崽子恳求大叔为我母子二人指点一条活路,我母子就是做牛做马,定当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老蒋似是在思索着另一件事,想得有些出神了,被杨凌跪在面前扯住他的衣襟不停地晃动,才回过神来,俯身将杨凌扶起,劝慰他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目下阴驿长要对付的是关跃,而不是你们母子,只要日后他找你寻问羊群的去向时,你把实情向他禀明,保全你们娘俩的性命还是有望的,只是”
“大叔,你就把那群羊背后隐藏的秘密告诉我吧,只有了解了真相,我才能想出办法保全娘和我的性命啊!”杨凌听出老蒋并没有十成的把握保住我们娘俩的性命,拉着他的衣襟继续央求道。
“也罢,我这条性命当初是你爹用他的性命换回来的,今日索性就多上几句嘴,把实情都告诉你吧。”老蒋拉着杨凌在旁边的矮凳上坐下,又走到门口向院子里张望了张望,见看守杨凌的两名军士仍在院门处聊着天,这才转身走到杨凌身旁坐了下来,向杨凌说起了他近两年来通过观察推断出的秘密。
“小崽子,按道理来说,只有你和每天睡在羊圈旁边小屋里的阴全才应当最了解那群羊对阴驿长意味着什么,你就真的没看出来?”老蒋仍觉放心不下,在开口说出自己推断出的实情前,还盯着杨凌问了一句。
杨凌是真的不知道实情,但又能直接回答说不知道,只得设身处地地替小崽子考虑,答道:“大叔,我每天一早就到草原上放羊,天黑才回来,哪儿知道其它的事,你就赶紧说吧。”
老蒋眨了眨眼睛,问杨凌道:“那你总该知道,当初是晋王殿下亲口为飞狐驿立下的规矩:每天可以消耗两只肥羊改善驿中弟兄们的伙食这件事了?”
杨凌点点头,答道:“不过,昨晚在议事厅,我曾听阴驿长同巡官老爷说,羊肉只能供给在驿站歇宿的朝廷官员吃,驿站的差人包括他在内,只能喝羊汤,不能吃羊肉啊。”
老蒋轻声笑道:“他不立下这样的规矩,又怎能从中捞得好处呢。我且问你,自你到飞狐驿当差这两年来,你曾见到过多少朝廷官员在飞狐驿落脚歇宿?”
杨凌顺着老蒋的意思摇了摇头,答道:“不是很多。”
“还有,你知道后面这进院子里驻扎有一营府军吧,他们的伙食可是比照长安城中的禁军标准由行台兵部直接拔付的晌银”
“大叔,你的意思是说,每天没有那么多的朝廷官员在驿中落脚,阴驿长将剩下的羊肉卖给了驿中驻扎的军士们牟利?”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这么说。”老蒋狡黠地冲杨凌笑了笑,接着点拔他道,“羊身上除了羊肉之外,还有羊皮、羊毛可以用来缝制成皮袍皮袄防寒,就连军士们不吃的下水也可以卖给附近的百姓嘛,关内的行情,一整张上好的羊皮便可卖到一贯多的价钱,你算算,这是多么大的一笔油水。”
“昨晚巡官老爷替阴驿长算过一笔帐,说是两年来三郎一共卖给了飞狐驿一千多只羊,赚到了一千多贯钱,照大叔这么说,阴驿长赚到的要远远多于一千贯了。”杨凌吐了吐舌头,惊讶地说道。
老蒋笑着冲杨凌伸出巴掌晃了晃:“我替他粗略地算过,至少也得这个数。此事妙就妙在一是有晋王殿下的口令,特许飞狐驿每天消耗两只羊,二是确有上锋委托飞狐驿设法从突厥人手中购入战马补充军需一事,使得旁人即便怀疑其中有猫腻,也说不出什么来。小子,长见识了吧。”
“怪不得巡官老爷在飞狐驿只住了一个晚上便走了,换做我是阴驿长,只需拿出两年来赢利的一点点来打发他,不就足够了?”杨凌感慨地说道。
“小子,胡说些什么呢?”老蒋立马喝止了他,见杨凌一脸懵懂,又向他解释道,“我听说这位从并州来的巡官老爷可是汉王身边的旧人,阴驿长要是拿钱来打发他,不是等于坦白了自己确从羊身捞了不少好处了吗?巡官老爷是因为另一件大事才急忙返回并州向汉王殿下禀报消息的。”
“什么大事呀?”杨凌顺口问道。
“我也是今天陪着阴驿长送巡官老爷离开驿站时才听说,就在昨天,突厥国内发生变故,都蓝大可汗亲手杀了可贺敦。”老蒋郑重地答道。
杨凌没有完全听懂老蒋的话,他不明白可贺敦是一个人名,还是一个官职,又不便直接问老蒋,迷迷糊糊地摇摇头,问道:“那又怎么了?”
“那又怎么了?你每天放羊去见三郎,没听她跟你说起过吗?突厥现任的这位可贺敦可是近十几年来晋王殿下,甚至是朝廷最大的对头啊,昨日她一死,朝廷的北方边关从此可以无忧了,这还不是一件大事吗?”老蒋瞪大了眼睛,向杨凌解说道。
杨凌对突厥国内的情形不感兴趣,只捡着自己感兴趣的问道:“李靖这个人,大叔听说过吗?他既自称是晋王府的差人,应当在咱们驿站住过的吧?”
经他一提醒,老蒋晃了晃脑袋,喃喃自语道:“对呀,晋王如今奉旨抚绥江南,率军驻扎在广陵,即便是捉拿朝廷要犯,为何不知会汉王,而要从千里之外派人来呢?”
旋即像是省悟到以自己的身份谈论这些未免有点儿荒唐可笑,老蒋冲杨凌挥了挥手,告戒他道:“我可是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对你小子说了啊,也算还了你爹曾救过我的一份人情,日后阴驿长查问起来,你可不能卖了我。”
“你放心吧,来,尝尝我做的羊汤面味道如何?”杨凌爽快地答应了一声,站起身就要去给老蒋盛一碗他做的羊汤面片儿,一双眼睛却望向门外,问老蒋道,“天都到这般时候了,我娘为什么还没来看我呀?”
老蒋一来说了这么半天,肚腹内也感到饿了,二来因想到反正杨凌已经将宝贵的细面做成了汤饼,也不差自己跟着吃上一碗,遂从杨凌手中接过碗筷,用筷子指点着院子里,回答杨凌道:“你还瞧不出来吗,这两个军士不撤走,你娘是进不来驿站的。”
他边说边伸筷子夹起两片面片放进嘴里咀嚼着,瞬间抬头惊讶地望着杨凌,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别说,你做的这汤饼味道还真不错。小子,跟谁学的这门手艺?”
杨凌被老蒋夸得哭笑不得,心说:敢情您老从没吃过面,我这还能被称作手艺啊!将来要是有机会叫你尝尝我家店里牛师傅抻的拉面,您老就知道我做的不叫面,只能叫做肉汤烂面片了。
第7章 刻不容缓()
因从老蒋口中得知专程来飞狐驿查究阴行功贪腐一案的黄巡官因突厥国内发生的变故中断了查案,离开了飞狐驿,杨凌预感到解除自己不得踏出驿站一步的禁令也是一两天的事了。
心情一放松,杨凌再不想旁的事,一心一意地期盼着阴行功撤走两名军士,解除自己的禁令,以使自己有机会潜入落鹰潭底,探寻潭底是否有一条通往千年之后的隐秘通道,把自己带回到妈妈身边,第二天晚上睡起觉来比头天晚上香甜了许多。
待他黑甜一觉醒来,这才发觉,身边睡着的两名军士不见了人影。杨凌忙翻身爬起,揉着一双睡眼走过去拉开房门向院子里张望,依然看不到两名军士的身影,禁不住心头一喜:想不到这么快自己就恢复了自由。
“对,自己去探寻回家的路之前,还须得把那两颗‘龙睛’珍珠交还给羊群的主人,是该交给阴行功呢,还是交还给不知在哪里,素未谋面的三郎?”
杨凌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回身穿好衣服正要出门跟老蒋道声别,感谢这两天来他对自己的关照(至于这一世的养母娄氏,杨凌想想还是算了吧,她还年轻,自己又是她的养子,失去自己对她可能不算什么),冷不丁一抬头,却又瞧见了阴全那张令人厌恶的脸。
“小崽子,跟我走,干爹有话问你。”
杨凌跟在阴全的身后,一边朝驿站议事厅走着,一边问道:“前天你骑去找我的驿马,李靖还回来了吗?”
阴全没有回头,顺嘴答了一句:“昨晚便还回来了,你说奇怪不奇怪,马是自己跑回来的,没见着还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