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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了些许行进速度而已。不过四天的光景,大军就已经越过了南皮县,与清廷新军对峙于沧州城南。
清廷早先一步进驻沧州,左近的百姓不是被拉了夫子,就是逃到了他处,周遭早已是一片人烟罕至。北伐军抵达,根据情报汇总而成的参谋作业也开始进行,这是决战前夜的最后一轮参谋作业,所有人都提起了万分的精神,唯恐会漏掉什么有用的东西。
“根据探马汇报,鞑子新军五部全军出动,其中武卫右军的总统变更为领侍卫内大臣遏必隆,其他与此前得到的情报没有任何变化。另外,还有数支骑兵抵达,从装束和武器上看,应该是漠南的蒙古鞑子。两厢加在一起,”
新军的编制是依照古斯塔夫方阵的要求组建而成,步兵一万零八百人,骑兵则是为求发挥清廷骑兵数量的优势,分为五营,每营千骑。再算上炮兵、军官以及其他人员,加在一起就有不下一万六千之众。
清廷此番,已是倾其全力,五支新军加上几支漠南蒙古骑兵,大军不下九万之众,其中光是骑兵就有三万四千,其实力确实不容小觑。
“鞑子号称百万之师,水分不小,不过光说骑兵,这一人双马,乃至是一人三马的阔气劲儿,要是加在一起,水分倒是还能缩下去不少。”
清军的骑兵数量,于江浙明军而言始终是难以比拟的,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背靠蒙古大草原,便是汉地的传统养马地也都在清廷手中,比之依靠缴获和购买组建骑兵部队的江浙明军来说,确实是最大的一份优势所在。
“等灭了鞑子,收复了北方和辽东,咱们的战马数量也会得到提升的。”
对于胜利,江浙明军可谓是信心十足,多年来的披荆斩棘,从寄居于天台山一隅,到如今光复大半天下,也还没到十年的时间。大军连战连捷,清廷的甘陕绿营和八旗军都曾是手下败将,现在实力更胜从前,若是说现在对胜利与否还会有疑虑的话,那才叫奇怪。
召集了众将,陈文示意随军参谋司的张恭彦将参谋作业的结论以及初步的计划用沙盘讲解与众将:“根据情报显示,鞑子驻扎沧州已有数日,新军始终维持运河到沧县一带的战线。按照推演,那里很可能就是鞑子设定的战场所在。”
沧县既是古沧州治所的所在地,乃是到了明朝才迁到了现在的长芦镇。那里在沧州城东南,而沧州以西便是京杭大运河的南运河段,新军维系这么一大段的战线,其目的便是堵截江浙明军北上的通路。
北伐是江浙明军的此战的目的,京城便是其中最重要的目标,新军的任务则是拦截和击溃,到了这个战略层面之上,随着三路北伐的战略布局展开,双方的战略意图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了。
“鞑子兵力展开,但是等到决战的时候,势必将会收缩一部分,因为鞑子的总兵力没有王师来得更多,战线展开,光靠骑兵是不够的。”
指挥棒划过了运河到沧县的这一条直线,张恭彦没有再多说这方面的事情,便讲起了参谋司的推演结果:“鞑子新军五部,根据情报显示,最强的还是由那支老新军组建改建而成的禁卫军,他们是鞑子的杀手锏,不是作为全军的预备队,就将会以破阵的锋矢出现,其中后者的可能性超过八成以上。不过,禁卫军的位置应该不会在临近运河的西线。”
临近运河,由于可以用于骑兵展开和游斗的地域更小,地利上更利于防守。清廷骑兵数量占优,既然要以禁卫军作为锋矢,就更要以没有地利阻碍的平原地带为前进阵地。这个道理,甚至不光是对骑兵数量占优的一方,对于江浙明军来说也是同样,此前的几年里陈文也曾依照过这等地利环境进行过作战部队的布置。
“另外的四部新军,根据军情司北京站的报告以及参谋司的分析结果,拱卫军、武卫中军和武卫左军的训练进度最为合理,火器训练的时间也是最长的。至于武卫右军,同样不可小觑。这支军队的队列训练时间最长,火器训练的时间受到武器装备的影响存在,算是最少的,只有另外三只新军的一半而已。但是这支军队自移镇天津以来,在乡间杀过不少人,士卒很多都是见过血的,这个比例是比那三支新军是明显占优的。”
武卫右军,在场的所有军官都知道,那是叛将刘成曾经领过的那支新军,从在京城训练,到移镇天津卫,再到打着扫荡抗清义军的名义屠戮乡间,都是刘成的手笔。虽然这支新军的待遇是最差的,但是有了刘成的存在,总还是被高看一眼,哪怕现在武卫右军的总统已经不是刘成了也同样不能否认掉其人造成的影响。
当初清廷在江南数次大败,有丰富战斗经验的八旗老兵损失甚众。这些年,清廷从湖广调回,从辽东抽调,但是既要维持那么大规模的新军,又要确保老兵的比例,实在是一个不可完成的任务。现在的新军之中,除了禁卫军以外,其他的四支新军有原本的包衣,有现在高丽八旗,都有着不少没有见过血的新兵。而对于士卒来说,杀过人、见过血与否,对心理上是不容忽视的。
“武卫右军很可能会是这四支新军中第二强的一支,但是鞑子未必会看得到。原因嘛,很简单。鞑子瞧不起刘成,连带着也会对武卫右军的实力有所忽视。况且,武卫右军的士卒杀过人的更多是一回事,可终究不是在战场上杀的,上了阵会是什么样子,谁都很难保证。所以这支军队是最有可能列阵于靠近运河一线的。”
作战,总要扬长避短,这里面涉及到武将的一向基本素质,便是预判。现在的江浙明军,预判是要学习,但也是更为科学的学习方法,再加上专门负责谋划的参谋司存在,很多东西就会在一项又一项的数据之下看得更加明白。
“鞑子的另外三支新军,战斗力差距不会很大。我司根据监国殿下的意志和情报汇总,制定计划如下:”
“我军以豫章师、大兰师、永嘉师三部坐镇中军,三师指挥分领各部,豫章师总统吴登科总领中军指挥;以金华师、四明师两部坐镇右翼,金华师总统尹钺总领右翼指挥;以青年近卫师坐镇左翼,青年近卫师指挥马信总领左翼指挥。丹阳师及老年近卫师作为预备队,由监国殿下亲领。”
陈文此番北伐,老一代的师一级单位尽数出征,其中闽中师和庐陵师扫荡河南战场,余姚师奔袭山海关,江都师坐镇山东的同时蚕食直隶南部的大名、广平等府。原本的占领区则全部由地方驻军配合襄阳师、江陵师、长沙师等七个新建的师一级单位镇守。
这样一来,陈文在沧州一线的主力达到了六个老一代的师一级单位和两个新组建的师一级单位,总兵力达到了九万三千之众,除了骑兵数量依旧处于劣势以外,总体上比之清军要多出一些。
不过,老一代的师一级单位和新组建的师一级单位的战法不同,战阵宽度亦是不同,青年近卫师坐镇的左翼虽然只有右翼一半的兵马,但是战阵宽度却不差多少,牺牲的无非是纵深而已。
随即参谋司根据陈文的意志和情报制定计划,众将问询,亦是一一解答。待到军议结束,众将对于各自的任务有了一个准备,便回到营中,一级级的安排下去,以待明日决战。
与其他各师不同,青年近卫师独自坐镇左翼,虽说是临近运河,更利防守,但是压力同样不小。
马信回营,召见局一级的军官传达命令,每一营的作战任务细化开来,各营只要负责好本部的任务即可。同样的道理,待到传达结束,各营的营官亦是回到驻地,向麾下各局的局总细化任务。
青年近卫师的大营之中,丁俊杰他们那一队人马没有值夜任务,用过了晚饭早已在帐中休息。只不过,明日即将决战,众人或是兴奋,或是忧心,除了在成军时脱掉了代理二字的队长黄成铭已然是鼾声大作以外,无不是辗转反侧,说什么也说不着觉。
熄灯时分已过,按例,睡不着的也不能说话。这是条例,到了战时亦是军法,江浙明军军法森严是闻名于世的,他们或多或少都是识得字的,比之那些普通士卒就更是清楚。
大战在即,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一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浮现。衣不掩体、食不果腹的穷苦百姓,他们不惜卖儿卖女,为的不过是活下去罢了。当大军北上,以工代赈在执掌了府县权柄的江浙明军集团的文官们的操持下,那些百姓也大多得到了活下去的途径。
可是,运河沿岸的那些府县,例如号称是“繁华压两京,富庶甲齐郡”和“天下第一码头”的临清州之流,那些清军入关前还繁花似锦,人口皆在百万计的运河名城,现在一个个的却已然破落得没了样子,以至于在丁俊杰看来,她们甚至还不如偏僻于浙东山区的永康县城来得繁华,至少在那里,不至是遍地的狼藉和满城的乞丐,让人看了只觉得破败二字,联想不到一星半点儿与美好挂钩的词汇。
相较之下,扬州已经收复三载,人口也在逐步恢复,比起临清州这样的城市,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可是满清对那座城市造成的破坏,却也绝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够恢复如初的。
破坏永远比建设来得容易,他们此番随军北伐,正是要为了那些枉死者复仇,为幸存下来的人们争取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而这一切,就要用清廷的血来书就。
耳畔是黄成铭的鼾声,脑海中回忆着这一切,渐渐的,帐内的鼾声越来越多,想是随着夜深人静,越来越多的袍泽进入梦乡。没过一会儿,丁俊杰也幡然入睡,帐内再没了辗转反侧的动静,黄成铭睁开眼睛,扫视了一番,才长舒了口气,换了个姿势,继续睡下。
这一夜,与此前的几个晚上一般,清军出动探马进行袭扰,江浙明军亦是对此作出必要的应对,双方谁也没能达到目的,但也没有吃上什么亏。到了第二天一早,大军按照平日里的时辰用过早饭,便踏着晨露出营,向着彼此心照不宣的战场而去。
大军展开,步步推进,探马在中间地带上搏杀、撕斗,竭尽全力的将对手的情况看在眼中,更是竭尽全力的在拦截中将情报送回到主帅的军前。
北伐军的骑兵数量不占优,不过随着大军的不断推进,临战的情报也愈加的多了起来。新军布阵,一如参谋司计算的那般,武卫右军坐镇临近运河的右翼,禁卫军镇守平原地带的左翼,厚重的中军则交给了武卫中军和武卫左军。
由此布阵,清廷摆明了是不想付出太大的伤亡,试图从左翼击溃江浙明军,从而借助于骑兵的数量优势来加速北伐军的崩溃。这是最为稳妥的战术,也是最符合清廷如今情况的战术。
武卫右军的大旗在清军右翼迎风招展,看到这里,陈文的嘴角撇过了一丝冷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光是要靠知,更要有着科学而合理的分析。
陈文当年组建参谋司的目的就是这个,到了今时今日,有了肉眼可见的成效,清军的布置凭借着推演便能得出,在“算”之一字上已经附和了《孙子兵法》开篇的真谛。那么剩下的,就是真正的战斗。
第一百三十四章 逆转未来(三)()
顺治的御营在沧州停留多日,山海关失陷的消息,尚且是秘而不发,获悉这等消息的寥寥无几,无非是那些最高层的亲贵重臣而已。
但是,这样紧要的情况,能够保密多长时间,却也是很难保证的。一旦走漏了消息,漠南蒙古的援兵必然离心,甚至连带着那些八旗军的军心也必然将会为之动摇。
这是如今清廷最不愿意看到的,但却也没有任何办法。就好像是当年东江镇尚未式微、林丹汗也没有远窜的辽东,后金军屡战屡胜,但是在任何一个战略方向都很难停留太长时间,否则核心占领区就将会遭到攻击。同样的道理,当时的后金军也绝不可以在任何一场大型会战中失败,因为一旦失败就将会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实力差距,于当年如此,于今时今日亦是如此。现在的清廷完全没有耗下去的打算,这对他们太过不利,唯有速战速决,解决了北伐军的主力,大军南下的同时派遣一支新军回援京城,方可确保安全。
拖久了,谁也不能保证刘成口中的那个安跛子会不会腿脚突然快了起来,出兵袭取京城。若真如此,到了那时候,京城即便一时未下,但是对于军心的打击却是难以估量的。无论是进退失据,还是在慌乱中决战,新军的胜算都会大打折扣,远不如尽快与北伐军决一死战。
正因为如此,新军沿着运河大举南下,行军速度不可谓不快。本打算是在山东与北伐军决战的,谁知道陈文竟然也出兵北上,正是想到了一块。清廷不知道陈文为何会选择进入直隶,而非是在山东等待,但是既然如此,清廷也没有继续浪费时间的打算。遵从着这一原则,轻骑的骚扰都做得不甚用心,唯恐会将时间拖到秘密保守不下去的时候。
此间北伐军主力抵达沧州战场,清廷高层无不是长舒了口气,待他们发觉陈文的排兵布阵之后,更是在弹冠相庆之余,无不对这般的布阵产生了莫大的疑虑。
抵达沧州,顺治便住进了府衙。大战将起,御营有总领指挥之责,顺治既是御驾亲征,亦有坐镇军前以稳定军心之用。此时此刻,御营前移到了沧州城南的一处镇子,前面是列阵的四支新军,镇子周遭则是作为预备队的拱卫军和蒙古骑兵。立于城内的最高处,拿着望远镜遥望南面,耳畔更是探马不断送回的情报,这份忧虑便更甚了起来。
“没有长矛手,居然还敢摆在侧翼,难道陈逆就不怕朝廷的骑兵吗?”
高台上,刘成在沙盘上用旗帜摆出了双方的布阵。陈文的布置,于中军和右翼皆是中规中矩,但是在左翼,青年近卫师连个一个长矛手都没有,何以拒马,看上去确是个不小的漏洞。
“这肯定是个陷阱,陈逆用兵的风格是以力压人,布阵上也在尽量的确保阵型的稳固。这般布置,绝对有问题!”
从永历四年至今,清廷与陈文交锋了将近十年的光景。最初的时候,他们对江浙明军不甚看重,毕竟那时候西营风头正劲,可是等到洪承畴身死,而后岳乐和济尔哈朗亦被诛杀,原本的蔑视就迅速的转换为恐惧。
恐惧的眼中,看什么都好像是有着阴谋诡计一般。这本无可厚非,便是刘成也不太能看明白这里面的问题,只得继续在沙盘上进行推演,试图从中找出问题的关键。
“这支浙匪全是火铳,必定是陈逆的主攻方向,照本王看来,派出骑兵骚扰,牵扯住了,等待其他各部破敌即可。浙匪其他的部队的编制没有太大的变化,比那西班牙方阵强不了多少出去。”
富绶的满不在乎,但其他人却绝不敢像他这般。虽说从新军依靠古斯塔夫方阵击败吴三桂以来,他们就已经意识到了火器在未来战争中的重要性,但是像陈文这般连一星半点儿长矛手都不带的,却也是从不敢去想的。此间这一个个的没有理会富绶所言,全部盯紧了刘成面前的沙盘,试图从中看出陈文的真实意图所在。
然而,刘成原本也不是参谋司出身的,更是没有进过讲武学堂的参谋科,能够了解到这些全凭旧时的关系和在新兵训练营里的侧面了解。演算方面,本就是弱项,不过是比这些只能凭借经验来揣测的家伙们要强